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无限密室逃生》 作者:茶浅芜言   文案:   苏子黎因为一场意外,被拉入了一个密室逃生游戏。   荒岛、医院、渡轮、鬼屋……   一切你能想到还有想不到的地方,都能变成密室逃生的场所。   苏子黎以为这是一个考验智力的游戏,后来他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逃离变态的游戏。   你们密室NPC再这么痴汉他就投诉了啊!   偷他穿过的衣服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啊!   冷静强悍受X痴汉精英攻【大概是……】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子黎 ┃ 配角:还没取 ┃ 其它:等我滚个键盘   一句话简介:推开门,看见——砰,关上   立意:自强不息 =========== 第1章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响起,急促而又响亮。   苏子黎下意识朝窗外看去,浓稠的灰雾如同液体般涌动着,一串红色的数字静静地漂浮在上面:0:20:05   【倒计时二十分钟,请玩家抓紧时间。】   悦耳的女声可能是受限于外头的播音器材,声音略有失真,带着沙沙的杂音。十分钟前,它也响过一次,当时是告诉他,【欢迎玩家苏子黎进入密室逃生游戏,请您在半个小时内逃离这里。】   然后就没了。   没有游戏规则介绍,没有同伴,没有缓冲时间,只有一个不断流逝的倒计时。   苏子黎试过从门窗离开,但是不管是门还是窗,都根本开不了。   他试过抡椅子砸窗逃跑,被这破游戏毫不客气地用试图毁坏计时工具的理由给电了一次后,只能彻底死心,遵循这游戏的规则来做。   “还剩二十分钟,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仿佛一座紧迫的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苏子黎只能尽量加快翻找的速度,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   游戏时间是半小时,放在密室求生游戏里非常短暂,但是侧面也显示出这个游戏应该不会特别慢,只要他足够仔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对应的线索。   苏子黎一边在柜子上翻找,一边在脑内快速分析。   他现在所处的环境是一个被封闭的女生寝室,按寝室内的装饰打扮来看,这应该是一间女生寝室。床上的被子几乎都是粉色蓝色等一系列女孩子才会喜欢的颜色,枕头旁边放着几个毛绒娃娃,床边还悬挂着一些像是风铃一样的晶亮小挂饰。   寝室是六人间,床铺都是上铺,座位在靠近门窗的位置,另一边则是一排衣柜,苏子黎先翻的是座位这。   椅子摆放地不是很整齐,几乎每一个位子上都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和书本,还有镜子水杯之类的零碎小东西,但他之前醒过来时坐的那个座位上却不太一样。   ·   十分钟前,苏子黎被游戏提示音惊醒。   “这马上就要毕业了,咱们兄弟不如出去好好吃一场,就东校门外的金玉堂,我请客,咱们不醉不归啊!”   毕业前夕的离别最容易醉人,就算是苏子黎这种平常不爱喝酒的人昨晚也被灌地晕乎乎,一行人喊着奇怪的口号踉跄地回了寝室。   记忆最后他记得自己顽强地刷了个牙,然后才摔倒在床铺上。按理说,他应该是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才和寝室里的那群人一起爬起来奔向面试的旅途。   但现在这……   这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会在这?   脑袋里似乎还回荡着舍友们举着杯子呐喊的声音,苏子黎撑着自己趴了不知道多久,酸痛发麻的脖子,满脸茫然。   厚厚地一叠书本摆在面前,书页的角落微微泛黄,一股油墨印刷的味道浅浅地飘荡出来,从书籍的侧面看,还能看见两只脱了笔帽的笔正卡在书页正中间。   那场面熟悉地让苏子黎在恍惚间还以为他回到了高中,下一秒他回过神来,惊慌地站起来,然后——扭头就看见了窗户上的倒计时。   之前太过慌乱,没仔细看,但仔细一想就觉得不对劲了。   小姑娘都爱漂亮,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拖现代信息发达的福,苏子黎也勉强知道几个化妆品护肤品的种类,还知道一些口红的色号。   其他几个柜子上都有瓶瓶罐罐,但只有他之前坐着的那个位子上,只有书。   三格柜子,只有底层放置了一叠书,其他地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甚至这些书摆放地也有些过于规整,仿佛随时能够直接搬走一样。   苏子黎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娟秀的字迹十分端正,看得出来这书的主人学习地非常认真,每个重要的知识点都被划了出来,并在边上加了标注。   但再往后一翻,扭曲潦草的红色字体映入眼帘:“去死吧!biao子!”   每隔几张纸就会有这样的笔迹,上面的留言各不相同,但那种完全没有任何遮掩的恶毒却一模一样。   苏子黎多拿了几本书翻看,发现几乎所有书上面都有这种恶毒的留言,甚至有几本中间被撕碎了好多页,黑色的脚印留存在上面,静静地诉说着它曾经的遭遇。   有时候,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个世界是绝望的。   苏子黎微微皱眉,叹息一声将翻看过的书本折叠好,重新放回去,在摆放的过程中,一本被夹在书中的黑色硬壳本掉了下来。   本子不厚,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练习本,但翻到侧边才发现这本子居然还有一个密码锁。   苏子黎把本子拿起来,随手试了几个密码都没能成功,但至少他现在有了一个要去努力的方向。   柜子这里飞快翻完,他转向衣柜,连开几个都叠满了衣服,看上去并不是本子的主人,为了尽快找到打开密码锁的线索,他暂且先跳过了它们。   六个柜子翻起来很快,当他打开左下角的柜子时,一股浓郁的仿佛发霉的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   几个印着广告的袋子叠在里面,上面隐约可以看见一些水痕,仿佛是被什么人拿水泼过似的。   苏子黎伸手把几个袋子都拽了出来,里面基本都是衣物,但其中一个触摸的时候感觉像是摸到了一层纸质的物品。   他毫不犹豫地把这袋子解开,倒在了地上。   各式生活小用品撒了一地,被揉皱的纸团静静地混在里面,表面带着棕黄色的污渍,看上去特别不起眼。   等把这个纸团展开后才发现,它居然是用两张不同材质的纸组成的——换寝申请表和一份剪下来的报纸碎片。   苏子黎先看了那张换寝申请表,上面写着:“本人李雯,因与舍友关系相处不和谐,特申请更换寝室。——2018/10/26”   很简短的申请,上面所有的字都是她自己手写的,并没有特殊的格式。   在这个申请下方,有一行用红色笔写的回复:“不予批准!”   “李雯同学,同学之间的相处总有磕磕绊绊的时候,请不要那么容易就选择退缩!我已经询问过你寝室里的其他同学,她们都相处的不错,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和她们合不来?有时候,你需要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这个回复并没有落款,但按照他的语气来猜测,不难猜出他大概是李雯她们的班主任辅导员之类的人物。   但是他回复的内容,让苏子黎有些看不下去。   按照他目前得到的线索猜测,李雯,也就是这个衣柜的主人很有可能是遇到了校园欺凌。更加凄惨一些的是,欺负她的人就在她的寝室里,每一天她都要和他们碰面相处。她想要逃离,于是选择了申请更换寝室,但她的班主任明显更偏向寝室里的其他人。   受害者尽力发出了呼救,但是她不仅没有得到救助,还迎来了指责。   展开另一张报纸碎片,占据绝大部分面积的是一张小楼别熊熊大火包围的图片,四周浓烟萦绕,看上去火势很大。   正上方有一个用黑体字放大加粗的标题:“震惊!M市某大学发生火灾,现已造成5重伤3轻伤,一名女大学生失踪,至今未找到遗体!”   下面的小字略微描述了一下火灾的状况,火灾原因正在排查中,初步怀疑是因为线路老化。起火时间是下午一点多,刚巧是上课的时间,因为当时留在那栋寝室楼里的人并不是很多,但因为火势迅猛,三四五三层楼几乎被焚烧殆尽,还是造成了一定的人员伤亡。   这个报道看起来没头没尾,仿佛和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完全没有任何关联,但是在看到它的一瞬间,苏子黎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觉得,他仿佛摸到了这个密室形成的真相。   虽然只是部分事件描述,但离开这里的曙光就是由这一丝丝的线索汇聚而成的。   【倒计时0:14:21】   【恭喜玩家解锁密室形成背景,奖励有效信息一条。】   【提示,在倒计时五分钟时,本密室将进入模拟火场模式,关键逃生提示将有损毁的可能,请玩家抓紧时间。】   苏子黎:“……”   等等?!   什么东西?模拟火场?!   卧槽,你这是想要我的命!   他一下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如果这游戏真的十分精良,把那个所谓的火场模式模拟地活灵活现地话,那高温以及浓烟直接就能够瓦解他的大部分行动力。   倒计时五分钟?   那也就是说,他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去寻找那个所谓的关键线索了?   寻找线索的节奏突然从紧张冷静变成了刻不容缓,可能马上小命就要完蛋。   苏子黎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寝室。火场模式引起的浓烟只会威胁他本身的安全,也就是说,高温才有可能损毁那个逃生提示。   而整个寝室里最容易燃烧的地方就是——床铺!   苏子黎探头张望一圈,迅速锁定六个床铺中看起来最简陋,东西最少的那个。他爬了上去,抓住垫背一把掀开,一张照片出现在他面前。 第2章   这是一张被人撕碎后又小心粘合回来的照片。   照片里,站在一片田野前的中年女人搂着穿裙子的年轻女孩,一个略显拘谨,脸上还印着两团高原红,另一个抿着唇有些羞涩,嘴角旁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她们的神态各不相同,但笑容却都是喜悦而充满希望的。   在照片的背后,有几行字:“我考上大学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这天正好是妈妈的生日,我要借着这个好消息祝妈妈身体健康,等我毕业赚钱之后,要带着妈妈到处旅游!——爱你的女儿李雯,2018/07/20”   在她的字下面,还有一行铅笔字,字迹像是幼童的一样,板板正正边缘有点歪歪扭扭,看上去还有点偏大。   “谢谢囡囡,妈妈爱你。”   苏子黎沉默了一瞬,压下心中突然涌现出来的某种情绪,将那本黑色密码本拿了出来,对照着照片上的日期输入——   【0720】   “咔哒”一声,密码锁开了。   第一页的扉页上拿蓝色的荧光笔画着一个笑脸,后面跟了日记本三个字。随手翻阅一下,前面几页的日记写地十分简单,基本就是说今天干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事。   苏子黎快速地略过前面几页,然后他的手指微顿,压住了某一页的页脚。   “2018/09/06,军训结束,我拎着行李箱到了寝室,舍友们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这大概是她与舍友不合的开始,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那些人才会对李雯做出这种事来。   向下翻去,之后的李雯似乎没了写日记的心情,下一页的日记时间往后跳了好几天。   “2018/09/15。”   “她们今天在我的柜子里倒了水。”   “所有衣服都湿透了。”   “我和她们吵了一架,但是我打不过她们。”   “2018/09/19”   “书本被毁了。”   “也许我应该把它们放到图书馆里。”   “2018/09/24”   “妈妈和我的照片被她们给撕了。”   “我找班长要转寝申请书没有要到。”   “我可以自己写吗?”   “2018/09/26”   “乡下女孩就应该被这么对待吗?”   “我是不是不应该来这里。”   “……我想回家了。”   ……   往后翻是一小叠钉起来的医务室买药收据,里面基本都是云南白药,绷带创口贴之类,处理皮外伤的药物。   这样大的用量,看来李雯在之后经常被她寝室的人殴打。   苏子黎沉默地翻过这些记录,结合这些日记,李雯的经历清晰地被展露出来。她出身贫困家庭,因为一直没有提到她的父亲,甚至有可能是单亲家庭。   母亲含辛茹苦地供养她,她也非常努力地考上了大学,就在这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刻。在大学里,这座传说中美好的象牙塔中,她遭遇了一场手段极其蛮横恶毒的校园霸凌。   衣服和书本全部被毁坏,想要离开这个寝室却又被老师驳回。   那接下来,他要找的东西就是她和火灾之间有什么联系了。   苏子黎翻到下一页,被突然出现的照片给吓了一跳。这照片并不大,小小的一个,卡在书页缝隙里,上面的人是李雯。   准备的说,是被塞在空调里的李雯。   寝室的空调并不大,横过来的长度只有半米多,宽度更是只有三四十厘米,如果要把一个人完全塞进去,哪怕那个人是个身材瘦小的女性,那也是非常困难的。   照片里的李雯整个人横在空调的外壳里,她的脑袋放在膝盖上,手掌从边缘环绕出来圈住腿部,一圈麻绳捆绑在她的手臂和脚腕上,其他的部位完全隐没在空调内部。衣衫凌乱,头发散落下来卷着她脸上的血迹黏在皮肤上,眼神空洞。   几只手从镜头外面伸进来,在她身下的位子,高高地比着剪刀手。   翻过照片,还有一条恶意满满的留言:   “土包子,给你的纪念品。”   苏子黎低声咒骂了一句,将那张照片夹到前面,又翻开了下一页。   后面再也没有日记,只有一行行笔迹潦草的话。   “救救我。”   “救救我……”   “妈妈,我想……”   所有记录到这截然而止,但在最后的封面页和纸张之间,还有一张被撕掉的痕迹。   苏子黎从床上爬下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拉开某一个抽屉,拿起最上面之前被他看见过却又无视的一张纸条。   【空调维修单】   “513寝室空调老旧坏死,因线路问题,师傅正在大规模整修中,请勿触碰。”   这个大规模整修,估计是包括了后面墙壁的部分。   他在墙壁上破了一个洞,为了维修一件电器。恶魔们往墙壁里塞了一个人,为了满足她们心中的暴虐欲望。   报纸上说,火灾中,有一个女生离奇失踪,她的遗体一直没有被找到。   是啊,谁能知道她竟然被迫蜷缩在那里呢。   苏子黎搬了一把椅子,他站在那个老式的空调挂机面前,抓住它的外壳用力一拔。轻飘飘的塑料外壳非常轻易地就被拿了下来,一股浓烈的焦炭味溢了出来。   李雯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的尸体被烧地焦黑,但剩下那一半依托着她身体的空调外机却又完好无损。在火焰烧过来的时候,她曾经在里面疯狂挣扎过,但是被捆缚住的双手双脚让她无法从这个脆弱的牢笼里挣扎出来。   她保持着这个扭曲的姿势,失去了生命。   苏子黎叹了口气,伸手想把她从里面挪出来,但在托住她往外挪的时候,一张被烧焦了一半的纸张从里面掉了出来。   “哒——”   纸张掉落的声音很轻很轻地响起,下一秒,耳畔突然传来细碎的喀啦喀啦的声音,雪白的墙皮飞速剥落,看不见的热浪从四面八方传来。   【倒计时0:05:00】   【模拟火场模式正式开启。】   火场模式的升温速度出乎意料地快,苏子黎将李雯暂时放在清空的桌面上后,飞快地把掉落在地上的那张纸给捡了起来。   这么高的温度,他怕这纸又给复燃了。   本以为这种时刻掉下来的纸上面肯定有写东西,但上面其实是空白的。一个字都没有,只有熟悉的横线纹路告诉他,这就是李雯日记本里最后被撕掉的那张。   他随手将这张纸塞进了口袋里,然后小心地把那张李雯和她妈妈的照片放好。他抽了个枕头给李雯垫在脑袋下,尽量轻柔地将她地身体放平一些。   “你没有错。”   苏子黎想了想,干巴巴地加了一句夸赞:   “你写的字很好看,还有……如果我能找到的话,我会把这张照片寄给你妈妈的。”   其他的就不用寄了。   徒增伤感而已。   事实上,他说这句话,也只是为了,能给那个失去女孩的母亲留一个念想而已。   ·   空调后面的墙壁果然已经被凿出了一个窟窿,明亮地白光从后面照射过来,看不清具体情况,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窟窿不够大。   苏子黎叠了两个凳子,上半身探入空调内把里面那些松动的砖块都给弄下来。因为温度太烫,他把外套给脱了下来,裹着砖块往下丢。   “哐当——”   砖块砸落到地上的声音不断响起,苏子黎没有看到,安静躺在那里的李雯手掌动了动,他口袋里的照片探出来半截,而后又归于平静。   拆墙行动进行地极快,苏子黎攀着墙壁爬入这个还是有些狭窄的出口中,而后纵身一跃。   在被白光彻底覆没前,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倒计时正巧跳到:0:00   【恭喜您成功逃生。】   苏子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离开之后,这间密室以飞快地速度开始坍塌,李雯抱着自己的日记本安静地躺在那里,等候永久的解脱。   下一秒——   “吱嘎”一声,那扇怎么都打不开的门突然打开了,一只修长且皮肤十分苍白的手从外面探了进来,捡起恰巧被丢在门口处的苏子黎的外套,慢吞吞地退了出去。 第3章   【新人关卡——火场炼狱正在结算中。】   【正在判定得分项——】   【玩家确定受害人身份+10】   【推理作案过程+10】   【获取日记本+10,换寝申请报+5,火灾报纸+5……】   游戏的系统音喋喋不休地播报着,吵地刚醒过来的苏子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他面色惨白,另一只手压在胃部,试图把那种翻江倒海的难受感给压下去。   如果这游戏有投诉按钮,他一定会立刻把它按爆炸。   就是从墙上跳下来而已,怎么就跟跳进洗衣机一样,现在整个人头晕眼花,鼻腔内浓重的铁锈味一直蔓延到唇齿间。   苏子黎伸手擦了一把自己人中的位置,入目的鲜红色让他有些怀疑自己被这破游戏给晃出脑震荡来了。   可能还附带五脏移位等严重内伤。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虚弱地开口:   “你先缓缓报,你们这游戏有没有治疗功能?”   “先给我来一下。”   “对了,我这是工伤,应该不用我付钱吧。”   “扣分也不许啊。”   系统音停都没停,继续播报。   【成功逃离密室+50分。】   【恭喜玩家苏子黎完美通关,总评分共100,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游戏新人。】   【请再接再厉!努力通关!】   苏子黎:“……”   没了?   没有治疗就算了。   成绩破记录了也没奖励?   还有,他这是在哪里?   脑袋里嗡嗡嗡的声音总算过去了,苏子黎提起精神打量了一圈周围,他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铺上,右手边有一个书桌,书桌上做了一个格子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类型的书籍。   一个洗干净的苹果静静躺在盘子里,边上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这个场景非常熟悉。   因为这是他在家时的房间。   但他又非常确定这不是真正的他的房间,因为前年他们家正好赶上拆迁。小地方拆迁没有传说中一夜暴富这么夸张,但好歹还是做到了一换二。   也就是说,这个房间早就被拆掉了。   苏子黎的表情冷了下来,“游戏,你结算完之后我能回家吗?”   【不能。】   这回这游戏倒是回答了。   【密室逃生游戏选中的玩家都是命不久矣的状态,如果你们一旦回到现实世界,有可能立刻迎来死亡。】   【通关游戏后,你们将会延续生命,继续人生。】   【如果逃离失败,你们也会被当场抹杀。】   “命不久矣?”苏子黎想不明白,“我前两天才去医院做了体检,医生都夸我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就去喝了个酒,你说我马上就要死了?”   游戏滴了一声,他面前浮现出一面悬浮显示屏。   上面是一张他面色潮红被放在担架上被抬走的照片。   游戏还很好心地在旁边打了标注。   【姓名:苏子黎】   【病情概述:酒精中毒。】   【预估死亡时间:半小时后。】   苏子黎:“……”   他也没喝多少啊!   怎么就把自己给喝成了这样呢?   突然得知自己的死讯,谁的心情都平静不下来,苏子黎从床上坐起来,沉默了几秒后,狠狠地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戒酒!   他以后一定滴酒不沾!   放松片刻后,出密室的难受感已经褪下去许多,苏子黎本来想吃个苹果给自己压压惊,但随着他的动作,一张纸片悠悠地飘落下来,掉到了地上。   ——是他最后从李雯尸体手中取下来的日记页。   明亮的灯光从天花板打下来,将它照亮,原本一片空白的纸张上面,一行潦草的字浮现出来。   “你们谁也别想跑。”   鲜红的字体边缘,遍布着血色痕迹,它们是血液飞溅上去的,也是沾染了血迹的指纹和手印,更是李雯无边的怨恨。   苏子黎背后一凉,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照片里被捆绑起来塞在空调里的女生,她正低头俯视着整个寝室,眼神疯狂又绝望。   【恭喜玩家获得李雯的日记残页,解锁隐藏剧情。】   屏幕上的照片被关闭,一段视频被打开。   它记录的是李雯的死因。   原来,她竟然并不是第一次被塞进这里。第一次被放下来之后,李雯试图报警求救,但却被舍友发现,一顿殴打过后,隔天上午又将她塞进了这里。   “你还想报警?”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而已。你知道为什么你和老师说要换寝室却没被同意吗?”   “因为我们还没有玩够啊!”   “老实点乖乖听话,也许我们玩够了就不整你了。对了,你最近是不是去医务室买药了?下次不许去了知道吗?”   ……   女人笑嘻嘻又完全不掩饰恶毒声音响起,空调的挡板被抬起,遮住了最后的光明。   李雯的嘴被堵住,她不能呼喊,也挣扎不开,只能麻木地等着这段残忍的时间过去。就在这时,楼下,灼热的火焰悄然燃烧起来。   它沿着同学们晒在阳台上的被子,吞噬着一个个房间里的可燃物品,慢慢壮大身体,最终沿着三楼向上,将上面的楼层全部都吞入腹中。   这个过程有些缓慢,这让李雯的死亡变得无比残忍。   滚烫的墙壁和呛人的烟尘,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呛昏过去,还是活活被烤死的。她只知道,在她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几个趁着火势不大,试图回寝室拿东西的舍友全都困死在这里。   “M市某大学发生火灾,现已造成5重伤3轻伤,一名女大学生失踪。”   在这个报道中,死的是她李雯,重伤的就是她那五个舍友。她没有直接杀了她们,而是灼烧她们的皮肤,将烟尘灌入她们的喉咙。   让她们尝一下她受过的苦楚。   “你们谁也别想跑,我死了,我就让你们生不如死。”   这是李雯最后留下的话,也是这个密室形成的原因。她在死去之后,留下的执念就是不能让她的舍友离开这栋楼,经过密室整改后,把这个执念调节到寝室里,并用某种不科学的手段将寝室恢复到它被燃烧前的样子。   看完这个隐藏剧情,苏子黎只觉得胆战心惊。   还好他当时因为恻隐之心,拿走了照片并告诉李雯会把这照片给她妈妈,引发了李雯的另一个反应,不然当他把尸体扛下来之后,他还要再面对一个被执念控制的“李雯”。   会不会当场被打死另说,很有可能被拖地过了逃生时间才要命。   那会被当场抹杀的!   苏子黎并不想用自己的命来试探游戏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继续开口询问:“那我从密室里取出来的那张照片,你可以帮我送给李雯的妈妈吗?”   【可以。】   出乎意料的是,游戏竟然同意了。   【玩家是否愿意支出50积分,作为此次的快递费用。】   苏子黎:“……”   发一次快递要50积分,你怎么不去抢?   “积分是怎么来的?”   【由系统结算的密室得分来转换,转换率为一比一。】   苏子黎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的得分项,忍不住微微皱眉:“没有拿到足够的线索,靠经验或者运气逃离密室,其实也是可以的,对吗?”   【是的。】   【密室的得分项共分为五个部分。】   【1、受害者的身份。】   【2,凶手的身份。】   【3,推理的作案过程。】   【4,在密室中寻找到的线索。】   【5,成功逃离密室。】   【其中,成功逃离密室所占分比最大,占据总分的一半,同时也是密室的最低通关分。】   苏子黎:“???”   他之所以能顺利地在之前那个密室完美通关,是因为他还挺喜欢玩这类密室的游戏,曾经也看过不少相关的书籍,同时行事作风也比较冷静。   你要换个胆子不大的人过来,岂不是要凉凉?   他敢肯定,大部分的玩家新手关通关的玩家分数都不会特别高,相对应而言积分的价值肯定也会随之提高。   所以你现在发个快递就收50?   真抢劫啊!   游戏回复:【玩家带走了母女合照,瓦解李雯执念,这会造成密室崩塌。50积分,已经使用了新人半价的折扣。】   半价?   那原价不是得一百!   苏子黎极其肉痛,但在游戏询问他是否购买的时候还是点头了。   说过的话就要做到,也希望李雯的妈妈不要沉湎于女儿离世的痛苦。   在看过隐藏剧情后,他本来以为李雯的执念只是复仇,但听游戏这么一说他才彻底明白过来。复仇已经是过去式,真正让李雯执着不肯消散的,是她想要留给妈妈的话。   翻过照片,在它的背面,是一封女儿留给母亲的遗书。   苏子黎没有去看它,他只是在抽屉里找了个信封,将这张照片小心翼翼地包裹好,然后让游戏给送走了。   【快递已发送。】   【下一个密室开始于三天后,请玩家做好准备。】   游戏说完,竖在苏子黎面前的光屏就开始快速闪动,俨然一副马上要走开下班的样子。但闪了两下后,突然又卡住了。   【玩家苏子黎,*****对你表示了友好。】   【你可从他身上任意抽取一项技能,是否现在抽取?】   *****是怎么回事?   名字显示不出来还是他就叫这个?   苏子黎十分疑惑,但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不抽才是傻子。   他立刻点头:“抽。”   【——恭喜你获得*****的高级技能“狗狗祟祟”】   苏子黎:“???”   哪怕你抽个长跑加持的技能呢!   狗狗祟祟是什么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狗狗祟祟:来源于网络某张柴犬直立着行动十分鬼祟的样子。   鬼鬼祟祟的同义词。   透露一下,另一个技能是“暗中窥探。”   都是痴汉专用技。 第4章   游戏在之前完全没有提到过技能的事情,再加上这个奇怪的,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获取方法。   苏子黎随便一想就能猜到,这东西要么通关很多次的老玩家才能拿到手的,要么是一种很玄学的获取方法。通俗点来说,都靠脸。   没想到密室逃生都要看玩家欧不欧。   苏子黎对这个技能的名字十分无奈,但他还是打开了技能描述。   技能名:“狗狗祟祟”   (原名阴影潜伏,被*****改名。)   等级:高级   描述:玩家蹑手蹑脚地躲入光线暗淡的角落时,该技能将自动增强你的隐蔽和敏捷。如果将其升级到大师级或者联合对应技能“暗中偷窥”,将自动获得一个小型隔音结界。   使用时间:每次十分钟,使用后需要冷却一小时。   备注:如果你胆子够大的话,可以开着这个技能进入龙巢,看看你能不能偷到属于龙的财宝。   苏子黎:“……”   好好的技能为什么要改成这个名字啊。   这技能看似平常,实际上如果运用地好的话,会非常重要。加强隐蔽和敏捷,这增强的两个方面,能够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某个NPC,同时也能让他加速逃跑。   还有就是关键时刻的脱身作用。   举个例子他之前爬空调洞逃生的时候,卡在时间的最后一秒,这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只要有一点意外,他苏子黎就没办法站在这里了。   而有了这个技能,关键时候一开等于开挂给自己现场加点。   一个加速就能成功逃跑。   总之,这是一个非常实用的技能。   这波抽奖没亏。   感谢了一番这个莫名其妙给自己送了技能的不知名人士,苏子黎抓住想走的游戏继续询问:“下一关我是自己闯关还是会有人和我组队闯关?我能联系到其他人吗?”   【玩家人数随机。】   【本游戏没有交友环节,不能互相联系。】   也就是说进游戏碰见谁都靠运气,有可能就遇见一群大腿被带飞,也有可能遇见一群柔弱新人直接被拖后腿。   苏子黎皱眉,有些不愿:“大型的密室逃生隐藏的线索更多,需要去更加详细的寻找,如果队友不靠谱,或者他……”   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我知道了。”   “怪不得你们要多设这么多的得分项,这是为了那些太倒霉被拖累,但自己自身能力又不错的玩家。即使因为同伴不够靠谱,所以他们未能成功逃生,但是他们也能获得一笔不菲的积分。”   “没有成功逃离密室,是不是也有活下来的可能性?”   苏子黎的眼神很亮,密室逃生失败就会被抹杀。这个条件实在太过有压迫感了一些,即使他觉得自己的能力不算差,但也不能保证自己百分百能够从那些密室里逃出来。   能够得知另一个保命的消息。   这对所有玩家来说,都很重要。   按照他和这游戏的接触来看,它比较死板,但智能程度不低。非要形容的话,更像是一个需要玩家自己去挤的牙膏。   很多东西,这游戏都不会主动告诉玩家。   只有玩家询问,而且能够问到点子上,才会被解答。像他之前试探的,让游戏给他治伤,这游戏就没理他。   说到伤口,苏子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腰。   完全不疼。   他一怔,随即恍然。   空调挂机面积毕竟太小,就算是后面的墙壁被拆出来了一个洞口,他作为一个体格发育正常的男性爬起来也有点费劲。   不光是后腰,肩膀和腿部都有被空调外框划破的痕迹,出来的时候还因为墙壁加热速度太快,被烫出了一连串的血泡。   但是现在这些痕迹全都没了。   他自身肯定没那么快的恢复速度,很有可能是在出密室的时候就被游戏给治好了。但当时他被传送到这个房间里来,因为晕传送浑身不适,所以没能发现这事。   本来就治好了,还嚷嚷着要治。   怪不得游戏不理他呢。   这么贴心的服务让苏子黎忍不住想要夸游戏两句,“我身上的伤是不是你给自动恢复的?只要能逃出密室,在里面受的任何伤都可以被治愈吗?”   【是的。】   游戏的声音波澜不惊。   【不管是什么伤,哪怕玩家在出密室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下一秒,他都会自动康复。但是,积分赎买的玩家除外。】   “积分赎买?”   苏子黎怔住了。   【没能成功逃离密室的玩家,确实不会百分百被抹杀。】   【只要付出三百积分,再加上在这关其他获取的分数达到百分之三十,就可以成功将自己赎买。】   【但他将不能拥有这次的自动疗伤。】   【除非他用积分购买。】   “买一次要多少积分?”   【一百。】   苏子黎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被游戏说的十分头疼。   不能自动疗伤,下一次密室逃生的时间也不能确定。如果是小伤还好,万一是断胳膊断腿的重伤,运气又太背,没两天就又进密室了。   这要怎么活?   这是逼着玩家必须去买自动疗伤啊。   这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四百积分,他这费劲心思才赚了一百,还花了五十发了快递。   前三个密室,玩家完全没有翻车的本钱,就是四五个密室之后,估计也够呛。因为,他觉得游戏肯定会在其他地方继续收费。   苏子黎继续询问:“积分还能干什么?”   【衣食住行,购买一切你想买的东西。】   说着,游戏突然自动弹了个光屏出来,屏幕上是一个看起来和某宝很像的搜索页面,页面最上方还用红色的横幅挂着一行字。   【新人特权,第一单一律五折!欲购从速哦!】   随便点进去翻一翻,里面包含的东西很多,可以说只要你想,查什么都能查到,但是不一定买得起。   因为这积分商城里的东西都挺贵的。   食不算太贵,普通蔬菜类基本都是一积分一斤,肉食类二积分一斤。衣服看质量,普通随便穿穿的,一积分一件,但有防御能力的价格就开始插着翅膀往上飞了。   防弹衣之类的,十积分一件。   连头盔等防御器具一起买,一套50积分。   分开买还要贵十几。   就这价格翻翻看,竟然也不算特恐怖。武器类的东西,从菜刀到西瓜刀,到三菱刺之类的,价格基本都是以多一位数的速度飙升。   不过不卖火器。   地雷之类的也不卖。   还有一个特殊类,这才是贵到逆天,看一眼就让人手抖的终极存在。   随手一个符纸就是两位数,一般人真的买不起这玩意。   苏子黎算了算自己手上的积分数,觉得自己没资格挥霍。他发挥出自己最精打细算的能力,买了两套普通的衣服,整套包括内衣裤和鞋子在内,又买了个包,买了够自己三天吃喝还有塞进包里的食物和水,还有两卷绷带,一瓶消毒酒精和一盒消炎药。   算了算积分,还剩下21分。   不如干脆凑个整到20分算了。   苏子黎把价格限制在1积分,到处逛了逛,结果竟然在特殊类里发现了一个一积分的特价,但是内容介绍什么都没有,连图片也没有,只有空白的一个格子,下面写着特价一积分。   他想了想,还是买了。   反正也不是很贵,29积分的东西都买了,50积分的快递都发了,还差这点积分吗?   点下付款后,完美利用了第一单五折的他,获得之前所有选定的东西以及——一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   苏子黎:“……”   这就是那个特价物品?!   卧槽,这特么也太坑了点!   他左看右看这玩意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纸币,他在这个游戏里要一块钱干什么?难不成还能试不试看充值吗?!   坑爹的游戏!   躺在家里的时间转瞬即逝,书房里的书都能看,电脑和平板甚至能打单机小游戏。苏子黎每天早起运动,吃完饭看看书打打游戏。   第三天的时候,苏子黎穿戴整齐。   吃完午饭静静等待。   游戏在那天他逃出密室的同一个时间点,将他拉入了密室。   ****   苏子黎睁开双眼。   第一眼看见的是星星点点正在缓缓摇曳的橘红色烛焰,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潮湿霉朽的味道,和些许阴冷的气味。   他躺在地面上,身下的地面凹凸不平,伸手一摸还能摸索到几块细碎的小石块,硌地他脊背发疼。背包被放在身侧,并没有人动过。   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后把背包背了起来。   刚想去找找他这次有没有同伴,脚还没动呢,就听见一声咆哮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你们是谁?告诉你们别在玩了,什么密室逃生,我呸!我信你们才有鬼!你们要再不把我放出去我就报警了!”   男子的声音声嘶力竭,满含惊恐。   苏子黎微一挑眉,看来他这次不用一个人到处翻找了。他有同伴,恐怕还不止一两个,也不知道这群人靠不靠谱。   脚步微动,他朝传来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刚走了两步,一股被注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从身后传来,他下意识一个转身,匕首已经出鞘被拿在手上。   在刚刚那一瞬间,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一个人在身后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苏子黎;贫穷,全身家当就一块钱了,我好难。   全身高级技能,头顶BOSS光环的攻:我包养你啊!!!小哥哥,不要努力了好不好?! 第5章   “你……你好。”   一个女声怯生生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苏子黎仔细望去,这才发现在他不远处的地上,竟然还蜷缩着一个满脸惊慌的少女。她穿着一身蓝白色的校服,边上还放着一个粉色的书包,面容稚嫩,看上去不过初中的样子。   “小哥哥,”少女颤抖着声音,双手紧紧搂住书包,“这……这里是哪里?你们是不是要搞什么真人秀?”   “我害怕,我好想回家。”   刚刚是她在看我吗?   苏子黎看了她一眼,立刻就把这个怀疑撇去。   不是她。   那个人虽然只看他一眼,但是那种审视的感觉,那种让他下意识背后发凉的危机感绝对不会是这么个小姑娘能做到的。   在这黑暗中,还有其他人。   “你在这里别乱动,等我一下。”   苏子黎顾不得和她解释,他和她打了声招呼后,转身打开了自己手上的手电筒,朝阴暗的角落里照了过去。一根根木质的柱子出现在他们面前,那柱子上曾经刷过的黑色桐油已经破损剥落,留下一片斑驳的痕迹。   墙壁该是曾经拿石膏砌过,但现在也已变成了一种古怪的青灰色,大片的暗绿色苔藓附着在上面,从墙面上蔓延到墙角的地面上,看起来像是一块不太好看的毯子。   房顶的木质房梁遍布灰尘和蜘蛛网,粗略地一扫竟然根本看不出它原来该是什么颜色的。   这里,空无一人。   苏子黎微微皱眉,他没有看到门,也没有看到窗户。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封闭起来的空间。   他朝之前那个感觉有人看他的方向走了过去,越靠近就越觉得潮湿。靠近墙壁的柱子上,伸手一摸就能摸到一把潮湿的水汽,打眼一望,这里四处都是那些暗绿色的青苔。   苏子黎想了想,他将手电筒对准地面,一点一点细致地翻找过去。终于,他在另一边的柱子底下,发现了一个踩在青苔上的浅浅脚印。   他没有感觉错。   真的有一个人在暗中窥探。   他是谁?   是其余的玩家还是……更加不科学的存在?   他还想继续寻找。   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是那个小姑娘在叫!   苏子黎心中一惊,忙转身朝那边跑去。他走的不远,没两步就跑回到了原处,手电筒的灯光照耀在地面上。   那个粉色的书包还在原地,但是那个小姑娘却不见了。   似乎是听见了这边的声音,凌乱地跑动声音也不断传来,看来是其他玩家正在朝这边赶过来。苏子黎举着手电筒四处看了看,空旷的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柱子就没有其他装饰。   就算是那个小姑娘被什么东西给害了,那她的尸体一时之间也来不及被弄走。而这里唯一能够藏人的地方就只有——   苏子黎缓缓抬起手电筒。   星星点点的烛焰依旧静静燃烧着。   它们能照耀的地方不大,所以刚开始他只以为这是一个巨大的桌子,但加上手电筒的灯光后,他才看到,在那些蜡烛后面,有一阶一阶像是楼梯一样,缓缓增加高度的高台。   一个又一个黑色的灵牌静静地摆在上面。   这里,是一个祠堂。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用手电筒继续照着它们。”   低沉且微微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在他背后突然响起。   苏子黎手一抖,差点把手电筒给丢出去。   他转过身,发现自己背后不远的地方走出来一个男子。他穿着一件棕色的风衣,个子很高,身材修长匀称,缓缓踱步而来的时候十分优雅贵气。   等靠近了,才发现他长得也十分好看。   五官深刻挺拔,唇色浅淡,笑起来懒洋洋的。   “怎么回事?”   “是谁在那里?”   吵吵嚷嚷的其他玩家们终于赶到了。   人数倒是不多,一共三个,两个男的,一个女的。   领头的那男的是国字脸,穿着利落,身后还背着一个包,一看就是资深玩家。另一个男子神色惊慌,穿着衬衫和西装裤,一看就是新人。   倒是那个女生穿的是普通的T恤和的牛仔裤,手里也拎着一个包,神情虽然紧张但并没有到慌张的程度,可能是个新手玩家?   苏子黎猜的没错,两边人马对视一眼后,互相介绍了一下。   国字脸男子叫陈红辉,是个参加过四次密室的资深玩家,另一个男子叫吴斌,是刚进密室的新人。女生则和苏子黎一样,是第二次进入密室的新手玩家,叫葛雨晴。   陈红辉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子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又看了看站在苏子黎身后的那男子,直接对苏子黎问道:   “这位兄弟,你们之前就在这了?”   “能不能说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苏子黎心知他估计是把那男子当成了新手玩家,因为他两手空空,除了衣服完全没有其他的东西。   他摇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这里刚刚应该还有一个小姑娘,我让她在这里等着,去墙边看了看,但听到尖叫声跑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见了。”   他没有提到那个暗中窥探的人。   在现在所有人都不熟悉的情况下,冒然说了这件事,很有可能会引发恐慌,并不会起到什么正面的作用。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   因为只是小姑娘神秘失踪这件事,就已经让陈红辉他们面色不太好看。   “刚开局就失踪?”   “她是不是触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了?”   陈红辉警惕地四处张望,一边又不带什么希望地继续问了问那个男子:“你有看见什么吗?”   “我?”   “我看见了,那个小姑娘就是我拖到那边的。”   他轻描淡写地道。   “你说什么?”   众人惊讶地看向他,没想到随便一问竟然就问出了成果。   “为什么那么惊讶?我刚刚还在提醒他,你们问他就知道了。”   男子指向苏子黎。   他依旧带着那种懒洋洋的笑,另一只手揣在兜里没有拿出来,好看的脸上完全不见惊慌。要不是他在刚才互相介绍的时候一言不发,一直静静地站在比较靠边的角落里,就算他浑身没带任何一件资深者知道应该带的东西,陈红辉也不会把他误认为新人。   因为他实在是太冷静了。   而且身上的气势也很强,怎么都不想像是个新人。   苏子黎早就猜到他肯定不是新人,甚至有可能是他们这组玩家里最强的那个,但是这大佬自己没开口,他当然也不会随便帮着说话。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大佬直接就把他拖下了水。   苏子黎嘴角一抽,面对众人的目光只好无奈地解释道:“我刚刚在看那些灵牌,他让我别用手电照着它们。”   “灵牌上栖息着死去的灵,我们擅闯这里已经非常无礼,再胡乱拿手电筒照人家,甚至还试图上手触摸,你们觉得,它们会不会生气?”   那男子意有所指地说道。   正在这时,微弱地呻吟声突然响起。   就在他们边上的那根柱子后面。   葛雨晴正巧站在边上,动作很快地窜了过去。   然后,那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就被她给扶了冲出来。   小姑娘捂着脑袋,脸上满色泪水,眼神无比惊恐,也不知道刚才是遇到了什么事。   “你没事吧?”   作为唯二的女玩家,葛雨晴非常自然地拉着她安慰起来。   她似乎在这方面有充足的经验,很快就把小姑娘哄地停了泪水,然后一行人就听着她询问小姑娘刚才的事:“你刚刚怎么会晕倒的?你之前有看见什么吗?”   “我……”小姑娘嗫喏地动了动嘴,表情十分害怕,“我刚刚就坐在这里,那个小哥哥让我别动,我也不敢走,但是他走没多久我边上突然跳出了一只大青蛙来。”   “我、我很害怕,被吓得惊叫了一声,就跑到了那些蜡烛那边,然后……然后我脑袋一疼就晕过去了。”   “那估计就是被那些灵给惩罚了吧,”陈红辉道,他看了看那男子,冲他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这位兄弟,刚刚怠慢你了。你也是资深玩家吧?我看你对这些好像挺熟悉的,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   “行啊。”   他倒是没有藏私的意思,爽快地就答应了。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资深玩家,只不过是在这个游戏里比你们多待一段时间而已。”他点了点那些灵牌,道:“这地方是个祠堂,想来大家都猜得出来。”   “祠堂一般都是某个家族或者某个村落聚集盖起来的地方,这里的规矩不同,基本就是从那些家规村规里衍生出来的,这些我们猜不到。”   “但基本的还是一样的。”   “比如,不要高声大喝。”   “不能随意妄动灵牌摆放的这桌子上的所有东西。”   “同时,在靠近的时候必须要恭敬些。”   “否则,估计就要像这小姑娘一样,晕上一会儿了。”   众人皆是恍然。   知道原因就好多了,不会自己胡思乱想地吓唬自己。而且小心谨慎着,也不容易触发禁忌。光光只是靠近时不太恭敬就会被打晕,那要是不小心动了桌子上的东西,岂不是要出事?   想到这里,大家看着那些灵牌的眼神越发谨慎。   正在这时,熟悉的系统声音又响了起来:   【欢迎各位玩家进入密室逃生游戏。】   【此次密室为复合密室,请各位玩家在半个小时内找到离开这个房间的线索,进入下一个环节。】   【友情提示:你们需要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   熟悉的红色倒计时又一次出现。   这次,它飘荡在半空中,所有人一抬头就能看见它。   【0:30:00】   “半个小时,这时间给的很紧啊,”陈红辉嘶了一声,他看了看所有人,建议道:“咱们一共六个人,不如两两组队,分不同地方寻找线索,这样也能快点离开这里。”   没有人有异议,就是分组的方式一下子定不下来。   每个人都想跟着更强大一点的玩家,更有安全感一些,也能找到更多线索。   反过来也是一样,大家都想自己的队友能够强大一些。   他们这六个人里,有两个新人,剩下四个都是有一些经验的玩家。把新人自己撇下也不太行,万一他们胡乱触碰到什么怎么办?   所以,需要两个资深者带着新人,剩下两个就能自己组合。   苏子黎倒是无所谓,他刚刚表现地也不算突出,本以为没人会选他的,没想到的是,那个小姑娘怯生生地缩在葛雨晴身后,眼神却看着他,感觉是想跟着他。   而葛雨晴却看着那男子。   两人想要选择的对象都非常明显,剩下的衬衫男左看右看,朝陈红辉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   “红辉哥,我想跟着你行吗?”   “行啊,没问题,那我们俩组队了。”   陈红辉笑呵呵地点点头,同意了。   葛雨晴朝那个男子看了一眼,向他走了一步,刚想开口说话,就看见那男子伸手指了指苏子黎:“我和你组队。”   苏子黎:“……”   谢谢大哥欣赏。   你这行为真的是有点眼熟。   感觉就像是他以前面对爱慕他的小姐姐约他出去吃饭,他不好残忍拒绝,只能非常直男地告诉她自己明天要和舍友去打球。   然后第二天强行把舍友拖出去。   宁选男不选女。   后来他在学校女生那里就落下了一个“无情直男”的称号。   葛雨晴脸色一僵。   她看了看苏子黎又看了看那男子,咬了咬唇,低声道:   “我只经历过一个密室,自己也还是新人,我怕我带着她会出什么问题。要不然,我们还是换换吧。”   “我不带新人。”   那男子干脆直接地道。   “我要沿着这些灵牌搜一圈,你经验太少,不行。”   苏子黎:“……”   其实我也就一次经验。   葛雨晴不甘心地回复:“可是他也只有一场密室的经验啊!”   “确实是这样,”那男子的眼神含笑地在苏子黎身上转了一圈,然后道:“但是他长得好看啊。”   苏子黎:“…………” 第6章   “我叫贺铉。”   进入密室的第五分钟,苏子黎总算是知道了这人的名字。   他冷着脸回复:“我叫苏子黎。”   “你生气了?”   贺铉转头看了一眼他。   他们此时正围着放灵牌的桌子寻找线索。   橘黄色的烛焰映在苏子黎脸上,留下一串半明半暗的痕迹。   他的皮肤很白,在里面那种昏暗的环境里也明显比其他人要白上几个色号,精致的下颌线往上勾勒出一张极为出挑的脸。明明已经是个成年人,但看上去却自带着一种舒服的学生气。   好看地很舒服。   贺铉看着他,微微地眯起双眼。   复杂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一瞬又再次消失。   “说你好看不是在夸你吗?”   “为什么要生气?”   苏子黎:“……”   “你用来形容我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把我和女生比。”他微微皱起眉头,“这对葛雨晴来说很伤人,对我来说也不算尊重。”   “抱歉,一时嘴快。”   贺铉摸着下巴想了想:“那我重新夸一遍?”   “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比谁都好看。”   苏子黎:“……”   你这人怎么gay里gay气的?   他不想再搭理这人,扭头仔细寻找线索去了。   这个祠堂占地面积很大,但结构一眼看上去倒不是很复杂。除了中间的灵牌之外,边上都空空荡荡的,走到最边上隐约能看见点东西。   贺铉主动把灵牌这给承包下来了。   苏子黎就认认真真地围着它绕圈。   桌子很大,背靠墙壁,前面的一圈都被灵牌覆盖。   这里也不知道是多久没人来过了,灵牌上全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几乎看不见上面的字迹。   选了一个凝视半分钟后,苏子黎才看出来上面是什么字。   “田二牛之位”   “父田大壮立”   田二牛这行字大,在灵牌最中央。   田大壮那行小,就列在灵牌右下角的地方。   都是竖着排列。   边上的灵牌也都是一样格式,名字都十分乡村。   但令人惊讶的是,立这些灵牌的人都是父什么,母什么,从来没有父母两个同时并列在上面的。   总不能是位置太小写不下了吧?   贺铉站在苏子黎身边和他一起看灵牌,半响后突然啧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这字还挺丑。”   苏子黎:“……”   你还记得你刚刚告诉我们什么吗?   你说靠近的时候一定要恭敬点。   嘴上告诉别人的是这个,怎么轮到自己就瞎浪呢?   但贺铉浪归浪,竟然没有被打昏。   难不成是因为他说话声音比较小?还是因为他说了实话?   苏子黎看一眼那灵牌上的字。   嗯……   确实还挺丑的。   “这灵牌上的格式算是最基础最简单的那种,有可能这边的习俗就是只写父母一个人的名字,这也挺正常的。”贺铉轻声解释道:“我看过了,后面的几乎都这样,我们暂且先跳过这个,找其他吧。”   “嗯。”   苏子黎应了一声,继续观察。   桌子的最前面还放着一圈蜡烛,烛台的样式是莲花形状的,下面还有一个浅浅的金属碗,可以尽量留下那些滴落下来的蜡油。   不让桌子被弄脏的同时,也能尽量减低蜡油的损耗。   蜡烛前面还摆着两盘冷掉的馒头。   应该是祭品。   苏子黎仔细观察了一圈,发现里面蜡烛剩下的高度都差不多。外面的莲花盏上虽然也有灰尘,但是比灵牌上的可少多了。   放在碗里的馒头又干又硬,表皮都已经放皲裂了,但它毕竟还没有发霉。   这代表着,这间房间里往前推一段时间里,应该有人来过。   苏子黎转头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贺铉,但一转头差点被这人给吓死。因为他正蹲在桌子正前方,将铺在桌子上的那层布给掀开了,露出下面的桌脚和一个……黑色的大盒子。   “你这是做什么呢?”   “找线索啊,”贺铉朝他招手,“过来看,这东西可不该出现在这里。”   苏子黎走过去,看到那个盒子的正面后,也忍不住面露惊讶。   这是一个看起来像是正方体的盒子,它通体被刷成了黑色,只有最前面那面被人用红色颜料在周边画了一行线,正中间用同色的颜料端端正正地写着三个字。   【抽奖盒】   盒子上方有一个圆形的可以伸入一只手的洞口,洞口下方是一层黑灰色的布,它看起来似乎很有弹性。   如果有人想要抽奖的话,可以通过布上面被剪出的那条缝伸进去抓取。   可是这东西完全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谁敢冒然去抓?   贺铉抬起盒子摇晃了一下。   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响动。   他们俩对视一眼,默契地转头去寻找棍棒之类的,可以伸进去试探的物体。但他们俩刚起来,就听见一声压低了的兴奋呼喊:   “快过来,我们有发现了。”   可能是怕他们听不见,陈红辉特地跑到这边在不远处朝他们招手。另一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应该是葛雨晴她们已经过去了。   贺铉将那个盒子直接抱起来:“走吧,先去看看他们有什么收获。”   苏子黎看着他抱着这个巨大的箱子像是拿了个纸盒子一样,他脚步顿了顿,偷偷伸手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肉肉。   不要慌。   你沉迷学习那么多年。   没那么强壮很正常。   只要回去报一个健身房,很快就能重新拥有肌肉和八块腹肌的!   ***   陈红辉他们的发现在一面墙壁上。   前面提过,这里的墙壁因为太过潮湿,上面生长了很多苔藓。它们看起来很不起眼,但却给他们的搜索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陈红辉他们必须用手一寸一寸地在青苔里摸索,才能保证他们没有错过任何一点线索。这无疑是一个大海捞针的做法,很繁琐复杂。   陈红辉他们能这么快找到线索,让贺铉都有点惊讶。   “你们看这个墙壁。”   吴斌激动地给他们演示。   只见他伸手按进青苔里,等待几秒。   墙壁上方的某一块突然凹陷下去,露出了一个深深的小坑。   苏子黎拿自己刚顺手捡来的一根小木棍,探进坑里四处旋转了一下,没发现里面有多出什么隔层来。   就是一个空空的,因为把外面的青苔都给拽进去之后显得十分潮湿的小坑。   陈红辉走过来,在吴斌边上的墙壁上也按了一下,同样出现了一个小坑:“我们都试过了,这小坑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是没有不代表这不是线索。”   “有的密室想要出去,就是要把对应的东西放入某个地方,才能打开它的门。”   “你们还记得之前游戏的提示吗?”   “它让我们去找到一样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我怀疑,这面墙壁上有对应我们每个人的小坑,然后只要把我们每个人的东西放进去,我们就能够离开这里了。”   葛雨晴忍不住低声询问:“那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我有一个想法,”苏子黎伸手敲了敲贺铉抱着的木盒,“那些东西,也许是指这个盒子里的东西。”   “我赞同。”   贺铉随手把盒子放在地上,将抽奖盒这三个字正对着众人。   “抽奖出来的东西,肯定就是属于我们自己的。”   “只是,要获得抽奖的次数,我们可能会付出某些东西作为代价。如果真的要抽的话,请做好心理准备。”   众人:“……”   你这样说了,那我们到底是抽还是不抽呢?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下不了手。   正在这时,安安静静的游戏突然又开始报时了:【倒计时0:15:00,请各位玩家抓紧时间。】   “……怎么是十五分钟一报数?”苏子黎有些疑惑,“我记得我上个密室的时候是十分钟一报数,这个游戏报数就没个准时吗?”   “没有。”   贺铉摇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游戏的报数时间,会随着每个密室的不同,密室里的玩家数量不同,密室的寻找进度不同等,随机变化。”   苏子黎:“……说直接点?”   贺铉:“就是看它心情。”   苏子黎:“……”   行。   你厉害你最大。   “来不及了,”陈红辉沉默一下后,说道:“这地方太大,而且苔藓又太多。十五分钟我们一共就摸了三分之一的墙壁,要全部摸完根本来不及。”   “与其另外摸索浪费时间,不如现在就抽奖。”   “我厚颜称自己是老大哥,就由我先来抽吧。如果有什么意外,也请你们拉我一把。”   苏子黎他们都点头,连贺铉也不意外。   能在这种情况下断然做出选择,陈红辉不愧是能够活过四个密室的人,够果断。   盒子被放到较为平坦的地上,一群人举着手电筒对着它,然后看着陈红辉深吸一口气,就要将手塞进盒子里。   “等等。”   苏子黎突然出声。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他突然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照相机的夜拍模式,然后把它塞进了箱子里。   “咔嚓”一声。   照片拍好了。   众人:“……”   还有这种操作吗?   卧槽兄弟你可真是个小机灵! 第7章   “啪啪啪。”   寂静的密室里,突然传来呱唧呱唧鼓掌的声音。   苏子黎抬头,发现那个小姑娘——梁梅正满脸激动地海狗式给他鼓掌,小脸通红。   “哥哥,你太厉害了。”   他被夸地有点脸红:“这也没什么,你们估计是一下子没想到。我正好来之前买了新手机,当时那个店员给我吹地天花乱坠,说这款手机主打的就是夜间拍摄也清晰。刚不小心碰到裤子里的手机,这才想着应该能试试看。”   “现在的手机都能夜间拍摄啦?”   陈红辉摸了摸自己兜里的手机,表情有点唏嘘。   “我进来的太早了,那些牌子都还没出新款手机呢,现在这手机的夜间拍摄也不知道行不行。不过你真的够聪明的,我前两次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方法呢。”   这方法实在是有些小惊艳。   连葛雨晴当时都夸了声厉害,一群人说完就凑过去看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   可能是因为盒子里面太过昏暗,就算经过手机调节,这照片的背景还是有些黑。但里面的东西已经拍的非常明显了。   躺在箱子最底部的,是一团团被折叠好的纸条。   里面的东西并没有危险。   现在唯一让所有人担忧的,就是贺铉提出的代价问题。   陈红辉没迟疑,直接伸手摸了一张纸条出来。   其他人看着他,过了三分钟确定这个代价可能没有或者说,它暂时不会发作后,全部排队伸手进去把纸条给抽了出来。   苏子黎展开他的纸条一看,眉心微微皱起。   上面用黑色的笔潦草地写了一个名字:田二牛。   这名字有些眼熟。   苏子黎略一思考就想到了,这是之前他在灵牌上看到的名字之一。抽奖盒里为什么会有这个?这是什么意思?   “你抽到了什么?”   贺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在苏子黎身边蹲下,并伸手把自己的纸片递给他。这是要交换看的意思。   这东西目前也看不出什么来。   苏子黎想了想,直接就把纸条给递了过去,并接过对方的纸条。   展开一看:田大壮。   ……这个名字,也很熟悉。   他被噎了一下,转头看向贺铉,发现这人笑得特别开心,挥着自己手里的字条,戏谑地看着苏子黎:   “乖,叫一声爸爸?”   爸爸?   其他人捧着自己的纸条好奇地看过来,不是很明白这两人怎么突然关系突飞猛进,已经开始认爸爸了吗?   苏子黎不理这人,他将其他人的纸条都看了一遍,拿到灵牌那边对,发现都能找到对应的牌子。   更加诡异的是,他也找到了田大壮的灵牌。   但是他的灵牌上面是这样的——   “田大壮。”   “儿田二牛立。”   你们俩相互给对方做灵牌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还是同时死的,然后卡着时间给对方做好?   这也太奇怪了点。   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懂这些奇怪的灵牌是怎么回事。   搞不懂就先不搞了。   苏子黎去摸了一下墙壁上的那个小洞,发现在它最里侧的地步下方,其实还有一个凹槽,长条形的非常扁的那种,感觉有点像是插银行卡的卡槽。   但是它可比那种卡槽要宽多了。   苏子黎比划了一下卡槽的宽度,再看看那边形状是长方形且扁扁的灵牌,觉得自己大概是找到了出去的方法。   但问题是——   之前那个小姑娘只是惊扰了它们,就直接被打晕了。如果他们想要把它们拿来当做出门的“钥匙”,那么……他们会不会被群殴?   估计了一下自己这方的战斗力,苏子黎有些担忧,这密室是个复合密室,也就是说,逃离这间祠堂只是第一步而已,如果他们在这里就受伤,甚至产生损员的状态的话,那接下来就会更加不好度过了。   他想到的事,其他人也想到了。   众人沉默地看着自己对应的那块灵牌,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开口说话,因为大家都能猜测到随意妄动灵牌的下场。   很有可能会死。   而且估计还是对离开这里没什么帮助的那种,很惨的死亡方式。   正在这时,游戏提示音又响了。   它这是滴了一声,并没有说话,但是挂在空中的那个还剩十分钟的倒计时沉重地压在众人心头。   再拿不到灵牌就真的来不及了。   苏子黎正想再找找有附近有没有什么他们遗漏的线索,刚刚走了两步,眼角余光看见贺铉轻轻地踢了一脚抽奖盒。   “砰——”   轻轻地一声并不算起眼,但却如同司鼓晨钟一样扣在苏子黎心头。   不对啊。   如果那些灵牌真的那么斤斤计较,那为什么之前贺铉掀开桌布去把抽奖盒搬出来他却没受到什么伤害?   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所以灵牌不打他?   不可能。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在这个密室中,和出去有关系的线索是允许玩家触碰的。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可以直接伸手把他们对应的灵牌拿出来,而且不会被打。   ***   梁梅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脸上的灰尘,陈红辉他们在发现没办法直接动手拿灵牌后就直接开始在附近寻找其他线索了。   她是个新人。   平常也不怎么玩这种密室游戏,完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帮忙,只好利用自己个子瘦小的优势在个个缝隙里探头探脑,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陈叔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看她跌跌撞撞地在角落里摸索,就把自己备用的手电筒拿来给她用了。不过她还是更喜欢那个叫苏子黎的,因为他刚开始对她说话很温柔,长得很好看,还很厉害。   啊,其实另一个叫贺铉的也好看。   但是他看起来实在不太好接近,而且……   梁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可能是因为她当时被打晕后是被他拖走的,看见他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疼。   几根柱子后头都转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   梁梅刚想去看看其他人又什么收获,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她最喜欢的那个哥哥,伸手直接从桌子上抓下了一块灵牌。   动作流畅自然。   半点都没有迟疑的意思。   梁梅:“……”   一声惊叫脱口而出,其他人跟着转过头之后都懵了。   “你居然直接把它拿下来了。”葛雨晴忍不住跟着惊呼。   “嗯,”苏子黎晃了晃手里的灵牌,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所有人,“你们动手拿的时候当心点,就拿自己名字对应的那块,其他的千万不要碰。”   其他人点头点地飞快。   他们又不是傻,怎么可能去碰。   小心翼翼地将其他对应灵牌取下,一行人速度飞快地回到墙壁前,将灵牌插入凹槽。严丝合缝,一丝缝隙都没有留。   然后——   擦咔一声,他们站立的地面突兀地沉了下去。   这沉没来的猝不及防且速度飞快,苏子黎踉跄了一下,只来得抱紧自己的背包。他最后一秒看见的,是贺铉站在他边上,淡定地朝他挥手。   等下,为什么这家伙站在那里的高度比他高那么多?   难不成这地面的沉没速度居然是不一致的吗?   脑海里下意识地闪过这个念头,接着,苏子黎就被这密室里的单人“电梯”给晃地晕头转向,差点没忍住直接吐出来。   当地面终于归于平静时,他第一个反应是低头捂着嘴干呕了两声,缓了好几秒才抬起头观察自己这是到了个什么地方。   他正站在一个封闭狭小且十分昏暗的屋子里。   冰冷的,带着浓郁土腥味的气息涌入鼻腔,空气中的湿度很高,甚至比上面的祠堂还要高。将它们吸入肺腑之中后,能感觉到一股难受的沉闷感。   苏子黎打亮手电筒,朝前走了两步。   脚下是黏腻的泥地,周边的墙壁只是糊了一层灰白色的,大概是石灰夹杂着稻草的墙泥。整个房间里,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面堆放着许多稻草和一床单薄的棉被。   剩下的空间全部被一个精致的神龛所占据。   与周边简陋的装饰不同,这神龛通体由木材所制,被拼接成了一个精致的小房子的模样,房顶甚至还是用专门烧制的瓦片铺成。   在神龛的屋檐下,摆放着两盏款式十分熟悉的莲花灯。   而那个本该装着神明的地方,却被一块麻布所覆盖了。麻布内鼓鼓囊囊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强制性给塞了进去。   苏子黎缓缓走近,他随手捡了几根稻草,将它们揉捏几下,拧成一根勉强能用的“小棍子”之后,动作轻柔地拨动了一下那麻布的下摆。   “扑通——”   一个圆圆的东西从里面滚落下来。   它咕噜咕噜滚过来,直到撞在苏子黎鞋边才停止。   黑色的发丝凌乱地纠缠在一起,混合着惊恐、恐惧与不敢置信的五官痛苦地纠结着,干涸的血迹从他嘴角一路流淌到那个被截断的脖子部位。   这是一颗被砍下来的头颅。 第8章   也许是密室这种不科学的存在为这颗头颅提供了保鲜作用,他看上去十分完整,整体并没有呈现腐化现象,只是像是被抽干了水分一样。   整个脑袋都干瘪瘪的。   皮肤皱在一起,显得十分苍老。   但是从他乌黑浓密的头发和磨损并不算严重的牙齿来看,他的年龄应当不会超过五十。   苏子黎把暂时充当牙线撩开人嘴皮的稻草丢到地上,他蹲下身,干脆将那神龛前的麻布直接掀开。   几近干涸的血腥味与腐臭味迎面而来。   携裹着一股不大好闻的灰尘味道。   去掉头颅后的尸体被强行塞入神龛,作为一个体格健壮的男性,他的姿势当然不会太美观。仅从神龛前露出来的这一部分就可以看到,他的手脚乃至胸腹部的肋骨位置,都已经被强行扭曲了。   也许是动手的那位有些强迫症。   折叠的方式竟然还挺整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打开衣柜,看见了一柜子折叠好的衣服。只是这衣服有些骇人而已。   要是换了苏子黎刚进游戏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他肯定会被吓一跳,但经历过李雯那一幕后,他现在冷静多了。   好歹不会被吓懵到一时无法思考。   “打扰了。”   他轻声嘀咕了一声,避开那颗滚出来的头颅,伸手在神龛附近摸索起来。   对比起来也真是奇怪,这边上的墙壁都是稻草泥糊的,但神龛这边仔细摸下头竟然还垫了一排青砖,上面的木板像是地板一样,仔细嗅闻,隐隐还能闻到一股好闻的木料香味,想来是用料不凡。   苏子黎顺手木板摸了一遍,在正对神龛的正前方,摸到了两个浅浅的小坑。这大概是长期有人跪拜,弄出来的痕迹。   莲花灯盏边缘光滑,应该是有人时时擦拭。   也就是说,这间密室,住着一个信仰某位神明的信徒。   他是主动留在这里,还是被迫这暂且不知道。   苏子黎唯一能确认的就是——   这个人,不是这位死去中年男子。   因为在那神龛前留下的跪拜痕迹十分小巧,那应该是一名孩童,或者说,是一个身材非常瘦小的女性。   苏子黎绕着神龛转了一圈,还不客气地将那人的尸体也给掏出来了。   就摆放在脑袋边上,因为尸体不知道死了多久,骨骼已经严重僵化,根本掰不开,最后只好照着他之前的状态,把脑袋端正地摆在身体上方。   他还特地按之前的痕迹贴好。   也算是帮忙留了个全尸。   但除了这些之外,他一无所获。   抬起头,能看见飘在半空中那熟悉的倒计时,催命一样跳动着。   还是半小时,但这次连系统提示都没给,也没唠叨什么抓紧时间不抓紧时间。估计是觉得大家都清楚游戏规则了,就不多做废话了。   【0:21:07】   他搜了这屋子的大半,花了九分钟。   就进程而言,还挺快的。   苏子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掏出包里的水壶喝了一口,闭眼安静几秒后才继续寻找。   木板床已经严重霉坏,伸手一按就能在那被泡软的木块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指痕。上方铺着的稻草和棉被也都浸润着潮气,伸手一捏甚至能拧出几滴水来。   这种环境里,即使有线索留下,也很有可能被损坏。   苏子黎将它们都掀开,将那床被子来回翻找了几遍,打着手电筒在墙壁上来回巡视几遍,最后在遍布霉菌的木板上找到了一些模糊的字迹。   这些字迹几乎遍布整块床板。   从床头到床位,伸手细细抚摸,都能摸到其上歪歪斜斜的字体。   写的最多的,是一个“正”字。   剩下的则是一些短短的句子。   “我想回去上学。”   “我想妈妈了。”   “肚子好痛。”   “好冷。”   “好饿。”   “我好害怕。”   ……   它们似乎是用指甲刻成的,细细摸索过去,所有的笔画都是中间深两边浅,间隙还夹杂着一些黑褐色的疑似血迹的痕迹。   被关在这里的,应该是一个女孩子。   而且她的年纪不大。   因为,在这块床板上,唯一一句被写成长句的话是——   “爸爸说我能嫁人了就会放我出去,我什么时候能嫁人呢?”   把孩子关在这里,不让她上学,就给了这么床破被子,连床单都没有还要在这里给这个神磕头。   苏子黎皱紧眉头。   他对于那个孩子的父亲非常不屑,这都是什么渣爹,建议拉去判死刑,最好不要让他死的轻松,就比如……   咦……   苏子黎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那边的尸体,如果那渣爹死成这个样子倒是挺好的,解气。小心地搬动木板,日久天长的腐蚀让这块本来就钉地不怎么严实的木板彻底散架,只能一根一根随着它的结构挪出来翻面,然后再按照顺序拼回去。   木板后面,也有字。   这一面的字迹,更加潦草且狂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它说的是真的吗?”   ……   “爸爸来看我了。”   ……   “我要嫁人了。”   “嫁给一个比爸爸还要大的伯伯。”   ……   “它说的都是真的。”   “她们来找我了,我把爸爸拽了下来。”   ……   “我杀了他。”   我杀了他?   苏子黎楞了一秒,而后愕然地睁大眼睛。   没想到他刚才随便的猜测竟然是真的,这尸体竟然真的是那个渣爹的。按照目前所得到的线索梳理事情发展,就是渣爹把自己的女儿关在这里面,让她每天给某个神明磕头,不让她去上学,也不让她见到母亲,还告诉她等你能嫁人的时候,才会放你出来。   这听起来像是那种落后山村中会发生的事情。   免费的义务教育使小女孩读过书,她很喜欢上学,但这条路被她父亲生生折断。出现在她生命中的只有暗无天日的囚禁与毫无希望的未来,正在这时——   有一个存在告诉了她某一件事情,这件事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它肯定对这个小姑娘造成了很大的震撼。   所以才会有开头那一排为什么。   而且似乎后来她还等来了援兵,就她们这两个字而言,暂时把她们定为这个村里所有同样被囚禁的女孩子,或者是同情她们的女性站起来了?   最后的结局是父亲被杀死。   并且被强行塞进了神龛。   这里没有另外的尸骨,表示其他人应该都没有受伤,但是她们是怎么离开这里的呢?而且还有一点,他一直在疑惑的……   神龛里装了尸体。   那么,那座被供奉的神明又去了何方呢?   正在这时,苏子黎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他下意识转头看过去,那颗被他端端正正背对着他现在这个方向摆放的头颅不知何时转了过来。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皱巴巴地如同橘子皮,深陷于缝隙中的眼睛依旧努力瞪大着,连那条从嘴角流向脖子的血痕都没变。   但是他的嘴角却诡异地勾了起来。   他正在看着他。   这个认知让苏子黎心头发寒,那种止不住的战栗感一下子就从头皮处炸开。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发现,这具尸体的手脚仿佛也移动了一些。   他像是一个被封印在神龛里的怪物。   揭开封印的他,正在缓慢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伸展开。   他想要做什么?   复仇,还是先杀了他这个惊扰了他的人?   苏子黎的喉结动了动,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细密的冷汗顺着额角缓缓滑落,他深吸了一口子,低头看了看自己从游戏那边买的,特别厚实的据说是拿牛皮绷过的鞋子。   “看屁看啊!”   俊秀的青年冲那脑袋露出一个冷笑,然后……一脚踹了上去。 第9章   那颗头颅又咕噜咕噜滚了出去。   这回他滚回到了神龛的边上。   那张沧桑的老脸朝上,脸上诡异笑容已经僵住,仔细看去,他的眼中竟然还带着茫然。从来就只有人类被鬼物惊吓追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类那么不客气地出脚的。   折叠在一起的残尸挣扎着移动,骨骼被展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他已经被惊醒。   现在,他最想做的这件事,就是杀了这个唤醒他的人。   无声的嘶吼自头颅嘴中响起。   那具搬动时脆弱到会往下掉渣的残尸缓缓挪动着,断裂地骨骼刺出身体,化作尖锐的刺状物,与地面摩擦时,轻易就能犁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哇哦,”苏子黎赞叹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随便捡的木棍,再看看这个短短时间内膨胀大了一圈,说是尸体不如说更像是刺猬的东西,他尴尬地笑了笑,悄悄从兜里又摸出来一把匕首。   “要不然咱们打个商量?”   他举着匕首,缓缓往后移动,“其实仔细想想咱们俩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就是不小心踢了你一脚嘛。你尸体还是我从里面给搬出来的,要不是我,你还没可能像现在这样活动身体呢。”   “我们俩扯平?”   显然,残尸并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尸,他在地上爬行着起身。低矮的室内高度使他不能完全站起身来,只能双腿弯曲伏地,一双狰狞如同狼牙棒的臂膀挥舞着冲苏子黎这砸来。   “轰——!”   破风声疾驰而至,苏子黎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地下一躺,一个赖驴打滚闪身藏到了神龛后面,顺手还拎起那颗朝他冷笑的脑袋,直接往神龛里一丢。   “砰——”   剧烈的撞击声在耳畔响起,木屑纷飞,地上的泥巴被强行甩起又四散溅开。精致的神龛几乎在瞬间就被碾成了碎片,其上覆盖的瓦片碎了满地,连同那两盏莲花灯也滚落出去。   生前无比敬仰的神明,死后也就变成了想砸就砸的地方。   看来你这个信徒也没那么忠诚嘛。   苏子黎心中腹诽一声,一边飞快地爬起来,试图寻找出口。本来他还想用这神龛让残尸投鼠忌器,拖延点时间也好让他跑路,但没想到他居然完全不在乎这个,伸手就给砸了。这就有点棘手了。   这密室就这么点大,这东西在这里对他动手,他根本没地方躲。这要正面对上……苏子黎打量了一下对方狰狞的外表,再摸了摸自己初具形状的小肌肉,觉得自己大概率会被一拳打死。   这就没必要了。   他缓缓后退,但也退不到哪里去。   这密室就这么点大,变大的怪物尸体一下子就占据了三分之一的距离。   现在的情况是,这怪物多跑两步伸伸手就能打到他。   这要怎么办?   难不成真要和他赤手空拳地干上一场?   苏子黎咬咬牙,伸手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了一样物品,他微微压低身体,双眼紧盯着那尸体,双腿缓缓蓄力。   那尸体正在给自己拼脑袋。   丢进神龛的脑袋随着神龛的破碎,也滚落出来。   这恰好吸引了尸体的注意力,给苏子黎争取到了一段宝贵的时间,但也长不到哪里去,毕竟,戴自个儿脑袋能废多少时间。   不过,这点时间也够了。   苏子黎瞄着他左右晃动的样子,深吸一口子,猛地冲了出去。   他的奔跑路线不是正对着这尸体,而是侧走,如果成功的话,他可以直接从尸体边上冲过去,还能……   “砰!”   锋利的匕首被狠狠挥出,直接捅在那尸体的腿弯处。   刚想伸手来抓他的尸体右腿咔嚓一声就折了下去,苏子黎趁势冲过,同时右手掏出一样东西,啪地一下就拍在尸体身上。   寂静。   密室中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苏子黎沉重的喘息声。   淡淡的血腥味缓缓飘荡在空气中,他捂着自己的肩膀,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这密室实在太小,刚刚经过尸体边上时,还是被他给砸到了一下,有一根骨刺直接扎进了他的肩膀,不过扎的不深,倒也没事。   最重要的是——   苏子黎围着尸体小心翼翼地绕了一圈,满脸惊叹地看着正贴在尸体胸口的那张淡黄色的,看起来更像是鬼画符一样的符纸。   没想到这玩意居然还真有用啊。   这就是他之前在游戏那里买的符纸,打折降价物品,连介绍都没有,弄得他都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   本来他完全没想起这东西来,但刚刚和那尸体距离接近的时候,裤兜里就隐隐发烫,他抱着试试的态度就给他贴上了。   结果就是这尸体和雕塑一样,卡在这里不动了。   这是一张定身符啊。   想到那特殊区里动骤几十上百的价格,苏子黎觉得自己可真是赚大了,下次那特殊区看到特价还是要买。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得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毕竟头上的倒计时可一直在动呢。   苏子黎迅速左右打量,这密室里基本能翻的都被他翻过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被遗漏了。   那么想要从这里出去,就从这密室的本身来分析好了。   这里潮湿阴暗,没有窗户不见阳光,床板底下较为凹陷的地面甚至已经积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正常房间就算再潮湿,也不会这样,再加上周围那层为了防水,特地添加了石灰和稻草的墙壁。   ——这里是一个地下室的可能性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而地下室的出口,一般都在……顶上!   苏子黎抬起头,举着手电仔细观察片刻后,在小姑娘的床正对着的顶上,发现了一个不太起眼的长方形痕迹。   很久以前,在这个小姑娘还活着的时候,她家里人应该就是从这里给她送食物下来的。但这个过程他们并不需要下来,而小姑娘也并不被允许上去。   那他要怎么出去呢?   苏子黎找来找去愣是没找到一样能帮助他出去的东西,最后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把木板床倾斜着放起来,底下用神龛的那些碎片卡住,他踩着木板伸手去够那扇门。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动作。   因为这密室有点高,而且脚下的木板脆弱,一直在发出嘎吱嘎吱的不堪承受的声音。   再伸一点点就可以了……   苏子黎努力探高手指,脸色憋地通红,脖颈间青筋可见,眼看马上就要够到那扇木门的边缘,但他突然听见一声咔嚓声。   他下意识低头看去,发现被那具尸体顶着的脑袋突然动了。他一点一点转过来,嘴巴大张着,舌头长长地吐在外面,一张看起来很熟悉的符纸正黏在他的舌尖上。   苏子黎:“……”   我艹!   忘记他那个脑袋是和身体分开的了!   你特么居然还能用舌头把符纸给舔开,你这是作弊啊!   来不及在做思考,苏子黎下意识地双腿用力往上一跃,试图抓住那扇门的边缘,然后把遮挡在上面的木板推开。   计划的挺好,但手刚一伸过去就感觉到一股滑腻的触感。   上面的木板也因为太久没人开启,而长满了青苔!   苏子黎心中怒骂一声,他要紧牙关想要试图扣住那木板,但只来得及坚持了两秒,整个人就垂直地落了下去。   “砰——”   上面的木板突然被人打开。   一只手伸了进来。 第10章   “抓住我。”   千钧一发之际,救星突然出现。   苏子黎吊在他的胳膊上,感觉一股大力从对方那里传来,然后他就被拖了上去。先是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然后腰部被手掌箍住,整个人被困在某人的怀抱里,脑袋被另一只手圈住,两人原地滚出了好几圈。   “咳,咳咳……”   苏子黎捂着嘴茫然抬起头。   他刚不小心磕到了鼻子,倒地滚的那两圈又不小心吸进去了一些灰尘,顿时就咳地自己两眼泪汪汪,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认出来这位关键时刻救他于危难之间的英雄是谁。   “……贺铉?”他挺开心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怎么找到我的?这次真是谢了,我刚还以为我马上就凉了呢。”   “凉倒不至于。”   贺铉从地上爬起来,顺手将苏子黎也给拉了起来。   他递过来一张纸巾,“擦擦吧,你脸上现在这一道那一道的,要不是我眼力好,估计都认不出来你是谁。”   “也不至于那么脏吧。”   苏子黎嘀咕着往自己脸上一抹。   不擦不知道,一擦吓一跳。   拿手机前置摄像头照了照自己,苏子黎这才发现,贺铉的说法居然还是比较委婉的,他自己上下打量一番自己,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个泥猴。   不过这也不奇怪。   他刚就在下面的密室里滚了好几圈,身上先滚满了潮湿的泥土和木屑,后来上来又在这比较干但灰尘很多的地方又滚了两圈。   等于做炸鸡翅的时候,先裹面糊又蘸上面包糠。   整个人的衣服颜色都看不出来,而且味道也不太美好,一股泥腥腐烂味裹着他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说他是流浪汉估计也有不少人信。   这邋遢样子,也亏得贺铉刚刚居然能下手搂他搂那么紧了。   苏子黎感叹着拿纸巾擦了脸,身上的衣服实在太脏,正好包里还有身干净的上衣,都是男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他直接脱下来就准备换。   刚一脱下来,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个神出鬼没的人,而且还紧盯着他的身体看。苏子黎下意识环胸,后退两步:“……你干什么呢?”   贺铉没理会他小媳妇一样的动作,他拉过他的右手,伸手碰了一把他的肩膀。   “嘶——”   “轻点轻点……”   苏子黎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忍住叫出声。   在这屋里不算太明亮的灯光照耀下,他肩膀上被扎出来的那几个血肉模糊的小坑看起来分外凄凉,皮肉外翻,周边已经肿起了一大块,上面还沾着一些木屑和泥水。   似乎是刚刚脱衣服拉扯到伤口的原因,本来已经止血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将他皮肤上的泥水冲开,染成了红黑色一片。   “别乱动。”   贺铉钳住他想乱动的手,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了消毒的酒精和纱布,小心翼翼地擦拭掉伤口周围的污渍,慢慢地替他处理伤口。   他眉头紧皱,薄唇紧紧地抿着,脸上的怒气清晰可见。   苏子黎被他拉着,莫名其妙地感觉十分不自在,而且甚至还有点心虚。   这不对啊。   他心虚什么啊。   他又没干什么,这伤也不是他想受的。   “我……”   苏子黎动了动嘴,本来想说些什么,被贺铉抬眼一看,他乖乖地闭上了嘴,任由他将他的伤口给包成了木乃伊。   苏子黎:“……”   背着贺铉,他偷偷动了动胳膊,发现纱布包了太多圈,他用手的时候稍微会有些不方便,但他什么也没说,反而是非常真诚地夸了几句贺铉的手艺。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夸他,这人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这是怎么回事?   苏子黎十分茫然,他不敢再多聊这个话题,只好强行转回到正题上来,   “我都忘了问了,你的密室是怎么样的?也是在地下吗?”   “不是,”贺铉指了指旁边的屋子,“是在这里。”   苏子黎茫然地看过去,正对上一张吊死在梁上,满含怨气的脸。   他:“……”   刚刚光顾着处理伤口了,都没来得及多关注边上的环境,居然没看到这里面还挂着一位呢,看他身上那划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新粘上去的灰尘,就知道他们这刚才肯定也来过一场了。   只是贺铉还挺好心的。   居然把人又给挂了回去。   换成他……   苏子黎想了想还趴在他们脚底下的尸变的那位,他默默地闭上嘴。不是他不想帮忙塞回去,实在是脾气太爆,自己把自己应该待的地给砍了。   塞不动啊。   【第二道密室完成闯关。】   【恭喜各位玩家来到了最后一道关卡,本关时间为五小时。请各位玩家在规定的时间内,逃离最后的密室。】   【提示,被供奉的神明,就是一切秘密的起源。】   沉寂很久的游戏突然出声。   它照旧在大伙儿头顶上挂了个倒计时之后,就又闭麦了。   苏子黎听他提起被供奉的神明,就忍不住皱眉。   现在他们别说从这神明身上去找线索了,连神明是什么,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贺铉待的这屋也没有线索。   苏子黎在刚刚看尸体的时候就粗略地打量了一遍,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平房,屋子里装饰十分简陋,普普通通的毛坯房,完全没装修过,地面和墙面都是粗糙的水泥面。   头上悬挂着一个简陋的电灯泡,半点遮掩没有,这这么垂直地挂在天花板上。   他们在的客厅里摆放着一张大大的饭桌,边上还有个柜子和沙发,这就是这里唯一的三个大件。还有的就是一些零零散散的生活用具,什么桌碗瓢盆,热水壶充电器之类的。   这里和他原来所处的时代应该也是一样的。   这点在看到小姑娘说想回去上课的时候,苏子黎就已经猜到了,毕竟以她那个父亲的做法来看,肯定不愿意花钱送女儿去上学。   这里看起来十分正常。   但苏子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打开窗户,窗外是一片昏暗,借助灯光的照耀,才能隐约看见离这屋子不远的地方还矗立着一座座房屋。   它们连绵地聚在一起。   全都是平房,全都十分简陋,看上去连样式都差不多。   这样式十分古朴,而且还十分低矮,他这种身高的男子,只要伸手一摸就能摸到房梁。那原来的居民他们的生活岂不是……   等等!   苏子黎悚然一惊,他下意识回过头,看向那具悬挂着的尸体。   那也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他看上去十分苍老,发须皆白,即使吊在那里,都可以看见他的腰背伛偻地拱起,而他的脚尖,正虚虚地下垂着,正好垫着地面。   他站在那里,把自己吊死了?   这怎么可能!   “你看见了?”   贺铉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似乎有洁癖,这么一伙儿已经把地上的那些东西全都收拾完毕,连苏子黎换下来的衣服都折好放进了包里。   “这人不是吊死的,而是被人掐死后挂上去的。”   “掐死他的人我们都认识,你猜的到是谁吗?”   “我们都认识?”   苏子黎又看了一眼那人的脸,觉得隐约有些眼熟,在脑子里循环搜索了半天后,终于找出一张能勉强对的上号的,笑得十分诡异的脸。   ——在他们脚下密室里,浑身骨刺的那位。   他们俩长得像?   一家人?   回忆起在上个密室里,他们俩互相拿的那个灵牌,苏子黎突然有了一个不是很美好的猜测:“这里挂着的是田大壮?底下的是田大牛?”   “是田大牛杀了田大壮,然后把他挂起来了?”   “然后他女儿又杀了他?”   可是这也不对啊。   苏子黎探头进里面的卧室看了看,布置也简单的很,就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剩下的零散不算。这房间要住下一家人?   怎么住?   他干脆就掐指盘算了。   小姑娘住下面,上不来,不算。但她提到了妈妈,也就是说田大牛肯定是有老婆的,田大牛肯定也是有老娘的。   就算他娘死了。   那他爹田大壮还能和他们夫妻俩住在一起?   难不成田大壮并不是住在这里的,而是在边上还有房子,只是死的时候,正巧死在这里而已。这似乎也说的通,可是田大牛他老婆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苏子黎还想再继续推,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远远地传来。   听声音还有点耳熟。   “是陈红辉他们,去看看。”   苏子黎迅速拿起包,和贺铉一起跑出屋外。   屋外的世界仿佛正式夜晚,夜幕深沉,天边没有一丝光亮,周围黑漆漆的,只能听见自己奔跑时喘息的声音和身边同伴的脚步声。   他们刚跑过一个拐弯口。   另一边突然又传来一声呼唤,这声音比之前的就要细微多了,但也清晰多了。   “救……救命啊,救救我……”   这是……那个小姑娘梁梅?   苏子黎下意识看向贺铉,对方朝他点了点头:“我们分头行动,我去那边,你去救梁梅。这里离的近,如果有事,就直接喊人。”   梁梅所在的地方较近,他穿过一个小巷就差不多到了。   耳边能听见她虚弱地呼唤声,苏子黎刚想让她把自己的具体状况说一下,他的脚步突然一顿。   黑暗的村子里并非没有灯光。   在一些街角小巷角落中,会挂着一盏光线暗淡的灯笼。   而在苏子黎背后,正好就有这么一盏。   橘色的光映在地面上。   苏子黎的影子背着包,拿着手电筒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而在他身边,还立着另一个,矮小的影子。 第11章   冷汗缓缓自额角落下,滑落进干涩的眼睛里。   苏子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用力抓紧了手里的匕首。在这种寂静到无声的环境下,听觉已经自动被加持到最大。   他能够听见头顶被微风吹动,缓缓摇曳的声音,能听见自己心脏正在剧烈跳动的声音,甚至还能听见自己牙齿轻微碰撞的声音。   可就是没有听见身后的声音。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仿佛他刚刚看到的一幕根本就是他的幻觉一般。   所以——   到底是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身后?   苏子黎深吸了一口子,他猛地转过身。   手电筒的光芒与昏黄的烛光将这一小片地方照地透亮,可是他身后空无一物,除了他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晃动手电筒,白色的光柱滑过身后的道路,又在左右两边的墙壁上转了一圈。   没有。   它已经离开了。   这个认知并没有让苏子黎感到放松,他甚至更加害怕了。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他身后那么久,那东西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它跟着他是想要干什么?如果它想要杀了他,是不是只要简简单单的一伸手就可以?   越是未知的事物,就越容易让人畏惧。   苏子黎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行将思绪从这种畏惧和恐慌的感觉里拔出来,他缓缓转过身,一边注视着自己的影子,一边加快步伐朝听到梁梅的方向走去。   “哒——哒——”   寂静的巷子里,只能听见他不断加快的脚步声。   直到走过这个巷子,来到另一个挂着灯笼的转角口时,苏子黎看着自己被缩地矮墩墩的影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   不管那东西是为了什么要跟着他,至少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继续跟在他身后的。   梁梅所在的地方也是一间平房。   建筑样式和他们之前出来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   这家的房门上贴着一张囍字。   囍字是拿非常粗糙的大红纸剪的,两边房门各一个,看上去不仅没有给这里增加一些单薄的稀奇,反而看起来更加诡异了些。   毕竟,谁家办喜事还在墙头挂个白灯笼的。   不嫌晦气吗?   房门没锁,苏子黎很轻松地就推开了这家特立独行人家的房门,进门第一眼没找到梁梅,第二眼就在一个熟悉的位置发现了她。   她被吊在隔壁的卧房内,也是脖子上挂绳,脚尖能踩到地的配置。   身上不知道被谁裹了一身大红袍子,头上披着红盖头,一圈麻绳像捆粽子那样把她卷了个结结实实,地上还有快团在一起的破布,灯光照过去隐约还能看见上面暗色的水渍。 奇*书*网*w*w*w*.*q*i*s*u*w*a*n*g*.*c*c   看来她本来嘴里还塞了东西,后来被她自个儿奋力挣扎给挣脱了。   一听见有人推门进来,梁梅立刻激动地扭动起来。   “哥!苏哥,救命啊!”   苏子黎:“……”   他好像出现了幻听。   为什么这个梁梅的声音突然粗犷起来了?   他看了看挂在那扭的一坨,又看了看屋里其他地方,没看见人,转身就走,一边关门一边说:“不好意思,找错地方了。”   “别!你别走啊,我就是梁梅,我是男的,我喉咙被这绳子吊住了,伪音伪不动了,哥,救命啊!你好歹先把我给摘下来啊,我当场给你表演变萌妹还不行嘛……”   梁梅鬼哭狼嚎,因为被吊着脖子的原因,声音又哑又奇怪。   仔细品一品感觉有点像是公鸭嗓。   苏子黎:“……”   他确实听说过现在网络不可信,甚至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正确。但是真的摆在他面前,让一个萌妹瞬间变成男性,这还是让他有点……心中崩溃。   不过再崩溃,人也是要救的。   拿匕首把人给放下来,刚把捆他双手的绳子给解开,“梁梅”立刻就蹦起来,张牙舞爪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这一扒就扒地很彻底,盖头红袍都给脱了,脑袋上的假发也扒了,发网一揪开,蓬松的短发炸开,嘴上的口红也被他自己蹭掉。   居然还是个清秀小帅哥。   苏子黎:“……”   “哥,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梁梅满脸苦笑,“我真不是变态,我也不是故意骗你们的。我叫梁山,梁梅是我双胞胎妹妹,和我长得差不多。”   “她平常就喜欢玩这种二次元cosplay的东西,在学校里还参加了社团,这不是刚巧他们社团要弄活动,我就被她脱去帮她cos什么双胞胎美少女。”   “妆化了假发戴了,我正准备帮她把书包拿过去呢,脑袋上砸下来一个东西,眼前一黑就到这里来了。”   苏子黎:“……那你刚开始,为什么不直接说?”   “装萌妹抱大腿不是基本操作吗?”梁山挠挠头,“我对密室没什么了解,身手也不行,体育老师天天说我这德行,体育中考都要不及格。我怕万一和小说里说的那种老人看不上萌新,要把我当炮灰使,那……萌妹总比废材少年好吧?”   好歹养眼啊。   “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我后来想起来一点事,当时那个叫贺铉的一直在,我没敢说。”   苏子黎诧异地转过头,“你想起什么了?”   为什么当着贺铉的面不敢说?   梁山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我当时比你醒的晚一点,你转过来看我的时候,我刚醒,你说那个时候有人在看你,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我来着。但后来,我才回想起来,如果按当时贺铉敲昏我的位置来看的话,之前应该是他在看你。”   苏子黎皱起眉头,“他看我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梁山无奈地摊手,“我当时也很懵。后来你走开,我本来想着要不要把假发给摘下来,结果刚一蹲下来拉书包,就看见一只青蛙突然出现,从我腿边上跳过去了,吓得我一个踉跄就摔地上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青蛙?   苏子黎突然觉得不对。   因为之前祠堂中的环境,再加上梁山当时语焉不详,就只略提了一句,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贺铉说的话给带走了,没有人再去注意梁山说的那只青蛙。   可现在回过头想想,在那个祠堂里居然出现了一只青蛙,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情啊。那里没门没出口的,唯一出来的路还是通向地下密室。   那这青蛙怎么进去的?   不排除可能是以前的村民有正常进入祠堂的方式,这青蛙可能是当时被带进去的。但苏子黎还是默默地把这点给记在心中,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青蛙可能是他们离开这密室非常重要的一个线索。   还有贺铉的异常……   你要真说他有什么问题的话,按这几点也看不出来什么,最多不就是他刚开始的时候在暗地里多看了他两眼,而且还不承认嘛。   他刚还救过他的命,凭这点也能确认他对他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苏子黎暂且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揣测放下,他仔细看了看梁山这才发现他居然还被人往脸上擦了胭脂,红红的两团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做的,用力擦了半天居然还留了印在上面。   他现在看起来有点像是他以前在动物园里看见的某种猴类动物,苏子黎憋着笑问他:“你这是遇到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唉,别提了,”一说到这个,梁山就满脸悲痛,“我出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黑不溜秋的密室里,还没来得及搜东西呢,头顶就开了,上面蹦出个一看就死了好久的男的,掐着我的脖子愣是给我穿了这身。”   苏子黎安慰他:“没事,给你穿衣服总比给你脱衣服好。”   梁山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可是哥,你懂那种,我好不容易接受这怪物可能是个变态,我可能马上就要接到传说中嫁给鬼新郎的剧情时,他突然掐着我,把我挂在这的感受吗?”   苏子黎:“……”   我觉得你戏有点多。   好好的玩密室游戏呢,自个瞎想点啥呢?   梁山是新手玩家,背包里除了他妹的一背包书和一包中午买来还没吃的面包之外啥都没有,所以这会儿他脱困之后,坚强地说要把这麻绳给塞包里,万一之后有用得上的时候呢。   苏子黎随他倔强。   他自己去看了看梁山下来后碰到的密室。   也是在这房子下头,里面的配置和他那个也几乎一模一样。   就是那个神龛里没有尸体而已。   如果说梁山没有在下面遇到尸体,直接被拽了上来,是因为他之前表现出的性别为女的话,那为什么贺铉和他会出现在一间屋子里?   就因为他们俩抽的灵牌是父子关系?   苏子黎有点想不明白。   他已经看过了,其实他们现在待的这房子和之前的祠堂,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就是一个造的高,一个矮,再加上这黑灯瞎火的,一下子也没去想那边的那堵高墙就是他们之前在的祠堂。   而他们要从祠堂里出来,是从下面走,那必然要到达一个地下密室。   这点猜测,梁山的遭遇可以为他证明。   那么——   和他在同一个屋子的贺铉,又是从哪里出去的呢?   苏子黎觉得贺铉这人现在简直是疑点重重,身上挂满了问号,但偏偏仔细一想,也能随便想出几个原因来帮他解释。   简直就是在被怀疑的路上反复横跳。   苏子黎想不明白,他带着梁山走出房子想要去找贺铉他们汇合,但是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步伐,朝天边发起了呆。   梁山:“?”   梁山:“苏哥,你怎么啦?”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天好像暗的太过分了一点。”苏子黎伸手从漆黑的天际比划到那一堵隐藏在黑暗中,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的祠堂外墙上,“还有这个墙,是不是也太高了点?”   “我怎么感觉,它们好像根本是连在一块的?”   “梁山,我们头上的,确定是天空,而不是其他的东西吗?” 第12章   因为污染严重的原因,人类几乎已经习惯了头顶的天空呈现暗淡的颜色。不会有星星点点的星光,只有暗淡到几乎看不清的小半个月牙以及边上装饰品一样的星星。   所以,在周遭都被黑暗所覆盖的时候,他们也下意识地没有过多地去注意天际这过于浓郁的黑暗。   因为这看起来其实挺正常的。   苏子黎仰望天际。   天空中是一片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不见月光。   那些以往认真看还是能捕捉到一两个的星星,更是完全找不到踪迹。   ……这正常吗?   他伸手轻轻拂过眼前的天空,仿佛是想通过这种动作触摸那穹顶之上的秘密。明明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但他总是觉得这里隐藏着什么,它们看起来非常不和谐。   之前,从地下密室爬出来看到那些房屋的时候他也有同样的疑惑。   只是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真要说的话,那大概就是——   人类对所处环境最基本的直觉反应,他觉得这里非常的……   “闷?”   梁山突然憋了个字出来。   他听了苏子黎的话之后,第一时间就抬头看天,瞪着眼睛试图看出点东西来。但奈何,天上乌漆嘛黑的他什么都没看出来,总觉得自己的眼睛可能和大佬不是一个品种的。   但什么都感觉不出来,未免也显得他太菜了。   所以,在他努力感觉又感觉后,终于发现了一点点和平常不一样的。但是在他自己不自觉地说出口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傻子。   闷算啥啊。   密室都出来了,天气闷点不是很正常?   在我国某些靠南的地区,经常连绵细雨,家里潮的被子都能拧水。   这点闷根本算不了什么。   “……苏哥,你继续。”   他挺不好意思地冲苏子黎露出个笑容来。   “我就随口一提,你继续想你的,不用管我。”   “没事。”   “你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苏子黎转头冲他笑了笑,面容看起来很温和。   而且该死的好看。   梁山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   药丸!   你瞎跳什么!   小姐姐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   看见帅哥就流口水,那是梁梅才会做的事情。   梁山!你振作一点啊!   苏子黎不知道这小孩突然皱着脸是在想什么,他在前头领路,心情挺愉快地朝贺铉之前走的方向走了过去。   梁山的动作虽然奇奇怪怪,但是他的话正好和他所想的一模一样。   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很闷,很难受,实在不是一个适合人居住的地方。之前被那些摆放着的生活用品给迷惑了,让他一时没想到这个猜测,等等去贺铉他们那边可以拉着他们多找几间屋子,看看里面的布局和东西的使用状态。   他怀疑,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用来住人的。   那些柜子床,还有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都只是用来营造一个骗人的幌子而已。   除了他们这些误入这里的玩家之外,   他们还想要欺骗谁?   联想到这些人用来祭神的种种行为,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在心中呼之欲出。   快了。   只要再找到一些线索就好了。   苏子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些许激动,但下一秒,嗅入鼻间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却让他面色一变。   有人出事了。   他快步向着血腥味飘来的方向走去,拐过一个转角,一间比起他们之前的房屋要稍大一些的屋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几乎就在看清那屋子的一瞬间,苏子黎心中就咯噔一下。   旁边的梁山下意识骂了一声。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是一间看上去十分破旧的屋子。   被时光腐朽的木门倒在地上,上面结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悬挂在里面房梁之上的帷幔已经破碎,只剩下藕断丝连的一些垂落着。   地面上,一坨又一坨的帷幔碎片堆砌在那里。   而摆在这屋子的正中间的,是一尊已经看不清形状的,仿佛被火焰给灼烧融化过的神像。葛雨晴正靠在那神像面前,一根长长的,尖锐的木刺,从她的腹部刺入,狠狠地扎进了身后的神像中。   鲜血从神台上潺潺流下。   那几盏被放大了数倍,却依旧精美的莲花灯上,染满了红色的痕迹。   这是一间神庙。   它长得和苏子黎在地下密室里看到的那座神龛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一个大一个小,一个破旧,一个保存完好。   曾经被困在底下,日夜跪坐在神龛前祈祷的少女已经逃离,但他们的伙伴却被钉在了这座神像上,仿佛成为了祭品一般。   苏子黎他们俩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至不知从何处卷来一阵微风,将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卷他们一身之后,他才上前一步,缓缓走进了这个神庙。   他站在神像前,仔细地观察着。   葛雨晴死前应该极力挣扎过。   她的手臂和脸上都能看见一些小小的擦伤,衣裳凌乱且带着许多灰尘。但在这个房间里,并没有见到非常明显的打斗痕迹。   她最开始进入的密室应该不是这里。   她的脖子上有一个深深的手印,可能是被人掐着脖子带到了这里。而且,可以确定的是,对她动手的应该是一个人型生物。   可能是类似之前他遇到的那具变成刺猬的无头尸体一般的存在。   那么他为什么要把葛雨晴带到这里来杀掉呢?   苏子黎在神台面前转了一圈,从葛雨晴的脚下,那一滩鲜血中捡起来一块红色的帕子。虽然已经被鲜血浸染了一遍,但这帕子摸上去材质依旧非常粗糙,而且……   它本来就是红色的。   他们曾经见过另一块和它一模一样的帕子。   苏子黎看着葛雨晴身上穿着的那件大红色的外套,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红嫁衣啊。”   梁山站在苏子黎身后。   他觉得自己现在从头凉到脚,很快就要改名叫梁梁了。   他使劲儿地咽了口唾沫:“我……我是不是差一点就要和她一样,被挂在这上面了?”   红盖头和红衣服。   这装备他可熟悉了,之前抓他那个东西,不就强行给他套了这么一套嘛。回想起来,那东西当时也是掐着他的脖子,准备把他往外拖,那后来为什么停了来着?   梁山突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   面色古怪。   人生第一次。   他竟然被自己的性别给救了。   苏子黎也觉得这小子运气很好,如果他没男扮女装,那他可能当场就在地下密室被宰了,如果不是他是男的,那他可能现在就被挂在这里和葛雨晴作伴了。   能卡在这中间,正好被他给救下来。   建议他出去买个彩票。   如果他出的去的话。   他们俩在这庙里转了几圈,在不移动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安静地等待了十分钟左右。葛雨晴的鲜血未干,她死去的时间就在前不久,凶手很可能还留在附近。   为了不惊扰那个东西。   他们多等了十分钟,确定那东西不在,或者没有要出来袭击他们的意思后,才把葛雨晴的尸体给放了下来。   她脸色青白,毫无血色,双眼死不瞑目地怒瞪着前方,手上的指甲都因为挣扎而全部翘开翻起,脖子上的掐痕已经逐渐像紫色转变。   那根扎入她腹部的木刺非常难搞,为了不损伤她的尸体把她挪下来,苏子黎他们废了挺大的功夫,好不容易把人给抬了下来。   突然——   吧嗒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葛雨晴身上掉了下来。 第13章   这是一叠枯黄的纸张。   也不知道葛雨晴是从哪里把它们弄来的,大约有四五张的样子,皱巴巴地被捏成一团。岁月的腐蚀让它们变得极为脆弱,尽管苏子黎尽量小心翼翼地将它们给展开了,但还是让上面出现了好几个口子。   纸张整体都泛着黄色,上面还沾染了不少血迹。   这对他们的阅读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苏子黎他们俩小心翼翼地将纸张一点一点在地上铺平了,又把卷曲的边缘都给按平,这才把上面能看的字全给扒了下来。   “庆春年五月,余山间访民。”   “于西侧山拢对岸村落,发现一奇事。”   “此村名为长寿村,村中年逾古稀者数十,耄耋五六人,期颐者亦有三人。白眉长须,面色红润,顿能饱食大碗豆饭,行坐间不见一丝颓色。”   “吾惊之,询其因。”   “村民大笑答曰:神明庇佑。”   “吾不信也,故带随从夜探村落……”   记录到这里戛然而止。   应该续上后面记录的那一页纸张不知道哪里去了,后面那也甚至还被血迹沾染了大半,得一点一点慢慢理出来才行。   梁山看着这些字,脸都皱成了一团,“我看到这些字就想起来我们班再过半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我那篇全文背诵的文言文还没背完呢。苏哥,你说我从这回去的时候,会不会已经把以前学的东西全忘了啊。”   “会。”   苏子黎回答的十分肯定,“只要超过两个月,你就会把你之前学的东西忘记掉大半。等超过三四个月,你回去估计就要复读了。”   梁山:“……”   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难不成上了大学之后,几个月就能在自己的脑袋里来一个格式化清除,这种话竟然是真的吗?   苏子黎拍了拍他肩膀,“没关系,你可以先来个复习训练。比如说,先来做一个文言文翻译。”   梁山:“……”   为什么他都进这种游戏了,还要学习?   这可真是太难了。   不想做作业的学生发出了委屈的叹息。   不过叹息归叹息,这段话写的还挺明白的,打眼一看就看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这大概是一篇古人留下的日记。   看他的语气,大概还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官吏,不然不会用上访民这两个字。   具体的意思就是他下乡寻访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叫长寿村的村子,村子里年纪很大的人有很多,而且能吃能睡,身体健康面色红润发,仿佛是在天价保养品里每天泡澡一样。   他大惊失色,问他们为什么能这样。   村名告诉他是神仙保佑,他不信,于是他就带着随从晚上偷偷摸摸地进村子查了,然后就没了。   这断句断的太过巧妙。   勾起了苏子黎的好奇心,让他十分想看到下文。   可惜后面那几张整理出来的字句,都零零碎碎的,几乎组不成完整的意思。苏子黎将它们拍下来,然后在手机上拼凑一番,勉强拼成了一个长图片。   “怪事,村中多见小儿稚子,却几乎不见女童,为何?”   “有一村户家诞下女娃,父大喜过望?”   “这是为何?……不不不!”   “他们在祭拜神明……”   “山腹空洞,他们在建造什么?”   “这是神明还是怪物?!”   “他们竟然……”   “逃!”   “离开这里!”   上面的图片按照排列,字迹越来越潦草。可见记录的那人,随着见到的事物越来越多,于是便越来越慌张,到了最后,那句离开这里,几乎已经划破纸张。   在这一页的最下面,有一大团凝聚的墨色。   还有几个浅浅的深褐色的指纹。   这样的颜色苏子黎曾经看见过,在上一个游戏中,李雯去世的空调机里,也有许多这种颜色的痕迹。   那是鲜血干涸后,蜕变成的颜色。   由此可见,记录的那人可能也已经遭遇不测了。   苏子黎皱着眉拿出了自己准备的本子,将进入这个游戏后,遇到的所有事情,查到的所有事情列出来,稍微整理了一下。   这次的密室是一个名叫长寿村的村子造就的。   长寿村应该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已经存在了,持续到今天,这个女孩子因九年义务教务能上学的时代,他们依旧存在。   但现在存不存在不清楚。   因为他们中的一部分,那些被控制着的女孩子们似乎发生了一些异变。   异变的原因不明,可能和神明有关。   神明具体是什么也不清楚,但它应该有使人长寿的能力。   否则在那种医学落后的时代,普通的村民根本不可能活那么长的时间。   而且它似乎偏爱女子,特别是未成婚配的女子。村民们除了让那些女孩子祭拜神明外,很有可能还会把她们当做祭品。   所以葛雨晴和梁山都有被套上红袍盖头,准备杀害的流程。   但这点不太确定,因为这种情况也很有可能是女孩子们反叛后,那些已经死去的东西残留着的对女性的仇恨,促使他们做出了这种事。   背景都弄明白了,接下来就是地址。   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   之前苏子黎靠着那些蛛丝马迹的东西,已经有了基本的猜测,但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现在却大致可猜出来了。   他们还是在密室当中。   村民们在空洞的山腹中,经过长年累月的挖掘和建造,造出了这么一个地方。这里曾经是他们的祠堂,是他们祭拜神明的地方,也是他们关押那些女孩子的地方。   更有可能是他们死后埋葬他们的地方。   所以,这里的生存环境才会看似正常,实际上并不舒服。因为这里,本来就不是用来住人的地方。   苏子黎刷刷写满了好几页,正想翻回去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起头。   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出现在神庙前。   是贺铉和陈红辉。   贺铉依旧是一身风衣,除了头发稍微乱了点,身上沾染了些许灰尘,并没有什么狼狈。而陈红辉就看上去凄惨了些。   他身上全是尘土,像是在地上来回滚了几个回合。   脸上胳膊上有大面积的擦伤,腰腹部扎了一圈绷带,黑色的衣服虽然看不清血迹,但一靠近就能闻到他身上传过来的血腥味。   他受伤很重。   而他们俩拿木棍做的简易担架上,吴斌正静静地躺在上面。   如果说陈红辉是凄惨,他就是惨烈。从头到脚都可以看见血迹,一只手诡异地朝外折着,肚子上扎着一根熟悉的木刺,几乎把他整个人给扎透。   “天啊,你们这是遇到了什么,”梁山看着吴斌,结结巴巴地道:“他,他没事吧?”   “暂时还没死,”陈红辉神情疲倦地道,“他被那个怪物扎了一下,不过幸好贺铉来的及时,没直接扎透,应该是卡在肋骨上了。我用绷带暂时帮他止住了大出血的情况,但如果持续下去……”   他摇了摇头。   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大家心中都清楚。   这样的伤势,正常来说应该直接送到医院,那估计能保住他一条命。但他们这里哪里来什么医院,拖的时间长了,估计他也就这么去了。   现在吴斌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们尽快从这个密室里离开。   离开之后游戏的治疗,才能够把他从死亡线上给拖下来。   梁山毕竟年纪还小,已经死亡的同伴他可以眼睛一闭,当做自己没有看到,重伤垂死的人放在他面前,他咬着牙,手伸了几次不知道该不该去接。   他小声道:“那,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他的眼神停留在吴斌身上,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句话,“如果他们要继续去找线索,那应该把他放在哪里呢?”   陈红辉沉默片刻,道:“等下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先把他藏起来吧。时间不多了,我们还要去找其他的线索,外面不安全,那东西可能一直在暗中窥探,我们要是带着他一起走,他可能会更加危险。”   可是单独留下来也很危险。   因为这样一个重伤昏迷的人如果遇到那些东西,根本就是送菜上门。   而在这里,又哪里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呢?   梁山张了张嘴,又无奈地闭上。   因为他心中清楚,陈红辉说的才是最好的做法。如果他们一定要带着吴斌,那就是给自己带了一个最可怕的拖油瓶,一旦那些怪物闻着血腥味赶来,那么……很有可能有更多的人也会出事。   场面寂静了片刻。   陈红辉坐下来喝了几口水,主动询问道:“你们有看到那个东西吗?”   “我们没有。”梁山看了眼苏子黎,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将自己从上个密室出来后遇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从密室出来,再被奇怪的尸体袭击,最后又被绑了换了衣服准备杀害,结果因为性别的原因,拖到被苏子黎救下……   一桩桩一件件,论危险程度丝毫不比他们那边低。   而且他们还找到了那份记录,看到这个,陈红辉本来灰暗到极点的脸色一时间竟然突然明亮了起来。   他迫切地翻阅起来。   梁山陪在他边上,帮着拼凑图片。   苏子黎本来是想问问贺铉在那边遇到了什么,但还没开口,手里就被塞进来一个柔软的小面包和一瓶水。   “先吃点东西垫垫吧,”贺铉从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又离奇地掏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来,他将奶糖放在苏子黎手心,像是哄小孩一样地对他笑着道:“红豆味的,很好吃。”   苏子黎:“……”   “我自己有带食物,你吃吧。”   他断然拒绝这种奇奇怪怪的,有点像是投喂一样的赠与,为了表示自己的话并不虚假,他还特地打开自己的背包,将里面的压缩饼干和水展示给他看。   贺铉看着他背包里的东西,微微皱起眉,似乎有些不满,但瞬间就又松开了,速度快地让苏子黎差点以为他刚才看到的皱眉是错觉来着。   “这个不好吃。”   他认真地道。   说罢,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然后当着苏子黎的面,开始四处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最后在衣服的内袋里又掏出了一颗大白兔来。   然后小心翼翼地又塞进了他手里。   顺带把之前那颗给拿走了。   苏子黎:“……???”   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铉歪歪头,看起来似乎有些委屈:“我就带了两颗进来。”   所以不能两颗都给他是吗?   一瞬间,苏子黎突然诡异地连上了贺铉的脑回路,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哭笑不得。他也没让你给啊,那么宝贝的话,你拿着自己吃不就完了。   本来,他应该是直接把糖和面包都放回去的,但是低头看看那颗大白兔奶糖,不知道是不是贺铉拿走另一颗的珍惜行为让他心里突然有了奇怪的小孩子抢糖的感觉。   他突然就有点想吃大白兔奶糖了。   想了想,苏子黎拿了一包压缩饼干给贺铉,然后又非常珍惜地打开背包内侧的小袋子,掏出了两瓶上面印着开怀大笑的小孩的红色饮料,递了一瓶给他。   旺仔牛奶换大白兔奶糖。   他还多给了一袋饼干,他可真大方。   贺铉愣了愣,然后动作极快地收走了苏子黎递过来的东西,两边口袋,一边一包。动作迅速且流畅,摆明了没准备现在吃,就是要屯着。   苏子黎不懂他这意思。   但想想他也可能是不饿,而他自己确实是有点饿了。所以他动作灵巧地打开了包装纸,将乳白色的糖块塞进了嘴里。   香甜醇厚的牛奶味自舌尖上缓缓融化,甜甜的味道让人心情很好。   苏子黎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大白兔奶糖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吃。   一群人默契地在这里修整起来。   陈红辉一边往嘴里食不知味的塞东西,一边翻阅那几张纸,本来就脆弱的纸张又被翻出几个豁口来。他也跟苏子黎一样,掏出一支笔来写写画画,直到他感觉不对,抬起头来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陈红辉:“……”   “怎么了?”   他茫然地看着所有人。   “陈叔你还没告诉我们,你们遇到了什么呢?”梁山就站在他边上,他好奇地询问,毫不委婉而且他还从他妹妹书包里翻出了一只上面有个小猪佩奇装饰的笔,认认真真地准备做记录。   “你们有看见那个怪物吗?”   “它长什么样?它也用木刺的话,是不是之前杀了雨晴姐的就是它?”   “我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它动的手,”陈红辉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是最先赶到吴斌那的,当时他人还在密室里,但上面的门已经被打开了,那个怪物拿着木刺追着他打,我根本阻止不了它。”   “那个怪物,他长得有些像人,能够人立而起。但皮肤很粗糙,两个眼睛像是动物的眼睛,又大又黑,几乎没有眼白。”   “它动作很快很灵敏,而且力气很大,我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说着,他看了看贺铉,表情竟然有些畏惧。   “后来,还是这位小哥到了之后,那个怪物才逃走了。它跑的太快,跳出密室就走了,我们根本拦不住他,所以现在也不知道它是不是还在暗处,有没有一直跟着我们。不过我们当时在那边等了很久,它一直没有过来,想来是暂时不会对我们动手,就是之后还需要当心点。”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贺铉谦虚地道:“我一个人也不可能赶走那东西,估计是他看我们人多,所以才先撤离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我觉得那怪物实际战斗力并不是很高,我们人数保持在三个人以上的话,他应该就不会朝我们动手,接下来的探索,我们最好几个人都在一起,不要随便分开。”   “好。”   苏子黎他们都点了点头。   陈红辉将自己的本子摊开,把他之前写的东西展示在众人面前,苏子黎看了一眼,发现和自己推测地都相差不远,只是有些地方没有他推地细。   毕竟不是他自己经历过那些。   所以,没有他写的详细也正常。   “听到这次的游戏是复合密室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这次密室的难度会很高。”陈红辉点了一支烟,眉眼沧桑,“但当时我算了算人数,觉得人不多,难度应该就不会增加特别多,但没想到的,它还是超乎了我的意料。”   “复合密室,庞大的背景,再加上能够在这里神出鬼没,数量不知且还有能力杀伤我们的怪物。这难度比我以前经历过的所有密室都要难。”   “说实话,贺铉小哥说来找你们的时候,我还挺怕直接找到几具尸体的。”   “不过你们的厉害程度同样超过我的想象,有了这些资料,我们能推测出的东西就多很多了。”他咳嗽一声,随手把烧了一半的烟丢到地下,“作为老玩家,我要给你们一句忠告。”   “任何时间都不要忘记,我们玩的是一个密室逃生游戏。”   “我们的任务就是,从这里逃离,而不是和它们抗衡。”   “这里如果是一个村民们建造的大型密室的话,那我们要做到的就是,尽快找到出去的地方。大家再一起去搜一搜吧,这里地方那么大,以前肯定有很多人进入过这里,这样的出口肯定不会小,找起来也不会特别难。”   众人将自己之前去过的地方都汇总了一下,设定了一个大概的路线后,就准备出发了。   苏子黎因为要把那些纸片塞进自己包里,走的稍微慢了点,但陈红辉却不知道为什么,也走的慢吞吞的,在他快要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苏子黎突然听到一声细如蚊呐的说话声:   “小心贺铉。”   小心……贺铉?   苏子黎下意识看向说话的陈红辉,但他却并没有看着他,而是眼神定定地看着吴斌躺着的地方。他边上不远的地方,葛雨晴也静静地躺在那里。   若不是还能隐隐看见吴斌的胸口有起伏,那他们俩简直一模一样。   陈红辉动了动嘴,挤出了一点声音。   “那个怪物,不是因为我们人多才跑的,它是被贺铉给吓跑的。”   “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是玩家。” 第14章   不是玩家?   那他是谁?   苏子黎抬眼看去,贺铉的背影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的挺拔。他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懒散漫不经心的感觉,似乎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平常也懒得和别人废话。   但是长得挺好看。   给糖的时候也挺傻。   那一瞬间,他还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可爱。   他和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所以,他的靠近都是别有用心吗?   苏子黎不动声色地搓开手里的纸团,看了一眼,这是陈红辉刚才悄悄塞给他的,里面密密地写了几行字。不是继续说贺铉这人的问题,而是介绍了另一个存在。   “NPC。”   “游荡于游戏与玩家之间的存在,他们数量不多,出现在游戏里,一般都把控着游戏的关键性线索。只有从他手里拿到,或者通过他找到那个线索,才能成功逃离密室。”   陈红辉的意思是——   贺铉是NPC?   苏子黎垂下眼睛,摸了摸口袋里的糖纸。   软软滑滑的,还带着一股残留的牛奶糖甜蜜的味道。   NPC会给玩家送大白兔奶糖吗?   他到底是谁?   想要干什么?   浓稠的黑暗依旧未曾褪去,一行人警惕地穿梭在各个小房间里。他们的前进路线笔直地扎向那栋他们出来的祠堂墙边,因为那里可能也是这个密室的边界线,他们要沿着这个巨大的密室,在周边绕上一圈,找找有没有什么出去的线索。   或者找到一些以前村民建造密室的痕迹也行。   只要能够从这里出去,游戏有时候对于玩家是怎么出去的,到底有没有按照它安排的方式出去,并不是很在意。   也就是说。   如果他们本事大,直接从这里挖个洞钻出去也不是不行。   这个胆大的想法起源于苏子黎,补充见解的是陈红辉,贺铉和梁山附议,所以他们在往周边走的时候,也在路过的那些房子里翻找。   还别说,真让他们找到了不少可以用的东西。   铲子锤子锯子,甚至还有一把不知道是谁遗留下来的电锯。   那种边上有个大大的发动机,使劲儿一拉,整个锯子就疯狂启动的那种。样式有些老旧,对凿墙也没什么大用,但是很能给人安全感。   负责提着它的梁山甚至敢放出狂言:“我手里提着这玩意,那个怪物敢过来,我都能直接一锯子把它给锯了。”   然后,前方砰地一声,传来东西掉落砸在地上的声音。   梁山立刻如同惊弓之鸟一样,飞速地缩到了后面角落里,手里举着那把锯子,仿佛是在举着一个盾牌。   苏子黎:“……”   发现其他人都没什么动作后,梁山讪讪地将手里的锯子放了下来,“我就是演习一下,就准备一下。大家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真的!”   “不用了,你先保护好自己就行。”苏子黎无奈地道。   把电锯给梁山拿着防身是他们几个共同的意思,因为苏子黎他们不说战斗力强大,总算是能扛上两下,不至于在那个怪物出现的瞬间就被搞定。   但梁山不一样,他虽然也是男性,但归根究底,还是一个处于发育期的小男生。战斗力不强是正常,你让他跑两步还行,所以大家决定让他拿着电锯,万一那个怪物突然出现且选择攻击他的话,让他拿着电锯先跑,一边跑一边拿电锯护身。   能反过来帮忙最好。   不能那至少也不会拖后腿。   总的来说,这大概是他们对于小朋友的一点优待。   在黑暗中行走了大约二十分钟,这段时间里风平浪静,仿佛除了他们之外,就没有其他生物存在。但所有人都知道,肯定会有一个身影冲破黑暗来袭击他们。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他们随时警惕着周围,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场。   苏子黎一边走一边观察贺铉,暂时一无所获,而且他走着走着,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现在这种情况,他做些什么才能更快找到关键性线索呢?   他抬头看了一眼一直跟着他们头顶漂浮的倒计时。   【01:15:07】   还有一小时十五分钟。   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解开了部分迷局,但关于这个密室的关键性线索,还是扑朔迷离,完全理不清楚。事实上,在周围寻找建筑的痕迹,然后伺机破坏,这个主意苏子黎也觉得不怎么样。   但现在的情况,他们暂时也没更好的办法了,除非他们能够抓住藏在暗中的那些怪物们,从它们身上得到更多的线索。可是他们别说打了,连找都找不到……   咦,等一下!   苏子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有一个技能没有用。   那个正常名字叫阴影潜伏,但被人恶趣味地改成狗狗祟祟的技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技能就能增强很多的黑暗感知,还能开隔音来着。   如果他用这个技能的话……   是不是就有可能找到那些怪物藏在哪里了?   念及此处,苏子黎立刻就把技能开了。   使用技能的感觉很神奇,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打开了任督二脉一样,突然就轻了很多很多,走起路来身体自动地就摆好了姿势。   轻盈地下脚,自然地跃动。   他本能地知道哪里最合适躲藏,下面应该走哪一步更能让他融入黑暗之中。   苏子黎沉浸在那份畅快自如,仿佛加了全身强化的BUFF中无法自拔,走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脚,发现自己正踮起脚尖,弯腰缩起肩膀,悄无声息地攀附在一个墙壁的角落中。   苏子黎:“……???”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把这个技能取名为狗狗祟祟了。   艹!   真的很像那个表情包!   他没有发现,贺铉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角落注视着他,嘴角微微勾起,看起来心情很愉快。   果然。   他用这个技能会很可爱。   贺铉悄无声息地跟随着他,精确地踩着苏子黎的感应范围极限,完全不让他发现,却又不会跟丢。如果有第三者旁观他们的话,会发现他们俩的动作其实差不多,每一步要踩踏的地点,那种完美融入黑暗的感觉真的一模一样。   可惜做出来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   一个是谨慎的小碎步,一个是……非常潇洒酷炫的黑暗杀手。   如果苏子黎看到这一幕的话,他大概会很生气,不过他没有看到,所以也就这么平静地过来了。而那边,搜完东西从屋子里出来的梁山举着锯子,茫然地挠了挠头,他询问正在外面警惕的陈红辉道:“陈叔,你看见我苏哥他们往哪里去了吗?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啊。”   “没看见啊,苏子黎不是在里面跟着搜吗?”   陈红辉诧异的回问道:   “是不是进隔壁房间了?我刚刚好像看见贺铉他往那边走过去了,好像是要去隔壁搜索。苏子黎是不是直接去找……”   他的声音突然停滞。   因为他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他明明已经提醒过苏子黎,贺铉很危险,那他怎么可能故意脱离大部队,单独去找贺铉。除非他不要命了,或者……他也有问题。   遇到一个疑似NPC的人混在他们队伍里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   要是这数量变成2……   陈红辉完全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一种修罗场,他们这些柔弱的玩家根本没办法再这种情况里活下来。游戏……应该不会那么恐怖,这么安排这种不给人活路的状况吧?   心中发毛的陈红辉拉着梁山转身就走,直奔他之前看到贺铉身影最后的地方。   梁山被他扯地一愣,下意识想要挣扎,结果看见他的脸色又停了下来:“陈叔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事了?还是说……你,你发现那个怪物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抱着锯子,按着锯子开关的手汗津津的。   紧张到整个人都要发抖。   陈红辉还没来得及和梁山说这事,他怕这小孩稳不住,万一露出了什么蛛丝马迹,等等暴露给贺铉,然后引发更加不好的后果,那就糟糕了。   但是现在还是要说,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万一苏子黎他也……   那梁山就是他唯一靠得住的同伴了!   能保总要多保一个下来!   他拉着他快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   “我没发现它,但是贺铉很危险,我怀疑他……”   声音戛然而止。   拐过转弯,一个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是在等着他们前来。   他有着类似人类般的身躯,身材十分高大,几乎有两米多。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被撕裂,只剩下半截裤子还勉强挂着,腿部肌肉极其发达,随便一瞟,就能看见那鼓起来且线条爆炸的一堆肌肉。   他的脸庞很宽,但下巴处又诡异地收起。   仿佛是那种整容时,故意弄出来的蛇精脸一般,但比起蛇精脸来更加尖锐。   两颊鼓鼓囊囊的,仿佛是嘴里藏了什么东西。   一双眼睛瞪得极大,纯黑色的瞳仁占据了大部分眼眶。   他,就是那个杀了葛雨晴后又袭击了吴斌的怪物。   在苏子黎和贺铉意外离队后,他悄无声息地摸了上来,特地等在他们的前方。   梁山看着他手里尖锐的木刺,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来。他感觉自己现在腿软地几乎就要滑倒在地上了,但是他不能倒,倒了就完了。   “跑!!!”   陈红辉冲破喉咙的喊叫声与他手中电焊启动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黑暗的小巷中。   一场逃与杀的追逐之战正式开启。   ……   因为开启了技能而稍微走远了一些的苏子黎在他们喊出声的时候就立刻转身想要朝那边跑过去,但他刚一转身,身体就顿住了。   在他背后,墙壁倒影覆盖的阴影之下,一个还没有他腰高的小姑娘正站在那里,低头玩着手里的小玩具。她全神贯注地做着她自己的事,似乎完全没有关注过正站在她身前的苏子黎。   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这不可能。   苏子黎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手电灯光的照耀下,长长地拉了出去。而在它身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影子,静静地站在那里。   这一幕,似曾相似。   似乎是察觉到苏子黎的注视,那个小姑娘缓缓地抬起头。   她扎着一个马尾辫,头发长长地垂落下来。脸蛋圆圆的,还红通通的,带着小孩子特有的高原红,肤色惨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天日的惨白。   她长得很清秀,是一个挺好看的小姑娘。   但是,她另外的半边脸却是苍老恐怖的,皮肤深深地垂落下来,皱纹遍布。这半边的眼睛,被宽松的眼皮覆盖了大半,露出半个浑浊的眼珠。   而另外半边的眼睛却亮晶晶的,充斥着孩子才有的童真。   她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地询问道:   “小哥哥,你能当我爸爸吗?”   和她外表一样,她的声音也十分奇怪。前面半句话还是娇嫩的童音,下一秒就变成了犹如苍老老妪般的声音,嘶哑难听。   她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夺走了半边身体的生命力一般,生生将她变成了一个怪物。   苏子黎捏着匕首的手缓缓收紧。   正当他犹豫是逃还是攻的时候,口袋里突然一动。   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口袋里爬出来。 第15章   苏子黎的外套是在游戏那里购买的,普通款黑色外套,样式看起来有点像是校服,口袋又深又暖和。冷的时候把手揣进去,能够起到很好的保温效果。   现在,它被顶开了一点缝隙。   悉悉索索的细碎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正艰难地里面挣扎爬出。   整个过程大概有点像是在孵蛋。   苏子黎思考片刻,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空空荡荡的兜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孵化。难不成是卖家的惊喜小彩蛋亦或者是有在这个密室里生存的什么东西,趁他不注意偷偷跑进了他兜里?   它们这是觉得他的兜温暖舒适,还残留着人类体温的温度吗?   “你口袋里装了什么?”   同样注意到他口袋异样的还有那个奇怪的小姑娘,此时的她再也没有露出之前令人脊背发寒的笑容,而是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咪一样,惊恐地竖起了自己的防备。   童声拔高了语调,声音尖锐地质问: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哪个?   是这个从他口袋里爬出来的……   糖纸小青蛙吗?   苏子黎:“……”   在看清了从他兜里爬出来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其实他也很震惊,很茫然,很……如果非要形容一下他当时的内心的话,六个点是最佳演绎。   小青蛙只有拇指大小。   大白兔奶糖的糖纸不够大,但胜在触感滑润,闻起来还甜甜的。   头上还折了个小帽子。   这手工精巧到苏子黎一看就觉得自己折不会。   所以它是怎么在这短短十几分钟内,自己在他兜里把自己折成这个样子的?   手工之神附体?   “如果我说,我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你会信吗?”   苏子黎沉默一瞬,看着小姑娘的眼睛,认真地道。   小姑娘的回复是冷笑一声。   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这表情,这样子……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苏子黎竟然在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一张熊猫头表情包,手里拿着一把刀,面带冷笑,边上还挂着一行加粗的黑字。   叫——“逐渐起了杀心。”   苏子黎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扣紧手里捏了半天的匕首,眼角余光飞快打量过附近的地理状况。他正站在一条长长的街道中,除了他之前拐进来的转角之外,其余并没有可以避让的地方,直通往前,全都是直线没有拐弯的地方。   这非常不利于他甩掉这位小姑娘。   虽然他的腿肯定比这小姑娘长很多。   但他奔跑的加成肯定没有这小家伙高,万一没跑出几步就被她抓住干掉,那……   古有曹植七步作诗,今有他苏子黎七步赴死。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好像也挺厉害的。   心中吐槽的事看着多,但其实也就几秒,小姑娘往前走,苏子黎就往后退,眼看马上就要开启追逐战,突然身后穿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脚下的地面是石制的,被规整成长方形的石块表面依旧倔强地保持着凹凸的形状,但经历过岁月侵蚀后却没有边缘的锐利。   人行走在其上时,鞋底会敲击石块传出比较清脆的摩擦声,吧嗒吧嗒的,在这样寂静的夜色里能传出去很远很远。   当它突然在苏子黎身后响起时,他心里咯噔一下。   本就绷地死紧的身体肌肉瞬间收紧,背后出了一声冷汗。   他缓缓转动眼睛,眼角余光试图极力捕捉身后的景象。   但只是看到了一片浓稠的黑暗。   手中的手电只照亮了他脚下以及他面前的这块,到他身后时,光与暗之间就拥有了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他完全看不见身后的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他是人还是那些非人的存在。   更不知道他心存善意还是恶意。   按照从他进入密室以来遇到的那些东西来说,很大程度是后者。一想到身后这家伙可能正狰狞地露出笑容,伸手掐向他的脖子,苏子黎就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从头顶凉到了后心。   心里只有两个字——   药丸!   但是,为什么小姑娘和他的表情一样震惊,或者说,更加明确点的形容词应该是惊恐,比看到那糖纸青蛙还要慌。   活像是逃课出去打游戏的学生,一打开网吧门看见了教导主任一样。   她慌什么?   难不成后面那东西对她来说也十分恐怖?   苏子黎楞了一秒,拔腿就跑,但还没跑出去几步呢,身边就刮过一阵疾风。   预判没错。   小姑娘确实跑的比他快。   但现在不是她追他,而是身后那个不知道真实面目的存在。   更惨的是,无论哪一个,他应该都跑不过。   一,二,三。   苏子黎在心中静静数秒,但是——   后面那东西迟迟没有追上来,为什么?难不成他判断失误,这居然是个八百米不及格的柔弱存在?   “苏子黎。”   他脚步下意识慢了一瞬,然后立刻加速。   这东西居然还会模仿其他人的声音喊他名字,卧槽,简直太奸诈了!   苏子黎仗着自己技能时效还没过去,专门往那些黑漆漆的角落里钻,沿着墙角边窜,蒙头猛跑。眼看着马上就要冲进之前看好的转弯口,苏子黎大喜过望,脚下的速度又加了两分,然后……   他撞上了一堵墙。   摸着有温度,但坚硬程度依旧很高的墙。   苏子黎抱着自己的脑袋蹲了下来,生理泪水立刻就下来了,“嘶——贺铉,你,你衣服里藏了什么东西啊?”   这一刻,他其实是想骂人的。   但是想想从小到大老师对他的谆谆教导,再想想贺铉那张脸,他愣是把快冲出口的那几个词给咽了下去,抱着脑袋呜呜地搓。   贺铉:“……”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帮他揉揉,但手刚往前一探又像是想起什么来,硬生生在半路上转了回去,伸进了自己衣服里。   掏出了一块碎裂的石块。   苏子黎:“……”   他看着那石头锋利的边缘,觉得自己的脑袋越发疼了起来,眼泪差点止不住地想要继续流。   “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往怀里放这个啊?”   “……这是我刚找到的线索,”贺铉的表情也很无奈,“我本来是想拿来给你们看的,谁知道一转身你们都不见了。我听见声音,就往这里来了。”   “刚刚出现我身后的人是你?”   “你身后刚刚有人?我什么都没看见。”   贺铉面不改色,绝不承认那个突然从暗中出现吓跑了小姑娘,然后喊人不停,就绕到前面想把人拦下来,结果不小心造成现在这种后果的人是自己。   苏子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转头又看了看身后,黑暗中空无一物。   那东西走了?   真不是贺铉?   那他吓跑了小姑娘,又不来追他是为什么?   日行一善?   苏子黎并不是很信这个,但终究也没再说些什么。原因还是和前面一样,不管贺铉到底是什么身份,不管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目前来看,他没有要对他们不利的意思。   那他们对某些事情最好也装聋作哑。   心里清楚就好,嘴上就不必直接说出来了。   好歹隔了一层衣服,撞上去的时候贺铉还下意识帮着拦了拦,也没撞石头边上,所以苏子黎头上的伤并不重,就红红地肿了一块。   眼瞅着还在逐渐长大,有要变成大头独角娃的意思。   苏子黎拿绷带给自己脑门上缠了一圈,心里告诉自己长得好看,脑门缠带子也好看,一边抱着贺铉宝贝地揣在怀里的那石头仔细研究。   这应该是一个石碑的碎块。   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但表面却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摸上去感觉就是笔走龙蛇,龙飞凤舞,绕来绕去,反正就是一般人都看不懂的那种。   苏子黎也是一般人,但奇怪的是,他摸着这石头,隐隐感觉有点熟悉。   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看见过。   贺铉眨眨眼,满脸无辜地说瞎话:“我觉得有可能是这石头上面的东西把跟着你的那些东西给吓跑了,当时我选择把它抱出来,果然是机智的做法。”   苏子黎:“……”   呵呵。   这和石头有关才怪。   但这石头上确实有点东西。   他问了贺铉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贺铉道:“之前我们翻找的那件屋子边上的,正好是葛雨晴出来的那个密室,她可能是当时和里面的怪物搏斗过,墙上砸出了一个洞来,我钻进去就看到地上都是这些石块了。”   “哦,”他停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的道,“那个院子里,还有一个小土包。我有个奇怪的联想,那大概是一座坟,我们手上这个……”   “这个石头就是墓碑的碎片?”   苏子黎嘴角抽了抽,“谁会有那么好的兴致,在自家院子里弄个坟地?”   而且还是在这种村民们特地弄来祭拜神明的地方弄坟地,不怕那群疯子把坟给扒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   最后决定先去现场看看。   眼见为实嘛。   腿刚往前一迈,苏子黎突然反应过来他一直觉得缺了什么:“梁山他们跑哪儿去了?为什么我连声音都没有听见?” 第16章   梁山和陈红辉失踪了。   苏子黎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就只看到了一片狼藉。   “你看这个。”   只是失联了半个小时左右,但这边的变化几乎是翻天覆地的。   石板小路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滚了过去,到处都是碎渣和裂缝,间隙还能看见几个深深的洞口,往里望进去能看见一根熟悉的木刺正扎在地底的石块上。   苏子黎半蹲在路旁,凝望着坑底的木刺,表情不是很好看:“那家伙趁着我们散开,转过来偷袭了梁山他们。”   “人应该没事,没看见有血迹。”   贺铉看了看他,出声劝慰道:“那家伙应该是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们,就算我们没有分开,他们也会主动找人来引开我们的。”   苏子黎没说话。   心中仍是不太好受。   虽然知道贺铉说的话是对的,虽然知道自己即使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他没等那些东西出手就因为开启技能的原因,一时没注意,离他们远了些。   这确实是他的错。   不然,最少梁山他们也能有点防备。   心里存了一份歉疚,苏子黎翻找起来就更用心了些。   “这打斗痕迹,应该不是梁山他们能留下的吧?”   他指着那片地裂最严重的地方道。   “我之前以为,这里的场面那么像装修拆迁过后的废墟是因为那东西蛮力十足,但移动速度不够,所以才会给了梁山他们一段逃生的时间,还把这地上弄成了这样,但是……”   苏子黎点了点边上的墙壁,上面横插着一根木刺,木刺边上裂进去一个深深的口子。不用过多联想就可以想象的出来,当时那个怪物手持木刺被人打进墙壁的景象。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我觉得梁山他们没这个本事。”   贺铉十分赞同:“我觉得他们应该是被镶进墙壁的那种。”   苏子黎:“……”   这话说的虽然实诚了点,但基本意思没错。   就算陈红辉作为一个老手,手里存了几个威力比较大的压箱底货色,那也不至于和怪物打成这样。毕竟他们都是肉做的胳膊和腿,不可能一下子就变成大力金刚,武力值暴涨,没这么不科学的东西,真要有这种东西在,第一时间出来查封的就是游戏。   因为这已经造成了开挂现场。   去掉开挂可能,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原因——   有什么能和那怪物匹敌的存在,出手救了梁山他们。   虽然不知道那“人”救走了梁山他们是想做什么,但现在看来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然他们过来的时候,就应该看见血淋淋的现场,而不是破坏力巨大,但空无一物的街道。   苏子黎拍拍裤子上的灰,站了起来。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个造在院子里的坟墓。”   贺铉没有反对,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后,相当自觉地在前面带路。   前面提过这里的房间构造基本上都一模一样,按原来的房间构造显然完全不足以容纳进一个可以造坟墓的院子。   苏子黎本来以为可能是这边的房间格局变了,但没想到的是,从外面望过来,这里的房子也是千篇一律整整齐齐,完全没有要改变的意思。   只有进到里面了,才知道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院子根本不能算是院子。   而是在隔壁家墙壁上挖个坑,直接通过去,然后直接把隔壁家当成了院子。   看上去外面有围墙,上面有房顶,其实里面空空荡荡,就只有一个小土包和满地墓碑碎块。暗中偷渡的意思十分明显,也挺有趣。   到底是什么人,能瞒过那些献祭自己女儿的村民在这里造了个小坟?   苏子黎把地上的碎石块仔细拼凑,发现居然还是个熟人。   看上面的笔迹,就是那位听村民说神明庇护后不相信,还半夜拉着随从跑进来观察的古人。然后他估计就凉在这里了。   “……”   这大概就是好奇心害死人的古代典范。   但他们现在要从这位典范的墓碑里七拼八凑的寻找线索,看起来颇有一种还不如古人的凄凉感。好歹人家古人进来之后,写了日记,还有空给自己挖了个坟。   而他们……   一路都是被追着跑,还差不多凉了两个同伴。   苏子黎扭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躺在里面的那位有可能会嘲笑他们。但大家都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大哥莫笑二哥,都一样。   然后,他仔细端详了一下大哥的墓碑。   地上的碎石块看着多,但全部拼凑起来后其实也就只是一个不算太厚的长方形,宽度最多就二十厘米左右。让人诧异的是,上面并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道道鬼画符一样的痕迹。   和那块贺铉藏在怀里的石块一样。   小鬼画符拼成了大片的鬼画符,让人完全看不懂上面这是什么意思。   苏子黎楞了几秒。   他突然扭过头,转头在地上用手指刷刷画了几笔。   落笔凌乱,十分潦草地构成一个图案,边上再随便的圈个圈。   画完了。   他将他自己画的那些东西和地上的那些东西进行对比,虽然他更加潦草一些,笔迹也省略了很多,但实际上,它们总体的构架是相似的。   “这是什么?”   贺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身后,他轻声询问道。   苏子黎看了看自己画的那个圈,扯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来:“这是我老家那边过年时会画的一种符,说是能够驱除邪恶,守护民众安全。”   这些带了点封建迷信色彩的东西,到了现代,自然没有多少人信它。   就算是年复一年画着它的老人们,其实内心里也未必真的信它能起什么大用,只是随着习俗每年都特地选一些石头,或者在墙壁上画着而已。   他们那边的小孩子,就特别喜欢去拿这种画好的石头玩。   因为老人精心挑选过的石头,往往长而薄,打水漂特别好,能飞很远。   童年的快乐记忆与被抓到后强吃一把竹笋炒肉的痛苦回忆相结合,不免就对这个图案记得深了点,但是苏子黎是真没想到,这玩意居然还能在密室里看到。   它驱除邪恶的能力居然还是真的?   苏子黎:“……”   突然觉得回去得找游戏兑换一本中国民俗大全,或者弄本道教的符咒大全,也许在关键时刻能起到奇效。   “我觉得,你应该看看这个。”   贺铉递过来一张熟悉的黄纸,表情看起来也有点微妙。   “怎么了?你也找到了儿时的回忆?”   苏子黎半开玩笑的调侃了一句,然后接过他手里的纸张。   低头看了一眼后,他的脸也僵住了。   “XXX山XXXX地。”   “每当三月春回之时,山中溪涧蛙鸣四起。溯游而来,在此集会。”   “食之无用。”   “但味极为鲜美。”   这段话的意思是,有个叫XXX的地方,每年三月的时候,山里的小溪里就会出现很多青蛙,它们从各处游过来,在这里那啥啥。   吃了呢,也没啥用。   但是它非常好吃。   这纸张枯黄,边缘翘起来,卷成一团。   苏子黎把之前他收起来的那几张从葛雨晴那里得到的纸拿出来,对比了一下,纸张样式差不多,卷起来的弧度一模一样。   可以判断出,它们之前是放在一起的。   那么,联系上下文可以得出。   这个古人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并不是因为这里有个叫长寿村的村子,村里人活的时间很长让他惊讶。他刚开始,纯粹就是看到了记录,想来尝尝看那种特别好吃的青蛙。   苏子黎:“……”   没想到这位大哥不仅是被好奇心害死,最初的初衷居然是为了口腹之欲,他这可真是……   等等。   苏子黎突然楞了一下。   青蛙?   这事又和青蛙联系起来了?   梁山最初在祠堂里看见了青蛙,贺铉给他的糖纸叠成了青蛙,这古人来着还是为了青蛙,青蛙对他们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对这里的村民来说,又是什么?   手指停留在那行食之无用的字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苏子黎又翻到后面,看着那行“村民大笑答曰:神明庇佑。”   一般来说,神明都是什么?   是造在村头房子里的泥塑雕像,是某个已经去世的,但对这个地方有很大贡献的人。也有可能是某种成精的动物,因为某些传言被供奉为神。   这种传言并不罕见,甚至还衍生出了几种据说特别有灵气的东西,比如蛇刺猬黄鼠狼之类的。那么——青蛙能成为神明吗?   苏子黎的心跳微微加快,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如果这行食之无用的记录是假的,而真正的长寿村村民能够保持长寿的秘诀就是食用那些青蛙,或者说是将青蛙供奉。   那么,经过几百几千年的文化演变,借此演变出了一套供奉青蛙的流程也不是不可能。   这下,很多东西就都能连起来了。   “贺铉,”他突然出口询问道:“这里的神明,是青蛙吧?”   他掏出口袋里的那只青蛙,摸了摸那顶精致的小纸帽,心中想到的却是摆在祠堂里的那些诡异的灵牌:“长寿村最大的秘密就是长寿,但也不只是长寿。”   “食用青蛙,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延长他们的寿命,并不能真的长生不死。”   “所以,他们寻找到了其他的办法。”   “他们献祭自己的女儿,利用这种祭祀的方法延长自己的寿命,甚至将濒死的人又从死亡线上拖回来。所以,村中才多见小儿稚子,因为女童都变成了祭品。”   “所以,生了女孩子,父亲才会大喜过望。”   “因为在他眼中,他生的不是女儿,是他能多被延长的寿命。”   这样的祭祀不容于世。   它是邪法。   所以,村民才会花费数代的时间,挖空山腹,在里面建造了这样一个场地。用来关押那些被当做祭品的女孩。   【滴——】   久违的游戏音响了起来。   【倒计时0:52:47】   【恭喜玩家破译神明身份,奖励有效信息一条。】   【时空错乱造成悲惨的结局,但它也曾为那些受害者带来希望。】   【提示,被供奉的神明并不止一位。】 第17章   神明不止一位?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子黎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连不小心攥紧拳头扯到了伤口的疼痛,都没有他心口疼。   一个神明就已经够他们受了。   还来第二个?   让不让人活了啊。   不过这似乎也没错。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之前在底下密室,那张床板后面刻着的字会说,它说的都是真的。   谁会对她说话?   她周围连个人影都没,苏子黎不觉得那个将她当做祭品,经常有一顿没一顿饿着她的人渣父亲会特地找她说话,其他人也不太可能。   想想那间地下密室里有什么,再看看那个它字。   意思就很明显了。   是被供奉的那个神明在和小姑娘说话。   如果是哪个从村民手里得到好处的神明,它大可不必说这些废话,只有另一位神明,可能是没得到好处,可能是怜悯,总之,在一种复杂的情况下它一直在和那个小姑娘交流。   甚至,它把其他的小姑娘放了出来。   然后,她们汇合在一起,杀了那些迫害她们的亲人,最后……应该也没能逃出去。   这符合那句它曾经为受害者带来希望。   想起之前那个看见青蛙就害怕的半年轻半苍老的小姑娘,苏子黎掏出小本子,记下了他的想法,顺带着重在不止一位神明和时空错乱下面多划了几下。   “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   沉默良久的贺铉突然开口询问道。   “找其他出去的线索。”   苏子黎抬起头,看着贺铉,若有所指的道:“其实我有一个能找到线索最简便的方法。”   “是什么?”   贺铉十分淡定的询问,俊美的脸上没有一点波动不说,眼里还有一点好奇,仿佛是真的对他这个方法很感兴趣一样。   苏子黎哼了一声。   装的像是真的一样。   这院子里除了坟和底下关过葛雨晴的密室外,就没其他东西了。空空荡荡的,没必要在这里继续多留,苏子黎把东西往自己包里一塞,转身就走,一个眼神都没给贺铉留。   问什么问,问出什么刺激的后果来,然后没找到出去的方法,他们俩先行PK吗?   他可打不过他。   他不大高兴地走了。   贺铉在他身后笑得特别开心。   两个人的脸色说变就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要是有第三个人在这,指不定会被他们俩的变化给弄懵了。   ****   苏子黎举着手电筒辨别了一下方向,挑了条他们之前没走过的路大步走了过去。一路上看见弯就拐,看见之前走过的路就退出来重走。   这不是在乱跑。   这是在找一些特征。   理清楚青蛙的事情后,他对于出口也有了新的想法。从进来到现在,所有玩家出来的地下密室里,几乎都有一具村民的尸体,只不过有的活泼点爱追着人砍,有的安静点愿意挂着不动。   路上的那些房屋中,也会时不时找到一具尸骸。   这些尸骸死法各异,因为怕惊动它们,所以苏子黎他们并没有靠近观察,但基本的状况都挺清楚的,那就是都死的不太好看。   当时梁山还唏嘘过,这群人死的也太惨了。   但如果他们都是被逃出来的小姑娘们给弄死的。   那死成这样就是活该。   苏子黎对他们的死法没有任何意见,他主要是为了找出口。在遇到这种近乎屠杀式的恐慌事件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往能保住他们性命的地方跑。   在这能保他们性命的地方有哪些?   除了出口,就只有祭坛。   逃出生天和求神庇护,这是他们唯一能选择的两种方式。   所以,只要跟着尸首多的地方走就能找到正确方位。   这地方说实话其实也不是特别大,只是房间造的小又造的密,周围还黑漆漆的很难找路,而且之前时不时还窜出一位来打扰大家,所以走在里面不免就觉得稍微大了点。   现在专心找没走过的路,左拐右拐的,路边伏趴着的尸体逐渐多了起来。也不知道这里的尸体是怎么被处理的,所有的尸体都保持着“鲜活”的样子。   不腐不烂。   只是体内水分避免不了被蒸干了一些,导致这些尸体的皮肤都皱巴巴的,倒在哪里惊恐地瞪眼张嘴的样子看起来更加恐怖了些。   苏子黎拿着本子勾勒简易小地图。   贺铉站在他身后帮着打手电筒。   也许是有贺铉这个身份特殊的在,也许是梁山他们被抓走暂时满足了暗中那位神明的需要。所以,他们一路上走过来风平浪静。   顺顺利利地就找到了出口。   或者应该是曾经的出口。   和之前设想的一样,到了边缘部分,整个空间虚拟出来的外表被揭破,终于显露出来了一些山洞应该有的样子。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山洞一样的出口,上窄下宽,边上应该是被人工打磨拓宽过,边缘的石块非常圆润光滑。   但是现在再光滑也没什么用了。   一块巨大的,几乎有一层楼高的石头正堵在这山洞前。   在它边上,横七竖八地趟了一地的尸首,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惊恐且绝望,仿佛是在逝去前看到了什么最让人畏惧的事情一般。   而在他们中间,还躺着四五个小姑娘。   这是苏子黎第一次看见有关小姑娘的尸骸。她们手上拿着各种工具,锤子铲子棍子,看样子都是随手捡来的,边缘都沾着干涸的血迹。   她们脸上带着笑容。   特别真挚开心的笑容,哪怕是死去之后都没有散去。   大仇得报。   是应该开心。   几根木刺深深扎入她们的身体中,基本都扎在腹腔或者胸腔等要害部分。苏子黎本来以为她们是伤重,所以失血过多而亡,但是仔细看又不对劲。   她们身上的血太多了。   深色的血迹从伤口流出来,浸染了附近的衣服,又流淌到地上,积聚起了一个小小的干涸了的血泊。即使过去了那么久,靠近她们还是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苏子黎伸手捏着她们的衣角搓了搓,血液干涸后的痂片细细碎碎的掉落下来,稍微用力一搓就变成粉尘落到地上。   没错。   应该都是鲜血干涸后留下的痕迹。   可即使是大出血死亡,也不至于将她们身上的衣服,每一寸都染成这个色吧?五个小姑娘,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染透了,而另外死亡的人们,只有伤口附近才有这种情况。   怎么回事?   她们死前还来了场鲜血浴?   想到那些小姑娘泡在血里的样子,苏子黎就忍不住皱眉,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这种放弃自我的报仇,真的值得吗?   他叹息了一声,刚站起来准备去看看贺铉那里有什么收获。   刚走出两步,突然脚步一定,面色大变。   不对劲!   苏子黎转身仔仔细细地将这几个小姑娘都打量了一遍,为了对比,又去尸体堆里拖出了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小男生。   按照村子里重男轻女的状态来看。   这些同年龄的男生都是家里的宝贝,吃穿住行都应该是最好的那种。可即使如此,他们身上的衣着也十分普通,差不多就是某宝几十块的东西,没有破洞就算是最好了。   但是这些女孩子身上的衣服,都十分时尚。   即使被血迹覆盖,伸手触摸也能感觉的出来两者之间料子的截然不同,款式也十分不一样。一个像是七八十年代的保暖实用风,一个却已经是他这个时代的风格了。   而且……   苏子黎捡起了角落里的一个被血液浸透的小包包。   上面熟悉的款式让他惊愕地吸了一口气。   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苏子黎刚想呼唤贺铉过来看这个,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了他焦急的眼神:“跑!快点离开那里!”   身后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叫声。   有点像像是模糊的蛙鸣。   苏子黎只来得及在脑海中得出这个结论,下一秒,耳朵捕捉到了什么东西破风而来的厉啸声。紧接着,脖子上挨了重重的一下,他眼前一黑,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 第18章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赶榜写的有些粗糙,所以回炉修饰了一下。   不是大改,对话小修。   么么么哒,大家小年快乐,这两天做客比较繁忙,回来更嗷。  苏子黎缓缓睁开双眼。   后颈传来一阵酸涩的疼痛感,脑袋晕晕乎乎的,缓了好几秒才记起他昏迷前被打晕的事情。是谁打昏的他?最重要的是,打晕了他又没干掉他,是想要干什么?   入目是一片红色。   还有一张挤出笑脸,看起来特熟悉的脸。   “苏哥……”   你也来了啊。   梁山本来想打个招呼,但一想他们这悲伤的处境,他就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苏子黎看了看他,再看了看自己,面部表情一瞬间就瘫痪了。   有时候真的是莫笑他人丑。   轮到自己的时候,一样要哭。   梁山又一次被捆成了粽子,身上又重新被穿上了熟悉的红袍,这一回可不会再有人来救他了。因为连同苏子黎自己,也被套上了一件劣质的红袍。   他们俩还好一些。   好歹年轻,长得又不错,哪怕套红袍,那也能说一句别样风情。   陈红辉被困在另一边,国字脸大汉被捆成毛毛虫,衣服可能是因为挣扎,还被扯开了一部分,露出不算太浓密的胸毛。   看起来着实有点辣眼睛。   此刻,他正充满敌意地瞪着苏子黎。   “你也是NPC?”   苏子黎请他认真地看一下他们现在的处境:“我如果是NPC,我能让自己混成这样?”   “谁知道NPC在想什么呢,”陈红辉面目阴沉地接了一句,然后再看看苏子黎,似乎也觉得自己太过绝对,因为NPC似乎确实没必要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   “那你为什么没有对他下手?”   “对谁?”   “贺铉!”   “我为什么要对他下手?”苏子黎眯着眼睛看他,突然嗤笑了一声,“没确认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也没见他有什么地方要对我们不利,你就急哄哄地跑来质问我为什么没对贺铉下手。”   “陈红辉。”   “你演技够差的。”   陈红辉脸色突变,他黑着脸看了苏子黎几秒,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之前和你说的时候,你不也是同意我的看法吗?现在跟着贺铉在外面转了一圈就投向他了?”   “NPC和玩家永远不可能和解。”   “你如果信他,你就等死吧!”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扭过了头。   一副我什么话都已经说了,你不听就拉到,等死吧,的表情。   梁山左看右看,一边是救过他命的苏哥,一边是一路带他,还帮了他好几次的陈叔,实在是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劝哪一个比较好。   他心中还是比较庆幸的。   至少陈红辉没把这个问题直接甩给他,毕竟他虽然也觉得贺铉有点怪怪的,但在他没做出啥事来之前,就说要对付他……   这他真做不出来。   不过,以他的本事也做不到这种事就对了。   苏子黎倒是淡定自若,完全没有在这当口还把同伴惹怒了的忧虑心态,他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番,而后有些惊讶地微微挑起眉毛。   他们现在在一个用黑色石块堆砌的小石坛上。   边缘插着两个火把。   周围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建筑物,只有他身后的方向,有一间屋子。   可能是眼睛已经逐渐习惯了黑暗,借助火把那暗淡的光芒,苏子黎可以看见石坛四周前赴后继,密密麻麻倒着的一圈尸体。   而边上远一些的柱子上,同样挂着几具小姑娘的尸首。   就他之前的推测来看,这里应该就是祭坛没有错了。   而且,按照它们对待那些小姑娘的恶意来看,这里的主人应该是以那个村民祭祀的青蛙神明为主。那它抓他们是几个意思?   饿太久,所以现在胃口不挑,知男而上了?   苏子黎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   以前这神明的操作流程是这样的,村民献祭一个女儿,他收下,给他们一点寿命。   那么,现在他如果要来吃掉他们这些祭品,那接受好处的人又是谁呢?   苏子黎不太相信是这神明经过漫长的岁月之后,被饿的开了窍,于是他学会了自给自足,自己抓来自己献祭给自己吃。   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如果他能自己抓,何必要献祭?   一口吃了不是更好吗?   更何况,他如果真的要动手,刚开始为什么直接弄死葛雨晴她们,全部弄起来,一起祭祀不好吗?而且葛雨晴可还是他们这批玩家里,唯一的一个女性。   吃惯了的食物,不会突然就想换的。   这里面一定另有原因。   苏子黎动了动胳膊,那只一直被藏在他兜里的精巧纸青蛙不幸被压扁,发出了细微的纸张摩擦的声音。他突然整个人怔了一下。   “梁山。”   “啊?”   梁山茫然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兴奋起来,他像个大虫子一样,一拱一拱地拱到他身边:“苏哥,我在呢。你有啥吩咐,告诉我就行,我一定努力做到。”   苏子黎:“……”   你这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呢。   他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吩咐,你还记得你当时在祠堂里拿的那个灵牌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居然不是有计划要逃跑吗?   梁山整个人蔫吧了一下,但立刻又提起精神来。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唔,我记得我的上面写的是陈金花,母陈红梅立。”说到这,他突然就笑了一下,脸颊两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小酒窝。   “苏哥,你不知道,其实我们几个都挺有缘分的。”   “你和贺铉哥是父子档。”   “我和雨晴姐的灵牌也是母女关系,就是不知道陈叔他们那边是怎么样?陈叔,你记得你的吗?”   陈红辉躺在那边,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还犹带怒气,完全没有说话,只是哼了一声,又自顾自地拧过身体。   从苏子黎这可以听见他那边不断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应该是在拿什么东西磨绳子,争取自救吧。   梁山见他不回,无奈地冲苏子黎露出了一个苦笑。他小小声地道:“年纪大脾气犟,苏哥你别和他生气,陈叔他也是急了。”   在这个几乎全员被抓的绝望时刻,梁山意外的心态不错,就是话多了点,似乎是想要将自己这辈子没来得及说完的话给说个尽心似的。   他凑在苏子黎身边,一直在小声的嘀嘀咕咕。   “我前两天还在和我们班主任叫嚣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早知道就不气他了,为了放那一句狠话,我回去被教训了三回,还没收了三个月的零花钱,最后只能给梁梅拎包干活分点钱。谁知道只是打打小零工,就能被弄来这里呢。”   “梁梅这回坑我可坑大了。”   “不过还好是我不是她,她那个小丫头,脾气又犟又嚣张,就是一个窝里横。碰上我凶的要命,但是到外面来,就是一个怂蛋,怕这个怕那个的,看见个小虫子都要叫上两声。”   “她要是来这里,恐怕活不过十分钟。”   “……”   “还好不是她。”   梁山呢喃着,眼圈悄悄的红了,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哽咽。   “苏哥,我其实还挺庆幸的。”   “真的。”   “我妹读书比我好,以后肯定能有出息。我爸妈把她养大,以后也算是有人养老送终。我就是……我就是有点难受,早知道昨天我妈给我做早饭的时候我就多吃两口了。”   “我妈包的饺子可好吃了,还是我最喜欢的猪肉白菜馅……”   话音未落,他就哭成了个狗子。   而且可能心里还惦记着这个地方危险,捂着自己的嘴小声哭的一抽一抽的,看着特别惨。   苏子黎:“……”   你先等等哭啊,大伙儿这还没死呢,你怎么就哭上了呢?   他颇为头疼的叹息了一声,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撑一下自己的脑袋,可惜现在的状态不允许他做出这种动作来。   他干脆就往旁边一歪,任由梁山继续哼哼唧唧。   自己开始思索整理现在的线索。   出口已经被堵死了,那么他们现在想要出去,就只能重新寻找出口。但现在更焦急的是,他们已经被抓起来了,就看剩下的独苗苗贺铉能不能把他们救出来。   青蛙神明突然摆出这么一个要祭祀的架势,肯定是和什么人有关。   密室里现在暂时分成两方大势力,青蛙神明势力和未知神明势力。一方摆明了是准备把他们都祭天掉,另一方态度不明,但看起来也不是很亲善。   本来他以为他们玩家会成为这其中的第三种中间势力,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因为他们太弱了,弱到完全不能和任何一方抗衡,所以只能选择依附。   那么,如果要把玩家们分成两派,该按哪种办法分呢?   苏子黎撩起眼皮,看了陈红辉一眼,发现他还在努力磨绳子,并不为他们的对话所动,甚至还因为扭动幅度,已经滚到了祭坛的边上。   如果陈红辉和吴斌的灵牌也是父子的话。   那一个清晰的梳理脉络就出来了。   苏子黎和贺铉,他占据了子的角色,贺铉是父。   梁山是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子,葛雨晴是母。   而陈红辉和吴斌那边暂时不清楚。   但按照神明那边的关系的话,子系应该是亲近未知神明,而父系应该就是亲近青蛙神明。而他们现在还存活能动弹的人中,父系只有贺铉或者陈红辉。   那么,他们两个,到底是谁在暗中操控呢?   苏子黎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糖纸青蛙。   按照目前的状况来说,身怀秘密疑似NPC的贺铉明显比陈红辉更像是幕后之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子黎就是觉得贺铉应该不是。   也许……   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好看?   颜控无奈地搓了把脸,就当是给自己开了个玩笑。   正在这时,寂静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了吱呀一声,本来还在抽噎的梁山猛地打了个哭嗝,缩在一旁动都不敢动。陈红辉磨绳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三个人眼神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这里唯一建筑物的那扇门。   那是一扇木门。   或许是当时在这里装修费花的最多的原因。   在别的大门都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情况下,这扇门依旧保持着最基本的使用度。除了被推开时发出了声音和门上免不了掉下来的灰尘外,它的使用非常顺畅。   悄无声息地就滑开了。   露出了门后那张熟悉的俊美脸庞。   “贺铉哥?”   “你怎么在这里?”   苏子黎还没来得及说话,梁山就惊叫起来。   这问题在陈红辉看来,显然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所以,他紧跟着冷笑了一声:“怎么在这里,这还用说吗?当然是这小子其实是NPC,他潜藏在我们的队伍里,就是为了让我们都去死。”   “这……”   梁山迟疑地看向贺铉,发现他眼睛动都没动一下,只是注视着苏子黎。而被注视的那位,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仿佛能看着上面长出花一样的专注。   梁山瑟缩着把自己往后稍了稍。   算了,大佬的战场。   他这种菜鸡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陈红辉说这话本来是为了寻找支持者,没想到这家伙那么怂,顿时气得怒瞪了他一眼。   “怂货!”   “白长那二两肉了!”   梁山:“……”   他欲言又止,忍了又忍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陈叔,我今年十四岁。”   陈红辉:“?”   “你知道国际法律规定的青少年成年的年纪是多少吗?”梁山往苏子黎边上缩了缩,用最怂的表情说最刚的话,“记不清楚也没关系,我其实也就顺嘴一提。但是,我是一个未成年人这句话我还是要提一下的,作为一个没多少能力,也没什么分辨能力的祖国花朵。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选择让自己闭麦其实是一件非常明智的事情。”   “最后,请不要在祖国花朵面前说脏话。”   陈红辉:“……”   从他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是没有碰到过梁山这种类型的嘴炮招人烦选手,一时被气得双眼瞪大,脸色涨红,半响没说出话来。   贺铉一直就安安静静地站着。   等他们俩说完之后,才淡定地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和手上托着的一个已经开启了的罐子。   “吃吗?”   苏子黎抬起头,循着飘过来的浓郁肉香味往罐子里看了一眼,然后眉毛微微皱起,那种淡淡的嫌弃和纠结表现的非常明显:“这里面找到的?闻着味道还行,但你确定它还在保质期内吗?”   贺铉看了看他手上这个外面包装纸都已经褪色模糊,边缘铁制封皮上爬满锈色,而且没有任何商标,明显是个三无过期商品的罐头。   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那就没办法了。”   “毕竟,我能找到的最好的食物,就只有这个了。”   苏子黎:“……”   “放那吧,我等等尝尝看。”   梁山闻言,差点控制不住自己震惊的表情。   这……   真吃啊?   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在这种危机关头,你们一不吵架,二不救人,在这聊这个看着就不能吃的罐头?而且最后居然还说要尝尝看?你们不要命了?   活着不好吗?   梁山,瞳孔地震。   和他表情几乎同步的是陈红辉,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跳了起来:“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贺铉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我为什么不能有?”   “这不是你该有的东西,”陈红辉舔了舔唇,眼神紧紧盯着罐头,那双不大的三角眼里闪过浓重的贪婪和渴望,“把它给我,我可以用一个道具来交换。”   他瞟了一眼苏子黎,对着贺铉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仿佛之前那些说他是NPC的话根本不存在似的,他扭动了一下,让脖子里的一个吊坠从衣服里滑出来。   “这是我之前在游戏那边换的,防御性道具,一共三次使用机会,现在还剩两次。使用时能够在人周围弄出一个屏障来,防御那怪物的木刺攻击绰绰有余。”   “售价是一百积分。”   “价值比你手上的那个罐头只高不低,要不是我正好需要这东西,我也不会……”   “停一下。”   苏子黎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他无奈地看着陈红辉。   然后在梁山惊讶的眼神里,挣脱开手上的绳索,站了起来。   “陈红辉,我刚刚就说过吧。”   “你演技,够差的。”   他们身上的绳索其实捆绑的非常结实,从身后到身前,像是勒粽子一样紧紧的转了好多圈,所以苏子黎即使是不知不觉偷偷把绳子给割断了,要全部挣脱开一下子也做不到。   所以他身上还缠着些绳子。   但即便如此——   当他站在那里,用带着点轻蔑的语气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帅爆了!   梁山激动的握紧拳头。   然后发现陈红辉也站了起来。   梁山:“……”   梁山:“????”   大家不是一起被抓的吗?   说好一起当粽子,怎么关键时刻你们都叛变了!   过分!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陈红辉的脸色非常难看,他随手将自己身上的绳索丢到一旁,露出了他藏在腰间的短刀。   他的手搭在短刀的刀柄上,似乎是想拔出来。但是看了一眼站在苏子黎边上的贺铉之后,又松开了手,他颇为忌惮的往后退了两步,一跃跳下了祭坛。   “我以为,我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来吧?”   “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不过……”苏子黎的视线在陈红辉身上转了一圈,然后笑眯眯的接过了贺铉递过来的,属于他的短刀,当着陈红辉的面别到了同一个位置。   “做过的事情必定会留下痕迹。”   “你选择了和那位青蛙神明合作,虽然并没有违背游戏的规定,在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偏离了游戏的主线。”   “吴斌是你下手害的吧?”   “砍到一半结果发现了灵牌的猫腻,怕牵连到自己,所以给他留了一口气。我说的没错吧?”   在进入这次游戏前,苏子黎有专门购买过一些关于团体密室的信息。玩家过关情况,比单人自己过要复杂的多。   虽说被分在一起后,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蚂蚱那也是分死的和活的。没人想死,所以大家肯定都会竭尽全力让自己活下去。   不提什么自私不自私,死道友不死贫道那是人人都有想法。   正常。   所以,在那份资料里特地举了一些团队过关时可能遇到的问题。如果是纯粹解密找出去的钥匙那还还办,如果是像他们这次的背景复杂,过程模糊,还配有数量不少的关内NPC的,就需要警惕起来了。   警惕什么呢?   警惕你队友。   那份资料里举的例子十分生动活泼而且普遍,让苏子黎一看就记住了。如果你正处于一个危险的地方,时间有限,你正想尽办法的逃离这里,但同时却还有危险的怪物试图袭击你,一般人会跑,但还有一些会拉其他玩家下水。   让危险去找其他玩家,他趁机找出去的方法。只要保证自己是在NPC下手名单的最后一个上,那他就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更加从容的寻找出去的方法。   甚至有些人,能用这种方法从NPC那边换来出去的方法。   一开始,苏子黎其实并没有怀疑陈红辉,他在前一个密室里表现的一直是一个脾气比较好的老玩家形象,有一定的领导能力,但看到其他人更厉害的时候也不会主动去争抢什么。   但是他演的太过了。   他不应该对着吴斌他们的尸首长吁短叹,更不应该对苏子黎提对贺铉的怀疑。   密室没结束,头顶的倒计时还挂着呢。   你和他们又不是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只是萍水相逢,连梁山都没哭哭啼啼,而是尽快把心思放在了寻找线索上。   你一个老玩家还突然感叹起来了?   当然这只是一点,主要是他当时的演技稍微有点油腻,让苏子黎不自觉的注意了一些。但真正让他怀疑的,还是怀疑贺铉的事。   有NPC这回事吗?   当然有,在游戏的资料里也有较为详细的记载,关于这种能自由流转在密室中,随机顶替一个NPC角色,增加副本难度的存在,是非常少见的。   因为对面的怪物被吓跑就怀疑贺铉是NPC,这推测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一个个疑问汇聚,就让他显得比贺铉还不靠谱起来。按照灵牌能够像青蛙神明那边靠近的人又只有他们俩,两相对比,就对陈红辉防了一手。   本来是猜测他会在关键时刻反水动手的,没想到贺铉这家伙拿出了一个罐头,竟然引得他直接开口要交易。如果拒绝,那就还需要再扯皮一段时间,现在时间不多了,苏子黎可不愿意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所以他直接开口拆穿了他。   “你说的没错。”   陈红辉上下打量着他,表情有些诧异。   “没想到我居然还看走眼了,你还挺厉害的。要是换一个方式的密室,我肯定会试图和你做长期队友,但现在已经晚了。既然到了这,就不要想活着回去了。”   “呱。”   一声沉闷的蛙鸣声响起,一只体表皮肤已经呈现墨绿色的青蛙从陈红辉衣服里爬出来,蹲在他的肩膀上。它看上去比普通青蛙要大上好几圈,皮肤上肉眼可见一条条泛着白色的疤痕,一双本该呈现漆黑色泽的眼睛现在是血红色的。   几乎在看见它的一瞬间,苏子黎背后的汗毛就炸了起来。   冷汗直流。   一种玄之又玄的危机感不断在他心中回荡。   “跑!”   苏子黎弯腰飞快地割断了捆绑梁山的绳索,拽着他就往外跑。   但刚走到边上,就听见另一边传来了另一声蛙鸣。   一个庞大的身影走了过来。   两米多高,长得像是人类,但脸型确实蛇精脸,全黑眼珠。   那个一直在暗中试图击杀他们,曾经杀害了许多小姑娘的“人”终于出现在苏子黎面前。他用手中木刺对准梁山,将他逼回祭坛上面后,转身冲着陈红辉半跪下来,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陈红辉皱了皱眉,看起来有些不悦。   “那个家伙又想来坏我好事。”   他冷哼一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和那个青蛙神明相似的纹路,眼睛里的瞳仁也开始放大,眼看就要将那些眼白部分全部都挤占了。   “田五,先杀了他们,我要立刻开始祭祀。”   “你去帮我挡住那些小贱人们,不能让她们靠近这里一步。”   田五嘶吼一声,低下脑袋。   似乎是在应答。   然后,他站起来,将手中锋利的木刺对准了苏子黎他们。   “等等,”苏子黎抬高声音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罐头是从哪里来的吗?”   “杀了你们,就什么都知道了。”陈红辉狞笑一声,催促道:“田五,动手,不要让他们拖延时间。”   破空的呼啸声瞬息极致。   苏子黎反应极快,往外一窜,倒地连环滚出老远。   “贺铉,接下来该怎么办?”   “对面武力值太高,我们三加起来都打不过啊。”   “等!”   贺铉大声喊道:“援兵马上就要到了。”   下一秒,远方突然射过来几道红色的身影。   身着血衣的女孩们到了,她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躲在了附近的黑暗中,在陈红辉话音刚落之际,她们灵巧地自暗中冲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件件乱七八糟的工具。   然后,狠狠地冲田五砸了下去。   “呱!!!”   一声嘶吼,田五在瞬息之间被砸到在地。   有道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数量多了,哪怕是田五这种一看就非人类的产物,也生生被干掉了。   她们似乎对他充满了仇恨,挥舞起手中的工具时毫不留情,那些锄头铲子,在她们手中变成了效率可怕的杀人工具。   血肉横飞。   田五的声音逐渐轻了下来。   苏子黎拉着梁山躲在角落里,看着那边血肉模糊的一幕,忍不住低低地嘶了一声。   梁山还以为他是和他一样,有些被吓到了。   结果靠过去一听,发现他在念叨的话是——   “打!不要停!”   “打死这些人渣!小姐姐们加油,我给你们加油助阵!”   梁山:“……”   他被噎了一下。   半响偷偷嘀咕道:   “苏哥你这小姐姐喊的,有点差辈了吧。”   “你看她们的样子,我都不好意思喊小姐姐,要不你还是喊妹妹吧。”   “喊小姐姐也没事。”   贺铉笑着走进,他的眼神在梁山抓着苏子黎胳膊的手上一转,“她们的实际年龄要比你们大上不少,喊小姐姐正好。”   梁山:“……贺铉哥你怎么知道她们年龄的?”   “啊,我没有说吗?”贺铉眨了眨眼,看起来十分无辜困惑,“陈红辉说的是真的,我就是NPC,在这个密室里,我顶替了那个后来的神明。”   “真要算的话,这些小姑娘都是我的下属。”   梁山:“……”   梁山:“???!!!”   梁山被贺铉自爆身份的举动秀的满脸懵逼。   还没等他理清楚呢。   突然被cue的游戏醒了。   【恭喜玩家破译第二名神明身份。】   【倒计时0:10:04】   【请各位玩家抓紧时间。】   【注,NPC不能主动帮助玩家,不能泄露密室机密。】   【违者重罚!】 第19章   游戏提示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我知道你们是一边的,但是你还是不能给走后门。   公平游戏,人人有责。   开挂一律封号。   哪怕是NPC也一样。   苏子黎遗憾的叹息了一声。   关于贺铉的身份,他其实也是一直在猜测揣摩,真正确定还是在出口处找到那个被血浸透的小包包。通过猜出神明的身份后,继而顺藤摸瓜,把贺铉这个完全没掩饰的大冬瓜给摸出来了。   将被收缴后,丢在一旁地上的背包背上,苏子黎问他:“逃生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你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不了,”贺铉摇摇头,“我还有事要做。”   透过那片女孩子们和田五打斗在一起的血肉模糊现场,他凝望着陈红辉,嘴角噙着的笑容里带着些许不太分明的淡漠。   仿佛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正看着他不值一提的对手。   如视蝼蚁。   这一刻,他身上带着的那种属于人性的温和彻底褪去,即使他什么也没做,即使明知他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梁山仍是忍不住重重地打了一个寒颤。   NPC和玩家,永远不可能和解。   看着贺铉的背影,苏子黎突然理解了一些陈红辉之前喊的这句话。   因为即使贺铉已经极力收敛,但在这一刻,他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某些特质,还是在一瞬间将他和玩家之间割裂开。   他们,并不属于同一个阶层。   至少,他们这些没经历过多少风雨的玩家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小动物本能的危机意识让梁山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他试图寻找同伴,但转头一看,苏子黎已经淡定自若地走了上去。   和贺铉并肩而立。   他们俩身高差不多,又都是相貌出色的人。   站在一起时,奇异地冲刷掉了他刚才从贺铉身上感觉到的疏离感,取而代之的是……迷一样的登对感。   “……”   梁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明明还没有吃过东西,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快吃饱了的感觉。   贺铉见苏子黎走过来也是一愣,然后侧头露出了一个浅笑:“还剩下十分钟了,你不去找出口吗?”   苏子黎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他用下巴点了点陈红辉站立的方位,道:“这家伙,你准备怎么处理?他还能算是玩家吗?”   “勉强能算半个吧,”贺铉双手插着口袋,一派轻描淡写的闲适模样,“和密室中的存在合作,总是会需要付出点什么。如果他能抢在你们面前逃离这里,那游戏自然会为他拔除这种影响,但如果他不能的话……就只能沦为另一个祭品了。”   苏子黎看了看头上已经变成八分钟的倒计时。   并不怎么惊讶。   就像他之前猜测的那样。   饥饿许久的神明会放弃挑食的小毛病,不管是男是女,都会成为他的食物。   如果有他们这群人在前面吊着,那他还会忍耐片刻,将陈红辉当成一个暂时的合作者,但如果他们离开,那把他当成小零食一口吞掉也是挺正常的事。   只是……   “你帮我们对付了那个怪物,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不只是那个名叫田五的怪物,还有那位青蛙神明。如果不是贺铉在这镇着场子,苏子黎相信,他和梁山绝对会立刻唱一曲凉凉。   说是不能帮助玩家。   但实际上,贺铉已经帮了他们很多。   “这为什么会对我有影响?”贺铉一挑眉,露出一种游戏看了绝对会觉得很欠揍的表情,“我又没有主动给你们帮助,也没有泄露任何关于逃离这里的密室。”   “除了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我被动的和这只青蛙起了点冲突外,我什么都没做啊。”   “嗯,”迎着陈红辉怨毒的眼神,苏子黎笑了起来,“对,你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帮忙拦住了所有危险而已。   他想了想,在自己的背包里摸索了一番,最后在内袋里翻出了一袋QQ糖。这不是他主动买的,而是当时购买物资的时候,压缩饼干买三送一给的。   本来准备无聊的时候当零嘴吃掉,但现在这个时候,正巧可以拿得出手。   他把糖塞进了贺铉手里。   贺铉低头,轻轻扬了扬眉。   “我不接受贿赂啊。”   “我知道,这不是贿赂。”   “临别赠礼而已。”   苏子黎转身,带着急的火烧眉毛又一句话都不敢说的梁山离开。   他摆了摆手。   不是很大声的话散落在风里,听的贺铉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   “拜拜,下次再见。”   红色的倒计时悄无声息的又跳动了一位,倒计时五分钟。如果换个地方,换个时间,这五分钟大概能吃个面包,刷个牙之类的,忙碌一点小事,但换到他们这里——五分钟顶多走个几百米路。   完全不够找出口。   也就是说,苏子黎刚刚和贺铉告别聊天送糖的时间,完全就是在耗费他们逃生的珍惜时间。按当下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就葬送了他们唯一的生路。   苏子黎看着梁山皱成一团,可怜巴巴的脸,饶有趣味地询问他:“你不骂我吗?”   梁山一呆,疑惑地反问:“我为什么要骂你?”   “因为我唠嗑浪费了很多时间啊,有可能马上就要带着你死在这个犄角旮旯的破地方了。你难道不生气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梁山挠了挠头:“苏哥你浪费时间那也是浪费你自己的时间啊,你又没拦着我去找出口,我其实刚刚已经在边上转了一圈了,啥都没找到。考虑到我个人的能力问题,我觉得我现在跑出去找就是大海捞针,其实什么也找不到,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不如就留下来抱大腿啊。”梁山回答的理直气壮,丝毫不以自己的行为为耻,“我看你那么淡定,肯定是已经想到出去的办法了。”   他十分娴熟的露出一个狗腿且谄媚的笑容:“苏哥,时间都快到了。要不您就别藏了,赶紧露一手,回头出去了,我请你吃饭啊。我们家附近的火锅店,贼好吃!”   苏子黎:“……”   他伸手拍了拍梁山的脑袋。   “不是我已经找到了出去的办法,而是出口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人送给我了。”   梁山:“???”   啥时候的事啊?   你们暗箱操作那么早的吗?   这操作真骚气,不过我好喜欢嘿嘿嘿。   苏子黎从口袋中取出了那个已经被压扁的小青蛙,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捏捏好,然后放在掌心中,压着折纸青蛙的“发动装置”,手指一松。   青蛙跳了出去。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泛着白色光芒的洞口。   那只糖纸折叠而成的小青蛙扭了扭身体,神奇的变成了一只穿着衬衫,头戴凉帽,背上还背着一个小背包的,画风十分熟悉的青蛙。   “呱——”   它叫了一声,抢在苏子黎他们前面蹦进了洞口。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隐隐有一个童声出现在他们的耳畔。   “旅行开始啦。”   “……”   学习虽然不怎么好,但是玩游戏还挺精通的梁山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声音颤动地惊问道:“旅行青蛙?!”   “嗯。”苏子黎应了一声,眼里隐含笑意。   “你之前不是有偷偷问我,另一个神明的身份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啊?”梁山明显是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他结结巴巴的道:“另一个神明,不,不是贺铉哥吗?”   “是他,可是这只是他作为NPC顶替进来之后他的身份而已,可不是说这神明原来就是这样的存在。”苏子黎怜悯地摸了摸傻孩子的脑袋,“这个后来的神明,就是旅行青蛙里的青蛙。”   梁山:“????”   满脸懵逼。   满脸写着我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子黎很耐心的和他解释:“我在村民挖出来的出口附近,找到了一些女孩子的尸首,同时也在她们身上找到了一些小配饰。有一个小背包上,就绣着旅行青蛙的形象。”   梁山:“?”   梁山不懂:“可是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吧?”   万一是人家小姑娘就是纯粹喜欢这个游戏人物的形象,所以买了个小包包当挂饰呢?   苏子黎抬头看了看倒计时,还剩三分钟不到,还能多废话两句。   他加快了语速:“村民们一直以来供奉的神明都是青蛙,以他们的执拗和落后的心态,以及渴望长生的愿望来说,不会轻易更换信奉的神明。而且看村中的情况,也没有发生信仰变迁之类的事情,唯一的可能是,新来的神明在村民们没有发现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偷取了部分信仰。”   “或者说,它是被绝望的女孩子们所召唤来的。”   苏子黎看着那只折纸青蛙进去的洞口,垂下眼睛,声音低沉的道:“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会在长时间的监禁中被磨去爪牙,变得懦弱麻木。现代社会的义务教育给了她们抓住一线光明的可能性,她们狭小的世界里被塞进了其他的颜色。”   “她们看到了更多风景,也知道了自己现在身处的情况是多么不正常。”   “她们想反抗,却又不知如何去做。”   “在这种情况下,某个偶然情况下接触到了旅行青蛙这款小游戏的女孩子,心中幻想自己村中供奉的神明如果是这样可爱的无害的就好了。”   “于是,新的神明出现了。”   梁山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隔了几秒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这个神明后面会变成那个样子,是为了,为了替她们报仇吗?”   “是啊,”苏子黎点头,“善意的花盛开美丽无害的缤纷,但痛苦的绝望则会萃取出最锋利的刀刃,这是她们无奈之下对自己的保护。”   只是她们不应该任由仇恨侵蚀心灵。   如果在反杀村民后及时收手,她们活下来的部分其实是有机会逃离这里,过上正常的生活。至少,孤儿院会比这里好点。   她们也能在那里接受到一些人的善意。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   苏子列望着贺铉所在的方向笑了笑,他推了一把梁山,示意他先进入洞穴。   “走吧。”   “时间要到了。”   一脚跨入,熟悉的晕眩感从脑内传来,苏子黎眼前一黑,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脑海内又响起了熟悉的电子机械音。   【恭喜您成功逃生。】 第20章   苏子黎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发现他依旧穿着进去密室的衣服,只是腰上的背包被卸了下来,腰上别着的匕首放在了枕头边。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变过。   但实际上,他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经历了一场冒险。   他活着回来了。   和上次浑身酸痛,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的惨烈景象不同,这一次他除了肩膀上还缠着的白色纱布外,其他基本是毫发无损。   真是多亏了那个送他小青蛙的人。   休息空间里的时间正巧轮到了日出,掀开窗帘,那一轮橘红色的光芒正照耀着天际,将周边的云层晕染成了温柔的霞光。透过窗户,能看见远方矗立着的一座座高楼和行走在其中的,密密麻麻的人流。   仿佛他还停留在繁华的世间一般。   但实际上——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不过是游戏在他的窗户上投影出来的他家附近的景象而已。   苏子黎已经在这里住过三天,在这三天里他早就仔细的观察过这房间里的一切,这扇似乎能通向外界的窗户也早就被他研究了一遍。   所以他现在早就不再关注底下的人流。   只是……难得看见日出,似乎看一看也不错。   抱着这种心态,他在窗前坐了下来,然后看见了摆在桌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04:37。   嗯?   苏子黎下意识回忆了一下自己进密室的时间,似乎是当天的下午一点左右,如果按照这个休息间的时间来算的话,这里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十五个小时左右?   他在密室里经历的逃生时间是五个小时。   三倍的时间流速?   还是说这个时间流速并不是恒定的?   他困扰地皱了皱眉头,还没继续想下去,游戏的声音姗姗来迟地响起。   【C级密室“青蛙神明”正在结算中——】   【正在判断得分项。】   【寻找到受害者的身份+10】   【找到凶手的身份+10】   【推理神明祭祀过程,猜测出女孩们死亡和村民死亡的原因+10】   【寻找到关键线索,带旅行青蛙的小背包。寻找到其他线索……,推断出两位神明的身份+20。】   【成功逃离密室+50。】   【恭喜玩家苏子黎完美通关,总评分共100,超过了百分之八十的玩家。】   【请继续努力,加油鸭!】   末尾还加了一个拟声词。   苏子黎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呵,恶意卖萌。   虚伪的游戏。   他顺手就把手塞了口袋里,但下一秒,里面传来的异物感让他惊讶地抽出手,顺带把里面的东西给捞了出来。里面是一只被压的扁扁的,小帽子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身上还灰扑扑的带了好多灰黑色痕迹的糖纸小青蛙。   它怎么又回来了?   苏子黎的眼神变得温和了一些,他拍了拍它身上的灰尘,发现这只小青蛙的背上居然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展开后,糖纸上有一行用铅笔写的稚嫩且熟悉的字迹。   “谢谢你们。”   【恭喜玩家获得NPC吴燕燕等人的感谢,解锁后续隐藏剧情。】   熟悉的屏幕又跳了出来,贺铉站在最前面,身后跟了一堆穿着红衣服的小姑娘,看起来很有拍鬼片封面的既视感。   就是做的事不是很像。   他们正站在那个祭坛上,地上的尸体被清理过一遍,那些村民的尸首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具具被整齐摆放好的,属于小姑娘们的尸首。   她们被仔细的收拾好。   衣裙妥帖,头发被扎上了好看的辫子,手里抱着一个玩偶的旅行小青蛙。   每个人都很可爱。   周边的柱子上,吊着曾经的刽子手。   苏子黎在其中看到了之前追着他跑的那个浑身长骨头碴子的怪物,还有一些曾经在底下密室里看见过的尸体。   他们被挖出来,悬挂在那里,仿佛是故意让他们来看着。   看见贺铉点燃大火,看着火海将地上的尸骨吞没,看着他温和的一个一个摸过小姑娘们的脑袋,然后将他们送入轮回。   而他们,却只能挂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继续当个孤魂野鬼。   继续被那只渴望人类血肉的青蛙所辖制着。   “乖乖的去地府排队投胎,等你们从那里出来啊,就要重新上学了。外面不仅风景比这里好,作业也比这里多很多哦。”   贺铉笑得十分和善:“加油,我等你们给我考个高考状元回来。”   女孩子们:“……”   正在酝酿的依依不舍突然就全都没有了呢。   眼角的泪珠也自动缩了回去。   “行了,快走吧。”贺铉冲她们摆手,“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在这有什么好耽搁的。赶紧走吧,等你们走了,我也好回去睡觉。”   火焰高高的窜起,将那一个黑色的石坛包裹。   所有的罪孽,所有的怨恨,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尘归尘,土归土。   她们早该踏上新的人生。   视频缓缓结束,苏子黎看着最后那一幕定格在贺铉身上的屏幕,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浅笑。他就知道会这样,贺铉这家伙,看着没什么亲和力,其实还挺心软的。   旅行青蛙中的隐含的特质。   有一项就是父子,或者也可以说是母子关系。   新神明为何窃取信仰没有被人发现,因为他在带走女孩子的同时,也给予了一定的补偿。所以那些女孩子们的所有权其实早就被转移了,她们在哪里执迷不去,只是因为仇恨,而且原本的旅行青蛙神明也缺少一定的引导能力。   所以,只要她们能想开,什么时候都不晚。   突然,苏子黎的眉毛皱了起来,回想起视频里那一片片不怎么和谐的画面,他遵纪守法好公民的基本心态忍不住冒了出来。   “都这样了,我要不要帮着报个警?”   “不管是什么时候,出了人命,总是要喊警察叔叔的吧?”   【可以哦。】   游戏非常及时的冒了出来。   【本游戏有代为报警程序,高效全面,配合发送事发地址,配合发送资料,还能防黑客反侦察。包你用的放心,用的满意。】   苏子黎:“……”   他好奇地询问道:“报一次警要多少积分啊?”   【五十积分不二价。】   游戏回复的极快。   苏子黎:“……”   你掉钱眼里了吧?   打扰了,告辞。   太贵了,这么贵的报警方式不是很适合他这种在生存线上挣扎的萌新玩家。反正那里面剩下的也基本都不是什么好人,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等什么时候他从这破游戏里出去,再帮着报警好了。   他果断放弃了花积分的想法,然后又突然想起来一个事。   “游戏你是不是上次和我说,我送走了李雯母女的合照,就导致了那个密室坍塌?那这回这密室呢?NPC都走了一半,还经营的起来吗?”   游戏:“……”   【青蛙神明密室坍塌,已处罚肇事NPC。】   苏子黎:噗。   哈哈哈哈哈游戏就真的非常公平,不管是玩家还是NPC,只要敢犯事都要赔钱!   他是真没想到NPC居然也会被处罚,想到自己上次被掏走的五十积分,他特别好奇的询问:“罚了什么啊?也是扣积分吗?”   游戏沉默片刻。   【与玩家无关。】   【下一次密室开始于一周后,请玩家做好准备。】   如果游戏能够再智能一点,或者说,如果游戏能说脏话的话,它可能会把闭嘴,你个玩家不要关心NPC的事这种话砸到苏子黎脸上。   不过它不能。   所以它施展了话题转移大法。   【玩家奖励积分已经到账。】   【由于玩家在密室中表现优异,成绩出色,获得了所有可获得的积分。系统自动奖励单次购物全场九折券一张,是否使用?】   苏子黎:“……”   你又想骗我花积分!   我告诉你,这回我就是饿死,就是馋死,就是从这里蹦下去,都不会花很多积分的!基本的装备都有了,这次只要补充一下食物,他一定可以存下一百多积分的!   然后下一秒,他看着游戏推荐的新人豪华大礼包——带有一定空间折叠属性和配套的止血药绷带等,陷入沉思。   这东西单买光背包就要一百积分一个。   药品零零散散加起来要二三十积分呢!   现在礼包有折扣,而且还能九折,加起来最后只要97积分就能到手了!看起来好像很合算的样子啊,而且这些东西又都能用得到……   苏子黎思前想后,将商城翻了个底朝天,最后还是忍痛下手。   买了!   用得到的东西就不亏!   而且他还用三积分买了一个大白兔奶糖套餐和成长快乐奶套餐,凑一起刚好一百积分。看着自己又重新变回二十积分的余额,苏子黎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一招重回解放前啊。   赚积分真的好难。   接下来的一周内,苏子黎的生活过的自律又咸鱼。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每天按照时刻表锻炼,早起跑步,回来后看书补充知识顺带打打单机小游戏,下午进行其他锻炼,晚上继续看书,看完锻炼后洗个澡睡觉。   他也曾试过能不能联系其他人,但这里一不能出门,二不能交友。问游戏能不能联系其他玩家,哪怕是给个论坛都行啊。   结果它很高冷的一句话都没回。   希望你下次忽悠我买东西的时候也一样能保持高冷:)   新买的背包不愧它昂贵的价格,看着小巧,里面其实有一平方米的空间,塞入了所有准备好的东西之后,还空出一大截来。而且背上后也没什么重量,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好帮手。   就是贵了点。   苏子黎捏着背包带子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下一秒,熟悉的晕眩感席卷而来。   也许是晕了两回,已经晕出了经验来,这一次苏子黎并没有直接昏过去,而且努力保持了基本的清醒,但是这也并没有什么用。   传送的过程很短暂。   天悬地覆,惶惶然不知身处何处。   然后,腾空的脚就踩到了实地。   想回忆刚才的传送,脑袋里就只剩下晕晕乎乎的感觉,半点都没窥探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甚至还有点想吐。   苏子黎下意识撑住了旁边的墙壁弯下腰,缓了许久,脑子里那阵嗡嗡作响的恶心感才缓缓褪去。被完全屏蔽掉的感觉也终于恢复了。   第一个感觉就是冷。   空气里带着一股浓重的阴冷感,呼吸间嗅入其中,整个肺腑就像是含了一块冰块似的,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手扶着的墙壁也很冷,触感凹凸不平十分毛糙。   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雪白。   这是一间病房。   白色的墙壁,米色的窗帘,泛着冷色的地砖以及那张明明漆着白漆,但可能因为使用年限比较长,已经带着些许黄色的床铺。   头顶的白炽灯照亮着这一片空间。   整个房间里,除了床对面的一张桌子和一个单人的单薄小沙发就再也没有其他摆设了。   这里,简洁的要命。   并且没有丝毫温情感。   苏子黎怔了下,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本来利落的衣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成了蓝白色的病人服。手背上甚至被贴上了一块带着消毒水气味的胶布。   这可真是……   鲜明的表达了他此时扮演的身份啊。   还好游戏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把他的背包都给弄掉,苏子黎在他边上的墙壁角落里找到了他的背包和换下来的一件外套。   他身材比较标准,裤子外面套了件宽松的蓝白色外裤也不影响行动,上半身就只给他把外套换了,里面的T恤没动。   苏子黎嗅了嗅衣服上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就暂时没再管他。不管游戏寓意何为,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不要太过偏离它设定的东西。   他把背包提起来,放到了桌子上。   眼神转动时,不经意间落在了那张床铺上。   病床的床脚上,那块铁制的隔板上面似乎还贴了一张纸?   苏子黎靠近,撩开遮挡视线的床单,将那张因为贴的太久,几乎已经和隔板融为一体的纸张露出来,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的字迹边缘微微模糊,但还是能看得懂。   “037号床。”   “苏子黎。”   “……”   苏子黎楞了几秒,即使知道这东西百分百是游戏搞的鬼,但心底还是止不住地涌动出了一股寒意。   这次的密室,给他的感觉十分难受。   比上个密室还不舒服。   放下床单,苏子黎转身去摸自己的匕首,想将它暂时先别在身上,以防万一。但刚走出去两步,就听见一阵刺耳的铃声。   病床的床头上方。   那个破旧的,生着重重铁锈,看上去仿佛已经没有用了的床头铃突然振动起来。   “铃铃铃——”   “踏——踏——”   病房外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了平静而又沉重的脚步声。   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第21章   脚步声靠近。   苏子黎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紧绷的神经带出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几乎是想都没有想的, 立刻身体一动,向前小跑几步缩进了角落里。   耳边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和急促紧张的呼吸声。   他蜷缩在角落里, 恰好处于房门视角的死角处,即使有人从门上的……嗯?苏子黎的眼神落在房门上, 这才发现了它的不妥之处。   房间里的设施虽然简单,但头顶有白炽灯, 病床旁有几个类似呼吸机一样的机器,窗户顶上甚至还挂着一台空调。   现代化的风味十足。   但这扇门——   它给人的感觉十分老旧。   木质的结构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黄棕色“污垢”,颜色低调且不太好看到让人第一眼下意识就无视掉了它, 等注意到之后, 才会惊讶的发现,那层污垢竟然是一层铁质的包层。   只是因为积年累月的无人清理,或者说, 对比病房里其他设施, 更像是故意无人清理加上建造时故意涂抹的颜色而变成这样。   墙壁上森寒的凉意透过衣服传递到肌肤,并迅速渗入到骨头深处。难以忍受的寒意刺激着身体本能地战栗起来, 但很快就被他强行压制。   苏子黎贴在墙壁上, 整个人安静地伏趴着, 随着那脚步声越靠越近, 他的呼吸也越来越缓慢, 甚至连心跳声都仿佛轻微了起来。   “踏——踏——”   脚步声, 在他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一股浓重的, 混合着铁锈味道的血腥味自门缝中飘了出来。   背后的鸡皮疙瘩瞬间就爬了起来,苏子黎缓缓压低后背,冷汗顺着他的鬓角缓缓滑下。即使没有和外面的东西对上,只是听见了脚步声和一点味道,但属于人类的求生本能此刻在他脑海中疯狂地拉响了警报。   逃!   逃逃逃!   不能和这东西对上!   会死的!   金属碰撞的声音突然响起,听起来像是钥匙串互相撞击的声音。   他想要开门进来?   这个念头飞快地在苏子黎脑海中滑过,几乎就在下一秒,他速度飞快攀着墙壁,灵巧地窜到了门口,然后捏着门把手下方,那块代表着反锁的小方块,转了一下。   “咔哒——”   门被他在里侧锁上了。   金属的碰撞声停了下来,似乎是停顿了几秒,然后,门把手缓缓转动起来。   “咔嚓……擦咔……”   缓缓旋转了几圈后,坚强的门锁始终抗住了,并没有让他把门给打开。   外面的东西似乎恼火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尖锐的摩擦声。   仿佛指甲滑过木板似的。   包着铁皮的门板开始晃动起来,它看起来有点摇摇欲坠,总之,不是很安全的样子。苏子黎咽下了一口唾沫,脸上露出了一个尴尬慌张的笑容。   这可怎么办……   好像一不小心就把那家伙给激怒了。   苏子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只针管。这是他之前购买的,能够飞快起到效果的强效麻醉剂,据说对拥有肉,体的NPC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按照这动静来说,外面这位……   应该有身体吧?   门板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声音已经从挠门变成了不是特别重的撞击,听起来,一声比一声重。不过即使是这样,门外的存在也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能够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   苏子黎当然也不敢说话,他右手拿针,左手摸匕首,蹲在门口随时准备进攻,但就在这时——另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   听着就和他房间里那声突然响起的铃声一模一样。   这也是床头铃?   外面的撞击声突然停了。   似乎他也在倾听着这铃声,然后……沉默片刻后,脚步声终于又再度响起。   这一次,它渐行渐远。   苏子黎缓缓松了一口气,心脏从强行压制的状态下挣脱出来,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飞快跳动起来。但还没等他从这情绪里挣脱出来,冷静地思考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声明显属于女生的,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响起,并在响起后不久,戛然而止。   “……”   苏子黎靠着墙壁,一动不动。   属于游戏的机械声音就在此刻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一片近乎沉凝的空气。   【欢迎各位玩家进入密室逃脱游戏。】   【此次密室为复合型密室,且难度程度为B级,请各位玩家一定要小心谨慎,切记不要做出任何让他们误会的事情。】   【本次密室的逃脱时间为七天。】   【逃脱时间较长,所以请玩家自行寻找补给点。】   【注:因为此次密室难度较高,系统将会给逃脱次数不超过五次的玩家提供简单的身份提示以及给予主线任务提示。】   【正在发送任务提示。】   苏子黎感觉这声音停顿了一下,继而又在他耳畔响起。   【玩家苏子黎,密室身份:病人。】   【主线任务提示:想要离开医院,必须让医院里任意七位NPC在你的出院申请书上署名签字。拿着申请书到达医院门口传达室,才能逃离这里。】   游戏的声音不快不慢,平静地叙述着所有提示。   为了防止自己记错记漏上面的字句,苏子黎飞快地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开始记录。   写完之后,他忍不住皱紧眉毛。   B级?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上一次参加的那个青蛙密室的难度等级只有C。但即使如此,那次要不是有贺铉帮忙,他们也差点直接全军覆没。   直接跳到B?   他的运气真的不算好。   密室的选择一般来说都是随机的,但基本也会遵循一点规律。比如逃离几次的玩家该去什么难度等级的密室,这些都能大概预测一下。   具体的推断例子的话——   陈红辉也是逃脱过四次的老玩家,但是他还是被分到了D级密室。虽说有他之前的成绩可能不是特别高的原因,但是也能很鲜明的对比出来了。   这次的密室,非常不正常。   至少他这种萌新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难道是因为他前两个密室表现的太过出色被选中了?还是纯粹的运气差?   苏子黎微微皱眉,手中的笔在密室的提醒上面停留了一下。   和上期完全模糊靠自己猜的青蛙密室来说,这次的主线任务直接给出来,确实给他减小了部分难度。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比漫无目的的去寻找简单多了。   但他觉得——   即使是在降低难度的情况下,他这次的密室恐怕也不太好过。   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浮现的无数疑问和危机感压下,苏子黎刚想站起来把本子收好,游戏的声音突然又跳了出来。   【滴——】   游戏仿佛出现了一些问题,声音嘶哑不说,这警报声还一卡一卡的。突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它终于恢复了正常。   【发生特殊事件。】   【病房中的呼唤铃无故响起,导致除玩家苏子黎外四名玩家全部身亡。】   【触发支线任务:寻找真相。】   【是谁按响了呼唤铃,唤来了本不该在这时出现的怪物?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的身份是什么?他是否还存活?】   【请玩家尽量解开其中的疑问。】   【成功后会有大量额外积分发送,奖励额度在(0-100)积分内。】   苏子黎:“……”   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里一直窜到了头顶。   这就是B级难度的密室吗?   开局就是队友死光,就剩下他一个完全没发育起来,完全没找到任何线索的两次逃脱小萌新。   这是要命啊!   “我艹!”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浓重的阴霾爬上心头,压地他立刻把整理休息这几字丢到了脑后。   他打开背包,把这次准备好的所有东西,能装的都装备上了,然后迅速地扫视着房间里看起来能藏着信息的地方。   刚想去翻。   他鬼使神差地停下步伐,打开门锁,拉了一下门把手。   “咔嚓——”   熟悉的声音响起。   苏子黎探头看了看,然后呆立在原地。   房门外,门把手和门把手边缘凸起的一个铁圈上,一个长得还挺精致的黄铜色铁锁挂在上面,将房门和门框锁死在一起。   无法分开。   他把那个怪物给锁在了门外,没让他进来,于是……那东西也在外面挂了一把锁,把他给锁住了?   报复心那么强的吗?   苏子黎震惊了。   正在这时,游戏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恭喜玩家苏子黎触发第一个任务,逃离病房。】   苏子黎:“……”   艹! 第22章   逃离病房的关键当然就是外面那把锁。   苏子黎拉开门缝仔细观察过, 那就是一把样式普通, 看上去随便跑一个卖锁的小店就能买到的普通锁头。但它其实又没有那么普通, 因为在它黄铜色的表面,印着几个凌乱的, 带着血色的指痕。   血迹似乎是不久前才染上的。   鲜红的颜色凝固成一抹艳丽的色彩。   只是看着它,就能揣测出那个怪物是怎样冲进其他玩家的房间, 将他们杀害后,又带着一身血迹离开。   然后, 他来到了苏子黎的门口。   在进门失败后,恼怒地掏出这把锁挂上去之后离开了。   从某种角度上可以推测,它大概不仅仅是一个报复, 更有可能是一个标记。一个等一下他可能还会回到这里来的标记。   不过游戏既然已经给出了这个任务, 就代表着,那个怪物暂时性不会再来他这里。有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杀了很多人,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在床头铃没有响起的情况下并不能出现。   反正就是他有一定的可以逃生的时间就是了。   至于这个时间的长度, 出去之后会不会当场冒出一个怪物来追着他跑?   没人能确定答案。   苏子黎又低声骂了几句, 长时间开着门缝也不是一个好主意,人类在汲取了众多恐怖电影后, 在遇到这种情况时, 本能地会脑补一些让人背后发凉的话题。   比如说……   他在房间里搜线索, 有一只眼睛悄悄地通过门缝窥探。   苏子黎:“……”   一想到那个场景, 他就感觉自己背后的鸡皮疙瘩爬起来了一堆。   谨慎地将房门关上, 并准备锁死。   但在关上的最后一秒, 苏子黎下意识地向外望了一眼。   透过半掩的房门, 一条长长的走廊映入眼帘。走廊的灯似乎坏了,黑漆漆地一眼望不到头。而除了他房间的灯光外,走廊两侧其他的房间也是一片漆黑,不能窥探见任何的东西,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仿佛是张着口的巨兽,正耐心等待着猎物进入,然后——将其一口吞噬。   苏子黎垂下眼睛。   他看见了走廊的地砖上,那片和他房间里地面颜色一模一样的地上,一行湿润的,带着浓郁血腥味的脚印一点一点地走入了走廊深处。   嗯?   这脚印怎么只有前半个纹理清晰?   苏子黎看着那脚印后半个的点状印子,有些惊讶地微微挑眉。   高跟鞋?   那怪物,还是个女的?   这就能解释之前的脚步声为什么那么清脆,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了。本来他还以为是因为那鞋子的材质问题,可能是比较偏硬踩在地上声音较大的那种,没想到竟然是高跟鞋。   在医院里穿高跟鞋吗?   她不是医护人员?   所有医护人员,不管是护士还是医生,甚至是护工之类的,在工作时,为了方便在一些突发状况时,尽快地给予支援,他们都会穿着比较容易奔跑的平底鞋。   而不是这种一看就跑不快的高跟鞋。   苏子黎在这个怪物的身份上画了个圈,并在边上打了个问号。他轻轻地把门重新合上,并且关上了门锁,“咔哒”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传出去很远。   除了刚开始突然响起的床头铃和紧接着的五六分钟,这个副本其实一直都非常的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他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   更可怕的是——   他心中很清楚,接下来的时间里很有可能一直会这么安静。   因为那些能够制造出声音的玩家已经全部阵亡,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在这里搜寻。   苏子黎嘲讽的笑了笑。   这要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玩家过来,可能光脑补就得把自己给吓死了。   他的话……   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不过也不能在这里长留,需要尽量加快速度了啊。他将背包重新放回到桌子上,然后眯着眼睛,重新仔仔细细地将这件病房再度打量了一遍。   游戏不会随便发布没有可能的任务。   既然它说了要让他从这里逃离,那就代表着,这件病房里肯定有能够开启那把锁的钥匙或者工具,甚至更大胆一点,这里,可能有其他出口。   首先第一点,先看看窗户。   “刷——”   苏子黎一把拉开那张厚重的窗帘,被蓬勃而出的灰尘呛地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这什么东西?看着挺干净后面怎么那么多灰尘?……嗯?”他吐槽到一半,看到窗帘后的东西后,忍不住惊讶出声。   米色窗帘后,是一扇看起来非常普通且常见的窗户。   不常见的是上面的防盗窗。   正常的防盗窗都是造在窗户外面,铁质的或者铝合金制的凸出去栅栏一样的格子,有些人家会在上面摆一些小花盆或者养葱蒜之类的大一些的盆子。   苏子黎家里就是这样,低头望下去有时候还能看见楼下小姑娘给自己的仙人掌和种的小草莓浇水,嘴里念叨着自己种的草莓会更好吃。   这样一片郁郁葱葱的,只觉得生活气息浓厚,让人舒服。   但是在这里,窗户外的防盗窗是用铁条制作的,上面满是深红色的铁锈以及……一缕一缕被缠上去的黑色发丝。它们缠绕在一起,仿佛是藤蔓一般沿着窗栏攀爬,丝丝缕缕地占据了窗外折射进来的百分之八十的光线。   偶尔有不知从哪里来的微风拂过,里面的发丝就轻颤着抖动起来。   看着这一幕,苏子黎只感觉心底发毛,总觉得这些发丝像是有生命似的,会一点一点生长并朝着病房内爬进来。   “这东西……”   苏子黎皱着脸,露出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嫌弃表情。   他真的不是很想去触碰这东西。   但是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回到床铺那边,蹲下撩开床单,那张泛黄色的纸张依旧贴在那里,上面的字迹也没有变化。   “037号床。”   “苏子黎。”   在医院中,住院的病人在床脚隔板上会有一张类似病历卡一样的纸张,上面主要是用来填写记录病人的基本资料,以及他们每天需要用药的量和时间的。   这一般是给医务人员看的东西。   苏子黎刚看见这东西时,他还以为是游戏搞的鬼,代表着他进入这里后的身份是住在这间病房里的病人。后面游戏给予的基础身份资料,也证明了这点。但是看着窗台上那丝丝缕缕的头发,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发丝浓密,乌黑发亮且因为这段时间没剪显得稍微有点长。   但也不至于长到能拔下来缠绕在窗台上吧?   这头发肯定和他没关系,但是却又出现在了他的病房窗户上,这又代表着什么意思呢?   总不能是隔壁病友过来唠嗑的时候,无聊缠上去的吧?这头发量,按现代年轻人的发量来说,恐怕薅秃五六个都不够使。   苏子黎用自己的匕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些发丝。   纹丝未动。   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看来是可以触碰的。   他大着胆子拿匕首尖掀开了几缕,并且试着割断了它们,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他直接掏出一根小棍子,卷了一大堆的头发直接扯开。   几乎凝结成块的灰尘不断从缝隙中掉落,苏子黎捂着脸,一通狂扯后迅速避开,然后……尘埃散落。一张缠绕在铁条上,又被头发覆盖的纸张露了出来。   苏子黎又花了点功夫,把它从上面揭了下来。   因为保持了很长时间的卷曲,加上存放不当,外部已经褪色发黄的纸张取下来之后立刻又缩成了一团。苏子黎把它压着展开,然后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张广告纸。   “想要变得好看吗?对自己的五官有什么不满吗?只要您有需求,我们就能为您解决。”   “完美整形医院,让你的人生不再缺憾!”   ……   下面是两幅图片,图片有些模糊,但大致还能看清楚应该是一个女生整容前和整容后的对比图。差距很大,但对于看惯了各种平台上,卸妆前后差距视频的现代人来说,其实也并没有很让人惊讶。   只是……   整容医院?   苏子黎再度看了看床铺那些写着自己名字的字条,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不是很好看。   “我需要整容?”   不是他吹,他从小到大称霸校草称号多年,只有人喊他小白脸,从来没有人说他需要整容的。   垃圾游戏。   建议回炉整一下眼睛。   除了这张广告纸,窗户之后就再也没找到过什么线索。苏子黎卷了半天,除了收获了一大堆头发和灰尘之后,一无所获。   哦,还确定了外面的防盗窗焊的非常结实,基本不可能从这里爬出去。而且……外面的空间如同他第一个接触的密室一样,蒙着一层灰雾。   不过又比他那次好些,灰雾薄了很多,隐隐能看见藏在它里面的,正面对着病房的空旷场地,中间还有一个生长的非常茂盛的花坛,一堆植物失去了人类打理后并发出了茂盛的生命力,歪歪扭扭,千奇百怪地朝外探出枝丫。   在视角的尽头,隐隐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平房,边上是高高的墙壁以及结实的大铁门。   那就是传达室?   苏子黎的目光漫无目的的从整个场景里晃过,然后……在他眼角余光里,突然看见一个传达室的窗户亮了一下,一个人影在窗口一闪而过。   这是什么情况?   他呆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立刻掏出手机,对准传达室的方向拍了一张照片。   灰蒙蒙的雾气里,低矮的建筑物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一个人影挂在窗口。   凭借脖子上的那个绳子,缓缓摇曳着。   苏子黎:“……” 第23章   苏子黎凝视着手上的照片, 翻开小本子对了一下。   没错啊。   游戏说, 让他把盖到了七个章, 哦不是,七个签名的申请书送去传达室, 然后他就可以出去了。   现在看来——   不仅他要签名的那几个估计不是人,要看的那位估计也不是人, 毕竟正儿八经的人类都不能那么挑战自己的颈骨极限,把自己和风铃一样挂在窗口荡。   密室逃生……   呵。   你干脆把这局游戏名字改成他苏子黎和非人类算了。   痛失所有同伴, 连和上局一样捡个话痨回来唠嗑的机会都没有,苏子黎脸色不太开心地又把窗帘重新拉上了。反正外头什么都没有,还开着它干嘛?等着人从外头来看他吗?   “刷拉”一下。   整个房间的光线由天然光转白炽灯。   嗯?   苏子黎怔了一下。   他盯着窗户对面的墙壁凝视几秒后, 又把窗帘给拉开了。   斑驳的光线透过外面的防盗窗, 照进室内。现在是下午两点多,本应该是一天之中天气最好的时间,但是由于外面蒙着的这层灰雾, 整体的光线程度就和雾霾一样, 看不太清楚。   之前还被那些头发遮盖住了一部分,就更加看不清了。   但是现在被苏子黎粗暴地扯掉了一部分, 那点可怜的阳光就充沛了不少, 混合着白炽灯冷白色的灯光照耀在墙壁上的时候, 打出了一片浅色的, 看起来不太分明的, 凹凸不平的痕迹。   这是什么?   苏子黎凑近一看才发现, 墙壁上雪白色的涂浆居然是后期又涂上去的, 而且涂的很薄,不注意的时候没有办法发现,但当他靠近且仔细观察的时候,那些特地被人藏起来,不让人发现的猫腻,就再也无法藏匿。   有人曾经在墙壁上,刻下过字。   不。   苏子黎转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木桌,它包括边上被特意包裹地十分圆润没有什么棱角的小沙发。它们附近都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写东西的物体,或者说,没有任何可以用来伤害自己的东西。   只有一本已经被翻阅了很多次。   边缘已经毛糙翘起来的书籍。   苏子黎伸手摸索了一下凹凸不平的墙面,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的发现,这上面的字迹,是有人用自己的指甲深深地扣挖出来的。   他扣的极深,即使是此时还是能感觉到当时那人的疯狂。或者说,应该是无聊以及……不知不觉的疯狂?   苏子黎皱着眉,一点一点从上到下,摸索着将这墙面上的字迹给拓写了下来。   “来到医院的第32天,晴。”   “护士把我的日记本给收走了,她不让我继续写东西了。”   “她也不让我出去。”   “不过我找到了一本新的日记本,我可以背着她偷偷的写。等出去之后,也许还能拍几张图发朋友圈呢。嘻嘻,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韩杏杏的医院历险。”   “我的头发越来越少了,但是她说是术前准备的后遗症之一,让我不要担心。等手术之后好好养养就没问题了。我还是有点担忧,现在的人秃的那么厉害,我本来头发也不多,这要是后面长不出来了可怎么办啊?”   “小姨今天来看我啦。”   “我让她带了把小锁给我,病房的门怪怪的,总是锁不紧,我想把它给锁起来,这样晚上睡觉就安心多啦。”   “总说在这里无聊,写东西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想写。”   “但是这本日记本写起来手太疼啦,今天就到这里好啦。”   ……   墙上的字迹又密又小,有时候还能在里面摸到些许尖锐的,深深刻在里面的小尖茬。这是刻字的那人遗留在里面的指甲残片,苏子黎几乎可以回想的出,当时这篇日记写完后,墙壁上血迹斑斑,然后……一位披头散发,额后的头发秃了很大一块,双手血淋淋,指尖全部血肉模糊的女孩子,正呆滞地坐在墙角。   嘴角也许还挂着一抹奇怪的笑容。   这篇日记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太过庞大,庞大到推翻了苏子黎之前的一些猜想,让他只能把前面的构思推翻再度重新推理一翻。   因为病床隔板处写着他的名字。   苏子黎本来还以为这里住着的应该是一个男士,或者说,他本来以为,他的这间病房本来是空置的,后来因为他们这些玩家插入后,游戏才将那些空置的病房,仿造着边上某些病房里的状态,又给重新搭建了一番。   但现在看来。   它哪里有那么勤快。   它根本是把一些有原主人的病房,直接挪来改了改名字,就当成是他们的。至于这个病房里的原主人?可能是死了,也有可能……在外面游荡呢。   回想起那把和医院的画风格格不入的黄铜色小锁,以及那位穿着高跟鞋四处游荡杀人的女性怪物,苏子黎十分头痛的搓了搓太阳穴。   他觉得他可能中奖了。   那位怪物的身份有两个可能性,一是来看韩杏杏,然后不幸被留在这里的小姨。二就是韩杏杏本人。   从高跟鞋来推断,是小姨的可能性比较大点。毕竟韩杏杏已经在这里住院住了至少一个多月,她不太可能穿着高跟鞋,但也说不定,这坑爹的游戏万一在后面多安排了一个剧情,韩杏杏遇到了啥,所以又去搞了个高跟鞋呢!   这谁也不能确定。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   他惨了。   因为不管是韩杏杏还是小姨,她们俩如果要选择一个病房待的话,肯定是他现在待的这个。游戏搞个骚操作,把人家的底盘给鸠占鹊巢了,怪不得人刚才那么生气呢。   换你,你不气吗?   苏子黎特别忧伤的叹息了一声,他觉得这个游戏就是想让他死。   但他还不想死,所以就只能按照任务苟一苟了。   看到这日记的唯一好处就是——终于能确定出去的方法了。不是另外找出口,也不是想办法从窗户那爬出去,而是找外面那把锁的钥匙。   韩杏杏让她小姨帮她带一把锁过来,那小姨肯定是在外面店里买的锁,这种锁为了以防万一,都不止一把钥匙。除了外面那怪物身上会有钥匙之外,其他的应该也有,只要找一下就好了。   苏子黎本来是准备在房间里再搜一圈的,但是他其实有个不算毛病的小毛病,就是手有点贱,碰到什么凹凸不平的地方,总是喜欢都扣两下。看见谁脑袋上的呆毛竖起来了,也总是喜欢去糊两下。   虽然平常他基本都能控制住自己这点小毛病,因为突然去摸别人脑袋不仅不礼貌,还容易被人当成脑子有病,但是现在……这地方也不太需要忍吧?   因为搜查线索就是需要到处摸来摸去,被微妙的合上了喜好的苏子黎下意识地往墙上日记写完了之后的地方又摸了一圈,大部分都是没什么意义的划痕,估计是韩杏杏她当时神志不清的时候抓的?   心中吐槽这坑爹的整容医院,愣是给整的像一个精神病医院。   手指划过墙壁最底部,快要和地砖接轨的地方,苏子黎突然动作一顿。   这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屈起手指,加大力度抚摸了一下墙壁,指腹下凹凸不平的区域突然往里移动了一点。这墙壁里,怎么还有个小坑?   掏出匕首,苏子黎半点不客气地拿刀尖凿了进去。   软软的墙壁直接被掀开,露出了其下被堵在小坑上的木片,再把木片巴拉开,一把崭新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小钥匙叮地一下掉落到地上。   苏子黎:“……”   这是不是充分地证明了一点。   有时候手贱也挺有用的。   既然拿到了钥匙,当然不用继续在这里停留下去了。苏子黎将背包背上,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手电筒,匕首依旧插在腰间,只要手一动立刻就能将它拔出来。   再度打开门。   门外的世界已经十分寂静。   手电筒的灯光顺着地面上带血的脚印滑向远方,将周边的物体全部照亮。和之前给他的印象不同,走廊这虽然冷清,但却不空荡,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   乱七八糟的纸张文件包括他曾经在房间里找到的那些广告洒满了地面,缺胳膊断腿的桌椅翻倒在地,还有一些拐杖,药瓶针筒等能在医院里看见的小东西,也四散在地面上。   墙面本来也是雪白的,但许多凌乱的血迹遍布在上面。   看形状,有不少还是喷射上去溅到的。   看上去,这里似乎曾经发生过一场恐慌。   但是后来人似乎又清理过这。   因为从走廊那头,直直走到他房门的地面上,被清理的很干净。其他病房门口,全部堆积着各种桌椅垃圾,就他病房门口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只是现在也不太干净了。   因为一排鲜红的脚印杂乱地印在他门前的地方上。   而且……   那些脚印,比起他之前关门看到的……   要多了一些。   之前是一排脚印缓缓延伸出去,现在,在那排脚印边上杂乱地多出了另一排,而且明显还在他门口溜达了一圈。苏子黎注视着地面,缓缓地,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这他妈……   其中包含的意思就不用多说了吧?   他在里面找线索,准备想办法出来的时候,外面那位也一直在这里徘徊,就想着进来呢!指不定还偷偷拧过门锁,只不过他当时机智,一直把锁给关着,所以才没让她得手。   想到当时的场景,苏子黎就觉得背上发寒,浑身僵硬。   他咽了口唾沫。   看着眼前的走廊,心里十分不想走出去,但是不走也不行。   病房对他来说,虽然能算是一个暂时的安全点,但谁能保证这个安全点能安全到什么时候呢?按照他玩过的这类密室逃生游戏的设定来说,如果他在这病房里停留的时间待的太久,很有可能会触发其他更加恐怖的变化……   游戏里他就该准备存档了。   但是现实里……   他就只能硬刚。   苏子黎抿了抿唇,拿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脚下的地砖很容易传导声音,即使他小心再小心,也还是响起了一阵勉强比高跟鞋声音要低上不少的脚步声。手中电筒的光芒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滑动落在道路两边的病房门上。   房门紧闭,几乎看不到敞开着的。   而且这些病房对着走廊的墙壁上,都没有安上窗户。   所以,他完全看不见里面是怎么样的,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心中脑补了无数次的开门杀,他走起路来越发小心,插在腰间的匕首也被他拔了出来。   也许是紧张过头,脑子自动地想找到能够安慰自己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突然就想到了贺铉。上一次副本的时候,开局就是他站在他身后看他,害他还以为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被吓得冷汗都快下来了。   后来他们一起把副本给过了。   这家伙还把那些NPC小姑娘都给送走了,游戏说处罚都由他来背,那他现在会怎么样了?是被罚了积分,还是被罚干苦力去了?   瞧他很有底气的样子,应该不会过得很惨吧?   苏子黎的思绪飘飞了一段,然后脚下不小心踩中了一个针筒,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把他一下子就给拉了回来。抬头一看,边上的病房房门上面拿红色的漆写着一串数字。   【503】   刚才他的病房上面的是多少来着?   应该是508吧?   这是五楼?   苏子黎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串数字多看了几秒,觉得这一看就不正规,像是私营小企业的医院还挺大。也是,要是不大也不能整出这种精神病院的架势来。   他直接就把贺铉的事给抛之脑后。   且并不觉得自己偶然想起之前一起过关的伙伴有什么问题。   只是忍不住还对贺铉的身份留有存疑,因为不是他自恋,他总觉得这人对他的态度和对别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好像他们是很久以前认识的一样。   只是……   他要硬说的话,说因为他好看,这也说得过去。   说着自己不自恋,但苏子黎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最近在密室里经常活动,加上回个人空间的时候,也安排了各种锻炼项目,这导致他最近比之前稍微瘦了一些。   肚子上腹肌也快成型了。   总觉得自己刚报了名的健身卡,仿佛没什么用场了。   周围的黑暗依旧浓郁,手中的手电筒只能勉强照亮部分的地面,明明知道边上可能有什么东西在伺机而动。甚至可能下一秒就会有个穿着高跟鞋,单手就能撕裂他的怪物出现,但是他愣是靠着自己给自己开玩笑的能力,强行把这段太过紧张的感觉给安抚了下来。   转而仔细观察周遭的环境。   墙壁两边的杂物给他的观察造成了不小的难度,毕竟在这个情况下,他也不能挨个都去搬动搜索。闹出那么大动静,可怕就不是搜索,而是等着怪物来掐死自己。   “哒——哒——”   属于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苏子黎尽量快地走动着,只有碰到什么看起来奇怪的东西才会停步观察一番。眼看马上就要走到走廊尽头,贴在安全门上方不再发亮的绿色紧急出口标牌也清晰可见。   但就在这时……   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这里的空气质量其实一直不怎么样,尘封太久后桌椅腐朽的味道,地面上血迹蒸发的血腥味,和空气中灰尘呛鼻的味道。在里面待久了,苏子黎都已经快习惯了这股味道,但是这股突然而来的血腥味不同。   它很浓郁。   并且,十分新鲜。   这是一种很模糊的形容词,但闻惯了那股放置许久的血腥味后,这股味道一入鼻子,脑袋自动就给出来新鲜这个形容词。而且迅速联动整个身体,背后汗毛直立,心脏也加快了跳动。   苏子黎在原地站立了几秒。   然后……他转头看向血腥味的源头。   他边上的病房。   上面的房号是:【501】   房门是虚掩的,但是因为之前没有靠近,所以他并没发现这扇门是开着的。现在他只是轻轻一用力,房门就自动向内划开了。   地面上,鲜红的液体缓缓流淌着,已经凝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几个十分眼熟的,高跟鞋的鞋印在顺着水洼向前。   但他已经准备好看到的惨烈景象,却并没有出现,一个凸起的人型正躺在病床上,白色的被子被扯开,将他从头盖到了脚。   只有一只手从被子里滑落,鲜血顺着他的手指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   苏子黎握紧拳头,缓缓朝病床走去。   “哒——哒——”   他自己的脚步声有那么响吗?   苏子黎脚步一顿,被他脚步声掩盖的声音依旧响起。   “踏——踏——”   这是……   那个高跟鞋的脚步声?!   苏子黎面色大变,立刻转身冲房门扑去。 第24章   “砰——”   沉重的撞击声如同惊雷般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苏子黎急促地喘息着, 整个人靠在门板上, 一只手抓着门把手, 另一只手正放在门锁上。在刚刚那紧急的一刻,他直接扑向房门, 想都没想,直接关门上锁。   但其实, 他还是迟了。   因为在扑到门口处的那一刻,他看见了一个站在黑暗中的人影。   那确实是一位女性。   黑暗中的惊鸿一瞥让他没来得及看清她具体的样子, 只记得她立在暗处,粘稠的红色液体沾满身体,那张苍白又模糊的脸上也飞溅着许多血迹。   她刚刚已经走到了门口。   按理说他根本来不及关上门, 她就会冲进来, 那为什么,她竟然没有进来?   苏子黎紧紧地握着门把手,冰冷的物体硌地掌心生疼, 但同时也让他的思维无比的清晰。他回想起来, 在他扑到房门后,经过房门前的那一刹那, 外面的那个怪物看着他……   似乎在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苏子黎闭上双眼, 抓紧时间回忆当时的场景。因为极度紧张而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的那一幕被自动调出, 不停放大, 最后定格在那人微微惊愕睁大眼睛的画面上。   没有错。   就是因为那一瞬间, 些许的情绪起伏, 所以她才没有扑进来。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在他身上, 有什么值得她惊讶的地方吗?   苏子黎想不明白,之前看她在外面敲门的愤怒样子,也不像是他熟人啊。跳过他长得好看这个不靠谱的回答,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她见过他?   或者说。   她知道他。   回想起贴在病床上的,他的大名。   苏子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游戏这到底是坑他还是救他啊?   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里,门外的那位也诡异的没有任何动静。在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后,门外,终于再度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它变得更近了。   甚至,就在门外。   她轻轻地伸出手,尖锐的指甲缓缓划过门板,发出一阵阵令人背后发毛的不适声音。薄薄的木门能暂时将她阻隔在外,但却并不能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离。   苏子黎甚至能想象出,她站在门口,身体紧贴着房门,一边划动门板,一边侧耳倾听房间内有什么声音的样子。她似乎并不喜欢直接暴力突破,而是选择先吓他们一下……   不对。   这个猜测转瞬间就被他推翻。   之前在他自己病房的时候,她虽然也稍微停滞了些许时间,但很快就暴躁起来,如果不是另外一间病房的惨叫声响起。他可能已经和躺在他身后病床上的玩家一样了。   那她现在并没有直接进来的原因是什么呢?   “嗬……”   宛若人类濒死时的呻吟声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苏子黎身体一僵,背部的肌肉在一瞬间就绷紧到极致,他压在门把手上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的唇角颤动了一下。   “不会那么惨吧?”   这一次,他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清晰地听见了自他身后传来的,衣料摸索的声音,人类沉重喘息的声音,肉体碰撞到床板发出的沉闷的声音以及……摩擦爬行的声音。   答案被解开了。   外面的怪物没有急着进来是因为,他已经主动迈进了另一个陷阱,将自己送到了这位新鲜出炉,战绩为零,自己身上血液都没流干但战斗力应该还是能吊打他的怪物嘴下。   他甚至还贴心地帮人关上了门。   封锁了自己最后一个可以逃生的渠道。   这可真是……   前有狼后有虎,生机渺茫啊。   危险的处境让他衣服没一会儿就被冷汗给浸湿了,心跳的速度加快再加快,仿佛马上就能从喉咙里跳出去,手脚僵硬,一瞬间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但是他的脑子却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飞快转动着。   迅速判断出以他现在的处境,他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是……   柿子挑软的捏!   先打了再说!   苏子黎速度飞快地一个转身,瞅准那位正朝他爬过来的血呼啦的前队友,一脚就踹了过去。   一声闷响。   扎着马尾辫满脸是血的女生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种勇气,直接转身就朝她动手了。不过这也没什么用,她歪了歪被苏子黎踹偏过去的脑袋,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来,继续朝着他爬来。   这病房里的白炽灯似乎是在之前被损坏了。   所以,唯一能给这里提供光源的,就是病房床顶另外拿电线接出来的一个光线昏暗的灯泡。   灯泡度数不高。   照亮的区域也就那么点。   正好打在那位掀开被子,“揭棺而起”的女生身上,她的上半截身体还算完整。至少手臂和脑袋都好好地,就是沾到的血液多了点,但是自她胸口向下,一个几乎撕裂了她整个腹腔的庞大伤口裸露在那里。   内脏散了一床。   沾染着浓稠的血液摊在床铺上。   一条腿呈现扭曲的形状,白色的骨茬冒在外面,然后和另一条看上去比较完整的腿放在一起,平静的卷在被子里。   随着她的爬动,一条粘稠的被拖行出来的血痕出现在地面上。看着她的样子,苏子黎忍不住叹息一声,她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对死亡的恐惧和绝望,但是身体已经彻底被同化成怪物了。   这是他之前的密室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虽然上一波的密室,队友中也有死的十分凄惨的,但死后还被折腾成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嗬……嗬……”   她一边爬动着,喉咙里还不断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声。   她的爬行速度很慢,但渐渐地可以发现已经在逐步加快,两条胳膊从缓缓攀爬到飞速腾挪,进化速度快到让达尔文都为之哭泣。   苏子黎的闪避动作也从刚开始的游刃有余,到后来的惊险连连。   不能再等了。   他咬牙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朝她砸了过去。   黑色的物体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   本来它的落脚点应该是在那怪物脚边,但是当它从她脸颊边上,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动作飞快地转头探出嘴巴,嗷呜一口,把那东西给咽了下去。   苏子黎:“……”   计划失败。   而且仿佛还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去了。   怪物张了张嘴。   女生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人性化的表情。   大概是……   恶心的意思?   她张嘴呕了两声,没呕出来。   然后眼睛突然越瞪越大。   “砰”地一声闷响。   她的身体抖动了两下,嘴巴张的大大的,一股白烟从里面冒了出来。   最让苏子黎沉默的是……   她的肚子,就那个被掏开的大口子,也同步冒出了白烟。   “呕——”   怪物难受地原地打滚起来。   苏子黎:“……”   说实话,我原来的计划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真的。   你信我。   手中的麻醉剂突然毫无用武之地。   回去也许能给游戏的那个烟雾弹打个五星好评,这质量真的不错,这样都能炸开。   原本凶险的战斗就以一种离奇或者可以说是画风奇怪的状态突然点了个暂停的符号,苏子黎抓住这个机会,上去就给她来了一针。   女生的残尸翻腾抽搐着,缓缓失去了动静。   苏子黎看着它的样子,缓缓松了一口气。   还好,麻醉剂对它们是有效果的,那这代表他多了一个临阵保命的手段。而且对外面那位……也稍微多了一些生机。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他正想去听听看,外面等着的那位还在不在。突然,他停下脚步,疑惑地耸动了一下鼻子。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奇怪?   有点像是大蒜里混杂了香菜的味道,里面还乱七八糟的加了薄荷柠檬大麦茶,有一股臭屁虫的余味,甚至还把它们凑在一块炒焦了。   苏子黎:“……”   “呕……”   是他没忍住被熏吐了吗?   他下意识擦了擦嘴角,但手上干干净净的,根本就不像是吐过了。   那是谁吐了?   他转过头,发现在药效下昏迷过去的怪物和帕金森一样疯狂抖动起来,还没释放完的白烟跟着一起疯狂抖动。站在她身边隐隐能听见骨骼扭曲生长的声音,像是爆豆一样……   “噼里啪啦。”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苏子黎还没弄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外面一直安安静静,除了偶尔挠一下门证明自己还没走的高跟鞋女士突然疯狂的嚎叫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让她们也极度畏惧恐慌的东西。   她开始疯狂地砸动房门。   即使是铁皮包裹着的木门,在这种攻势下,也没能多撑一会儿。   “咔嚓”一声。   房门破了。 第25章   继续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并不是什么机智的行为。   脑海中掠过这个想法时, 他的身体已经扑了过去, 像之前冲上去锁门一样, 到达了房门处。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是来关门的。   “咔哒——”   门锁落下的清脆声音落入耳朵。   苏子黎一咬牙, 做出了一个堪称疯狂的举动。   他打开了门。   门外怪物不停想扑进来的冲击力连同他大力拉开门的力量汇合到了一次,“砰”地一声……卡在门板内的双手带着她撞向了墙壁。   似凄厉又似欢喜的嚎叫声在耳畔响起。   苏子黎抓住这个门口被空出来的间隙, 猛地冲了出去。   在经过那怪物身侧时,他几乎是完全不受控制地, 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也正在看他。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带着扭曲而又僵硬的笑容。一只眼睛还算完整,但另一只干脆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血洞, 红白色的液体从那个洞口流淌下来。   她紧紧盯着苏子黎, 一张嘴咧到最大。   黄浊的液体从她嘴中流出,腥臭的血腥味和一股难以形容的腐烂味道从她身上传出,在混合着那股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味道, 苏子黎差点没忍住当场吐出来。   但是他强行忍住了那股自喉间而起的冲动。   他转身抄起了那些杂乱堆放在墙边的桌椅, 也不看具体的落点是在哪儿,反正就劈头盖脸地冲那怪物砸了下去。不砸不行啊, 就那么扇门板, 根本拦不住她, 要是不动手他转头开跑, 这边把手一缩立刻就能给大家表演一个追逐赛。   他腿上的游戏出品耐用耐跑运动鞋VS怪物脚上的红色高跟鞋。   就适用性上来说。   是他赢了。   就速度来说——   那肯定是人怪物赢啊。   苏子黎深深相信游戏设定的不科学之处, 只要对方想, 哪怕是踩着高跷都能跑出奥运会百米赛金牌选手的实力, 而只要他想……   任何一个可能有障碍物的地方,都有可能绊倒他。   不同阶层的战斗如果想要获胜,除了一些必须的小手段之外,他也必须要抓住机会,敢干肯干。还要敏捷度够,能够承受对方腾出手来的反攻,还能偷偷给对方再来两下。   考虑到里面那位的前车之鉴,苏子黎直接把剩下的三只麻醉剂全部拿出来,一股脑地趁机扎进了对方身体里,然后身手敏捷地避开对方的反击,转身向走廊逃窜。   在逃离的过程中,他敏锐地发现,这怪物的反应不太正常。   她的外表依旧是可怖的,嚎叫依旧是凄厉的。但是速度和反击力量,都没有他想象中的恐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子黎在奔跑过程中,抽空往后瞄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差点忍不住惊叫出声。   那怪物伏趴在地上,身体不正常地扭曲在一起,皮肤表面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黄色小水泡。在苏子黎震惊的眼神中,那些小水泡仿若拥有了生命一般,蜿蜒着四处生长,甚至连她身上那件染满血液的裙子也被覆盖。   她抽动着身体。   嚎叫声逐渐变低。   苏子黎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即使没有再继续奔跑,但是他的呼吸却越发急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地飞快,耳朵里隐隐传来嗡鸣的声音,甚至眼前还闪过了晕眩的白光。   他本来以为这种情况是因为运动加上过于紧张,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再摸摸自己额头上不断滴下来的冷汗,哪里还想不到原因。   ——那个突然出现的气味有问题。   它有可能是这个医院里研究出来的实验气体,也有可能是和这个密室形成的原因有关,有什么东西,在经年的变化中变成了这样。   大致功效目前只能判断出几种:   1、对医院内的NPC会产生极大的影响,导致它们进入畸变状态。   2、对人体影响略缓慢,大致需要三分钟左右才能产生效果。   3、吸入大量该气体后,肾上腺激素会增加,身体虚弱乏力,还有……   苏子黎擦了把鼻子,沾了一手鲜红的血迹。   他露出了一个虚弱苦涩的笑容,腿脚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还有内出血和头晕眼花,意识逐渐不清。   腿脚一软,他控制不住地瘫倒在地上。   看着不远处那位已经逐渐丧失人形,但还是坚持不懈地朝他爬过来的高跟鞋女士。苏子黎努力地动弹了一下腿脚,混沌的脑子下达了指令,在经历了一个他看来异常遥远的时间后,勉强到达了腿部。   然后——   他的脚趾动了一下。   苏子黎:“……”   天要亡我。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的更加波澜壮阔一点的,比如在某个密室和里面的NPC同归于尽,比如找出游戏BUG,和它干上一架后,壮烈地离世,又或者……在游戏里苟成一个老油条,然后在某一天成功脱离这个破地方,回去继续自己的求职之路,顺带给游戏里其他玩家带来一分可以离去的希望。   但没想到的是,他的死法居然会是这样。   在没有挣扎之力的情况下被怪物给弄死,这死法太窝囊也太凄惨,他能申请自动下线吗?或者游戏给开个氪金窗口也行啊,他立马就氪个金手指出来。   思维乱七八糟的浮动着。   苏子黎阖上了眼睛,身下的地面冰寒彻骨,那股寒气顺着接触的地方,透过衣服,渗透入肌肤骨骼,身体的肌体本能地开始颤抖起来。   有几处皮肤传来了热辣辣的剧痛感。   想来是之前他在房间里和那两位周旋的时候,不小心受的伤。他刚才的经历,说起来还算轻松,惊险但又不危险,实际上这俩一个个看着是肉体凡胎,身上到处都是变异点。   那骨头和手指甲,亮出来尖端咻咻地带着寒光。   随便一挠就留下一道痕迹。   他已经竭力避让了,但还是不免留下了些许伤口。   之前还在纠结着会不会导致伤口感染,现在倒是有点感激。如果没有这些伤口的话,恐怕他现在已经昏过去了吧,哪里还能意识清醒地想这些有的没的。   “嗬……嗬……”   高跟鞋女士的嚎叫声里加入了另一种熟悉的声音。   苏子黎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发现里面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出来,此刻正一起趴在走廊的地面上,朝着他前赴后继地爬来。   那两张疯狂又扭曲的脸上,写满了垂涎欲滴。   黄棕色的涎水自她们嘴里流出。   “嗬……嗬……”   肉体摩擦地面的声音敏锐地一同进入耳朵。   苏子黎似乎隐约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但仔细侧耳倾听的时候又没了,周遭十分寂静,他所能看见的就只有那边那两个正用毛骨悚然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的怪物。   她们离他,就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了。   那大概是他已经出现了幻听症状。   面无表情地在自己的诊断书上多加了一笔,苏子黎突然皱了皱鼻子,努力地嗅了嗅。   然后他面色空白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我也开始发臭了。   这也太难了。   死都要死了,就不能让我死的好看点吗?   “哒——哒——”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这幻觉还带回放的。   苏子黎转动眼珠子,额边的冷汗一滴一滴地滑落进衣服里,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的,伸进口袋里握住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按照游戏的说明书摸索到了上面的一个微微的小凹陷。   正准备按下去时——   他突然听见了砰地一声,仿佛是什么重物砸落在地的声音。   苏子黎眼皮一抖,刚想睁开眼睛,一个熟悉的带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请问这位睡美人先生,需要我吻醒你吗?”   苏子黎:“……”   他惊讶地睁开眼睛。   对上了一张熟悉的俊脸。   贺铉穿着一身医生的白袍,带着金丝眼镜,正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熟悉的“物体”,半截刚诈尸不久的同伴怪物。   她大概是爬地匆忙,自己身上其他零散的部件,也没来得及带。贺铉看了一眼她,挺嫌弃地瞄准走廊尽头,也就是苏子黎之前想进去的那个紧急撤离通道,随手一抛。   “咻——”   她划过一道弧线,连肠带肚的飞了进去。   然后,里面传来了骨碌碌滚下楼梯的声音。   苏子黎:“……”   他看着贺铉,想说的话千言万语憋在心里,最后只憋出来了一句。   “你吃了吗?”   贺铉:“……”   他的表情似乎也空白了一瞬,大概是怎么都没想到,在这个可以说是危机关头的时刻,旧友重逢,结果苏子黎就说了这么一句。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笑了笑,眼尾浅浅地弯了起来。   苏子黎羞愧地抿了抿嘴,如果他还能动弹地话,他肯定会当场给他表演一个原地打洞,或者说,他肯定会做一些什么缓解现在的尴尬。   但是他不能动。   所以他感觉到了一种沉重的窒息感。   像是第一次大学回家过年,睡得正香呢,他妈突然掀开了他的被窝,而他的表弟表妹还有一堆亲戚正站在他的房间门口看着他。   苏子黎:“。”   他张了张嘴,试图给自己找到一个合理还不丢脸的理由解释,但迟钝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罢工,脑袋里空空荡荡的,完全想不出任何话可以说。   最后。   他颓唐地闭上了眼睛。   你看不见我。   我只是一个快要坏掉的人类罢了。   良久,试图捕捉的笑声没有听见一声,一只带着浅浅松香的手却靠了过来。贺铉毫不介意苏子黎此刻身上传出的那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弯腰将他捞进了怀里,略一用力就抱了起来。   “我还没吃晚饭。”   “今晚食堂正好有牛排,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去吃?”   说话间,贺铉的胸膛微微震动。   苏子黎枕在他的胸前,迷迷糊糊深吸了一口气。   “好好闻。”   他下意识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嗯?”   贺铉低下了头。   “没什么,”苏子黎镇定自若地回答道:“我就是太饿了。”   所以闻什么都觉得好闻。   是的!   就是这样没错!   真的没有一点其他的意思!   看着他强作淡定却又遮掩不住窘迫的样子,贺铉笑得更灿烂了。   就在这时——   游戏的声音响了。   【检测到游戏极度危险NPC正朝你发起进攻。】   【为保证玩家生命安全,请玩家尽快逃离。】   【注:检测到玩家感染奇异病毒,需要尽快寻找到对应抗体。】   【病毒发作时间倒计时:0:54:07】   【此次游戏逃脱倒计时,六天21小时三十二分七秒。】   【请玩家抓紧时间。】   贺铉:“……”   苏子黎:“……”   顶着苏子黎茫然的眼神,贺铉伸手摸了摸他的腰。   然后——   【滴滴滴——!】   游戏的警报立刻炸了起来。   震的苏子黎耳朵疼。   【玩家受到攻击,请尽快逃离!】 第26章   游戏这个迷之操作让苏子黎懵了。   原来遇上危险的NPC, 它竟然是会发出警报的吗?那为什么之前你一声不吭?是当时我受的伤不够重, 还是高跟鞋女士她们等级不够?   你明晃晃地这么歧视低等级NPC不会被投诉吗?   苏子黎懵了一会儿,突然有些克制不住地想笑。   妄图在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时候做动作,就容易发生一些平常完全不会发生的意外。比如现在,他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   “咳……咳咳……”   他呛地满脸通红。   贺铉抱着他没办法腾出手来,只好无奈地看着他, 并贴心地调整了一下公主抱的姿势, 让他能够咳地更加顺畅一些。但没想到苏子黎缓过来之后, 没有第一时间反省自己的行为,反倒是伸出手飞快地摸了一把贺铉的胸。   【滴滴滴——!】   游戏的声音, 不出所料的又响了起来。   【请玩家试图主动挑衅危险NPC。】   似乎是为了加深强调语气, 他特地又多补了一句。   【珍爱生命, 人人有责。】   能安然无事地挑衅游戏的机会不多, 听见它这么说,苏子黎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又多摸了两把。   这个时候,他突然理解了自己妹妹养的那只特别手欠的猫。   越被制止,越想手欠。   你还不能打我的感觉, 真的特别开心呢。   嘻嘻嘻。   就是感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苏子黎抬起头,正对上贺铉平静的眼神,他……偷偷摸摸地缩回手,安安静静地闭上眼睛, 伪装自己是一个不会动弹的病人。   “你可以继续。”贺铉道:“我不介意你摸。”   苏子黎:“……”   双方陷入了一段时间诡异的平静。   贺铉一挑眉。   看着乖巧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苏子黎, 下定论道:“你害羞了。”   “我没有。”苏子黎立刻回复。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回复的那么快, 那么急切,恐有做贼心虚的意思。大家都是男人,摸一把其实也不算什么,他当时在学校,经常围观同学们互掏要害。   下手快准狠。   毫不留情。   令人不禁为他们今后的生活略微担忧。   他当时因为长相原因,掏他可能会受到女生们的持续性白眼,所以并没有参与过这个活动。但同性之间勾肩搭背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仔细思索后,他给自己刚才的行为下了判断。   普通动作。   没有越界。   并不足以构成性骚扰。   所以只要他态度够坦荡,够自然。   就可以了。   于是苏子黎道:“大家都是男人,摸一把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有的我也有啊。”   然后——   贺铉把他扛到了他房间的浴室。   并试图给他脱衣服。   苏子黎:“……”   “别别别,我自己来就行了。不用那么客气,真的!”   “你确定?”   贺铉把手一松,他立刻软趴趴地冲浴缸栽了过去,还好被及时拎住拉回来,否则他这浑身的伤口,一定会再加上一条,头部撞伤。   起因,腿软站不稳。   贺铉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又把他之前的话再度重复了一遍:“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不用害羞。也不用和我客气。”   苏子黎:“。”   这真的不行,他……   他思考了一下,发现贺铉这动作也算不上是性骚扰,最多只能算是帮助瘫痪朋友,避免他继续发臭。其实他还挺佩服贺铉的,能够面不改色地面对他这个染上了奇怪病毒的朋友,不介意他身上的味道,直接把他给扛回来了。   是一个做护工的好苗子。   开玩笑的。   之前是被游戏和贺铉的举动给惊到了,回过神来或者说是他下意识思考拒绝理由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表情立刻就严肃起来:“不行。”   他断然拒绝道:“我感染了病毒,这东西有传染性,你不应该靠近我。”   贺铉能徒手抓怪物,一摸他游戏就拉响警报,而且之前他在的那条走廊可以说是充斥着那股奇怪的味道,贺铉能抱着他走上几层楼梯现在还是安然无恙,风度翩翩的样子。   苏子黎随便一猜就能猜到他估计不受这病毒的影响。   但是这不代表他们能降低警戒心,因为病毒并不是一种一成不变的东西,它随时可能发生异化。一时能防御住,不代表永远能抗住。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贺铉,他的白大褂外套已经被他蹭的黑黄一片,边缘还带着许多红褐色的血迹,里侧穿了白色的衬衫和黑色西裤。非常职业化的打扮,但是对预防病毒没有任何作用。   苏子黎的眼神落在贺铉半敞开的衣领上,微微皱起眉头:“要不然你先清理一下吧,换件衣服,然后找找有没有医生穿的那种防护服,然后……”   然后找点消毒水放缸里把他泡进去。   最好换个房间把他们俩隔离安放,这是最安全的做法。   “不用,”贺铉摇摇头,“我不会受这个病毒影响,而且……”   他玩味地勾了勾嘴角,伸手揉了揉苏子黎的脑袋,道:“你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在你遇到我之后。”   遇到他之后?   苏子黎迷糊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异常?   游戏拉响警报还是你当面手抛怪物给他带来的惊吓?   或者……   他突然一惊,下意识地低头闻了一下自己。   苏子黎:“==”   还是臭。   “我觉得我正在腐烂。”   他瘫倒在浴缸边上,脸上写着生无可恋。   贺铉:“……”   “你没发现,你的情况在遇见我之后就没有再恶化了吗?”贺铉憋着笑说道,“我正在帮你压制它,到时候你只要及时找到抗体,就会没事了。”   “而且,你身上的味道是因为躺在地上沾到了味道,不是因为你自己。”   压制?   他没烂?   苏子黎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确定自己没有像高跟鞋女士那样多长了点东西,身上没有烂掉的地方,脑袋也越发清楚,鼻血也不流了之后,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在遇到贺铉后,他的身体状况的确是好了很多。   之前他是摇摇欲坠,随时都能现场给大家表演一个昏迷,现在虽然脑子还是晕晕乎乎的,浑身发烫,但实际上,那些汹涌而来的并发症状,已经被压制下去了。   只是因为现在的状况也算不上太好。   所以一下子没意识到而已。   “你……”   他动了动嘴,迟疑地出声。   “我没事,”贺铉卡在他前面截断了他的话,他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似的,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只是一点小小的帮助而已。”   “你可以把这个看做——”   “你在玩游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NPC,然后他给了你一个免疫病毒的buff,让你能够用时间去完成你的任务而已。”   苏子黎眨了眨眼睛。   贺铉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在前面快要走到死路的时候帮他敲开了边上的墙壁。   他该感谢他的。   但是感谢是需要送谢礼的吧。   可是他对他几乎毫无所知,只知道他似乎很喜欢大白兔奶糖这种,小孩子爱吃的东西。   苏子黎微微颦眉,想问写些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   这时候的他才恍然发现。   他和贺铉只是萍水相逢,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人是可以信任的。   于是——   苏子黎道:“那我应该很快就恢复行动能力,不牢你费心,我自己来吧。”   贺铉:“……”   糟糕。   早知道就等等再说好了。   他还是不愿意出去,于是他们俩人就苏子黎到底能不能自己脱好衣服这个话题进行了一分钟左右的讨论,最终结果是苏子黎忍受不了自己身上臭烘烘的味道,妥协让贺铉站在浴室门口隔着玻璃围观他滑进浴缸为休止符。   “等一下。”   看完后正准备退出浴室的贺铉被叫住了。   苏子黎从浴缸里探出半个湿漉漉的脑袋,叮嘱道:“我背包你刚是不是也顺手帮我拿上来了?打开里面那个侧包,那塑料袋包着的那些是给你的。”   礼物?   贺铉楞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得到意外的馈赠。   嘴角止不住地勾了起来。   连不能继续待在这里的一丁点遗憾都没了,他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目标直指那个他之前随手拎上来的,并不是很重视的黑色背包。   “还有一件事……”   就在他快要把门给关上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一句声音很小很轻的话。   “谢谢。”   苏子黎把头半埋进了浴缸里,遮盖掉自己莫名不太好意思的心情。   “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不客气。”   贺铉捂着胸口,走了出去。 第27章   腾腾的热气从浴缸的水里冒出来, 蒸出了一片雾霭朦胧的感觉。苏子黎泡在这一片泛着热气的水蒸气里, 任由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顺带把他的脸给蒸地通红。   贺铉这个免疫buff还挺好用的。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觉得自己从那种虚弱的状态里挣脱了出来,时刻能给大家表演一个广场舞来证明自己身体倍棒,腰不酸腿不疼。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一些之前来不及注意到的事情。   比如, 贺铉居然在浴缸里放了泡泡球。   ——他大概不太会用这东西, 拳头大的粉白相间的球球他一次性丢进去了三颗, 现在正在他面前漂浮着飞快转动,白色的泡沫随着它们的旋转飘动在水面上。   苏子黎捞起自己的手闻了闻。   噫。   居然还是玫瑰味道的。   太娘了吧。   他左右看了看, 最后在他头顶上方的墙壁上, 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几乎和墙壁同色的小柜子, 应该是用来放一些不能沾水的杂物的。他打开了柜子, 本来是准备找找能不能找到放置这些泡泡球的盒子,把它们给塞回去的,但是没想到的是……   柜子门一开,在里面憋了很久的橡胶小鸭子就掉了下来。   “咚——”   连续数声。   泡泡球边上又飘起来了五只小鸭子。   圆头圆脑黑眼睛。   有一个还画的特别丑。   是个斗鸡眼。   苏子黎面无表情地把它们捞起来,本来想塞回柜子里的。但是看了看柜子里, 和小鸭子们一样傻的鸭妈妈,他默默地把小鸭子放成一排,规规矩矩地摆放在浴缸沿上。   都是水,等等把里面剩下的那个都给弄湿了。   等下泡完再擦干放回去好了。   他这么想着, 转身又趟回到浴缸里, 然后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搓了一遍。不搓不行, 之前走廊的地上不知道沾了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味道难闻也就算了,还黏糊糊的特别难洗,一定要泡着热水使劲搓才行。   好不容易把自己给搓干净了。   他又遇到了新问题——   他没有换洗衣服。   瞄了一眼正安安静静躺在换洗篓里的,他穿进来的衣服,苏子黎确定即使他冒着自己被恶心死的风险穿上这个,也会被贺铉重新赶进浴室重洗。   于是他放弃了这个做法。   改为开门喊人。   “贺铉?”   “嗯。”   贺铉的声音很快在门口响起,听他回复的速度,苏子黎觉得他可能一直在外面等着。这个想法让他有点不自在,但是转念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   不是约好了去吃饭嘛。   估计是在外面等他,而且他这房间其实也就一间卧室一间浴室加上一间可以伪装成书房的小客厅。有客人在,不在卧室里,而是在客厅里等着很正常。   “我没带换洗的衣服,”房间的隔音不太好,苏子黎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从里面透过墙壁传出去后有些失真,“你能借我两件衣服吗?T恤和裤子就行。”   “我去给你拿。”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和开门声。   苏子黎站那等的有点无聊,决定开条缝提前迎接一下贺铉,他伸手握住了门把手,往下一按——没按动。   他懵了。   伸手又按了一下。   纹丝不动。   苏子黎:“……”   这啥?   门坏了?   还没等他思考,他要不要和贺铉解释门坏了这件事和他没关系,他真的只是洗个澡,没在里面拆家。下一秒,提醒失败了憋了很久没声音的游戏终于又开口了。   【恭喜玩家获得高级NPC贺铉给予的病毒免疫buff。】   【有效时间:一小时。】   【很遗憾玩家并没有逃脱攻击,并被掳回了对方家中。】   【检测到玩家并没有失去生命。】   【游戏继续。】   【恭喜玩家触发支线任务,逃离浴室。】   【请在病毒发作前的一小时内,成功逃离浴室密室,倒计时正式开始,请玩家抓紧时间。】   漂浮他头顶的那个荧光蓝的六天多倒计时下面又多了个红色的,比它小一号的倒计时,并且意思意思地闪过了一个三二一的倒数后,开始跳动起来。   苏子黎:“……”   密室?   你再说一遍这啥?   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浑身几乎没多带一片布料的自己,转身,先把浴霸给打开了。本来身体就不太好了,这时候要是再感冒了,那可真就是要完蛋了。   脚步声走到了门前。   敲门声响起。   “你在里面吗?”贺铉的声音带着点疑惑和不解,他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见回应,然后声音带上些许焦急,“你还好吗?”   “我很好。”   苏子黎试图找了几块干的毛巾把自己给包起来,但是这些毛巾都不够大,或者说是他本身的鸽子有些太高,怎么包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试了两回后他无奈地放弃了。   “抱歉,刚刚在找东西。”   他先是给贺铉倒了个歉,然后站在外面的贺铉就听见了他平静的声音。   “请问一下,我能直接把你这门给拆了吗?”   拆门?   贺铉楞了一下。   几个问号从他头上飘过。   回过神来后,他没有先问苏子黎为什么要拆门,而是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浴室后,眉头微微皱起,露出了一点为难的表情。   “如果你是指这扇看起来挺薄的浴室木门的话。”   “抱歉,可能不行。”   不行啊。   不行也正常,毕竟是自己的房子,心疼不想毁了也正常。苏子黎没有脸大到,想拆人家房子还问人为什么不许,他只是点了点头,眼神开始四处转动起来。   “那我可能要在里面多待一段时间了。”   “要不然你先去吃饭?给我打包带一点就行,随便带什么,我不挑食。”   贺铉把手里的衣服放到边上的沙发上,然后看着门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浴室里面没有合适的工具。当时在造这里的时候,门和墙壁里其实都有镶嵌过一层铁片,你如果徒手的话,恐怕拆不了它。”   苏子黎:“?”   你再说一遍?   你往门里装了什么?   铁片???   他觉得自己不是很懂你们NPC的操作,难道在密室里的生活就那么可怕吗?能徒手撕怪物还不能安全,在家还要把自己房间建造的和堡垒一样?   想到这,他的声音都充满同情。   “你们NPC的生活那么惨吗?”   “嗯?”贺铉楞了一下,然后才恍然理解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眼里带着笑意,挺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NPC的生活……”   他想了想,然后下了定义。   “如果去掉时不时会被丢进游戏,做一些危险且容易违背良心的工作的话,我们的生活其实过的还挺舒服的。”他觉得苏子黎大概会对这个感兴趣,于是挺仔细地解释了一下:“游戏有给我们提供一个可以聚居的社区,里面有大型超市,游乐园和一些网吧之类的地方,都是免费的。”   “我们其实就相当于游戏雇佣的员工,它提供我们生活所需的一切,我们就为他工作。没有工资没有五险一金,也没有年终奖,说起来其实还挺惨的。”   说完后,贺铉等了等。   发现里面没声音,忍不住轻轻敲了敲门。   “你还好吗?”   “挺好。”   苏子黎冷静地概括了自己的状态。   “我就是有点酸。”   你们没工资没五险一金算什么啊。   我们玩家甚至连自己吃住的钱都要靠拼命赚回来啊!   而且还不能出门,每天蹲在一个小房间里,只能自己看看手机刷刷电脑上的小游戏,偶尔看看窗户上的假人流,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我是一个宅男。   苏子黎捂着自己脸搓了搓,决定将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寻找出门方式里去,不能当一个没有感情的柠檬精。浴室的布置粗看很普通,空间很大,以至于单独隔出来一个泡澡的浴缸后,又在外面弄了个冲洗的小隔间,用磨砂质地的玻璃隔开。   从浴缸往外看,对面是一个洗漱台和冲水马桶,上面摆放着一些牙膏牙刷之类的生活物品,一个挂壁式的柜子做在洗漱台边上,里面刚刚翻过,是毛巾和一些生活用品。   没什么异常。   还有就是一个靠窗的洗衣机。   边上放着一个篓,里面是他换下来的衣服。   苏子黎巡视片刻,暂时没找出来有什么异样的东西,于是他准备抄一下近路,直接询问这里的主人:“贺铉。”   门外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   “你这浴室里有其他出口吗?或者你的门有没有备用钥匙?放在里面或者放在外面都行。”只要能开门就行了,想来游戏也不会和他计较这些。   贺铉仔细思索了一下,然后眉头微微皱起。   “我不能说,”他声音低沉,“这设计到了这个密室的一些关键线索,游戏限制我们不能告知玩家,哪怕是侧面的提醒也不行。”   “这样啊。”   苏子黎的声音停顿了片刻。   “那请你去吃饭看书,或者进卧室睡觉都行,不用关注我了。”   贺铉:“?”   贺铉有点委屈:“为什么?”   “因为你在外面会让我分心,”苏子黎道,“没有别的意思,你在外面陪我浪费时间也不好,不如先去做你的事就行了。如果有事的话,我肯定会大喊的,而且你这浴室也没什么危险的东西在,不用担心我在里面出事。”   贺铉:“……”   他欲言又止。   “这个可能不是……”   “如果有游戏插手的话,我这个浴室还……挺不适合人类生存的。”   苏子黎:“……???”   你以前到底拿这浴室干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就上升到不适合人类生存了啊!   他无奈地叹息一声,正准备开始搜索。   眼角余光突然瞟到……   他身侧洗漱台的那面大镜子里,另一个他突然转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森寒的笑容。 第28章   苏子黎侧过脸。   镜子里的人和他一样, 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头顶的浴霸嗡嗡地运作着,勤劳地将暖风送进房间,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到让他感觉刚刚那一瞬间他看见的那个画面是他自己的错觉。   他走到镜子前, 手指微屈轻轻在上面叩击了一下。   “咚——”   略沉闷的声音响起。   不是空心的。   镜面和皮肤接触的地方, 中间有一小段距离,应该也不是背面透明,这种不入流的把戏。那么——他为什么会看到刚才那一幕?   苏子黎低头审视着与镜子连同的洗漱台。   男性的洗漱台一般比女性都要简洁许多,摆在外面的只有基础几样,牙膏牙刷剃须刀和洗手液。其余空空荡荡, 只有灰色的毛巾垂在边上的晾架上。   他没由来地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似乎……曾经见过似的。   苏子黎呆立了片刻,突然转身去把他刚才翻出来的另一条毛巾给拿了过来。仔细折叠好后,整整齐齐地挂在了原本的毛巾边上, 任由它们把整个晾架挤地没有一丝空余。   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场景。   他站在洗漱台前,认认真真地折叠毛巾, 一个带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医生, 也不用折那么认真。”   “我不介意直接用你的。”   苏子黎:“……”   他搓了搓脸,怀疑贺铉的免疫光环不太全面。   至少——   幻听的毛病依旧在。   开了浴霸, 但是在外面走来走去还是会觉得有点冷。   苏子黎干脆搬了椅子, 端坐在浴霸下面,认认真真地扫视着整个浴室。之前没注意, 但认真观察后, 才能发现一些小毛病, 贺铉的这个浴室……似乎面积太大了些。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 在冲淋间和洗漱台之间划拉出了挺大的一圈区域。不算大到突兀, 但实际上足够让人在洗完澡之后,一路哼着歌走踢踏正步到洗漱台那,甚至还能活动活动身体,当场给大家跳一个广场舞。   不过贺铉应该不需要这个。   所以这篇空地原来是干什么的?   苏子黎蹲下身,沿着暗色的瓷砖找了一圈,然后在最中间的地面上看到了四个暗色的点。它们是正方形的,而且连起来的位置也差不多是个正方形。   或者说应该是个偏宽敞的长方形。   他伸手摸了摸,触手光滑。   没什么异物感。   那应该不是什么东西焊接上去的,瞄一眼这有些熟悉的长方形,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贺铉?”   “嗯。”   “你是不是,以前在浴室里摆过一个椅子。摆了很长时间,以至于椅子脚长期沾水,在地面上都留下了四个印子的那种。”   “……”   不知道为什么。   贺铉诡异地沉默了数秒,然后才应声道:“……是。”   “你……”他站在门前微微垂着头,半长的头发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略带一丝沙哑的声音,“小心点,如果是你的话,这里面可能会很危险。”   “?”苏子黎不是很懂,“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就会很危险。   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浴室原本并不应该成为密室的,或者说,它不应该单独变成密室。真正的密室是连同着的,属于我的一室一厅一卫,但是……”   贺铉有点无奈:“密室大概是怕我放水,所以故意单独列出了一个密室给你。”   “怎么出去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能告诉你,如果要把这间医院里怨念最高的地方排列一下,那我这最少能排的上前三,,危险程度比你楼下见到的还要高一些。”   苏子黎:“……”   那你还把我带到这里来?   贺铉:“我在的话,你肯定不会有事。但是我不在你身边,那些东西可能就会来找你了,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   苏子黎就听见了一阵水流的声音。   不是从水龙头里放出来的水声,而是仿若小溪流动般,潺潺的声音。哗啦哗啦的水声四溅着流动,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和头上的浴霸一唱一和地组成了一曲诡异的乐章。   但四处寻找时,又找不到水声的源头在哪里。   苏子黎分别在洗漱台和淋浴间都转悠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耳朵仿佛是欺骗了大脑,将一种并不存在的声音不停播放,甚至还会让人觉得有些熟悉。   将打开的马桶盖合上。   他皱着眉抬起头,然后不经意间看到了镜子。   镜子里的他没有什么异样,乖巧地做着和他一样的表情和动作,但是在他脚下——镜子里的地面上遍布着鲜红色的液体,它们四面八方地涌出来。从天花板,从墙壁,也洗漱台的出水口里。   它们不停地流动着。   仿佛正在遵循某种诡异的循环。   苏子黎站在原地,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浑身上下只披着一件浴巾的他越发敏锐,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些从四面八方看过来的,充满恶意的眼神。他们盯着他,赤裸裸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彻底吞噬。   苏子黎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部,但是却摸了个空。   匕首和背包一起留在外面的客厅里了。   他现在不仅没有武器,而且还有点冷。   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腰上的浴巾扎地更加结实了一些。   然后——   他看见镜子里的洗漱台水池里突然冒出了一股血泉,一只完全由鲜血组成的手掌扒住了水池的边缘,鲜红的液体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流淌而下,然后,水管里冒出了摩擦挣扎的声音。   伴随着骨骼错位般的脆响,那个装满了血色液体的水台里,涌出了一大捆黑色的发丝。仿佛是一个人,马上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   苏子黎呼吸一滞,他抄起了一旁的凳子,缓慢但坚定地对准了洗漱台。   不管你是什么玩意。   来一个,我敲一个,大不了就把镜子也给砸了,我看你们还能从哪儿冒出来。   诡异而又空灵的笑声突然自半空中响起。   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似的。   随着她的笑声,越来越多的头发涌了出来,它们像是有生命一样四处游动着,攀爬着和那只手掌一起努力,将还陷于水管之中的部分给拽上来。   在等下去,可能就要来不及了。   苏子黎舔了舔嘴角,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他大概能猜得到,如果等这东西从里面彻底爬出来的话,那他可能就要完蛋了。   所以——   不如先下手为强。   木质的椅子带着风声砸向洗漱台,只差毫厘的距离就能和那只手来一次力量上的亲密接触,但就在这时,他的手硬生生地停顿住了。   “叮铃——”   一声清脆的,应该是铁链移动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苏子黎的动作僵住了。   而相对应的,那个刚才还猖狂地试图钻出来的怪物像是突然遇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一样,用一种比钻上来快了数倍的速度,飞速地潜了回去。   因为涌上来的头发太多,来不及慢慢收回,它还丢下了好几坨打在一起的发团。   在这一刻,那些一直在暗中窥探他的东西,突然全部退了回去。   整个浴室安静地就像是他之前泡澡时一样。   一只手从后侧伸出来,环住苏子黎的腰部。   他听见了一声熟悉的轻笑声。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医生,好久不见。”   *****   “咚咚咚——”   贺铉在外面,沉着脸又敲了几下。   “苏子黎?”   “能听见我说话吗?”   寂静无声。   凑近房门倾听,连一直能听见的浴霸声音都消失无踪,仿佛里面根本没有人在一样。   贺铉盯着门把手。   脸色在此刻,彻彻底底地沉了下去。   “你居然还存着那东西?不是说已经把这个密室全部清空一遍了吗?”   【清空了。】   游戏的声音响起,听起来竟然也不太开心。   【但是刚刚发现还有备份。】 第29章   鬼吓人还有救, 人吓人有时候真的会吓死人。苏子黎觉得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比从洗漱台里钻出来的还要恐怖, 因为里面那怪物至少不会吃他豆腐。   “放开。”   他平静地说道。   “不放。”   腰上的手臂得寸进尺地又伸过来了一点, 手指甚至还勾上了他腰上浴巾的打结处。   苏子黎感觉到一张脸挤过来压在他后腰上, 一边嘟囔一边动作十分刻意地磨蹭起来:“黎黎, 我好想你啊。……好想,好想把你给藏起来, 只给我一个人看。”   动作熟稔。   还能喊出他小名。   是熟人还是游戏特地布置出来的,和他现在病人身份认识的人。   或者说怪物也可以。   苏子黎垂下眼睛, 看着对方缠在他腰上的手, 修长白皙, 骨节分明, 十分好看, 甚至看着还有点眼熟。从他的动作还有他的举动来看, 他对他都没有恶意。   可是当他一接近……   或者说他一出现在这里,他的身体就本能地拉响了警报。   那是一种十分玄学的, 完全说不清的感觉。   但是这一刻,他已经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 感觉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离开他, 同时又诡异地觉得熟悉, 觉得似乎在很久以前,他也曾和某个人做过这个动作。   苏子黎眨了眨眼,顺着记忆捋了一遍后觉得这感觉大概是在扯淡。进这游戏之前, 他的人生平静且丰富多彩, 从来没有那种小说里狗血的失忆环节, 而且他一直是一个快乐的单身狗,能和他做出这种动作来的……大概是小时候他妈抱着他的时候。   背后这个,总不可能是他妈吧?   “啪——”   他一巴掌啪在了他的手上。   “我再说一遍,放开。”   他的语气还是很平静,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波动。   但出乎意料的事,后面那个哼唧哼唧的人犹豫片刻后,竟然真的松开了手。   “好嘛。”   “黎黎你好无情。”   他悲痛指责道:“我觉得你一点都没有想我。”   苏子黎:“……”   这不是废话嘛。   我都不认识你,有什么好想你的。   游戏这戏整的真够多的,密室逃生不说,还安排身份代入,甚至还有认识的NPC帮忙演戏。苏子黎有点想劝这位大兄弟不要入戏太深,游戏这种渣甲方你演再好也不会给你加工资的。   不如咱们俩敷衍一点过了算了。   不然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他思忖着看了一眼前方的镜子,身后那人大部分的身份都被遮挡在他身后,看不见模样,但能看见他正坐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搬到他身后的椅子上,蓝白色条纹的一身衣服侧面展示了他的身份。   ——病人。   还大概不是来整容的病人。   因为……   苏子黎的眼神往下移,最后落在蓝白条纹裤腿尽头,一根粗大的铁链锁在他的脚腕上,将其紧紧锁死在这个椅子上,哪里都不能去。   哇哦,这还弄出囚禁play了?   贺铉这人……啧,表面上看不出来啊。   心中为朋友可能隐藏的另一面而啧啧称奇,苏子黎动作谨慎地向前迈了一步,他准备走远点再转头和这位大兄弟打招呼,但腿刚迈出去,后面那只刚从他腰上拿走没多久的手又伸了过来。   一把钳住了他的腰,用力向后一勾。   苏子黎不由自主地原地三百六十度旋转了一圈,他觉得自己有点像个陀螺,等眼神落到那个人脸上的时候,他更加觉得自己可能转晕了。   不然他怎么可能看见他呢。   “怎么了?见到我很惊讶?”穿着病号服的“贺铉”正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他,在苏子黎眼神震惊盯着他的时候,甚至还故意解开了自己领口的一颗扣子,露出其下锁骨的轮廓。   苏子黎:“……”   他打量着面前的人。   长得和贺铉一模一样,连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但是他脸色苍白,给人一种很久没有沐浴过阳光的虚弱感,即使相貌相同,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和贺铉……完全不一样。   真要形容的话,倒有些像是那些小女生呐喊的……病娇?   “贺铉”乖乖坐在那里,等待着苏子黎的目光从他身上一寸一寸地审视而过,他微微仰着头,让苏子黎能看到他苍白的皮肤,比外面那个更加消瘦的身形。   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掀开衣服让他看看他的腹肌。   他本以为会得到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复。   但是没想到的是,苏子黎的脸色变了几次,从震惊到疑惑到思考,最后竟然变成了恍然大悟。   “你这是特别喜欢贺铉的长相,所以选择整成他的样子了吗?”他端详着这位的长相,忍不住赞叹道:“他们医院这手艺还挺好的,比外面那些个挂羊头卖狗肉就知道喇双眼皮和整蛇精脸的医院好多了。有这本事何必去折腾那些歪门邪道呢,正经做医院肯定也能暴富啊。”   “贺铉”:“……”   他呆愣了一下,眼神不可置信地盯着苏子黎看了几秒,然后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   “原来,你也是在骗我。”他低头冷笑了几声,整个人仿佛放下了什么东西,从他诡异的表现状态里走了出来,“你觉得我是故意整成他这个样子的? ”   “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也希望我能换个样子。但可惜的是……我本来就长这样。或者,我需要再给你自我介绍一下吗?我姓贺,叫贺铉,很高兴见到你,苏子黎。”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声音缓缓拖长,语调诡异而沙哑。   苏子黎被他吓的后退两步,之前看血泉憋出来的冷汗又开始往外冒,但嘴上却还是挺倔强的:“你说你是贺铉我就姓?我朋友明明还在外面等着呢,你别以为顶着和他一样的脸我就认不出来了。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是他。”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和他到底有什么差别?”   贺铉笑了起来。   笑起来的他和贺铉简直完全一样。   苏子黎差点就觉得他真是贺铉了,但是——这可能吗?   他克制着眼神又在“贺铉”脸上转了一圈,心底的寒意因为这个突然掠过脑海的猜测而缓缓释放,但脸上却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甚至还认真思考了一下。   然后才十分真诚地告诉他:“差别很多,主要就是第六感,还有就是……我朋友不会上来就吃我豆腐,你刚刚手一直在试图往下摸,简直就像是个变态。”   “贺铉”:“……”   他完全愣住了。   盯着苏子黎看了几秒,确认他不是在说笑后,他突然弯腰大笑起来,笑到眼角溢出了生理学的眼泪后,他才勉强抬起头:“你就是因为这个觉得我不是他?”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猜对了。但实际上,你的认知简直错到离谱。因为啊……如果我是变态的话,那他就是比我更加过分的存在,如果你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或许……痴汉两个字更加合适点?”   他擦了擦眼角的水渍,笑容灿烂的就像是一个天真无邪刚刚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学生一样,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个锋利的匕首,一点一点地刮在苏子黎心上。   “相信我。”   “如果那个家伙有机会能对你为所欲为的话,肯定会比我过分的多。”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苏子黎沉声道。   “因为我就是他啊,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人吗?”贺铉微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束缚在他手脚上的铁链应声而落,它们根本从来没有捆住过他。   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动而已。   “欢迎回来。”   “曾经带我离开,却又被我拉回深渊的——”   他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将接下来要说出口的那几个字在舌尖上滚了无数次,然后才缓缓开口。   “我的救赎。” 第30章   我的救赎?   苏子黎把这几个字放在舌尖上翻来覆去地滚了一圈, 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他再次打开自己的记忆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番,发现自己虽然是一个从小到大都优秀和善的好人, 乐于助人, 上街扶老奶奶过马路,或者为同学们免费补习的事做过不少, 但是正儿八经救人一命的, 根本没有。   考试前帮同学划重点不算。   “你大概不记得我了, ”“贺铉”从苏子黎的表情中得出了答案, “如果你还记得我的话,你不会对我说出这种话,因为以前的你, 好歹会骗我一下。”   苏子黎:“……”   他忍不住追问:“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了我很多, ”“贺铉”甩过来一个你无情你冷漠的眼神, 然后慢腾腾地道:“你以前会夸我好看,说我是你喜欢的那一款, 想和我在一起,让我的眼里只有你,你还告诉我……”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轻轻勾住了苏子黎的肩膀。   “你说,只要我乖乖地在这里等你,所有的一切, 你都会帮我安排好。你还会给我做饭, 陪我看电视, 陪我打游戏,甚至我们还……”   “停停停,”苏子黎有点撑不住了,他震惊地看着他,实在无法相信他说的那个人居然是他自己,“你确定你不是在形容包养金丝雀吗?”   “金丝雀?”“贺铉”轻笑了一声,“你要这么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痴痴地看着苏子黎,眼里全是迷恋。   “我甘愿为你,永远被囚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   苏子黎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真诚地看着他道:“兄弟,我不知道游戏到底给你安插了什么记忆,也不知道你的经历是不是真实的,但是不管对你做出这种事的是谁,你都要知道——”   他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说道:“随意监禁他人,是犯法的!如果你遇到这种事情,你应该第一时间拨打警方电话,法律会为你捍卫自身的权利!”   “贺铉”:“……”   他思考了一会儿,表情有些为难。   “如果真的能靠法律把你抓起来,让你对我负责的话,其实也挺好的。但按照实际来说,我其实算不上真正的人类,你说他们会承认我的人权吗?”   “或者,我出去先办张身份证?”   苏子黎觉得他今天可能已经把震惊的表情份额给用光了,一时间只能继续摆出一个懵逼的表情,然后抓准了关键词语询问:“你不是人?”   “对,我不是人。”   “贺铉”承认地很爽快。   “确切地说,我应该算是上一周目进入密室的贺铉。他留下了一些东西,我又比较顽强,游戏删不掉我,所以我作为一个特殊的NPC出现了。不过一般人,我都懒得理会他们,所以,游戏大概也是第一次知道我的存在吧。”   苏子黎:“……”   等一下,让我理一下。   “你的意思是,”他露出思索的神情。“贺铉曾经也是玩家?”   “他没有告诉过你吗?”上周目贺铉笑了笑,看起来似乎很开心,“看来他瞒了你很多东西,他越不想说的,我就越要告诉你。那今天就给你开个解谜小课堂吧。”   说着,他冲苏子黎眨了眨眼睛。   满脸都是“你看我好吧”的意思。   苏子黎露出了一个找老师讲题的,渴望解惑的眼神,清澈中充满渴求。   “所谓的特殊NPC其实刚开始根本不存在,”“贺铉”对苏子黎的眼神非常满意,一开口就扔了个炸弹下来,“你应该已经经历过几个密室了,对于游戏也有几本的了解,它并不是那种会故意找事,或者说什么很有人情味的存在,它就是一个游戏系统。”   “特殊NPC能几个密室来回跑,虽然也有一定桎梏,但至少能活的像个人样,不用沉湎于那种过去的苦难,或者屁股后面跟着把刀,随时随地都可能迎来死亡。”   “这样的待遇,对玩家来说,很羡慕。”   “对于特殊NPC自己,凑合凑合也过得可以,但对于游戏系统来说,这就是他程序中一块不和谐的地方。甚至于,是一个BUG。”   “因为他们会让游戏不公平。”   苏子黎沉默不语。   这种不公平,他已经体会到了。   如果不是贺铉在上个游戏里最后帮了他一把的话,他最后绝对不会出来的那么从容,结局肯定是惨烈的,即使他猜出了密室的出门方法,但在陈红辉的阻拦下,他也可能来不及逃离。   “所以你大概能猜到了吗?”   能猜到。   但是还是会觉得惊讶。   苏子黎把他说的这些话在脑子里过了一片,一个清晰的事件走向就浮现出来。   “游戏讲究公平,它不可能主动为自己增加BUG。所以,特殊NPC其实是曾经的玩家?他们并没有成功从游戏脱离,但至少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是这样吗?”   “答对了。”“贺铉”递给他一颗话梅糖,“奖励你吃颗糖。”   不管是哪个贺铉,似乎都挺喜欢给他投喂糖果。   苏子黎楞了一下。   默默地接过了糖。   “那我们以前是怎么回事?”   “以前?”提到这个,“贺铉”从正经模式立刻切换成小委屈,“我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嘛,我曾经是你的金丝雀,但是你不要我了,你自己跑了不说,还和别的男人在这里亲亲我我的。”   “贺铉”满脸写着柠檬。   “我难道不比外面那个好吗?”   苏子黎:“……”   他欲言又止。   你们俩有什么可比性啊?论硬件条件,你们俩不是一样的吗?   论内核……   咳,他还是更喜欢外面那个点。   好歹人家矜持啊。   而且……如果眼前这个贺铉是曾经贺铉的留影的话,那他……以前就这性格吗?还是说在形成的时候,被塞了一点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说某江不允许出现的一些内容?   “我不是想问这些,”苏子黎无奈地道:“我是在很正经地问你,我们俩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医生?这是我的绰号还是……代表我曾经扮演的身份。”   其实他还有一个更加荒谬着的猜测。   但是这个猜测实在是令他一时无法承受,所以他暂且就没有提起。   “那是我们之间的爱称哦,”贺铉笑眯眯地道,“我喊你医生,你喊我老公,当时我们是人人艳羡的一对,在当时的医院里……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相信?”   “不是,”苏子黎冷静地按了按自己的脖子,“有点恶心,没忍住。没事,你继续编,哦不是,你继续说,在当时的医院里怎么了?”   “我不说了,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再提这个,”“贺铉”一副被渣男伤透了心的样子,坐下不理人了,“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外面那个,我说的是真是假。”   这不是外面一直没声音嘛。   苏子黎不敢直说,他觉得这里估计是和外面隔音了,可能是面前这位做的,也有可能是游戏做的,反正就是让他没办法求援,更没法问问题。   看“贺铉”的样子。   他暂时放弃了从他嘴里问到当时真相的事,选择转移了一个话题:“那我应该怎么从这里出去?或者你不方便说的话,我可以继续自己找线索,我的时间快不够了。”   他点了点自己头上的倒计时。   那个小的荧光红已经跳到了【0:32:22】   只剩下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了,他要抓紧时间了。   “要出去很简单啊,”苏子黎只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贺铉”居然给了个这种回答,“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直接给你开门,但是我不想让你走。”   “贺铉”停顿几秒,眼神落在苏子黎身上,表面带着笑意,实际上其下却是一片平静的黑。   “我想你留下来。”   “一直陪着我。”   苏子黎:“……”   又来了,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病娇感。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对“贺铉”说出那句经典的话:“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但是怕惹怒他,所以没敢说。   万一真黑化,激发了什么奇怪的play。   那他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别吧,”他试图拯救自己,“这里没吃没喝,我会死的。”   “我可以让人送餐,”“贺铉”轻描淡写地道,“医院的食堂大厨是我的小弟,你想吃什么都可以点餐,我还能让他们买个游戏机过来,我们一起玩。”   苏子黎:“……”   虽然不应该,但是在这一瞬间,他忍不住稍稍柠檬了一点。   为什么他们这些NPC的待遇都那么好啊!   酸!   “不必了,”他违心地道,“我还是挺想继续挑战自我的,密室逃生其实也挺好玩的嘛哈哈哈哈。”   笑不出来。   惨。   “贺铉”凝视着他。   苏子黎:“……”   贺铉:“……”   苏子黎:“…………”   “我承认我不是因为喜欢什么密室求生,”他苦笑道,“如果能出去的话,我可能一辈子都不想碰这游戏了,但这并不代表我愿意失去自由。”   “我不知道我们发生过什么。”   “但我知道,我挺想回家的。所以抱歉了,我不能留下来。”   “你不是为了他才走的?”   “为了谁?”苏子黎楞了一下,然后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无奈地道:“虽然我的解释你大概会不信,但是我和贺铉真的没有其他关系,他只是我朋友而已。”   最多只是摸了把胸而已。   男性的正常交际。   很正常。   嗯。   “真的?”   “当然。”   “贺铉”的目光在苏子黎身上审视一圈,然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想你留下来,但我不会让你不开心。”   “你可以走。”   “来吧,”他坐回到椅子上,眼神泛着奇怪的光彩,“我不能直接帮你,你需要满足我一个愿望。我想你对我为所欲为,你可以开始了。”   苏子黎:“……”   苏子黎:“?????”   这怎么能开始啊!   他真的不是这种人啊!   *****   浴室门外。   正想方设法破门而入的贺铉突然听见了声音。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你可以先解开我的衣服。”   贺铉:“……”   那个混蛋!   游戏在这期间,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它在外头滴滴了两声,拉响了警报。   【警告!】   【不允许为玩家提供作弊帮助!】   【滴,检测到NPC贺铉有违规行为,为了维持游戏公正,接下来的密室通关时间里,你将会被限制行动并罚抄NPC规章三遍。】   【请在本次密室结束后,按时上交。】   贺铉发现自己被挪到了房间里,“咔哒”一声,房门上锁。   桌子上还出现了笔和纸。   贺铉:“……”   艹!   谁干的罚谁去啊!   你要有本事把里面那个弄出来,别说三遍了,十遍都给你抄:) 第31章   “我觉得这应该不行。”苏子黎看着趟在椅子背上, 示意他过去解衣服的“贺铉”,好半响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是个正经玩家, 不做这种事情的。”   “哪种事?”   “贺铉”挑起眉, 坐在椅子上姿势摆的特别好。   “你不知道,出去的钥匙很有可能在密室重要NPC身上吗?你可以当这是在搜证, 我不介意你在这个过程中,从我身上找到某些出去的契机。”   “可是我觉得你在忽悠我。”   苏子黎无情地指出:“你当时也只是一个玩家, 虽然因为某些事留了下来, 但构成这个密室的主体故事和你其实应该没有很大的关系。在你什么, 我百分之八十找不到通关线索。”   “贺铉”有些遗憾:“你猜的很对。”   “看来你不需要我给你开门了?”   “你说呢?”苏子黎反问道,他脸上带着笑容, 笑得挺灿烂,“我虽然不会说大道理,但是老师从小到大教的话还是记得一点的。”   “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做比较好。”   “贺铉”并不意外苏子黎会做出这种选择, 毕竟他自身看起来确实不怎么靠谱,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而且,真要接受了帮助, 那也就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苏子黎了。   “那你继续,”他把铁链拎起来卷了卷,直接挂在了椅子沿上, “我就先不在这打扰你了, 免得等会儿你被游戏扣黑锅。不过这里不安分的家伙其实不算少, 我把铁链留在这里,要真有什么事,你可以拿来用。”   苏子黎看了看那两根不是很长的铁链,即使在密室里渡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它的材质看上去还是明晃晃的,崭新且没有任何的锈迹。   质量应该挺好。   不管打人还是打怪物都还行。   他默认了“贺铉”给予的这份帮助,等着他离开。   但是在“贺铉”彻底离开前,他又突然叫住了他,“你在这里有没有见过一个叫韩杏杏的女孩子?”   “贺铉”怔了一下,然后朝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需要你自己去找,我可不能随便告诉你这些信息。”   说是不能说,但其实这个不能就已经表达出很多讯息了。连特殊NPC怎么形成的这种明显不是他这个等级的玩家该知道的事情,“贺铉”都说了,还敢假公济私地哄他去那啥,咳,然后帮他开密室的门。这对游戏来说,已经不是在违规的边缘左右跳动了,而是干脆在违规的禁忌线里疯狂飙车。   生怕游戏不搞他。   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说一个小姑娘?   答案显而易见。   因为小姑娘涉及到的秘密比他开浴室密室的门还大些,这个大到什么程度呢?唯一的结论大概就是和密室的形成有关系吧。   苏子黎抬头看了悬挂在头顶的倒计时。   进入游戏四个小时后,除了被怪物追和身上的这个诡异病毒,他终于找到了一点关于这个密室的线索。可惜依旧不怎么明确,不过还好,这次他的时间比较充裕。   终于回到了玩家本职的正轨上。   苏子黎环视了一遍再度变得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在浴室,他想了想,拎着铁链朝洗漱台走了过去。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他了,得到传奇武器加成的他,现在是苏·钮钴禄·黎。   以前的我,唯唯诺诺。   现在的我,重拳出击!   来呀!有本事再滋血啊!当场给你这个堵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陈年老水管给捅开!   苏子黎拿着铁链敲了敲洗漱台的边缘,清脆的撞击声回荡在耳边,这一回镜子里的他再也没有什么噩梦,水管也好好的任人冲刷,安分地就像是一个刚从店里买回来,还没过保质期的新产品一样。   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它怂了!   每次都被怪物追的拔腿狂奔,腰上的小匕首捏的都快包浆了,苏子黎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站在强势位置的快乐,他默默地品味了一下,然后把铁链往胳膊上缠了一圈,谨慎地蹲下,打开了洗漱台下面的柜子。   这柜子之前其实已经翻找过了。   里面就只有一些零碎的洗漱用品,看起来不涉及什么秘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这里面就不存在着什么隐藏的秘密了。   他伸手抚上柜子最内侧,可能是当时制作的时候,为了节省木料和金钱,最里侧其实是没有木板的,它直接贴在墙壁上,组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   墙面被漆成雪白,没贴墙纸也没涂什么特殊的漆,只是在毛坯上刷了一层最基本的漆。伸手触摸,冰冷粗糙地感觉顺着手指传递过来。   苏子黎屈起手指从边缘敲击过去,一路都是略微沉闷的实心声音,直到敲到左下角的时候,传来了“咚——”地一声,清脆响亮,一听就知道里面有个空的夹层。   苏子黎眼神一亮,直接掏出匕首凿了上去。   第一刀,木屑纷飞。   第二刀,木屑再飞。   第三刀……   五刀之后,苏子黎扣着他凿出来的坑坑随手一拎,本意是想把上面的木屑给弄干净,没想到手一勾,一扇小小的,巴掌大的木门直接被他给拎开了。   ……原来这个门只是被上面的漆给封住了。   不用那么大架势,扣住边缘就可以打开。   苏子黎:“……”   咳。   暂且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暴力拆卸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脑子,但是好歹速度快嘛。   木门里侧,是一个正正方方的小空间,面积不大,但向内的深度挺深,初步估计大约能有人大半个小臂深。苏子黎打开手电筒照了照,发现里面看起来干干净净,就放了两本书,往外拿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木头的味道。   挺好闻的。   拿木头藏东西保持比较好,还香。   夸你。   他将那两本书抖了抖,抖下来一些细细的木屑。   两本书看起来画风截然不同,一本是活页式的,边缘拿线穿起来,壳壳最上方清楚地写了“037号床日常记录”。而另一本则是带着一层软壳,封面是一个站着樱花树下的女孩子,看起来非常软妹且梦幻。   苏子黎想了想,先打开了软妹本。   扉页上用带颜色的笔简单勾勒出一个小太阳,下方有一行字:“养成写日记的好习惯,下次写周记就不用担心素材不够啦。加油!最漂亮的小仙女韩杏杏!”   韩杏杏的日记本?   苏子黎心中有一种果然的念头一闪而逝,在看到那个日常记录的时候,他就隐隐有猜测了。在他刚醒来的那间病房里,墙壁上刻着的一篇韩杏杏的日记里当时就有提到。   护士收走了她的日记本。   这大概就是那本被收走的日记本了,她如果真的能保持一直记日记的习惯,那么从她的日记本里,就能推测出很多关于医院的消息。   苏子黎精神一振,他小心地翻开了日记本。   “韩杏杏努力写日记的第一天。”   “今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   “难得的星期天,我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没脸见人,所以就不写几号了。”   “醒来后收到了几个好消息,托福考试通过啦!还是以高分通过,在此请让我快乐地转上一个圈圈,熬的夜没白熬。妈妈说,到时候她会陪我过去,租完房子报完名,然后我们俩可以去玩一圈。”   “旅游!”   “而且还是爸爸拨款,公费游。超开心!”   “可惜爸爸没空,不能陪我们一起了。”   “啦啦啦,韩杏杏马上就要出国留学了,开心。”   “听说国外的小哥哥都很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这里立下一个小目标,新的开始要努力奋斗,变得优秀,还能谈上一段甜甜的恋爱。”   “饿了。”   “下楼去吃烤肉!今天就写到这里啦。”   接下来的几页,都是一些琐碎的日常小事。比如今天约了小姐姐出门吃火锅,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排的怨气冲冲,但吃上第一口的时候就不气了。   火锅真是一个迷人的小妖精。   明日回学校交接,论文有几个地方不对,又被打回来重写,哭。   后天在寝室里修炼一天。   大后天连着修炼。   大大后天终于修完,快乐地去买了一杯奶茶,并下载某游戏来了个四十连抽。四十连坠机,惨惨惨。希望偷渡到欧洲后,能够拥有小惊喜。   再然后。   是几页漫长地让人心生不安的空白。   苏子黎连着翻过了十几页,最后终于翻到了字迹。上面的字迹依稀看得出,应该是韩杏杏写的,但字体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写的似乎非常费劲。   “我失去了一切。”   没头没尾的话,似乎昭示了有什么悲惨的事情发生。阴影坠落在那个喝奶茶也会开心到起飞的小姑娘身上,将她染成了另一种颜色。   似乎是为了宣泄某些情绪。   这几页纸皱巴巴的,到处都是胡乱勾勒的线条。   “为什么?”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苏子黎的指尖停留在纸面上,他缓缓将这页纸压平,然后翻了过去。隔开的一页,还能看见上面深刻的痕迹,那两行质问的话,写的极深。   他叹息了一声。   大概能猜得出来一些。   遇到意外事件,亲人离世,而留下来的那个往往会因为承受不住那些痛苦,而发出这类痛苦的呐喊。但离去的人,终究已经走了,活着的人,不管多难都要继续走下去。   继续向后翻。   又是几页空白。   然后,再出现字迹的时候,这本日记就翻过了新篇章。   “来到医院的第一天。”   “阴。”   “我找到了爸爸。”   “我将开始新的人生。”   “来到医院的第二天。”   “连绵细雨。”   “今天和妈妈商量过了,准备出国留学。今后的一年就要为留学做准备啦,托福论文还有交换生名额,冲冲冲,韩杏杏是最努力的小姑娘。”   “只是努力的小姑娘不怎么好看。”   “不过没关系,爸爸是魔术师,他会帮我变好看的。”   “只要我一直乖乖听话就可以啦。”   ……为出国留学做准备?   苏子黎楞了一下,他下意识翻回到前面看了一眼。没有错啊,当时的韩杏杏已经托福考试通过,和她这里写的,重新做准备至少有半年的时间差距。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这后面的日记本来是写在前面的?   但是这也不对劲啊。   他皱着眉,翻回到日记里来到医院的第一天,视线定格在那句开始新的人生那里。总觉得其中仿佛,另有深意,而且是一种让人不怎么舒服的意思。   韩杏杏所谓的新生,是指记忆倒退回准备出国留学前,并且和之前的她做了相反的决定,来到了整容医院?   还有这个爸爸是魔术师?   她的父亲,是医院的医生?   苏子黎抿了抿唇,他暂且将这些疑惑放下,又继续往后翻了过去。   然后,他差点手一抖把整本日记本砸到地上去。   因为,后面一页贴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他穿着一身白大褂站在走廊边上,手里拿着一本本子,不知道在写些什么。阳光自窗户撒进来,在他身上留下来一些半明半暗的痕迹。   韩杏杏的笔迹在下面带着三个激动的感叹号冲进了眼里。   “来到医院的第三天。”   “天气晴的就像是我的心情一样灿烂!”   “我的主治医生有那么么么么帅!帅到我差点原地起蹦,当场给大家表演一个土拨鼠呐喊,我的天啊。这比我们学校的校草还帅。”   “而且他还超级温柔。”   “爱了爱了。”   “我的小鹿跳起来了!”   “来到医院的第四天。”   “我偷偷去打印了拍的照片,被爸爸发现了。”   “被凶了。”   “好惨哦。”   “但是医院外面的煎饼果子还挺好吃的嘻嘻嘻。”   “来到医院的第五天。”   “今天又是为苏医生亮灯的一天呢。”   “就是手术有点疼。”   “打的针让我浑身没力气,动不了。”   “来到医院的第六天。”   “我在地下看见了……”   接下来的字被全部涂抹掉,凌乱地划掉了好几行之后,又切换回了原来乐呵呵的语气。   “我在地下室晕倒了。”   “被苏医生救了回来,听说我当时超级丑的。”   “想哐哐撞大墙,在男神面前的形象全没有了!”   “来到医院的第七天。”   “明天我要去做手术了。”   “有点怕。”   然后。   再翻过来的时候,时间线居然已经跳过了半个月。   “来到医院的第二十三天。”   “要开始准备做手术啦。”   “明天要打好多针,心疼自己的胳膊,都变成蜂窝球了。”   嗯?   时间线又开始乱了?   苏子黎眉头越皱越紧,感觉韩杏杏的状态非常不对劲。她之前那么多天没写日记,是因为手术出现了问题吗?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忆重新回到了手术前?   那为什么她能够记得,她写日记的时候,是来到医院的第几天?   深吸一口气,再往后翻。   “来到医院的第二十四天。”   “身体不舒服就要看点让人心情愉快的,我要去偷看苏医生啦。嘻嘻嘻,他还关心我最近的情况怎么样,明明我已经不是他在负责了。”   “他可真好。”   “来到医院的第二十五天。”   “我的小鹿死了。”   “我看到苏医生被一个超帅的病人按在墙上壁咚了。”   “我该吃醋的。”   “但是为什么,我觉得他们好配?”   “暗恋已死,CP当立。”   “请问在日记本里写他们俩的同人文,会不会很变态?”   苏子黎:“…………”   苏子黎:“??????”   不是?   嗯???   你这怎么回事啊!现在小姑娘的爱情就逝去的那么快吗?   突然感觉一阵窒息。 第32章   韩杏杏的日记超乎苏子黎的预料,不仅要素够多, 而且内容也很多, 整本本子密密麻麻的大半都给写满了。看来她真的是有在认真地落实她当时的想法。   多记一点, 写周记就不怕没素材啦。   虽然她之后再也没机会写周记, 但至少,在写东西的那一刻,她还能找回一点开开心心的自我。而不是被她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黑暗彻底吞噬。   苏子黎稍微翻了翻后面的记录, 韩杏杏行动力非常强的写了一篇又一篇同人小作文。里面的篇幅并不连贯, 而是想到什么梗就扩大填了填,估计也不太写实。   里面充斥着一种女孩子天马行空的幻想。   哦,还有一些未成年孩子不应该看的东西。   苏子黎哭笑不得, 有些片段他瞟到一眼就飞快略过, 努力克制还是觉得耳朵背后有点发烧。现在的女孩子都怎么回事?怎么写这种东西都那么擅长?   而且还……还……   算了, 他没脸说。   略过这些, 其实他倒不是很生气, 甚至, 他有些欣慰。即使他无法提供其他帮助, 能够让她在黑暗中拥有一份光,那是他的荣幸。   就是……   你们搞CP的, 能不能别那么认真?   他瞅着里面某些描写, 不知道为什么, 感觉到了极其微妙的熟悉感呢。就比如……“贺铉”之前很认真地和他说的那些东西, 什么他最喜欢他, 夸他好看之类的……   我怀疑你把贺铉带坏了。   但我没有证据。   至于他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以前的密室里, 他心中的猜测和之前“贺铉”诉说时产生的念头纠缠在一起,汇聚出了一个几乎要浮出水面的真相。   他以前不会曾经就是玩家吧?   好不容易从这里逃出去,然后又被弄进来?   如果是真的,那他也太倒霉了些。   苏子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聪明的脑袋瓜现在不是很清醒。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他曾经就是玩家的事,他总是不自觉地想去否认。   一想到这些事。   脑袋里就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假的,都是假的。”   心情就像是遇到了一个连绵阴雨的时节,不是很开心。   他捧着本子坐到了“贺铉”离开前坐的那个椅子上,头顶的浴霸尽职尽责的吹拂着暖风,但依旧不能抗住所有的寒意。尤其是他身上其实并没有穿很多的情况下。   苏子黎轻轻摩挲了一下柔软的书脊,眼神落在面前的地砖上。   总觉得。   这里以前应该还有一个桌子。   他放下了那本名为日记,实则ghs的本子,打开了另一本。和日记相比,床位日常记录就公式化了很多,它其实是由一张张可以摘下来的纸片组成的,每一张上面都有简单的格式,比如今日服药情况,今日体温记录等,很多医院护士都会记录的基础情况。   下面还有很长的一截,可以由护士自由补充的空白。   前面一些里,都是很普通的记载,下方的评论百分之九十都是“今日状况良好”,数据的波动也不大,嗑药数量每天保持在七八颗左右,药名没写,体温也正常。   苏子黎仿佛看到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填表机器,直到他翻到十几页后,一张泛黄的纸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折叠过后的A4纸。   打开后最上方有一行加粗的黑体字。   “实习报告。”   往下是一排姓名学校之类的表格,中间在身份证号拿可能是不小心,一滴墨水滴在上面,晕染出了黑色的一大块区域。于是这张纸大概就废了,它变成了一张草稿纸。   或者说,变成了一张深夜值班无聊时,自说自话的纸张。   “我以为老师一直是一个沉迷学术的教授,没想到他竟然私下里开了家整形医院,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如果不是实习,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事吧?”   “这家整形医院技术还挺好,前两天出院的那个妹子,双眼皮割的那叫一个自然,医生竟然还帮忙调整开了一点点眼角。心动了,要不然等存够钱,也来弄一个?”   “技术这么好的医院,为什么没什么名气?”   “今天来了个新病人。”   “据说是车祸导致面部大面积损伤,我看过她原来的照片,小姐姐,欸她好像比我小几岁,妹妹原来长得特别好看。一看见她我就想到那种小说里说的清纯校花,可惜天妒红颜,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似乎是觉得唏嘘。   她在这行字下面画了一个小小的哭脸,然后又划掉。   重新画了一个笑脸。   “加油!”   “现在医疗那么发达,一定会好的。”   再然后的笔迹陡然潦草了起来,字体歪歪斜斜的透着控制不住的慌乱。   “不可能,她怎么会是……”   然后——   苏子黎将这张纸翻了过来,入目是一行大大的,带着浓重惊慌的字。字迹边缘带着一些褐色的污渍,还有许多涂涂改改的痕迹,写这些话的时候,她似乎非常犹豫。   “离开这里!”   “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医生护士,甚至那些病人,他们都不正常。”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不行,后天老师就要回来了,我一定要告诉他……”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   苏子黎皱着眉头,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这两本本子都蕴含着很大的信息量,但是一个明朗的消息都没有,连在一起就是疑云密布,一个问题接一个。   明明看起来都已经牵扯到了这个医院的秘密,但实际上她们写在这里的,半点都没有揭露真相。要不是他自己身上还挂了个病毒,估计还要更加迷茫些。   这不应该啊。   照理来说,既然已经留下了那么多蛛丝马迹的消息,怎么可能没联系到深刻的内容。除非是……有人刻意梳理过这里面的信息,让人无法从这些线索里直接得到答案。   谁会这么做,同时也有能力那么做?   苏子黎摸了摸下巴,在自己的本子上开始涂涂写写。先确定一个最中心人物,暂定就是这医院里最大的老板,XX教授,按照护士小姐姐的实习报告推测,他另一个身份应该是某大学的教授,有钱有才有闲,所以他开了个整形医院,后来又把学生拉过来当廉价劳动力。   哦,从行业推测,小姐姐估计是医学生。   教授估计也是同一个行业里的,只是不确定到底是哪个科的。学医出来到处转也正常,毕竟正儿八经当医生,当然没有整容来的赚钱。   他们俩的人际关系清楚了。   暂时放到一边。   然后是韩杏杏,37号床上一位住户,兼他的迷妹和他和贺铉的CP粉,还有一个应该是医院医生的父亲。这里有很奇怪的一点需要注意,韩杏杏在日记本中曾经提到,父亲是魔术师,能把她变得好看,所以苏子黎推测他为医生,但为什么后来他没有负责自己女儿的诊治?   当然,也有可能是医生不习惯为自己的亲人做手术,但基础看护总是可以的吧?为什么,在日记的后面,韩杏杏完全没有提起过她的父亲?   她的日记中,有非常明显的两次时间紊乱。   第一次,是她车祸出事后。所有记忆重制,回到了她考试前,也再也没有提起过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是说自己不怎么好看。或者说,除了来到医院的第二天的日记,之后她再也没有提到过任何一个亲人或者朋友,这是为什么?   不对。   她其实提到过另一个亲人。   她的小姨,也就是后来疑似变成了高跟鞋女士的那位。   苏子黎翻回之前的记录看了看,韩杏杏并没有说自己是怎么联络到小姨的,只是说她来看她了,然后她让她带了把小锁给她。   这两句话的意思。   可以理解为,她并没有提前联系过小姨,是小姨自己来看她的。然后她要求小姨买东西,小姨曾经出去过医院,又回来,然后……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   联系到护士小姐姐那句离开这里和最后她戛然而止的话,苏子黎在本子上又加了一句,不可离开的特性。从上个密室来看,NPC们,或者说曾经活着在这里活动的人们应该都是能够自由出入的,后来发生的某些原因将他们封锁在了这里,死后怨念不散的部分,就成了NPC。   但这个密室。   似乎并没有强行封锁的情况。   这个密室的死亡是有时差性的,一部分人们恍然不知地生活在这里,每天来来去去,然后他们其中的一部分,因为某些东西,或者某件事死亡,或者说干脆没有死亡,只是像韩杏杏那样,记忆被篡改,认知被模糊,然后……就浑浑噩噩地成了行尸走肉一样的存在。   只有偶尔时,才会展露出一些属于人类应该有的光彩。   那就难怪那位护士小姐姐受到的惊吓那么大了,苏子黎随便联想一下,脑袋里就出现了一个画面。穿着白衣的同事上一秒还在和你讨论等下是点外卖还是去外面吃面条,然后下一秒,她扭过头,露出了一个扭曲森寒的笑容。   你问她怎么了。   她还说你有病,谁刚笑了。   这谁受得了啊。   还有就是实验,他身上的那个病毒肯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折腾出来的。这是医院不是菜市场,总不可能是病人们在病房里偷偷打火锅吃野味,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医疗事故泄露,或者干脆就是医院里有人在研究这个病毒,并且利用医院里的人做实验。   实验失败了。   大家一起唱了一曲凉凉。   从医院的属性来看,他觉得是后者。   因为整容医院大概不必研究各种病毒。   人物关系梳理完毕。   推理暂时结束。   苏子黎抬头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脑袋上红蓝双色倒计时。   【0:08:39】   还有八分钟。   可是他还完全没来得及去找出去的钥匙,都怪“贺铉”那家伙占据的时间过多,不然他……苏子黎看了看缠在自己手上的锁链,默默地闭上了嘴。   算了算了。   要懂得知恩图报。   他拿着自己的手电筒,眼神四处晃悠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了……洗漱台上。今天他就和这个洗漱台杠上了,说实话,他其实刚才就觉得不对劲了。   为什么藏日记本的地方那么像一个柜子或者是一个抽屉,谁会在墙壁里做抽屉?总不能是人护士小姐感觉不对劲,特意做了个暗格把东西给藏起来吧?   苏子黎觉得这也不必。   所以他跳过洗漱台的柜子,摸到了洗漱台边上,和之前他摸到空洞格子很接近的墙壁,拿手敲了敲。   “咚——”   果然也是空的。   苏子黎左右摸了摸,最后还是选择暴力拆除,直接一匕首凿进去,“咄咄”几下就凿出了一个深深的洞口,洞口里黑漆漆的,因为暴露出来的面积太小,看不出来里面到底有什么。   但肉眼望进去,它的面积,应该比边上塞了两本书的格子要大很多。   一股腐朽的,带着灰尘的味道从里面飘荡出来,被房间里的暖气给蒸了一下后,孕育出了另一种十分冲鼻且难闻的味道。苏子黎拿块毛巾捂住嘴巴,继续乒铃乓啷地凿。   木块脆弱易碎。   那个小小的洞口很容易就被他给扩大了。   苏子黎拎着手电筒往里一照,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后退了两步。   白色的灯光照耀进去。   打量了里面这个黑乎乎的空洞空间,它大概有半米高,宽度应该比半米多一些,里面的面积大部分被碎石块和木头给填充了。   但因为这填充工程不够精细。   所以还是和墙壁有不少的间隙,而透过这些小小的间隙,苏子黎看到了……丝丝缕缕缠绕着木块的头发,和一只紧紧扒在墙壁上的手。 第33章   “啪啦——”   细碎的小石块, 顺着松动的结构滚落下来,一路敲击出清脆的碰撞声。手电筒的光芒太过明亮,苏子黎适应了几秒, 目光才顺着那只用力到指甲翻开的手,转移到手的边缘。   一张被发丝和泥土遮住了大半的女子脸孔正静静地镶嵌在那里,她闭着眼睛, 这个动作原本该是安详宁静的, 但从扭曲的脸庞和她脸上还未散去的疯狂憎恨与绝望可以看得出。   她死的很不甘。   苏子黎凝视着这位一动不动就能感觉到怨气冲天, 一看就是诈尸好材料的女尸, 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真的是超乎了他的预料。   他会凿墙, 其实也是经过分析的。   这间房间现在是浴室,但之前不一定是,这里的面积比平常浴室大了不少, 中间空余出来了不少面积, 而且“贺铉”在这里出现了。按照楼下高跟鞋女士她们的分布来看,这些NPC其实都有自己的地盘,或者说, 他们一般都会待在自己死前去过的地方。   “贺铉”以前是病人, 但他却并没有出现在病房里,而是出现在了这里。   虽然他情况特殊, 不是死了, 是游戏卡BUG, 但再怎么卡也是会遵循基本发展法则的。这地方应该就是当时贺铉本人离开, 或者这里的那个“贺铉”被卡出来的时候。   包括他身上的铁链, 应该也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苏子黎不认为贺铉会被人囚禁在浴室……好吧,就算铁链可能是他给他戴上的,但是他也不可能变态到把人关在浴室里,联系找到的日记本,他猜测这里大概是某个休息间。   供医生护士们中午吃饭休息的地方。   休息间的钥匙一般都有好几个,分别放在几人手里。因为人员流动的关系,可能会留下一个备用钥匙在房间里。而密室要出去的前提,本来就是要寻找钥匙。   苏子黎就盯着能放钥匙的地方砸了,他设想过可能会砸出什么东西来,比如水管裂开,一地血,还能凑吧凑吧组成个人型来打他。但他真没想到,能砸出一具看起来栩栩如生,仿若刚刚死去的尸体来。   更惨的是——   手电筒的灯光停留在女子的脸旁,一截小小的,泛着银色光芒的金属块压在石头下面,只露出来半个“头部”和一个串在上面的小铁环。   他找到钥匙了。   但是压着钥匙的石块同时还压着那女尸的脸。   想开门就得惊动这位。   苏子黎比了比他这到门口的距离,两步,大概能花两秒时间,再加上开门,顺利的话能在五秒内逃离这里。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拼一把。   他俯下身,伸手缓缓靠近那把钥匙。   然后定格在空中。   距离女尸脸庞不足十厘米的地方。   一秒,两秒……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而女尸依旧一动不动。   拼了!   苏子黎眯着眼睛,动作迅速地伸手勾出钥匙环,狠狠地往外一拎,只听见“叮”地一声,金属与石块撞击的声音响起,他看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拔腿就窜。   说窜不是说跑,主要是就这么点路,一步跨出往前一蹦就行了,也不必用跑那么声势浩大。   苏子黎几乎是整个人扑到门上的,冷硬的木门撞的他鼻子生疼,但这时候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他捏着钥匙对准了钥匙孔就往里捅。   “咔嚓。”   钥匙严丝合缝地进去了。   没错了,这就是出去的钥匙。   苏子黎大喜,顺势就一拧一拉,那扇看着很薄但愣是关了他将近一个小时的木门终于被拉开了。他冲出门外,然后飞快地关上门,一开一合。   “砰——”   门被关上了。   耶!   苏子黎握紧拳头激动地晃荡了一下,他简直就是二米飞扑界的天才冠军型选手!如果这种比赛能参加奥运会的话,他肯定立刻就报名。   绝对能拿个好名次!   如果不是外面的气温有点冷,让他想要找件衣服穿,苏子黎绝对会表现的再高兴些。毕竟,从玩这个游戏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双腿跑赢了怪物。   终于没有被追杀了!   有种迷之骄傲感呢。   然后下一秒,他被迎头砸下来的衣服给盖住了脑袋。   “穿上。”   贺铉站在房门口看着他,脸色十分难看,甚至有点发绿。   苏子黎捧着衣服茫然地眨了眨眼,在发绿这个词从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压了下去。男人不能用绿形容,要有文化一点,比如说脸色铁青。   所以他到底在气什么?   被关的是我也不是你啊。   苏子黎瞅了一眼贺铉,没由来地觉得有点虚。贺铉他平常带笑的时候,看起来还好点,现在面无表情的样子,气势还挺……骇人的。   苏子黎向后缩了缩。   贺铉扫视着他,眼神看到他手上的铁链,脸色又青了几分。   苏子黎又缩了缩。   看到他样子,贺铉的眼神软了下来,他叹息了一声,走到苏子黎面前道:“把手伸出来。”   苏子黎伸出左手。   贺铉面无表情地纠正:“另一只。”   换手举起。   苏子黎终于忍不住发出疑问:“怎么了?”   ——他刚从里面跑出来,不会还带了点什么东西吧?总觉得刚才出来的也太过顺利了点,出来前几秒没什么感觉,兴奋感过了就感觉不对劲了。   还真有跑的比他还慢的NPC?   “没怎么。”   贺铉伸手把铁链摘了下来,他似乎有点纠结,凝视着东西片刻后,特别认真地询问苏子黎:“我给你戴上,还是你给我戴上?”   苏子黎:“……?”   摘下来又戴上,你怎么那么闲?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在这一刻,贺铉在他心里的形象,瞬间就和他大学舍友的那个爱吃醋的女朋友重合了。   这形容似乎有点不妥当。   但着实很形象。   “你这是做什么?”苏子黎哭笑不得,“就算这铁链是我从他那边拿过来的,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   贺铉眼神一亮,然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黯淡了下去。   “你分得清我和他?”   “这有什么分不清的?”苏子黎觉得他这问题问的有点莫名其妙,“你和他虽然长相一样,但画风完全不一样好吧。说起来,这问题我在里面就想问了,你以前……真就这样啊?”   以前?   贺铉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挺开心地扬了起来。   “是啊。”   “我以前是病娇中二美少年,你怕不怕?”   “鬼的美少年,你别恶心我啊,”苏子黎白了他一眼,“老大个人了,怎么吹自己还不要点脸呢。你中二病娇我信,美少年?”   “嗯?”贺铉任由他打量自己,“怎么,我不配用这个词?”   苏子黎噎住了。   凭贺铉的颜值,他要年轻几岁,变成梁山那样的小嫩茬,说句美少年是真没啥可辩解的,但是他现在都多大了啊。说句帅可以,说美少年……   他的良知告诉他,不能顺着吹。   但想想这是谁的地盘……   苏子黎面不改色地把良知给吐掉了:“当然配,我们贺哥长那么好看,您不配谁配啊。这要放到高中时期,你就是校草苗子,一堆小姑娘天天趴门口看你的那种。”   贺铉:“……”   他其实也就顺嘴这么一说,没指望苏子黎会附和,没想到他……   只能说。   就算这么久过去了,他果然还是那个会站在门口,笑眯眯招呼他的人。   看着清俊好看。   实际上油嘴滑舌,还皮。   不过如果这个能被他特殊对待的人是他的话,他甘之如饴。只是里面那个……贺铉瞥了一眼浴室门,把心中涌出的冲动暂时给搁置起来。   处理还是要处理的。   只是不能那么急,毕竟,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   【滴——】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游戏的提示音,和以前那些恨不得在你耳朵边把你炸起来的不一样,这个还挺轻柔,苏子黎楞了一秒,然后恍然大悟。   吃饭时间到了。   感情这游戏还给打吃饭铃啊,这点倒是出人意料的……人性化。   苏子黎看向贺铉,他点点头表示你想的没错,是到吃饭的时间了。   “医院食堂是私人承包的,虽然地方不大,但厨师请的还挺有手艺,饭菜做的都挺好吃。平时除了我也没人去吃,你要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和他说一声。”   苏子黎拿着衣服刚进他房间,听见这句不由地乐了。他终于在贺铉身上找到和之前那位贺铉,除了相貌以外的相同点了,一个说想吃自己说,一个说厨师是我小弟,可以送餐。   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吩咐人吩咐地极其顺手。   听他们俩自然的语气,好像他们不是去食堂吃饭,而是去餐厅点餐一样。不过现在能吃饭的,整个医院其实也就他们俩了吧?   “行啊,只要厨师不介意,我这点餐的可就放开点了。”苏子黎捧着衣服,顺手把房门一关,“每回从游戏里出来,说是能够放松身心,锻炼身体,实际上放松个鬼。一个人吃吃喝喝特没意思,像火锅烤肉这种东西,那当然是要多几个人吃才好吃了。”   “诶,提起来就有点想吃了,要不然咱们晚上吃火锅?食堂有底料吗?有我们都不用麻烦师傅,给个锅我们自己折腾就行。”   走进房门的那一刻,其实苏子黎有下意识停顿一下。这是他在进入别人的领地时,本能产生的反应,同时也是因为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开启的空调,暖融融地,长时间露在外面的皮肤被一吹立刻就轻颤了一下,像是被解冻了似的,突然回味过来有点冷。   就穿个浴巾在外头,是该冷啊。   苏子黎搓了搓手,左右看了看,把手上的衣服先放在了边上的挂衣竿上。他一直认为,卧室是一个私密的区域,所以他很少让别人进自己房间,同时也很少进别人房间。   就算进了,也不太会在房间里探头探脑的,而是会尽快做完手里的事就离开。   本来在这也该是这样的,但架不住贺铉房间太过简洁,扫一眼就给概括进去了。而且他还得在人房间里换衣服,未来这几天可能还得麻烦人收留一下,所以他决定以工代赈。   无以为报。   只能给你洗洗衣服扫扫地。   只是看样子这工作量……   可能不够他扫十分钟的。   卧室不大,里面零散的就几样的东西,床,书桌,书架和一个大衣柜,其他就没了。地上扫的干干净净,放眼望去,地上一片大点的灰尘都没有。   就桌子上放着一叠纸。   咦,这什么东西?   苏子黎下意识地又多看了一眼,他觉得他可能真的有点幻觉,为什么突然看见桌子上的笔动了起来,刷刷写了几个字。   怎么回事?   笔还成精了,会自动代写作业了?   强烈的好奇心一时没能压制住,苏子黎探头看了一眼,纸张上端端正正地拿红笔写了一行字。   【检查到NPC贺铉试图作弊。】   【惩罚翻倍。】   【请在本次密室结束前,上交六遍NPC规章。】   苏子黎:“……???”   作弊?   他的眼神落在桌子上的,绑在一起的两支笔,沉默几秒,突然伸手捂住脸,肩膀迅速地颤动起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贺铉的声音带着点无奈飘了进来。   “我知道你看见了,但你能不能稍微笑的小声点,我在门口这都听见了。好歹我这惩罚也是因你而起的,给点面子吧。”   “哈哈哈哈。”   苏子黎不仅没有克制,还放声大笑。   “你这是小学生没做作业吗?怎么还要罚抄的?拿两只笔绑起来抄,这招我初中的时候就不用了,你怎么还用这些老套路啊?”   门被他顺手给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贺铉穿着白大褂和衬衫,身高腿长,伸手插在口袋里的动作帅的就像是偶像剧男主角,但偏偏这位男主角刚才还在房间里想方设法的完成罚抄。   一想到这个,苏子黎就笑得更厉害了。   “游戏说罚抄,又没说不能用两支笔抄。那个NPC守则一两百页呢,我要真老老实实地抄,这六天就别想做其他是了。以前我也被罚抄过,当时它没那么磨叽啊。”   贺铉嘴上叹息,但看着苏子黎穿着他的衣服站在那里的样子,眼里都是笑意。   “行了别笑了,再笑我就拖你帮我写了。我已经和老郭说好了,火锅底料这没有,但能现炒,他是四川人,做的底料正宗你应该会喜欢。”   “写就写啊。”   苏子黎笑够了,把袖子卷了卷,拉着贺铉往门口走。   “你可以把那什么守则给我一份,我要是再被关在密室里,在里面想线索的时候,我还能拿这东西来解闷呢。抄东西的时候脑子放空,有时候还能激发出灵感呢。”   欢声笑语。   明明是紧迫的生死游戏,但莫名其妙被他们俩弄得温和起来,   有点像是生活。   然后下一秒,苏子黎在房门口表演了一个急刹车。   房门微敞,伸手一碰就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这门怎么开着啊?你刚出去过了?”   “没有啊,”贺铉回答地十分淡定,“应该是你刚才放出来的那个女人,她出去的时候忘记关门了吧。”   ……女人?   苏子黎呆愣在原地,表情逐渐空白。   贺铉:“?”   贺铉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了?”   “没怎么,”苏子黎盯着房门外地面上那个,极浅的带了点水印,不注意根本没法看到的脚印,道,“就是突然感觉有点……食欲不振。” 第34章   医院的食堂和学校的食堂有点像。   都是一排焊接在地上和桌椅, 不能随便移动,也不用担心被人偷走。根据上面被使用多年后,略微褪色的痕迹,以及无数细微的划痕可以猜测——   这些桌椅很有可能不是一手货。   大概是从哪里淘换回来的。   “……”   苏子黎不是很理解。   这医院看着挺大, 听说手术效果也挺好, 还能有多的钱去搞什么实验。照理来说不是应该很有钱?那为什么他们的食堂竟然这么磕碜?   跨过门口的那几排桌子, 望进内里的样式后, 才略微显现出了一点食堂该有的样子来。正对门的那一排打饭的窗口非常熟悉,上面贴着一排花花绿绿的贴纸, 印着各种看着还挺好吃的菜式,上面还填着名字。   例如:兰州拉面, 盖浇饭,炸鸡排之类的。   除去桌椅用材的廉价, 实际上这里比学校食堂还是好很多的。至少地方大, 一排桌椅占据的地方可以比得上学校的两排,打扫的也赶紧, 四处都没什么灰尘杂物, 伸手在桌面上一抹也不会有那种油腻的触感。   许是他们俩来得太迟,正前方靠近打菜窗口那边的一张桌子, 上面放着的铜锅已经咕噜咕噜地沸腾起来。一股由辣椒和牛油组成的火辣香味顺着空气就飘了过来, 勾的人不由自主地就咽下一口口水。   苏子黎扫了眼手上的腕表。   【5:59】   差一点点就六点了,这个点吃饭似乎有点危险。因为游戏里默认的吃晚饭时间是在晚四点到五点, 头上挂着个倒计时, 谁吃饭都不会太香, 一般来说一个小时的时间,再怎么狼吞虎咽都够玩家用了。   如果运气差一点,就和苏子黎一样被困在密室里错过了时间。大家身上也都带着干粮,凑合一顿就是了,没有谁会为了口腹之欲去冒险作死。   但今天。   有了。   因为请他吃饭的人是NPC,更因为这满桌的菜蔬肉类,恐怕就是食堂内那位可能会给他造成危险的NPC准备好的。   苏子黎不经意间撩眼看了一眼,就看见一个身影自打菜窗口处飞快地一闪而过,避到了更里面的房间里去。他带着一顶高高的厨师帽,身后拖着一根长长的明显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尾巴。   窗口旁边贴了厨房重地,禁止入内的门关的很严实,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拖过后的水迹。这里在他们来之前,曾经被仔仔细细地打扫过一次,但再细致的清洁一下子也不能将那些陈年的残垢彻底清除干净。   比如地面上那一条长长的,被拖进厨房重地的乌色血痕和呈喷溅状,洒落在兰州拉面图上的血迹。   “怕吗?”   贺铉拿了两套干净的碗筷过来。桌子上泡好的大麦茶被倒入杯中,随着里面小巧的漩涡,旋出一点点属于食物的,很朴实的麦香味。   “如果不能接受,我们也可以打包回去吃。”   “这怎么行?”苏子黎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仿佛刚才看见的那些东西都不存在似的,十分坦然自若,“火锅都煮沸了,还打包回去吃?这是对火锅的亵渎。”   “而且我瞧着人也挺欢迎我的啊。”   “我有什么好怕的?”   铜锅里的底料是师傅自己炒的,没有准备鸳鸯,只是贴心地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白水碗,碗边还十分矜持地放了个小纸条:   【微辣。】   【怕辣可以刷一刷。】   【不够辣可以加调料,蜜汁油泼辣子,保证够味。】   作为一个食客,苏子黎十分主动地去给自己调了调料,辣子加油加蒜泥加醋,再放一点点肉沫和花生碎。煮开的火锅里,丸子蔬菜此起彼伏,筷子夹着薄薄的肉片在汤里浸润几秒,拎出来就已经煮熟了,再蘸上调好的小料。   “嘶——”   苏子黎满面通红地灌下了一杯大麦茶。   “辣到了?”贺铉早有预料地递过来一杯凉好的茶水,“不能吃辣也不用勉强,在水里涮一涮再吃。我去给你调一叠芝麻酱?”   “嘶……”   苏子黎一开口就大舌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吸气的嘴,他伸手想要擦一下自己被辣出来的眼泪,但没想到自己的手距离火锅太近同样也熏上了火辣的味道,伸手一蹭,刚还倔强卡在眼睛里的泪珠立刻就滚了下来。   “不是——维拉吗?腻们骗人!”   “没有骗你,”贺铉递过去一张湿纸巾,眼带笑意,“我都说了,小郭是四川的。这医院应该是南方地区的,大多数人都吃不了太辣,他当时刚来的时候,一个月被投诉三回,后来被没收了所有辣椒。其他人做菜还能放点干辣椒,他就只能放番茄酱,憋了一段时间之后愣是给憋会了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   苏子黎看了一眼满桌的咸香,舌头非常不合时宜地回味起了那股酸甜可口的味道。   贺铉一挑眉:“想吃?”   “不用,别麻烦人家了。”苏子黎摆摆手,“这一桌菜我们都不一定吃的完呢,等下回我再光顾。你怎么不动筷子?不会是也怕辣吧?”   贺铉给他捞了个丸子,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给自己也捞了几口:“这点辣还没有到让我怕的时候,我只是在……隔岸观火而已。”   苏子黎:“……滚。”   屁的隔岸观火。   看热闹就直说,瞎用什么成语。   “你们NPC的惩罚就是罚抄吗?”苏子黎忍不住好奇的询问。   虽然听起来挺逗,但相对比玩家们动骤死亡的下场来说,未免显得太过儿戏。而且,苏子黎也不觉得游戏是那种能够容忍NPC如此逍遥法外的人。   “当然不止是这个,”贺铉瞥了他一眼,淡定地帮他翻译了一下,“你是想问游戏那个小心眼的,怎么会那么简单的就放过我是吗?”   苏子黎往嘴里塞了个丸子。   侧面的脸颊上肿起了一个小包,然后嚼吧嚼吧地消了下去。   他笑嘻嘻地看着贺铉,想听消息的意思摆的很明显。他现在基本就是单机发展,这游戏除了开始的时候,可能会随机分配队友之外,根本没有聊天交友功能。   搞的他想要知道一些消息只能花积分买。   虽说也不是很贵,但如果能够联系上其他玩家的话,他有把握能换不少消息出来。是真是假不提,总不会让自己亏本就是了。   当然,这都是题外话。   想要知道NPC的消息,就只有贺铉可以说,毕竟,某种意义上,这些消息也算是绝密。除了那些站在顶尖的大佬之后,很少有玩家能知道,这些特殊的NPC其实曾经和他们一样。   贺铉无奈地隔空点了点他,倒是没有要瞒的意思。   “里面那个和你说了不少消息吧?”   “嗯,”苏子黎点点头,他下意识没有提那位出场时恨不得挂在他腰上的事,总觉得提到这个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太好的后果,“说了一些,不过其实也没说很多。”   “比如?”   “特殊NPC的由来。”   “还有呢?”   “还有……”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骚话,比如我想做你的金丝雀,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之类的。   苏子黎面不改色地把这些话咽回肚子里,面带遗憾地道:“没什么了,他口风很严,不愿意多说。连我们俩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都不肯告诉我。”   “是这样吗?”   贺铉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揭破他,而是转回了他问的第一个问题。   “相比玩家,游戏对NPC的惩罚更加复杂些。罚抄,紧闭,追杀,花样很多,如果非常总结的话,应该算是因人而异。”   苏子黎楞了一下:“这么说的话,你怕抄写?”   这真是有些出人意料。   那么大个男孩子,居然怕这个?   苏子黎忍不住又想把之前他说过的那句话掏出来再说一遍:“我初中的时候就已经不怕罚抄了,而且现在时代变化很快,小学生都知道花钱找人帮忙抄写了,你们居然不行吗?”   “你能想到的,你以为游戏想不到吗?”贺铉伸手拿过边上的汤壶往火锅里多加了点水,在一片朦胧的水雾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当然不怕这个,但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怕的东西了。”   “……所以让你罚抄是因为你没有怕的事?”   “嗯。”贺铉应了一声,食堂的白炽灯光下,隔着一层逐渐散去的水雾,他的眼角眉梢都柔和了下来,好看地像是被打了一层滤镜。   苏子黎看见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道:   “当时没有。”   “但是现在有了。” 第35章 二更   “游戏要罚你做什么?”苏子黎强作镇定, 转移话题。   “暂时还不清楚,但不出所料的话,是罚我关禁闭。”贺铉喝了一口水,饶有兴味地盯着苏子黎逐渐泛红的耳畔。自耳垂向下, 那里晕红了一大片。   “你让我有点想养一个宠物。”   “什么?”   “乌龟, ”贺铉轻笑着伸手比划了一个小圈, “就那种圆圆的, 眼睛很大,遇到事情就会缩进壳里的那种。我觉得它还挺可爱的。”   苏子黎:“……”   他冷哼了一声;“是啊, 不但可爱还好养活,而且还能……”   还能养到送你走。   这话卡在嘴边, 硬是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不是多迷信的人,但是在这里, 总觉得还是不要提这些话比较好。   他强行换了个话题:“只是把你关在房间里吗?”   “不止, ”贺铉微微皱眉,“我不能再直接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也不能让你进我的房间。所以, 晚上的时候,你只能回到你的病房里去。”   病房?   想起那间墙上刻日记的病房, 苏子黎忍不住又往嘴里塞了个肉丸子。   当时差点在病房那层凉掉的回忆, 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也不知道高跟鞋女士和那位被分成两段的队友,有没有从楼梯爬上来, 还有他身上的病毒……   嗯?   苏子黎突然惊醒过来。   当时进浴室密室的时候, 贺铉了他一个一小时的病毒免疫buff。但这免疫到现在肯定已经烧没了, 那他为什么没有发作?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自己的倒计时。   荧光蓝的倒计时框下面,十分敷衍地卡着一个吃饭buff,点开之后才发现那行小字下面还有更小的解释。   “怎么了?”   看见他的松鼠嚼突然停住,贺铉捞了两片牛肉过去,疑惑地询问道。   “没什么,”苏子黎有些哭笑不得,“这buff是你新给我弄的?这么敷衍的理由,是怎么被游戏通过的?”   游戏确实会为玩家提供在长期密室内的基本饮食,但其实也就基本保持在能吃,吃不死的状态下。不保证口感,也不保证量,过了这个时间点就等下一顿。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游戏自己承包的食堂,就是那么过分。   苏子黎当时买的那份资料,其实大部分都是由玩家收集上传后,进行售卖的信息,游戏当中间商抽三成。虽然黑了点,但毕竟比在密室里搏命要好赚的多,所以能上传的玩家们都会上传。   当然,基础资料很容易重合。   所以百分之九十会提交失败,太过珍惜的消息有时候涉及自己的底牌,又不是很想说。   于是,在翻阅资料的时候,苏子黎就翻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游戏冷知识,比如长期密室吃的东西,一般会看那个密室的背景,西幻背景的基本都是硬的能当板砖的黑面包和刷锅水,现代的稍微好点,大不了就吃西红柿炒月饼,有时候运气好点轮到个川蜀背景的,甚至还能吃到老干妈!   “……”   虽然这些都是没什么用的小知识,但苏子黎翻的时候还挺开心的。   毕竟,透过这些零零散散努力凑字数上传的东西,他似乎窥探到了一个个和他一样,正努力在游戏里拼搏的人们。总觉得……自己不那么孤单了。   “因为我给你开挂换的啊,”贺铉伸手在苏子黎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看起来傻呆呆的,像只小青蛙。我们俩光明正大的开挂也不是第一次,用得着那么惊讶吗?”   “你这什么破比喻,赶紧收收,”反应过来的苏青蛙瞪了他一眼,“我这不是好奇吗,你之前只是想帮我,就被游戏罚抄了,怎么现在那么过分都没事?”   “你还期待我有事?”   贺铉一挑眉,“如果光是这个的话,它还真就不会罚我。”   “游戏对我们这种NPC有限制,但这种限制也是分情况的。最严重,也最不能违反的,就是帮助玩家通关。这个帮助其实又能分好几个,光明正大肯定被抓,打着擦边线就稍微好点。”   “像上次我们在青蛙村那次就是擦边球,如果不是我把人都给放光了,它根本不会罚我。”   “而在长期密室里给玩家提供食物这点,本来就是刻在游戏规章里的。你玩了两轮密室没有发现吗?这个游戏并没有定死通关的方法,只要玩家有本事,他是自己找到出去的方法,还是从NPC哪里骗到的方法,都无所谓。”   “同理可得,只要你本事够大,哪怕你在不对的时间点,在这里吃到了饭,那也没关系。”   “所以,你懂我意思了吗?”   贺铉小课堂讲完,贺老师盯住学生,期待得到好的回答。   苏学生点点头,一脸恍然大悟:“我懂了。只要不涉及通关方法,我能让你包养我,那也是我的本事,游戏不会管这些事情的。”   贺铉:“……?”   贺铉面色古怪:“包养?这就是你对我们俩关系的总结吗?”   “不对吗?”苏子黎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解答,“包养不就是指,有钱有势的一方,看上另一方好看的外表,所以为我大开方便之门吗?”   “……”   你要这么想也不是不行。   贺铉仔细想了想。   总觉得有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   苏子黎:“?”   你为什么不解释?   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你这样我有点慌。   气氛就这样,奇妙地陷入了沉默。几秒后,他们俩突然同时伸出筷子,探进了火锅里。   “吃菜吃菜。”   “小郭这丸子都是他自己手打的,不吃就浪费了。”   ……   欲盖弥彰,掩耳盖目,此地无银……   一连串词语从苏子黎心中飘过,他其实很想解释,但……想了半天,没想出能解释的词来。总觉得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劲,很容易就带进沟里去。   事实证明,不说话光吃的时候,比聊天时进食的速度要快得多。在铜锅里漂浮着的各类蔬菜和肉食,很快就被消灭一空。因为游戏断了贺铉继续帮助的想法,这个点也不是睡觉的时候,接下来苏子黎必然还要在这医院里游荡一会儿,所以他也没吃太饱。   只是感觉到肚子里已经稍微有饱意了,就停下筷子。   “我吃好了。”他放下筷子,也不管里面的大厨能不能看见,朝窗口挥了挥手,做了个感谢的手势,“谢谢款待,师傅你炒的锅底很好吃,就是太辣了点,下次能稍微清淡点吗?”   “微辣!”   出乎意料的是,一直躲在后面,似乎很害羞的师傅这次竟然从门口探出了一个头来。   他戴着高高的厨师帽,脸蛋肉乎乎的,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怪不得贺铉会喊他小郭。此时他正冲着苏子黎特别恳切地嚷嚷:“微辣真的不辣!你多吃几次就可以了嘛!”   苏子黎:“……”   您看见我这辣的都红了的嘴吗?   这还叫不辣?   骗子。   他没回话师傅也不介意,而是转头十分严肃地询问贺铉:“你真要我带他下去吗?那里可不是人该去的地方。”   贺铉叹息道:“我也不想他去,但是他非去不可。”   师傅没有坚持,而是把头缩了回去,留了一点门缝在那里,“你坚持要这样的话,就让他下来吧。我会把他带到那个地方的。”   苏子黎:“?”   他觉得,他似乎有了点不太妙的猜想。   他想了想,问道:“你给我开后门了?”   贺铉点了点头:“你猜到下面是什么了?”   “能让你说我非去不可的地方,不就是游戏让我去找的实验室嘛。”苏子黎看了一眼那门缝后漆黑一片的通道,唏嘘道,“我就是没想到,这医院的实验室居然造在食堂下面,难不成以前是当地窖用的吗?”   贺铉被他逗的露出了一点笑意:“也许是吧,按照它的设计,蔬菜藏在下面确实能保证很久都不会腐烂就是了。”   他们俩沉默了片刻。   苏子黎站起来冲他摆摆手,语气轻松地道:“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早饭这里见?”   贺铉:“……嗯。”   他声音有点闷闷的,似乎心情也算不上好。   目送着苏子黎的身影步入那门口,就在他快要被黑暗吞没的时候,贺铉突然出声喊住了他,神情不太自在地递过去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小郭帮我准备的。”   “他以为我约的是女孩子,食堂这里又没有奶油……”   他顿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   “正巧今天是14号。”   “戚风蛋糕也算是蛋糕吧?”   “……你……随便带着吃吧,就当零食。”   苏子黎:“…………”   虽然贺铉说的话,都颠三倒四的,基本没什么主语。但是他神奇地听懂了他的意思,这个小盒子里,是蛋糕!是小郭帮贺铉准备的情人节礼物!   苏子黎:“……”   他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   “拿着吧。”   手里被塞进来了纸质的触感。   贺铉摸了摸他的头。   “注意安全。”   “明天早饭想吃什么,还是可以点餐。”   “……你话说的那么满,小心小郭师傅打你。”苏子黎努力咳嗽了一下,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挥挥手转身离去,“我走了,开后门都开到这了,我肯定能平安的。”   昏暗的通道里,一股沉闷的带着水汽的味道迎面而来,地面和侧边的墙壁上都能看见隐隐约约的乌棕色血迹,映在从门口倒进来的光线里,狰狞又恐怖。   但是走在这样的通道里。   苏子黎第一次一点都不感觉紧张。   甚至还有点想小跳步。 第36章   “走吧。”   略带沙哑的声音, 连同他手中的油灯,冲破黑暗,传递过来。   苏子黎一愣,下意识抬眼看去。   小郭师傅全身的样貌, 第一次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依旧是高高的厨师帽和圆乎乎的脸蛋, 这张看上去很和善, 甚至在一分钟前还劝他多吃两口就不辣了的脸现在已经被阴霾覆盖。   外面是现代化的白炽灯, 通道里面却不知为何,十分吝啬的使用了昏暗的灯泡。而且还是那种度数最低的, 勉强只比蜡烛好上一些的昏黄光线。   苏子黎眨了眨眼睛,初步适应了光线的目光向下划去, 落在了小郭师傅胸口那个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残忍扯开的洞口上。   如果真要形容的话,那大概只能算是一场最残忍也最粗鲁的宰杀。   沿着脖子向下, 顺着肋骨的轮廓将整个胸膛扒开。   并且不等猎物死亡就开始贪婪地啃食血肉, 带着血色的肌肉组织给啃地乱七八糟,内脏离开了它们原有的位置, 顺着重力向下滑落, 最后又因为胸腔之下的位置还未被全部撕开。   于是下腹部的皮肉组织可怜兮兮地撑住了这一肚子的东西,走动时随着他身后那根奇怪的尾巴来来回回的晃动。   ——尾巴?   苏子黎的眼神停留在那根足有一人长的粗壮尾巴上, 脑袋不合时宜地飞快运转起来, 最后停留在了一个算是熟悉的画面上。   老鼠的尾巴?   这是什么?   死后人体拼接实验还是在生前就已经因为某种实验变成了这个样子?   感谢之前那些血腥场面的洗礼,如今在直面这样的画面, 苏子黎已经能面不改色, 甚至连基本的恶心欲呕的状态也消息了。他礼貌地移开视线, 对着小郭师傅露出一个笑容:“谢谢。”   “火锅很好吃。”   “还有这个,”他拎起那个包装的不算特别精美的盒子,“麻烦你了,没有专业工具的话,这东西做起来挺累人的吧?”   小郭师傅在他抬眼那刻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那双进门后变得冷漠了许多的眼睛一直看着他,直到细细检索过苏子黎脸上并没有出现过任何的畏惧厌恶之类的情绪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贺哥的眼神还挺好的。”   他慢吞吞地自顾自赞了一句,然后才回复苏子黎的话:“也不算太累,我最多就只是帮忙做了一下而已,反正手打蛋清的人不是我。”   苏子黎:“?”   这一刻,他突然回忆起了当年妈妈兴致勃勃折腾电饭煲蛋糕,但又因为没有打蛋器而选择全家人轮流打发蛋清,最后还只得到了一个蛋饼的恐怖场景。   我以为你们只是没有奶油,没想到竟然连打蛋器都没有吗?   这也太惨了。   等一下。   这话的意思是——   “这蛋清是贺铉打的?”   苏子黎懵了。   “他不是一直和我在楼上吗?哪里来的时间跑食堂里干这个?”   小郭师傅嗤笑一声,那张圆乎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比骄傲,仿佛王者大佬看菜鸡的表情:“没谈过恋爱吧?”   苏子黎:“……”   是没谈过没错?   但是你为什么能从寥寥几句话里得出这个结论?   突然感觉好伤人。   见他不答,小郭师傅也不介意,自顾自地就讲了下去:“我一看就知道你们两个都是没谈过恋爱的小处男,傻兮兮的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纠结。”   “我让他约你吃烛光晚餐,结果他让我炒火锅料。我还以为遇见老乡了呢,激动没几秒结果他竟然让我弄微辣,还要准备好一大壶白开水。”   “我告诉他今天情人节,让他送点玫瑰花,结果他告诉我想做蛋糕。”   小郭师傅翻了个白眼。   “我又不是西点师傅,哪里会做这个。”   “你不是好奇他怎么能来打蛋的吗?当然是违规偷跑下来的,来的时候手里还带着一个电饭煲蛋糕制作指南。”   “呵。”   小郭师傅冷酷评价。   “被爱情迷昏头的傻男人。”   说完可能是觉得这样还不够睥睨,不够能俯视他们,于是又多加了一句。   “傻的我一眼就能看透。”   苏子黎:“……”   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想说说不出来,词汇库搜索中。   在当机三秒后,他问出了一个自己也没想到的问题:   “这么厉害?”   “那有什么是你没看透的吗?”   “有。”   小郭师傅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我没想到你是个男的。”   “你没想到的事情其实还挺多,”苏子黎终于反应过来要为自己的清白辩解,“我和贺铉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我们就是,就是……”   他卡了一下。   而后坚定地道:   “我们是和谐友爱的包养关系。”   小郭师傅转身在前面带路的腿一个踉跄,差点就一头栽了下去。   “你再说一遍,你们俩什么关系?”   “包养关系啊。”   苏子黎用最正直的脸说着最让人误会的话:“他图我长得好看,说话还好听,我图他能给我开后门,还能给我带好吃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和他拜把子。”   小郭师傅:“????”   他不懂了。   现在的男男关系已经变得那么复杂了吗?   自诩恋爱达人的小郭师傅迷茫了,他默默地开始带路,并不想在这段时间内和苏子黎有任何的交流。他沉默了,苏子黎自然也不会一直拉着他说话。   身为玩家的基本操作还是要准守的,后门已经给开到这里了,接下来的事,就要他自己来做了。跟在小郭师傅身后,走在狭隘的通道里,呼吸着不大好闻的空气,几个密室游戏玩下来积累出来的本能就开始发动。   苏子黎开始观察四周。   从外面看,真的没想到里面的环境会是这样。进门的时候还好,虽然地上有不少疑似血液的残留痕迹,整个被拖曳进去的样子也挺吓人,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整洁的。   特别是经过连通打菜窗口的房间和后厨的房间,里面从地面到料理台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完全符合我国卫生监控条件。   但是越往里走,这环境就开始走向另一个极端。   狭隘,阴沉。   还有点类似回南天似的潮湿。   宽度只有一人多,刚好够一个成年男子不太拥挤地进出,但如果要两人并排,或者手里再拿上一些东西,就非常困难了。   脚下的触感黏腻而湿滑,踩上去让人不由地心生厌恶,连空气都不再单纯,一股子带着霉味的潮意,连同着从深处飘出来的铁锈霉腥味一同灌入肺腑。   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压抑地难受。   头顶的劣质灯泡隔了十来米才有一个,微弱的橙色灯光将这段漫长又狭窄的分割成一段又一段。未能被照到的阴暗埋伏在每一个间隔中间,有时还会因为电流的闪烁而猛地向内侵占。   冰冷的寒意从背后升起。   脱离贺铉这个不太科学的存在后,属于密室本身的,根本不需要渲染就能激地人背后汗毛直立的惊悚感密布在这整个空间里。   苏子黎抿了抿唇。   即使他努力克制,但身为人类的那种面对危险本能的感觉还是炸了起来。   他感觉有些难受。   这里太过安静了些。   寂静到整个通道里只有他们俩沙沙的脚步声。   于是他想了想,伸手拆开了手里的小盒子。   寂静的通道里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小郭师傅脚步一顿,背对着苏子黎的脸上空白了几秒,然后才勉强找回了冷酷无情的样子。   他在前面走。   后面的声音持续地在想。   这个时候,他无比的后悔为什么要热情地帮忙包扎小盒子,以至于现在他光听声音就能听出来后面那位在做什么。   “擦咔——”   纸盒被打开。   “撕拉——”   封口的牛皮纸被拆开。   “哇——”   这大概是看到了里面的那盒旺仔牛奶。   小郭师傅加快了脚步。   苏子黎不明觉厉地跟着迈动步伐,看着小盒子里被塞在角落里的红色小罐牛奶和边缘被挤地凹进去一块的朴素小蛋糕,他想了想,掏了掏自己的兜——   “小郭师傅,话梅糖吃吗?”   小蛋糕和旺仔都不舍得给。   给糖吧。   刚好兜里还有两颗剩下的。   小郭师傅的腿迈的更快了。   短短几十米。   他觉得他走了几百米。   终于——   他们来到了通道的尽头。   那是一扇倾斜地卡在地面上的铁门,按照数学思维应该是一个直角三角形里最长的那条边,然后整个直角三角形连同连接它的那部分则是被覆盖在地下。   几条胳膊粗的大铁链挂在上面,还有两个比手掌还大的铁锁看守。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表现的非常明显。   小郭师傅从兜里掏出了两把钥匙,飞快地把铁锁给打开了,长长的尾巴灵活地加入工作,仿佛他的第三只手一样,动作迅速地将上面捆着的一堆铁链也给卸了下来。   然后。   他拉开门。   面无表情地对苏子黎道:   “你要去的地方到了。”   “现在,带着你们的爱情和狗粮,滚下去。”   苏子黎:“????”   怎么回事啊?   哪里来的爱情和狗粮?   他满脸茫然地挂着脸上的蛋糕屑走了进去。   但在他进去后,小郭师傅却并未直接离开。   而是又等待了一会儿。   看着那遍布灰尘的地面上,除了他和苏子黎之前走过的痕迹外,浅浅地又出现了另一行脚印。   然后他沉默地看着那行脚步步入其中。   在经过他身边时。   他突然开口道:   “他是贺哥的人。”   空气中似乎突然响起了女子的一声轻笑。   小郭师傅呆立片刻。   伸出手将打开的那扇门又缓缓合上。   【滴——】   【欢迎玩家进入特殊密室——“地下实验室”。】 第37章   苏子黎一脚踏入黑暗。   他以为他会进入一个外面环境的进阶版本, 连口罩都拿出来,准备进入防毒状态了。但没有料到的是, 他感觉到了一股和煦的暖风, 吹拂上他的脸颊。   温暖的。   柔和的,还带着一点机械久未启动的味道。   空调?   一直开在这?   从当时出事到现在了?   那一共累计下来得交多少电费啊。   一连串标着金钱符号的问题飘过苏子黎的脑海, 完全不受控制地崩出了土豪两个字。别怪他太过财迷,金融专业的崽本来就爱多算一点, 再加上游戏那恨不得坑光玩家手里所有积分的商店……   变得更爱记账一点也正常。   换到几个月前, 谁能想到他苏子黎竟然没有变成一个优秀的社畜,而是成了一个密室游戏的玩家呢?而且还学会了抱大腿,靠美色找到一个愿意包养他的富婆,哦不是, 富豪。   这个词用在贺铉身上似乎不太合适。   苏子黎想着贺铉那张俊美到拿出去随便一放,就能吸引来一群女孩子围着啊啊啊,大喊老公我可以的脸, 他沉思片刻, 脑袋里突然闹出了两个字来。   总裁。   有些人, 用脸就可以给人他很有钱的样子。   而有些,即使长得很好看,也非的想打工都不成,最后只能舍生忘死地在破游戏里赚点积分勉强过过日子。   啧。   苏子黎不太满意地啧了一声。   思绪从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里抽离出来,随着视线缓缓游曳在这个展现在他面前的房间里。   这里的布置, 十分出乎意料。   脚下是一块灰色的, 绘制着一只胖乎乎龙猫的小垫子, 边上是一个半人高的鞋柜,脚边不远处还放着几双整齐摆放好的拖鞋。   一双灰色,两双粉色。   再往内,米黄色的沙发和铺在它前面的白色地毯,以及摆着干花的茶几。   ——这是一个布置温馨的客厅。   沙发上还放着一本翻开的书本和一床被掀开后随意叠放在一旁的小毯子。茶几上甚至还放着一叠洗干净的草莓,红艳艳的果子足有两个硬币大,上面还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只是看着,似乎就已经闻到了那股让人垂涎欲滴的果香味。   草莓碗有点小。   里面的草莓被垒成了小小的金字塔形状,后来被人吃掉了一些后就变成了一边带缺口的金字塔。 奇!书!网!w!w!w!.!q!i!s!u!w!a!n!g!.!c!c   这样的摆设,就像是房间的主人随时随地还会再回来一样。   苏子黎站在那里,无端端地有了一种不小心开错了门的感觉,还有一丝不小心闯入别人家的尴尬。游戏刚才的提示音,还能在脑海里完完整整的播放出来。   他叹息了一声,表情无奈。   这是地下实验室?   总感觉这画风好像不太正确啊。   苏子黎转头看了一眼,红棕色的防盗门已经无情地关上,即使一般来说,在里面不用钥匙也能直接打开大门。但已经进了密室,这条定例肯定就作废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刚要踩上垫子突又顿了一下。   灰调为底的小垫子上,胖乎乎的龙猫带着灿烂的笑容,苏子黎凝视它几秒,低声道:“打扰了。”   他这话说的很轻,像是随口的咕哝,带着点些许不自在的感觉,但很快就被隐藏。他打开换鞋的柜子仔细翻看了一下,里面最多的就是女孩子的各种鞋子,从跟高的能踩高跷的高跟鞋到长的能遮住正个小腿的长靴,琳琅满目且十分鲜明地展现出了一个和男士毫无关系的领域。   唯一和男性沾的上关系的……   大概就只有被挤在一层最底下角落里,挤挤挨挨的那三双鞋。   类别分别是——   皮鞋皮鞋和球鞋。   苏子黎嘴角一抽,充分感受到了这个家庭里,男主人的地位。   本来还准备换个鞋子意思意思一下的想法瞬间覆灭,他穿着自己非常适合奔跑的特质球鞋,走进了这间十分温馨的客厅里。   就在这时,游戏的声音终于数完了延迟。   【密室加载完毕。】   【本次密室逃脱时间为三小时。】   【检测到玩家已经脱离食堂,病毒压制buff流逝时间继续,友情提示,该buff有效还有二十分钟。】   【请玩家抓紧时间。】   头顶上的倒计时特别花里胡哨的,又多了个紫色的。   一个密室总时间,蓝色的,一个地下密室的三小时倒计时,红色的,再加个紫色病毒压制buff倒计时。看上去他头上花花绿绿的一片,有一种玩游戏头顶一堆称号的感觉,莫名产生了一种他在玩游戏的真实感。   苏子黎莫名有一种截图的冲动,但手机并不能拍到倒计时,所以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迈入客厅内。   整个房间的布局也就看的更加清楚,从外面看,这是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房间门都紧锁着,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客厅很大,除了刚在玄关看到的沙发茶几外,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饭厅,用木质镂空书架隔开。   上面摆着一些书籍和装饰品,最显眼的是那些朝客厅摆放的相框。   苏子黎走进随手拿起了一张照片,入手微沉,木质的相框带着一股木材的浅淡味道,做工很精致,背面一层薄薄的灰尘这才揭示出这里其实很久都没有人来过的事实。   照片上。   一家三口露出灿烂的笑容。   穿着西装儒雅的父亲,染着一头大波浪棕发,洋气好看的妈妈,还有穿着吊带裤朝镜头比了个剪刀手,绑着两个小马尾的小姑娘。   看起来,这是十分幸福的一家人。   苏子黎抿了抿唇,忍不住联想到了韩杏杏。   在这个密室里已经出场的,拥有亲属关系的就只有韩杏杏。而且韩杏杏的父亲是医院的医生,根据贺铉说的,医院会给医生提供住宿的地方,也正好吻合了这个房间。   如果这个推理被证实,那么他之前揣测的人物关系图还能被添上几笔。   神秘的医院创始人,那位被埋在墙里之后神秘出去的护士姐姐的老师,就是这上面的儒雅男子,就是韩杏杏的父亲……大概也是这个进行试验,制造出病毒的那个人。   可是他在做的实验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苏子黎环视着这个房间,觉得自己之前构思出来的,那个科学狂人的形象实在没办法直接套到这个男人身上。而且为什么实验室要长这个样子?如果这是他们一家人以前住的房间的话,为什么这房间会在地下,还要穿过食堂上锁捆着,这都是让人不解的问题。   不过思考这些问题的前提是,他要证明照片上的这家人真的是韩杏杏他们。   苏子黎继续翻看那些相片,里面的父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最多只是父亲头上多了白发,母亲的头发从波浪变成了马尾,而小姑娘则从小小的一个慢慢长大。   变成了一个笑起来很甜很元气的女孩子。   苏子黎翻到了一张她穿着小裙子,站在大学门口的照片。   拆开相框,后面有一行字。   “结束磨难的三年!”   “宇宙无敌可爱的韩杏杏上大学啦!”   “……”   苏子黎叹息了一声。   尽管已经有了猜测,但是真的看到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惋惜,那么好看的小姑娘,同时也是那么幸福的一家人,但是他们此时已经杳无音讯,透过那些遗留的痕迹,只能窥探到些许悲剧的边角。   也许是韩杏杏在日记里的描述太过活灵活现,也许是因为一路走来,关于她的线索最多。   在看到这张脸时,苏子黎脑海里自动跳出来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姑娘,她在病房门口,探出半个脑袋,两个眼睛乌溜溜的,每次看到他时,笑容总是很甜,然后又立刻发苦。   “苏医生,你们能不能稍微改进一下疗程?”   “这个药也太让人头秃了。”   “我要是秃了,就没人要了。”   在这里,他一直没有见到过韩杏杏本人。但是他真的希望,那个多灾多难的小姑娘已经离开了这里,而不是变成那些遗忘了过去,沉湎于痛苦的NPC。   只能随着密室的开启,一次又一次的出场。   将照片重新收回去放好,苏子黎仔细的把看过的照片重新摆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些相框看起来不算很多,但其实是摆正放出来的不多,实际上后面压倒了叠放着的还不少,他一张一张翻过去,在他以为他会别无所获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张另类的照片。   这应该是一张偷拍照。   照片里,一个熟悉的女子正拿着一个本子记录着什么,被拍摄到的时候,她正好抬起头来看见镜头,眼睛微微长大,满脸惊愕。   但是还挺好看的。   不论是构图还是窗外撒进图片的阳光,都很好看。   这大概是它被保留下来的原因。   但是照片上的人为什么也穿着医生的白大褂?   苏子黎记得,这位前不久还镶嵌在墙壁里被他给刨出来的女士,在他的分析图上,给了她一个护士的人设。现在看来,当时根本就想错了。   她也是医生。   如果韩杏杏的父亲是她的导师,那么她被调过来看着韩杏杏就正常了。   在韩杏杏父亲本身抽不出身来的情况下,她被调过来看着韩杏杏。只是,为什么她不认识韩杏杏?连照片都在他们家里了,之前没见过?   还是说这张照片是后面添加上去的?   这也有可能。   因为其他照片都是在相框里的。   只有这张,是被夹在一本本子中间的,因为没夹好边缘冒出来了一截被他发现给抽出来的。   苏子黎打开那本本子翻了翻,里面其中的一页似乎被长期打开放置过,随手一翻就翻到了那页。熟悉的笔迹写的极重,几乎要划破那张纸,短短的两句话,字里行间都带着震惊与不可置信。   “我来找老师,想拉他离开这里。”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拿他的女儿做实验!”   苏子黎的手颤抖了一下。   指尖在纸张页面上停顿了几秒,然后才翻开到下一页。   这一页的字迹越发潦草,但上面的字比上一页的还要少。   “他疯了。”   “我打电话报警,但是我的手机已经处于无信号的状态。我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我会带着证据逃离这里。”   后面再无记录。   苏子黎盯着那行似乎带着破釜沉舟般气势的字,一时无言。   他想到了那张镶嵌在墙壁里的脸和她死后依旧不甘地向外伸出的手。   毫无疑问。   她的逃离失败了。   虽然还不知道导致她死亡的是谁,但毫无疑问,一切的问题都指向了韩杏杏的父亲,那个至今他还不知道名字的男人。   苏子黎放下手里的本子,正想翻看一下剩下的书籍,眼角余光不经意间停留在正放着朝他的一个相框上。被他随手擦拭干净的玻璃框上,浅浅地照出来两个身影。   一个是他。   一个是站在他身后不知道多久的长发女子。 第38章   苏子黎悚然一惊, 心脏的跳动速度在一瞬间飞速拔高,一股凉意顺着后背直接战栗到头顶。   手中一空, 本来准备放回到书架上的书籍放了个空,直接砸到了地上。沉重的书籍坠落在木质的地板上面, 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砰——”   有着黑底金边外壳的书籍十分脆弱的当场散架。   雪白的书页散了一地。   苏子黎顾不上它, 几乎是在书籍掉落出声的同一秒他就扭过了头, 眼神落在他身后,刚才那个长发女子站立的地方。   空无一人。   连一丁点遗留下来的痕迹都没有。   明亮的灯光柔和地撒在房间里,铺在沙发旁边的白色地毯上只有他之前经过时留下的零星几个脚印。寂静的房间里, 连空气的快速流动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但侧耳倾听片刻后,却一无所获。   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仿佛是他太过紧张而产生的幻觉一样,但苏子黎觉得他还不至于那么菜。   又不是第一次进游戏了,哪里会紧张成这样。   更可况——   苏子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温热的肌肤带了一点毛茸茸的触感, 心脏不疾不徐的跳动透过指尖传递过来。也许是心理作用, 在他转过来的时候, 他真的感觉到了一个视线从他身上,或者说从他的脖子上, 这个能够被一击被杀的要害部位一闪而过。   这个房间里果然不像是它看起来的这样,温和无害。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这个密室里的古怪表现出来的形势会这么莫测, 同时看起来还拥有极高的攻击性。   “密室内的NPC出手都有一定限制。”   脑海里突然回响起了贺铉的话, 当时的他, 正在用筷子夹着火锅里已经烫熟的一大勺茼蒿,翠绿的菜叶和破碎成小颗粒的花椒和辣椒混合在一起,一看就带着一股火辣味。   他们俩都不想一口吃到花椒。   贺铉耐心地用筷子一点点把那些细碎的颗粒给拨下去,还要瞄准锅里的空位,把左边碗里的虾滑给丢进去。手里忙忙碌碌的,嘴里也没歇着。   那些话,像是唠家常一样,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但回想起来才发现实际上是关于密室的秘密话题。   “你经历过几个密室后,应该就会发现。密室游戏所谓的密室,其实也是分难度等级和范围大小的,像我们这次在的密室,就是范围十分广的大场地密室。”   “在这种密室里,游戏无法精准地给予玩家压力,所以这种密室里又连环套着很多小密室。挣脱一个个小密室,得到线索后,才能总的汇总得出彻底离开这个密室的方法。”   “——这是玩家视角所要解决的问题。”   “而NPC又不一样。”   贺铉伸手指了指自己。   “像我就是典型的高等级NPC,拥有一定的自由度,在面对玩家时可以选择主动出击,也可以选择不出手。但其他NPC不同,他们需要严苛地遵守自己出手的条件。”   “比如一开始追着你的那个穿高跟鞋的,她就不能直接在你病房里等你。必须是玩家到位后,做了什么后,引起了她的注意才可以。”   “还有就是被关在小密室里的NPC,他们的规定更严苛一些。”   “密室到底是密室,不是逃杀游戏,虽然也会存在危险的NPC会追着你们跑,但实际上,在小密室里的NPC,不可能直接出手,只有你触发了什么条件才能对你动手。”   “比如说,上个世界里,地下密室里那些尸体。”   看刚才那位都站在他背后了,也没有直接动手,估计是他还没有触发到让她动手的条件。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任,还是要注意一下,能避免最好避免。   避免不掉的话……   那就再说。   苏子黎俯身,将掉落在地上的那本书给捡了起来。   这书是他刚才在书架上随手拿的,还没有仔细翻看过,也不记得它原来的样子。现在它撒在地上,凄惨无比地给大家展示了一个词——四分五裂。   当捡起那些纸张的时候才发现,这看着端庄绚丽,有点像是出版书的本子竟然也是一本日记本。   随手捡起一张,流畅好看的钢笔字端正地引入眼帘。   【闲月吾妻:   自你离去已经三月有余,我依旧不怎么适应没有你的生活。有时半夜梦回,我会觉得你依然躺在我身边,我所经历的那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杏杏的状态依旧不是很好。   她频繁地做噩梦,每日浑浑噩噩,我经常看见她抱着你送她的娃娃无声痛哭。   我知道作为一个成年人,作为一个父亲,我应该从悲痛中走出来,去拯救我们的女儿。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在她面前收敛起我的悲伤。   因为我和她一样,都对你的离去感到痛不欲生。   我十分想念你。   我甚至想不顾一切地追寻你而去。   但是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会照顾好双方老人和杏杏。   我只希望你能等一等我,待岁月流转,我来到奈何桥旁,还能与你携手。   夫韩川留。】   苏子黎楞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这应该是韩杏杏的父亲,也就是开启这一切来源的那个男人的日记。和之前给人留下的印象不同,他的措辞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文雅,爱妻子爱女儿的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之后的样子。   苏子黎将那一地纸张仔仔细细地收拢起来,前面的日记里并不涉及和实验有关的内容。因为怕落下一些线索,他在心中说了声抱歉后,仔细翻看起来。   撒了一地的纸张失去了它前后呼应的顺序,苏子黎只能一张张地翻过去。   韩川大约是那种很爱在纸张上记录的人,他几乎每一天都有留下日记,或长或短,因为字体好看,文笔流畅看起来竟然有一种在阅读实体书的舒畅感。   苏子黎大致为他总结了一下。   就是有妻有女生活幸福美满的中年男子幸福的生活,唯一的困扰是今天妻子又做了辣椒炒肉,辣度实在太高,导致他有些接受不了。   或者说,今日奉命出去打酱油,因为在小区门口围观了大爷们下棋,以至于迟到半小时,后被罚光了当月的生活费。   惨。   可是下棋还真挺好看的。   下次还想看。   还有就是炫耀女儿。   女儿留了去染了棕发,和她妈妈年轻的时候有点像。   很好看。   要防备臭小子们了。   焦虑。   苏子黎看完一张,小心地替他收起来一张。他在书架那边找到了一个空盒子,里面以前不知道是放什么的,还残留着一股甜甜的香味,整体呈现长方形,正好可以放这些日记。   因为韩川每个日记都会写清时间的原因,他甚至将这些纸张排了序,慢慢恢复着它们原来的顺序,直至他最先看到的那张日记后面。   空白了很多天。   他翻了好多张白纸才翻到内容衔接的那张,但是日期却已经隔了一个多月的日记。   【闲月吾妻:   杏杏的状态不对劲。   我是个糟糕的父亲,我早就知道这个孩子虽然看着大方开朗,但实际上她敏感多思,很容易钻牛角尖。但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看待你离去这件事。   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服食了二十几颗安眠药。   医生说,她有很严重的自残现象,同时可能是因为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她出现了短暂性失忆的状态。当她处于那种状态时,她会觉得她还在半年前,刚准备出国留学的时候。   那个时候,你还在。   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会露出笑容,会开心地唤我爸爸。   可一旦她从那种状态醒来,她就会哭泣,会想尽一切方法自杀。她想惩罚自己,因为她觉得如果不是她,你就不会遇到那场灾难。   我正竭尽一切试图拯救她。   可是在今夜,给她打了镇定剂后久违地打开日记本,我久久不敢下笔。   我不是一个好丈夫。   更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失去了你。   是因为我没有机会挽救你。   但当女儿出现问题时,我竟然也无能为力。   也许我该试着重启那个实验,因为那可能是拯救杏杏唯一的机会。   夫韩川留。】   苏子黎微微皱起眉头,他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把之前拍下来的韩杏杏的日记本给翻了出来。   这就能对上了。   之前韩杏杏的日记里,她写着写着就突然时间重启,回到了她最初写日记的时候。当时他还以为,是她被做了什么,但现在看来,应该是病情反复了。   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这场明明是为了拯救女儿而重启的实验,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从治疗到变成生化武器,这个流程前进的也太快了些吧?   剩下的纸张已经所剩无几。   苏子黎抚平其中一张翘起的边缘,没想到在里面翻出来了一张并不属于这个日记本的,一张黑白复印件。上面印着一个小巧的,可能是有手指粗细的玻璃瓶,玻璃瓶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拍摄再打印后,这张复印件的清晰程度不算太好。   苏子黎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纸条上的那行小字,等认清后,只觉得心中一凉。   【********】   【请对瓶中的病毒标本进行试验和培育,写一篇论文放在这里,会有人来将其回收。作为报酬,我会提供治疗你女儿的药物。】   【我相信你不会第二次拒绝我。】   造成这个状况的病毒是其他人拿来让韩川研究的。   这个事实很惊人。   但更让苏子黎诧异的是,上面显示的那一排***   因为这个***不是本身存在于那张纸条上的,而是游戏自动显示的打码。他清楚的记得,在他第一次密室游戏成功出来后,曾经有一个游戏显示成***的人对他表示了好感。   他还从他那里获取到了一个高级技能。   曾经的他以为技能这种东西,玩家能人手一个,但通过搜索资料,而且还有之前碰到的玩家来看,很多人甚至连技能这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   这代表着什么?   韩川研究的这个病毒和游戏有关吗?   那些打着***的到底是什么人?   “叮铃铃——!”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苏子黎手一抖,差点把手上的纸张给扯成两半。   他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在电视柜下面,被机顶盒挡住的地方,里面竟然藏着一台白色的,看起来样式很普通的座机。   此时,那台座机正不断嗡嗡震动着。   急促的电话铃声催促着人赶快将其接起。 第39章   “叮铃铃——”   铃声还在不断的,催命般地响着。   苏子黎没有贸然去把它给接起来, 反而是转头看向沙发的后面, 刚才, 就在铃声突然炸起的时候, 他同时听见了在沙发后面响起的声音。   一声猝不及防的,鞋底轻微摩擦地面的声音。   被惊到的不仅是他,还有那个在这房间里隐形的NPC?   苏子黎挑了挑眉, 这个念头让他有一种奇异的,报仇成功的快乐,他决定不管是谁打过来的这个电话, 他等等去接起来的时候,都会客气几分。   至少会把友好度提到给10086客服打电话的程度。   “喂?”   苏子黎拿起电话话筒, 手指按在话筒的中端, 保持着与他耳朵不远不近, 随时都能把手里东西扔地远远的距离。   对面没做声。   只有一片漫长的沉默在听筒中自带的电流音中缓缓延长。   刚刚催那么急,现在倒是不说话了?   苏子黎转眸瞥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位置,依旧是一片空空荡荡。手指在听筒上轻弹了一下,他率先开口问道:“找谁?”   想了想, 他懒洋洋地又补充了一句。   “主人不在家。”   “没事的话, 不然你下次再打?”   对面似乎是有人轻笑了一声,而后熟悉的声音响起:“没关系,我找的就是你。”   贺铉立于窗前, 握着话筒, 唇边带着浅笑。   面前的铁栏杆将窗口映入的光线割成斑驳的小格, 不知已经多久没擦拭过的玻璃窗上遍布着灰尘和已经快凝结成块的褐色污渍。   如果苏子黎在这边的话,他会发现这里的布置赫然也是一间病房的模样。   只是比起他来时那间虽然破旧但勉强还能住一住的房间,这里简直脏的下不去脚,灰尘遍地,放眼望去墙壁上甚至是天花板上都有那种喷溅式的陈旧褐色痕迹。   这里仿佛遭受过一场劫难。   病房翻倒在地,脏的快分不出原色调的床单被子裹成一团散落在地面上,三条腿的椅子斜靠在墙上,少了瓶盖的药瓶倾倒在地上,里面的药片变成黑乎乎的小颗粒,撒了一地。   贺铉站在那里,身上的白大褂白的简直能反光。   他与这里格格不入,但又奇异地能融为一体。   在病房的正中间,摆在一个熟悉的椅子。   样式熟悉的铁链染上了一层锈迹,拴住了那人的脚腕。   “贺铉”坐在那,眉目覆盖着一层冷意,他垂眸低首,手中捏着一个黄黄的橡胶小鸭子。他没有去看贺铉,贺铉也没有去看他。   两人处于同一个空间时,才能看得出来。   他们虽是同一个人,但一个还带着一丝青涩,另一个却仿若经过磨练,将那些过往的稚气和执念都磨去,而那些磨不去的,则被掩入了更深的地方。   一坐一站。   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仿佛割裂了时空一般。   ……   苏子黎不知道另一边的状况如此复杂,他楞了一下,惊喜之余忍不住反问:“贺铉?你怎么能打电话进来的?”   “实验室以前,也是韩院长住的地方。他再怎么沉迷实验,总还是要吃喝,还是要管理一下院里的事物的。而且……”贺铉看了看自己手中小巧的电话机,挑眉反问道:“你没有发现吗?每个病房里都有一个座机,边上还有护士台的电话号码。”   虽然没有提供院长的电话号码,但以贺铉的身份,当然是能够获取这份不太重要的资料的。   所以他就直接拿电话打进来了。   苏子黎品了品他的言下之意,觉得有些无奈:“我之前看见了,但没想到这座机还能打得通。你为什么之前不在外面告诉我这事呢?”   还搞得送行一样。   让他心里还压抑了一阵,进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挑战关卡大BOSS的景象。   “因为即使告诉了你,也没什么用。”贺铉叹息一声,道:“这只是一个联系电话而已,还能打通已经是游戏为追求原场景完美留下的一点点可以让我们钻的小空子了。”   “在这个电话里,我只是和你闲聊,不能和你提及任何有关实验室的事情。”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沉闷地“哼”了一声,“现在连这三个字都不能说了,游戏它简直就像是一个陷入疯狂的审核,什么都不许说。”   他的语调已经尽力放的平缓,但苏子黎就是捕捉到了那被压制起来的困扰无奈和一点点焦急,并且感同身受的有些难受。   “……”   苏子黎怀疑自己最近有些太过多愁善感了。   怎么什么都能共鸣呢?   怪怪的。   他想安慰贺铉:“没关系,我其实也没有那么菜的。真的,不用你帮我,我也能从这里活下来的。呃,虽然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自大?”   “没有自大,”贺铉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厉害。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弱了而已。”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苏子黎:“……”   他的表情有点古怪:“你这话说的……”   放出去可能会被其他玩家和NPC打,你看看其他人,哪个有你舒服?   “舒服”的贺铉没有接话,他终于抬起眼看了一眼,在他面前的另一个他。似乎有感觉似的,坐着的那个“贺铉”也抬起了头,两人不带表情地对视几秒,贺铉将手里的话筒往外递了一下。   坐着的那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接过话筒,对面传来苏子黎疑惑的“喂喂”声音,他沉默地听着,一直没有说话。   “喂?还听得见吗?”   “贺铉?在对面吗?是信号不好了吗?奇怪,也没听见其他杂音啊,你还没告诉我,你打电话给我是想和我说什么呢,总不能真是来打个招呼的吧。”   苏子黎捏着话筒,满头问号。   喂了半天都没有收到反应后,最后只能当做是真的信号中断。   可能是游戏不满它辛苦营造出来的恐怖气氛,被这么轻易打断,所以才怒而掐了电话线吧?   这么想着,苏子黎等待片刻后挂掉了电话。   “嘟嘟嘟——”   电话的忙音在耳畔响起。   “贺铉”听着那有节奏的声音,他抬起手,将那红色的老式话筒挂回到了墙壁上。昳丽的夕阳下,他因为长期不见天日而显得苍白的皮肤越发白皙,隐隐带出了一种透明感。   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见他自脚踝的部位,皮肤已经快要融入空气中。   这个电话,真的就只是为了来打个招呼。   是给快要消失的“贺铉”,一次和苏子黎话别的机会。   贺铉看着那个年轻的自己,微微皱起眉,问:“你就不想和他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贺铉”仰起头,微长的发梢遮盖住了眉眼,轮廓分明的脸好看地像是从动漫里走出来的。他漫不经心地伸手拉开了那半敞的窗帘,再无阻拦的夕阳残光闯进来撒在他们俩身上,将他嘴角讥讽的微笑照地再鲜明不过。   “因为自己马上要消失了,所以哭哭啼啼地将那些心底藏的话,迫不及待地掏出来都告诉他吗?”   他冷笑了一声:“贺铉,我和你都是同一个人,哪怕你比我在外面多混了几年,把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是你,你以为我看不透你到底在想什么吗?”   他的目光扫过挂回去的话筒,又转回到贺铉身上,嘲讽的意味越发浓厚。   “自己不能说的话,想让我钻空子帮你说?”   “我马上就没了,我帮你告白完,你占便宜坐享其成?”   “天刚黑就开始做梦?”   “你以为我傻吗?”   贺铉:“……”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不太可能,但真正直面自己的嘲讽时,他才知道以前那些人的感受。   看着“贺铉”满脸嘲讽,煞气浓浓,仿佛他再说一句就能直接抓起边上的破椅子直接朝他当头砸过来的样子。他无奈地伸手揉了揉眉心。   他倒不怎么生气。   说实话,在这知道这个密室里居然还有一个以前的自己留下的投影,而且还这么活灵活现,甚至还和苏子黎关在一起,和他说了一些话的时候。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把他清理掉。   清理掉自己,这个选项听起来有些血腥,但这世间没谁想要拥有另一个自己。而且以他对自己的了解来说,另一个他对他肯定不是什么善意。   在苏子黎面前说他的坏话那都是基础操作。   如果给他机会,他肯定也会选择处理掉他这个主体,然后……去追苏子黎。   想到那个场景,贺铉抿了抿唇,心底燃起一丝十分微妙的不爽。   所以还是让他自然消失掉比较好。   面对这个即将要消失掉的自己,他思考几秒,认认真真地告诉他:“我知道这不太可能,但是梦还是要做的,万一你脑子一抽就说了呢?”   “贺铉”:“……”   在恶心人这方面,他自己果然天赋绝伦。   他无奈地摆了摆手,“行了,电话也打完了,给我的哀悼会也开完了。我这个马上要散的人,现在就想安安静静地进入死亡模式,你可以滚了。”   “哦。”   贺铉点点头,淡定地朝着门口走去,就在他快要开门离开的时候,背后响起了一声略带犹豫的声音。   “你……对他好点。”   贺铉啧了一声,转过头,抬出了一张明明面无表情但看起来却十分欠打的脸:“放心,我现在就回去收拾房间,我还会让小郭准备好宵夜,等会儿他出来了我就去接他。”   “我要和他睡一个床。”   “要让他穿我的衣服。”   “晚上等他睡着了还要偷亲他。”   “贺铉”:“…………”   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门口:“滚。”   贺铉麻溜地滚了,黄色的木门“咔嚓”一声合拢,将那个快要消散的他永远留在了里面,仿佛同时也留下了许多年前的那段记忆。   地下室。   刚翻完书架上的书,准备寻找其他线索的苏子黎突然脚步一顿。   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为什么?   刚刚竟然一瞬间觉得十分难受? 第40章   在密室里搜线索不能可着一个地方扒拉, 这样就算这个地方曾经出过多少羊毛,最后也会被扒秃的。而且扒下来的那些还不够织成一件毛衣。   最后还是得冻死。   不想被冻死的苏子黎放弃了那个让他收获颇丰的书架, 本着一种吃东西喜欢先从边角料开始啃的心态, 他先去边上的小厅里转悠了一圈。   里头的摆放设施同样非常有生活气息。   用书架隔开后面的地方是个饭桌, 侧手边摆放着一叠报纸,桌面上还放着几瓶开封了的酱料。厨房里柴米油盐酱醋茶,应有尽有,生动温和。   但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那些调味料包括桌子上的酱料, 都是假的。启封后,能嗅到一幅尘封了许久的灰尘味。   这是一个虚假的家。   而且——   从始至今,这里唯一的住客就只有韩川一个人而已。   从时间线来算,韩川应该是出事之后才搬入医院,同时间韩杏杏入院,他一边派自己的学生看顾着女儿, 一边在神秘人的吩咐下开始某个实验。   实验室本该是冰冷无情的, 只是心中还留有执念的他, 固执地将房间装修成了一家人以前生活的样子。甚至将所有摆设照搬,连那些细小物品都通通复刻。   营造出了一个家的样子。   可惜, 曾经能赋予这个房间家的意义的人们, 已经全都离去了。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苏子黎转身朝另一边的房间里走过去。从布局和家庭成员分析来看, 剩下的三个房间, 一个应该是主卧, 一个是韩杏杏的卧室,还有一个,以前应该是书房或者客房之类的地方。   以韩川的性格,肯定不愿意破坏主卧和女儿的卧室,那么唯一能改动变成他的实验室的地方,就只剩下那个剩下的房间了。   苏子黎缓步走过去,这三个房间的门靠得很近,处于同一条通道两侧,当走进之后才发现,三扇门都紧锁着。被仔仔细细涂了一层和整个房间气质十分契合的米黄色涂料也不能减少它们的格格不入,因为本该是门把手的位置,现在是一个精巧的密码锁。   他靠近,微微俯下身伸手波动了一下那把锁。   黑色的显示屏上,一个蓝色的数字键盘冒了出来,上面还有一行同色的横线,被均匀地分成了六份。   此时横线最前面那里,一条竖着的蓝线正不急不慢地跳动着。   这意思就很明白了。   “嚯,”苏子黎沿着这把锁周围摸索了一圈,接缝处被装的严严实实,没给他留下任何一点可以撬门的可能性,他有点遗憾地感叹道:“高档货啊。”   这线条,这触感。   一看就是高档货。   不愧是能开着电挂那么久的土豪,密码锁都家里一个房间一个。   只是若要找到密码……   他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忍不住微微皱眉。   这难度有点大啊。   刚刚这一路搜过来,基本上这外面房间里的角角落落都被他给搜了一圈,连抽屉底下的灰尘都被他给擦掉了一层,没看见过任何和数字密码有关的线索。   难不成韩川还很有闲心地将密码藏在了什么书页和壁画上面?   他当时那么有闲心逸致吗?   苏子黎觉得不大可能是这样,但密室里肯定会隐藏着出去的线索,这是铁律。   他记得客厅墙壁上,好像是挂着几幅壁画,只是刚才没仔细关注,就不记得上面到底画了点什么东西。他向外走了两步,鞋底与地板碰撞,敲击出一路沉沉的声音。   在走到客厅边缘时,他突然脚步一顿,转身向后看去。   就在刚才,他听到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几乎被脚步声给压过的敲击声。   听起来——   有些像是敲门声。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这个只有三扇大门的空荡通道,这里空无一人,和之前他回头所见的场景一模一样。   是之前那位站在他身后的女子发出的声音?   还是说……   他听错了?   两个问题飞快地划过他的心头,苏子黎伸手握紧了匕首,屏住呼吸,身体微微前倾,缓缓地朝通道里走了一步。   通道不算狭窄,但比外面客厅的开阔场地要好得多。   在这里,如果有人经过他身旁,想要离开的话,他肯定能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她的声音。也就是说,他已经把那个隐身的长发女子给堵在里面了。   不管打不打得过。   先把气势拿出来,匕首要第一时间揣在手里。   “叩——”   单调的敲门声忽的又响起。   当着苏子黎的面,敲响在通道最里端的那扇门上。   并且在停顿片刻后。   轻描淡写地又敲了三下。   “叩叩叩——”   清脆的敲击声在耳畔响起,哪怕没有一句对话,苏子黎也微妙地感受到了站在里面的那个NPC对他的不屑和轻蔑。   你这样是不是过分了点?   玩家再菜,我们也是能氪金给自己开个挂的好吧。   苏子黎身体不动,没拿匕首的手探入怀里,捏住了一张他之前买进密室大礼包里唯一弄来的一张符纸。随时随地准备掏出来拍对面一脸。   就在这时——   他的眼神突然一顿,停留在了地板上。   通道里的灯颇为明亮,将这个小小的地方照的灯火通明。过于明亮的灯光,让他一开始没有注意到那不太明显的小问题,直到他现在聚精会神地开始观察后才发现……   响起敲门声的那扇门下,细小的不过一厘米左右的门缝里,正朝外冒着和走廊几乎一模一样的。   明亮的灯光。   ——“房间里有人?”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让苏子黎脸色有些发绿,这房间里能住什么人?   韩家父女啊!   这个密室最大的BOSS啊!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匕首,再看了看房门,觉得自己有可能要回家请全村人吃饭了。   这怎么可能打的过嘛。   “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诡异地再度响起。   这一次的声音,更加清脆也更加响亮。   应该是敲击的那人用的力更大了一些,但音质却仿佛更沉一点。   苏子黎正想抓住这么点个皮毛蒜皮的小问题想上一想,一个带了点怯意的年轻女声自门口响了起来。   “是谁呀?”   轻而敏捷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并且朝着通道更深处窜了进去。   准备了许久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他下意识地就跟着往里窜了几步。   “咔哒”一声。   门上的猫眼给掀开了,里面的人向外窥探。   苏子黎楞了一下,和里面的人隔着一扇门来了个对视。   “啊呀。”   他听见里面惊呼了一声,声音中饱含惊讶和一丝丝喜悦。   “苏医生?”   苏子黎:“?”   门锁转动的声音自里面传来,苏子黎还没来得及彻底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身体已经快过脑子,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门把手向后一拉。   把自己当门栓,将门给锁死了。   “别开门。”   苏子黎已经在仓促间想明白了她的身份。   “韩杏杏,别开门。”   他抬头扫视过一片空旷的通道,身体抵住门,手里又重新将匕首和符纸给捏紧了。凛冽的杀气仿若实物般割上了他的脖颈,他舔了舔唇,反而露出了一个笑来。   “外面有凶婆娘等着抓你呢。”   “听医生话的乖女孩不能随便打开这扇门哦。”   门口似乎踌躇了片刻。   大概是韩杏杏没搞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可能碍于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曾经是她的主治医生,她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再也没有试图去动那个门锁。   “你不该拦着我的。”   空旷的通道里有一小片空间,突然十分诡异地扭曲起来,一个熟悉的长发女人从里面慢慢地显现出身形来。她一步一步地缓缓走来。   不动的时候看不出来,但当她开始行走的时候,她的腿脚就呈现出非常诡异地扭曲姿势。   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过似的。   她长得很好看,算得上是一位清秀佳人,可惜脸上那扭曲的满含痛苦与憎恨的表情毁了那好看的底子。她赫然便是之前那个被苏子黎从墙壁里刨出来的女子。   她竟然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想到这一路上她也许都跟在他身后,从楼上跟到食堂,再跟到这个地下实验室。而他就这么无知无觉地任由她跟着,想到那个场景,苏子黎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如果不是贺铉在,她还会这么安分地只是跟着他吗?   这个问题他暂且得不出答案,但是他怎么想,想到的结果都不怎么美好。   苏子黎“啧”了一声:“刚才是你在敲门?你是故意把我引过来的?你知道我和韩杏杏认识,所以想利用我,骗她开门?”   那女子看着他,目光阴森冰冷。   她勾起嘴角,挤出了一个扭曲的可怖笑容来。   “你不该拦着我的。”   她看着苏子黎,又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语。   带着一种可惜的,看好戏的疑问。   那双黑色的玻璃球一样的眼睛落在他身上,流露出深深的讥讽与嘲笑:“作为玩家,你难道不想离开这里吗?”   苏子黎心头一跳。   尽管他已经猜测到些许,但当她真的亲口说出玩家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一种无言的震惊。   难不成她也是……特殊NPC?   “收起你那个奇怪的,令人不爽的眼神,”那女子睨了苏子黎一眼,“我可没有那个姓贺的家伙幸运。我和他不一样,但是我又比那些蠢货好上许多。”   “你想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吗?”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直视着苏子黎,不等他回答就自顾自地揭开了谜底。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和那种复杂到可笑的方法不同。”   “有一种立刻就能让你高分离开这个密室的方法,那就是——杀了韩杏杏。”   她扭曲着脸,笑声如同乌鸦般喑哑。   “她是一切的罪恶之源。”   “是密室的基石,也是潘多拉盒子的钥匙。”   “想要离开这里,必须先毁了她。”   “但是当她躲藏在这该死的庇护所里的时候,谁都无法伤害到她。”   她扭动着身体,诡异的漆黑眼睛一眨都不眨地凝视着苏子黎背后,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掀开来的猫眼上。她缓缓放低了声音,语声轻柔却又充满强烈地憎恨。   “杏杏。”   “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你父亲的学生,我是吴伶啊,你开开门好不好?”   “我真的好想……好想立刻杀了你啊!”   “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与惊恐的尖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苏子黎忍了忍。   再忍过第三秒后,终于忍无可忍地一脚踹了出去。   他这一脚踹的太快也太过猝不及防。   吴伶保持着被他踢飞的姿势翻滚到地上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表情凝固地有点诡异。   “吵什么吵,”苏子黎抬着下巴,俯视着她,“我又没说我想走。密室时间还有五天呢,我想放慢进度,在这里度个假不行吗?” 第41章   一时间, 气氛变得非常尴尬。   吴伶靠在墙壁上,一手扶住墙,双腿呈现一种扭曲的角度。那双写满了愤恨刻毒的眼睛里现在空荡荡的, 惨白的嘴角开合了两下,竟然一时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她懵了。   作为一个NPC,这些年她也接待过不少玩家。一般来说, 流程都是非常顺畅的。先是在病房里死一拨,然后开门再被队友追杀一波, 菜一点的到这里就有团灭的了。   接下来还有一波病毒释放,如果还能抗住, 这才能把她从墙壁里挖出来。她要是心情好的话,就能把他们撵着在医院里奔跑一波, 心情不好的话就直接干掉了。   但这次会和以往的完全不一样。   先不提突然插队进来, 代替了她变成游戏BOSS的贺铉。就说这个以前的老熟人,为什么他一个玩家还敢踹他?还有没有游戏基本法了?   苏子黎勾起嘴角, 保持一个比对面更加冷漠嘲讽的脸。   心里很奇怪。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你这样我很难扔了符纸就跑路的。   NPC不都是暴脾气, 说动手就动手的吗?   你为什么不动啊?   “你、你竟敢……”   吴伶站了起来, 她发出了一声尖锐地怒吼声, 伴随着她的动作,她的身体诡异地发出了一阵阵咯吱的声音。皮肉外翻, 鲜红的血肉纹理裸露在体表外, 白生生的骨茬冒在外面, 鲜血淋漓。   现在, 她更像是一具尸体了。   癫狂与憎恶的神情从她眼中消失, 她将目光锁定在了苏子黎身上,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愤怒与杀意。   苏子黎微微直起身体,他悄悄地,特别不明显地咽了一口口水。   好像……   还是有点打不过啊。   但是不拦又不行。   当他听见门锁转动声时,心中突然而起的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在一瞬间自背后席卷而上,他想都没想就做出了阻止的举动。   那一刻。   他的潜意识在疯狂地叫嚣着。   不能开。   绝对不能让她把门打开。   否则,会有十分恐怖的事情发生。   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按照感觉来行事听着就很扯淡。但是他都进了这种游戏了,而且重重记录都表明着,他特娘的还不是第一次来这,可能还是个二进宫。   那不信自己信谁?   难道是信面前这位重度撞击患者,送到医院医生都会帮忙扯张床单,对家属说“请您节哀”的人吗?   “叩叩叩——”   背后的房门又响起了敲击声。   可能是韩杏杏听见了他们的交谈,她焦急地开口劝说。   “吴姐姐,你不要伤害苏医生,他什么都没有做过。求求你,放了他吧。”   苏子黎:“……”   虽然但是……   为什么这个场景突然有一种十分玛丽苏剧的感觉?   姑娘你知道吗?   你这话一说,她接下来就该直接掐着我要挟你了。   果然,吴伶听了她的话之后冷笑一声:“我可以放了他,但是我要你……”   “停停停,别说了。”苏子黎抹了把脸,“你们俩聊天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个当事人的想法,先说明,我其实也是有一点点挣扎的能力的。所以韩杏杏你不用那么着急,而且吧,你也不小了,肯定看过很多电视剧,她这么说一看就是不准备放过我啊。”   “听我的,乖乖在里头关着门,别出来就是了。”   “你要没事做的话,想想你爸爸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家传密道之类的地方,你家密码锁密码最好也告诉我,或者你家哪个窗户质量不太好,能直接冲出去的也行。”   “总之,”他开始说结论:“我负责往外跑,你负责里面躲,她负责抓我。我们分工明确,请你不要随便插手别人的工作范围,可以吗?”   吴伶:“……”   分工明确个鬼。   是什么让你觉得你竟然能从我的手下逃生?   她冷着脸掏出了自己的两根肋骨。   苏子黎“哇”了一声,掏出了一把还没她肋骨三分之一长的小匕首。   他笑眯眯地冲她比划了一下。   用嘴型一字一顿地和她说:“来呀,打我啊。”   一声厉啸。   吴伶带着一股腥风扑了出去。   苏子黎向右一个下腰,伸手撑住地板,腾空一个潇洒的侧空翻,直接避让出了她的攻击范围。   然后——   一张被捏的皱巴巴的黄符纸飞了过去。   轰然间,金光四射。   “啊啊啊啊……”   吴伶像是受到了什么可怖的攻击一般,伸手挡住自己的脸,凄厉地惨叫起来。   她身上的皮肤,还有那些被大块扯开的伤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开始腐烂。   看着她的惨样,苏子黎小小的嘶了一声,然后转头冲向门口的位置。这次的符纸其实也没有标明是什么种类的,上面又都是鬼画符,没有使用说明除了专修这门的专业人员,基本没人能判断出来是个啥。   但是已经使用过两次的苏子黎为它们打了个大大的五星好评!   不管是什么种类的,都很好用!   就是有点贵,下次能不能打个折?   背后带着腐臭味的腥风袭来,吴伶的怒骂声拔高了一个调子,尖锐地仿若一个不怎么好听的高音演唱家。苏子黎连窜带跑,直接冲到了房门口。   “没有用的!”   吴伶冷笑着怒吼。   “那扇门只能进不能出,除非你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否则,你注定要死在我的手里。”   气到癫狂的女人总会干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她把自己的肋骨当成标枪砸了过来。   破碎的风声在耳畔一闪而过。   苏子黎极限地在奔跑过程中往边上闪了一小步,但也没能避开全部,一阵锋锐的凉意自腰间一闪而过,他踉跄了一步,咬牙继续往前冲去。   一秒后,他扑在了玄关的鞋柜上。   而那根伤了他的肋骨正扎在门板上,尾端犹自颤动不休。   一只腐烂地,已经只剩骨头和烂肉的手掌自身后探过来,狠狠地抓向他的后心口。苏子黎的心跳停滞了一秒,身处绝境的凉意飞快地自背后窜到了天灵盖。   他努力最后挣扎了一把。   但依旧没能挪动多少位置,因为前方已经再无空间。   下一秒——   “吱呀”一声。   那扇被所有人都认为绝对不会被开启的门被打开了,一根熟悉的链条从外面窜进来,速度飞快地缠上吴伶的身体,然后狠狠地把她往边上一摔。   “砰!”   骨骼和地板撞击发出巨响。   苏子黎清晰地听见了好多声同时响起的骨裂声,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肋骨,然后被腰侧部位的伤口给疼的龇牙咧嘴。   “怎么会这样。”   吴伶的状态极差,在经历过符纸的一番摧残后,又被这么当做大型抛物垃圾狠狠一砸,本来就不算正常的骨骼更惨的,简直就像是一辆饱经车祸的可怜小破车。   即将散架的那种。   但是她完全没有关注自己的状态,反而绝望地呢喃起来。   “怎么可能啊。”   “你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   “这不公平,它为什么会放你进来啊!”   最后一句,她是嘶吼着朝着门口站着的那个人。   而那人站在门口,手上缠着那根束缚住她的链条,面容冰冷,明显带着怒意。   贺铉扶了扶自己的镜框,他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口的位置,一点一点的收缩手里的锁链,尽管吴伶极力挣扎哭喊,她还是一点一点地被拖了出去。   “游戏是最公平的。”   贺铉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吴伶,你违规了。”   苏子黎在门口听着他的声音,他靠着墙壁,右手捂着自己的腰,嘴角掀起一抹愉快的笑容。   是啊。   吴伶违规了。   这一点,是他在看到身后有人出现时就想到的,到后来看到房间里有人时,更是确信了这一点。   游戏虽然残酷,但是它很讲究公平。   你看它鸡婆到为了保持密室环境的完整性,居然连座机这种东西都保持畅通了就知道。它肯定是个强迫症,还是那种完美主义者。   密室里允许NPC存在。   但只介于本来就该存在密室里的NPC。   而吴伶是跟着他,从外面进来的。   她违反了规定。   所以她必然得到惩罚,而最好的惩罚方式就是游戏或者它手下的某人直接来把她给拖出去。   “要怎么处理?”   苏子黎靠着墙扬声问道,话音未落,他就听见了砰地一声,还有吴伶越来越远的惨叫声。   他嘴角一抽。   莫名想起了之前贺铉手抛高跟鞋女士她们的样子。   这是又重新来了一次?   “丢出去就行,”贺铉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她违反了规定,游戏会对她做出处罚的。”   “啊。”苏子黎应了一声,他从冲刺的体力消耗里缓过来了些,扒着门口探出头,对贺铉挥了挥手:“合作愉快啊,我差点以为你没懂我意思呢。”   之前电话似乎被占线,对面没声音的时候,他将自己看见身后有个长发女子这件事告诉了贺铉。当时其实也没准备怎么样,只是想着电话都打了,不交流点信息就有点浪费。   没想到真的关键时刻心有灵犀了。   苏子黎还有点后怕。   “这吴伶到底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能跟着我进来?不是说外面的NPC都不能随便进密室的吗?她开挂了?”   贺铉刚想说出口的话被苏子黎迎面而来的十万个为什么给堵了回去,最无奈的是,这个问题他还没办法仔细回答。   “机密。”   他只憋出了这两个字。   苏子黎:“?”   他歪歪头,而后恍然大悟。   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   贺铉却眉头一皱,视线落在了苏子黎的腰侧,黑色衣服被擦开了一个大口子,从腰后直接划到腰前,整个侧面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   血肉被擦掉了一层。   鲜血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在白皙的皮肤下衬托地格外惨烈。   “你受伤了。”贺铉道。   “嗯,”苏子黎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疼得呲了呲牙,但有了吴伶之前的惨状对比,他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个,被NPC仇恨值拉到最高袭击,结果就弄了这么个小口子,有什么好难受的?   他随意地拉了拉自己腰侧的衣服,道:“没事,就是一个小伤口,等等我去喷点药就可以,你……”   不用担心,就是一点小伤。   这句话被他吞进了肚子里,戛然而止。   因为——   贺铉突然伸出手,以没有进门一步的高难度姿势,小心地抱着他的胳膊,伸手一提,直接把他提到了门口,差一步就走出去的地方。   他皱着眉低头,小心翼翼地在他的伤口吹了吹。   苏子黎:“………………”   我靠! 第42章   温热的气息打在伤口上, 火辣辣的感觉上覆盖上一阵暖意, 不痛不痒的。   但是苏子黎却差一点直接把自己给弹出去。   “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看着贺铉,这个角度他仿佛是跪在他面前似的。他能看见他长地能在皮肤上打下一点浅浅阴影的睫毛, 正微微颤动, 能看见他那张哪个角度都很好看的脸正凑在他腰侧, 虔诚地凝视。   仿佛是一个忠诚的骑士正为他所效忠的……   停停停。   这种奇怪的脑补可以停下来了。   什么鬼的骑士公主, 他肯定是看西幻题材的小说看多了才会有这种奇怪的联想。将电影里那种公主穿着黄色蓝色漂亮大裙子的样子在自己身上一套, 苏子黎打了个激灵,彻底就从那种奇怪的联想里出来了。   “起来起来。”   他抓着贺铉的手把他给拉了起来。   “我这就是一点皮外伤, 等等处理一下拿绷带处理一下就行了。”   苏子黎噎住了。   因为他一下子不知道接句什么话还好。   夸奖贺铉做的对?   那不是扯淡嘛, 你又不是什么神仙, 也不是什么小孩子, 不能吹口气就能把伤口给治好,也不会相信那种吹吹就不痛了的哄小孩话。   指责他?   那更不成了,人“千里迢迢”从外面赶过来帮你干掉了吴伶,这举动也是在关心他。哪里能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就指责他。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 最后他只能当做没有这回事,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你过来帮我,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吗?”   苏子黎顿了顿,扫了一眼他们俩现在一个站门外,一个站门内的, 远在天涯近在咫尺的状态。他伸手想试探性地摸向门框, 下一秒就被贺铉给拦了下来。   “不可以。”   贺铉冲他摇了摇头, “我这次是顺应了游戏的规则, 算是在游戏开启处罚之前,抢先过来,抢走了处罚的工作,所以我才能打开门。”   “但密室对这方面的规定十分严苛,我能打开门却不能直接进来,最多只能在门口出手。你作为玩家,更不能有想要直接从这里逃出去的念头,哪怕你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把手伸出去,也会受到惩罚的。”   苏子黎怔了一下。   看着外面那条黑洞洞的通道,他没有说话。   贺铉没有说惩罚到底是什么,但想来也不会轻松。只是伸出手就会有这样的结果,那么如果换一个玩家,看见密室门开了之后不顾一切地冲出去了呢?   看似生路,但实际上是死路一条。   游戏以这种残酷的方式,告知着每一个心存侥幸的玩家。   【想离开密室,唯有自己找到出口。】   违反规定者,死。   心思不细腻,脑子不够聪明,找不到线索的,死。   还有,跑得不够快的,也会死。   只有那些最强大的人,才能最后获取到那个离开这里的资格。   获得新生。   苏子黎“啧”了一声,突然开口道:“贺铉,我问你个事。”   “嗯?”贺铉非常配合,看样子心情竟然还不错,“你想问什么?”   “你当NPC以来,有没有见过赚够积分,脱离这个游戏的人?”   “……”   贺铉的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没开口,苏子黎想问的时候,发现他的表情早就恢复了正常状态,快地像是他刚刚看见了幻觉一样。   “关于这个问题,”他慢吞吞地道,“真正脱离游戏的话,我一个人都没见到过。”   苏子黎:“?”   他皱起眉:“游戏在骗我们?”   “没有,”贺铉摇了摇头,“我刚刚也说过,游戏很遵循公平,会很严苛地去按照它的规章制度来办事。它说了玩家可以赚够积分离开这里,那就的确有这个希望。”   苏子黎:“那你刚刚的话说……?”   “有希望不代表有人能真的做到,”贺铉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就是这样,游戏会竭力收拢那些强大的玩家,给他们提供机会,耗费积分成为特殊NPC。”   “等他们接受邀请,成为了游戏的一部分,自然也就没有脱离这种说法了。”   苏子黎沉默片刻。   这话听起来,像是那些NPC背叛了玩家的阵营,接受诱惑后进入了NPC行列,转成了对过往战友们下手的存在。   他不懂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想询问看着贺铉又有一点开不了口。   因为他。   同样也是特殊NPC。   贺铉看着苏子黎的表情,忍不住嗤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不用这样看我,我说这话并不是在指责他们,同样我也并没有什么苦大情深的剧情。”   “那些像小仓鼠一样攒了一堆积分的玩家,在超过某条警戒线后,就会引来游戏的注意。它会给他们一个最高难度的密室挑战,过得去就能出去,过不去就发个任务问他们想不想成为特殊NPC。”   “有些人选择宁死不屈。”   “还有一些人就成了我这种在副本里摸鱼的。”   “只要不违反规则,游戏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上司。”   他刻意用轻松的语调解释了一番特殊NPC的由来,本以为苏子黎的注意力会被他最后一句带走,或者他以为他会顺着他的话说,但是没想到,苏子黎却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当时没有通过那个密室吗?”   他皱着眉,眼神澄澈地发出不解地疑问:“你那么厉害,还有过不去的密室吗?”   贺铉呼了一口气。   将自己心中突然膨胀起来的骄傲和喜悦给压下去。   但嘴角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   “我不是。”   他轻声道:“我没有去参加那个密室。”   “为什么?”   “因为我想等一个人。”   “我怕他回来找不到我。”   “……”   苏子黎没有说话。   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接受了太多消息,所以正在头脑风暴当中。   贺铉欣赏了几秒他的表情,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毕竟一直堵在密室门口聊天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虽然游戏一个字都没冒出来,但是他已经能够隐隐感觉到。   游戏快要炸了。   上次的罚抄还没抄完呢。   他不想再多给自己加份作业。   贺铉瞥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叫骂,奄奄一息瘫在那边的吴伶。他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苏子黎的手,仔细叮嘱道:   “你要小心一些。”   “吴伶的话……虽然很多都是假的,但其实有一部分可以信一下。”   “她的身份,有点特殊。”   苏子黎:“……”   要不是被放开了,他竟然没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寄放在贺铉那里!   刚才连一点点感觉都没有。   现在却酥麻麻的,从贺铉手之前接触的地方一点点蔓延开来。   还觉得有点冷。   ???空调还开着呢,你冷什么?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唾弃了一下自己的手,苏子黎闪电般地将自己的手缩回来,装作无事地揣进了兜里。   然后他才开始思考贺铉说过的话。   吴伶的身份特殊?   这是否对应上了他之前的问题,为什么其他NPC都不能进来,但吴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混进来了。   但什么身份能特殊成这个样子?   游戏里一共不就两种人,玩家和NPC,总不能是两种混合吧?   ……等等?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   苏子黎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贺铉,对方眨了眨眼睛。   没确认,也没否认。   什么都没说。   但有时候不否认就是一种答案了。   “我要走了。”   贺铉向后退了一步,他点了点苏子黎的头顶,道:   “我出现的这段时间,算是游戏BUG延误,所以不会消耗你的过关时间。但你也要抓紧,晚上的话,我让小郭做了麻辣小龙虾,吃不吃?”   我也想抓紧啊。   可是电子密码门毫无头绪。   苏子黎心中烦恼,但点头还是点的飞快:“吃,我还想要一份十三香的。”   贺铉点点头,他们俩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刚离开房门的可攻击区域。那扇门就像是想要迫不及待地损耗掉自己的寿命一样,狠狠地哐地一下合上了。   这下子,又变成他一个人了。   不对,其实房间里好像还有一个。   苏子黎这才想起,里面房间里那个因为一直不出声,都快被他遗忘掉的小姑娘。   ——韩杏杏。   她以前认识他,对他的印象还很好。   能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想开门,那应该……很好骗吧?   抱着这种思想,苏子黎来到了韩杏杏门前,敲响了房门。   “韩杏杏?”   “你还好吗?”   里面沉默了片刻,突然响起一个很稚气的女声。   “你是谁呀?”   苏子黎:“???”   你们里面到底有多少人?   那么小个房间关那么多人在里面,你们吃什么喝什么啊?   也许是没听见他的回答,里面的那个人立刻就警惕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骗子吗?”   “我告诉你,我不会给你开门的。爸爸说,骗子会把漂亮的小孩子骗走卖给大灰狼吃掉。”   苏子黎:“?”   苏子黎:“你是韩杏杏?那你记得苏子黎吗?”   “不记得。”   里面的人想不想地就回道。   门内侧贴在猫眼上的贴片被掀开,一个乌溜溜的眼睛贴在上面看了一会儿。   突然自顾自地道:“我觉得你不是骗子。”   “为什么?”   “因为骗子没有你长得那么好看。”韩杏杏愉快地道,“好看的哥哥,你想进来找我玩吗?”   苏子黎本来想答应。   但那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强烈的危机感又冒了出来。   快冒出口的话被他给咽了回去。   他淡定地道:“不来,因为我就是大骗子,我宣布,你被绑架了。现在你只有告诉我,你们家的密码锁密码,我才会放过你,不然就把你送给大灰狼吃掉。”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大灰狼会把你和小龙虾放在一起,裹上面包糠,炸地香喷喷的,再一口吃掉。”   “咕嘟——”   门口的人咽了口口水。   她怯生生地询问道:“是那种很香的鸡腿的做法吗?就是肯爷爷里会卖的那种。我……我不好吃的,鸡腿好吃,要不然让他炸鸡腿吧,我出钱买一个行不行?”   “就一个。” 第43章   苏子黎没有想到, 有一天, 他会在密室里逗小姑娘说话,说的还是那种你不听话的话, 就让大灰狼来把你吃掉的那种话。   而且他还开始做吃播。   蹲坐在一扇房门前, 拆开他带的饼干和糖果, 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做作地发出啧啧的称赞声, 还要十分夸张地夸赞自己零食的好吃。   “小饼干,咸咸香香的,上面还撒着一层海苔碎。”   “咬一口还往下掉渣渣。”   ……   普普通通的苏打饼干到了他嘴里,就和什么经历了数十道工序的高档美味一样, 听的人口水直流。   韩杏杏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这些小零食了。   她家里从小条件也不错, 各式各样的零食吃过不少,苏子黎提几个形容词,她脑子里就能想到几十种各式各样的小饼干。   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哥哥。”   她可怜兮兮地呐喊。   “你给我吃一口, 就一口好不好?”   “不好,”苏子黎冷漠无情地拒绝她, “我的小饼干买来很贵的, 不能就这么给你。你得把你们家密码锁密码多少告诉我。”   “可是我也不知道密码是多少啊。”   韩杏杏的声音蔫巴巴的, 光凭她说话的声音就能脑补出一个小丫头缩在门口垂头丧气的样子。   “我们家以前好像没有密码的, 爸爸回家都是拿钥匙开门的。”   “哥哥你是想要钱吗?”   “我把爸爸的银行卡密码告诉你好不好?”   “不好。”   苏子黎又不是真来抢劫的, 自然是一口回绝。   但想想万一韩川懒得多记密码, 把所有密码都设置为同一个呢?   “算了, 你给我, 我试试那个门能不能开。”   韩杏杏:“……”   ****   一分钟后。   苏子黎回到了门口,并掏出了一包话梅糖。   韩杏杏:QWQ   “杏杏啊,”苏子黎嚼着话梅糖,特别惆怅地叹息了一声,“你们家怎么那么难出去?”   韩杏杏站在门内,听着门那边传来的男子的叹息声,她眼中有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   随即又恢复澄澈。   “我不知道。”   她有点委屈。   “我很久没有出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   苏子黎唏嘘着点头。   “咱俩一样惨,你有一个BOSS老爸,但却被关在里面连小饼干都没有。我有那么大一个金大腿,但是我却不能立刻离开这里,走上玩家人生巅峰。”   “空有外挂,却并不快乐。”   “这外挂好虚假。”   韩杏杏:“?”   她不是很懂外面这个长得挺好看的哥哥在说什么。   作为一个乖巧还有点嘴馋的小姑娘,她思考了一下,认认真真地提出建议:“哥哥你是想离开这里吗?我不知道外面的门窗爸爸走之前有没有关掉,但是我房间里有一扇窗户开着哦。”   嗯???   苏子黎霍然起身。   “你房间里开着窗户?”   “是啊,”房间里的小姑娘认认真真地回答,“我养了一颗多肉,每天都会给它浇水晒太阳的。”   “爸爸不让我靠近窗户,因为我还是小孩子。”   “哥哥你是大人了,应该可以从这里出去。”   苏子黎上前了一步,他微微附身,从猫眼里向内看去。   模糊的光圈里橙色的灯光渲染开来。   依稀能看见半个床脚和放置在床边上的地毯以及边上的椅子。   门锁轻响了一声。   有人在门口转动把手。   “咔哒——”   零件转动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的明显。   苏子黎没有动,他听着里面的人咔咔摇晃着把手,似乎马上就要为他打开离开这里的通道。   但是——   咔咔声连续响了几声后,停滞不响了。   里面的人停止动作,声音由童稚忽的变得尖锐飘忽起来。   “你为什么不想进来?”   “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当然想啊,”苏子黎叹息了一声,“但你要骗我,也要讲究一点基本法,不能把我当弱智看吧?”   “你这地理位置可是地下实验室啊,你哪里来的窗户?”   “你爸怕你喘不过气来,特地在天花板上给你开了个大窟窿吗?”   “那玩意顶多只能叫天井,不能叫窗户。”   苏子黎克制不住自己的吐槽之魂,三连发问。   刚听见窗户两个字的时候,他是激动过,下意识就想考虑怎么安全地进去然后离开这里,去整个小龙虾快乐夜宵了。但是仔细一想就回味过来了。   他的直觉没错。   这个房间不能进去。   里面这位忽大忽小的韩杏杏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从她不停的想要把他诱骗进去的行动来看,她并不能从这里面出来。   甚至,她连打开门的能力都没有。   她并不是一个居住在这里的主人,而是一个囚徒。   或者说——   “实验品,”苏子黎吐出三个字,满意地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猝不及防地撞击声,“你不是韩杏杏吧?你是韩川被关在这里的?”   不管这里布置地再像一个家,再怎么温馨无害。   有一点都不能被遗忘。   这个地下室,本质上是一个实验室。   而且还是为了研究那种病毒而特地布置好的实验室。   有了实验室,当然也会有实验品。至于什么出口不出口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听说过有人会在关押实验品的房间里放一个出口吗?   “不要提他!”   里面的人愤怒地咆哮起来。   似乎是被勾起了某些让她极度愤怒的往事,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响起,即使不能看见,苏子黎也能想象地出她在里面歇斯底里地疯狂砸东西的样子。   啧。   这次的密室够热闹的。   不仅有混进来的NPC,里面还有一个活蹦乱跳能砸东西的。   不准备打扰她发泄心情的动作,苏子黎十分体贴地转身又开始巴拉身后那扇门的电子锁。   刚才他已经仔细想过了,如果想破解密码这个局,要么是附近有隐藏的提示,要么……是在这个锁上面本身就有提示。毕竟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密码锁的解除方式有可能也不止这一个。   指尖轻柔地在光滑的锁面上滑动,在触及到九宫格密码锁的下方位置时,突然响起了滴地一声轻响。   蓝色的指纹印记在上面一闪而过。   “咔嚓”一声。   门开了。   苏子黎:“……”   他的手还保持着阖在门锁上的姿势,脸上一片茫然。   这门……   怎么就直接开了呢?   指纹锁?然后他的指纹按上去就开了?这不是搞笑嘛,他一个玩家,又不是什么NPC,怎么可能……   咦,等一下。   他好像似乎可能……   也是NPC诶。   但是他以前不是医生吗?   怎么能打开这扇门?   要知道,能够直接用指纹打开实验室大门的,一般来说只有实验室的主持者和他信任的……助手。   苏子黎:“……”   我以前那么牛吗?   深吸了一口气,苏子黎握着匕首朝房间里走了进去。   温和的空气拂过脸颊,和外面奢侈的电量使用一样,这间房间里的空调也一直开着,仔细倾听地话还可以听见嗡嗡的机器运作声。   里面很黑。   灯并没有开着。   空间似乎也不算很大,往里面没走多远,前方就有一个大大的玻璃柜挡住的道路。   苏子黎停下脚步,拿出手电筒往前方照去。   一张惨白的,隔着玻璃泡在不明液体里的女性脸庞正好和他来了一个对视。   似乎是难得看到有客人上门。   那张可以说是娇俏可爱的脸看着他,缓缓地扯动嘴角。   露出了一个笑来。   苏子黎:“…………” 第44章   “砰——”   苏子黎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手肘不小心擦过旁边的柜子, 将一样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砸到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地坠落撞击声。   房间里的灯应声亮起。   骤白的光芒撒下来, 将这间房间里的所有布置展露在他眼前。   这是一间不算很标准的实验室。   它拥有所有人们想象中应该拥有的配置, 比如一张摆在房间正中间的大大的不锈钢手术台, 还有很多存放在这个房间四处的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瓶瓶罐罐。   以及各式奇怪的仪器。   但它们都不是这间房间里的主角。   像是来到了电影里那种疯狂科学家的实验室一样,在这间房间里, 密密麻麻的放满了一个个密封好的玻璃柜。   里面放满了透明的不知名液体以及年龄不一,但从脸部轮廓来看分明就是同一个人的人类。   从婴幼儿到他面前的年轻女子。   人类生长的过程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样子真切地出现在他面前。   每一个她,都睁眼看着他。   嘴角露出微笑。   似乎是在欢迎他一样。   “嘶……”   苏子黎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种熟悉的令人汗毛直立的恐惧感又蹿了出来。只是现在的他已非昨日阿蒙, 即使依旧害怕, 但已经能够一边满身寒气,一边大脑飞速运转。   他向后退了两步,一边移动一边观察那些女子的状态。   她们注视着他。   无机质的眼睛更像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标本。   一模一样, 毫无差别。   但若要说她们是死物,那种被无数双眼睛凝视的不适感也不是假的。   苏子黎缓缓放下胸中提起来的那口气, 他把匕首揣回兜里, 试探性地在周围转了个圈, 发现玻璃柜里面的那些只是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转动, 但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后, 这才确认了他的猜测。   这些……人, 姑且算她们是人吧。   她们并不能从里面出来, 暂时看来也不能对他产生什么伤害。只能在里面当一个不出声的人型监控器, 露出笑脸这种举动你可以当是在欢迎你,也可以当是在恐吓。   反正她们又不能说话,随便编呗。   “打扰啦。”   苏子黎煞有其事地朝她们挥挥手,而后大大方方地在实验室里翻找起来。   那些装着不知名液体的瓶瓶罐罐显然不是他的目标,他直奔放在手术台边,看起来像是实验室主人休息的桌椅过去了。   满桌都是凌乱的痕迹。   纸张杂乱地堆放着,掀开了笔帽的笔压在几张纸上,笔帽不翼而飞。几个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试管插在一边的摆放架上,有几个已经因为保管不善导致里面的液体蒸发殆尽。   几个小面包放在最边上的角落里,桌旁的垃圾桶里堆满了它的包装袋。椅背上甚至还挂着两件满是褶皱,看起来完全没有被清洗过的衣服。   看来韩川当时是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个实验中,导致他连自己的生活都过得很粗糙。   不过一个失去了妻子,孩子又陷入到这种境地的中年男子忙起来变成这样也能够让人理解。   苏子黎翻了翻桌子上的纸张,大多都是他看不懂的,关于实验数据的一些记载。摞起来厚厚的一叠,看着就让人眼晕,翻到最下面的时候才翻出来一本小本子。   这应该也是一本日记本。   只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韩川已经没有精力再写一些长篇大论。   里面的话语都是简短几句。   但同样不变的是,还是写给他妻子的。   “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我知道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我想要救回杏杏。”   第二页的笔迹凌乱起来,语气十分震惊。   “这不可能,这病毒的性质怎么会那么奇怪?这和我们已知的病毒完全不一样,我的器材不够用了,我需要再去想想办法。”   “杏杏最近的情况好了一点,他们提供的药物确实有效果。”   苏子黎微微挑眉,看着不远处玻璃柜里的七八岁小姑娘,心中涌出了不太好的预感。   到这里,韩川当时的研究看来还算是比较正常。   至少是在正儿八经地研究病毒。   那么,是什么导致他最后走上把实验室装饰成这样的道路呢?   这里面的那个人又是谁?   他翻开来下一页。   入目的字迹凌乱而深刻。   “骗子!”   “他们骗了我!”   “那根本就不是药!”   这页后面夹着两张打印的纸张,上面是一堆复杂的数据,不是业内人士基本看不懂上面写什么。但通过对比,苏子黎还是找到了它们之间的联系。   分析结果那边。   两张纸上的数据基本一模一样。   这两张纸很皱,似乎是被人使劲揉捏过后,又摊平折好放回到了日记本里。   翻到下一页。   字迹出乎意料地冷静了下来。   “闲月,对不起。”   “我害了杏杏。”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我已经每次都提前检测过,但是杏杏的药还是被换了。一直以来,她吃的都不是药,而是那种奇怪的病毒所制成的药物。”   “它看起来压制了杏杏的病,但实际上却引发了更可怕的后果。”   “我发现我已经不能离开这里了,这个医院包括这里所有的人,都正在发生一种奇怪的变化。我可能要来找你了,这并不让我畏惧,但是在临走前,我还想为杏杏做一些事。”   “我想让她活下来。”   苏子黎捏着手里的本子,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重地感觉压在心口,压地他呼吸不畅,整颗心沉沉地坠落了下去。   韩杏杏的药竟然被换了?   是谁做的手脚,是这个游戏吗?   而且——   他突然想起,之前在韩杏杏的日记里,有提到了手术。韩川知道自己的女儿曾经被带去做过某个手术,并且手术后记忆被回溯了吗?   四周依旧静悄悄的。   泡在玻璃罐子里的女子们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她,或者说她们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这是韩杏杏。   或者应该称呼她们为,韩杏杏的克隆体?   整理一下所有的事情经过,韩家遇到车祸,妻子当场死亡,韩川和韩杏杏存活,但因为车祸阴影导致韩杏杏产生了很严重的精神问题,甚至开始自残自杀。   韩川想尽办法去治疗韩杏杏,但都没什么效果,这时候,有神秘人联系上他,说让他研究一个病毒,写个论文他们就会给一种能治好韩杏杏的药。   韩川检查了药的成分,觉得没问题后给韩杏杏吃了。   韩杏杏的病好了很多。   他多加考虑后,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为了保证研究顺利,他来到了自己名下的医院,并在这里设立了实验室。   然后,韩杏杏的药被换成了病毒。   再然后,病毒泄露,整个医院没一个活人,都被拖进游戏成了一个密室副本里的NPC。   从这个结果来看,最后受益的似乎只有游戏。   难不成真是游戏下的手?   【滴——】   游戏的声音,久违地冒了出来。   【本游戏中所有副本,均是进行了合理交易后才收纳合并。】   【遵循创始人的理念,游戏除拉取玩家外,不会对现实世界的人产生一丝危害。】   冷冰冰的机械音,听起来竟然莫名有积分委屈的味道。   苏子黎考虑了一下,觉得它这话有几分可信度。   虽然不知道所谓的创始人是谁,也没弄明白他造出这个游戏来是想干什么,同时游戏过程还很坑。但出发点考虑,这游戏不算讨厌。   玩家是为了能获得再一次的生命进行游戏。   NPC们则是在这里获得了一丝解脱的可能性,哪怕不能解脱,好歹也能保留下来一丝痕迹,而不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消逝在人们的记忆中。   苏子黎巴拉了一下自己的面板,本来是想看看还剩下多少时间,结果就被面板上标红的一行大字给吸引了注意力。   【请注意!】   【免疫BUFF已经过期,玩家已经被感染!】   被感染了?   苏子黎摸了摸自己胸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感受到的窒息感不仅是因为接受信息的时候心情不好,而是真的喘不上气来。   但是这一次的感染似乎比之前要好的多?   之前他连动都动不了,但是现在他除了呼吸不畅外,似乎没有其他的症状?   苏子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直到他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发现镜头里的自己,右眼竟然变成了浅浅的红色。   在他的注视下。   屏幕里的他,右边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露出笑容。   瞧着竟然和玻璃罐里的那些很像。   连翘起来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苏子黎:“……” 第45章   苏子黎揪着自己的脸颊扯了扯, 略微刺痛的感觉传递到大脑。   没错。   是他自己的脸。   只是现在有点控制不住, 半边脸控制失灵,被罐子里的那些传染变成了假笑达人。   耳畔仿佛听见了一声戏谑地嗤笑声, 抬头一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觉得罐子里的那些笑的好像更加开心了。之前是假笑达人,现在就是幸灾乐祸, 满脸兴奋。   苏子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从这些除了笑,脸上肌肉都不带多扯动一下的罐装妹子脸上看出来幸灾乐祸的,他只知道这些“人”让他挺不爽的。   于是。   在罐装妹子惊讶的眼神里,他凑到离他最近的玻璃罐面前。   捡起一只笔, 在玻璃上正对着他的脸上画了个猪头。   “看什么看, ”他把手里的笔一丢,不太爽地嘟囔,“我就是变成假笑表情包也比你们好看的多。”   罐装妹子们:“……”   这个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你该注意的重点是这个吗?!   实验室不算太大, 特别是挤满了玻璃罐之后,剩下的可以利用的空间就更加拥挤起来。去掉那手术台和书桌, 其他地方竟然一无所获。   苏子黎不甘心地又转了一圈, 最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张布满灰尘的折叠床, 也不知道韩川当时是怎么想的, 把床塞在两个玻璃罐的缝隙里, 掏出来的时候里面的两位都看着他, 看上去表情还有点不爽。   以前韩川掏床的时候, 你们也这副表情看他吗?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袋里闪过, 苏子黎找了个宽敞的角落,捏着折叠床的床脚使劲往外掰。房间里其他的物品都没有留下太多属于时间的痕迹,只有这张床,一抖全是灰不说,里面的组成部分似乎还老化了,掰的时候吱嘎作响,怎么都掰不开。   苏子黎的胳膊在颤抖。   莫名其妙找到了一种在健身房举铁的感觉,好在他这段时间的锻炼还算是卓有成效,成功将折叠床给扒开了。   “哗——”   纸张四处飞散。   折叠床如同一个被强行撬开的蚌壳一样,瘫在地上展露着内里。那些被它藏起来的“珍珠”撒了一地,最引人注目的一张上赫然贴着一个熟悉的人脸。   ——吴伶。   照片上的她,留着长发穿着毛衣,笑容甜美,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孩子。但很可惜的是,这张纸的标题是——验尸报告。   苏子黎蹲下身,将那些纸张都收拢起来。   纸张微微泛黄,比起韩川放在桌子上的日记更多了一点年代的味道。它是标准的A4纸,所有字体也都是打印而成,带着一股数据的冰凉感。   苏子黎的手指停留在死因分析那一行,好看的眉宇皱了起来。   【姓名:吴伶】   【死因:车祸后抢救无效身亡】   车祸?   她不是死在这个医院了的?   这是怎么回事?   韩川大概也和他有同样的疑惑,所以,在死因上他拿着笔圈了很大的一圈。剩下的纸张上有他留下的话,开头第一句就是一行写的有点歪歪斜斜的,充满震惊的话。   “怎么可能?!”   “吴伶竟然也在那场车祸里死了!”   “死而复生?”   “这种事真的可以做到吗?”   “不不不,这一点都不符合科学依据,这肯定是假的。这份验尸报告肯定是谁伪造出来,想要恶作剧的东西。可是为什么……所有记录里那天她竟然真的和我们一起在车子上……”   “警方的说辞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死亡的人里竟然多了一个吴伶。”   “我需要去再查一下,仔仔细细地查一下这件事。”   “闲月,我真的好想你。”   这些话写的非常凌乱,是一个人遇到了某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后,无处述说之下所产生的自说自话。虽然仅仅只是寥寥几句话,但苏子黎能够感受到韩川当时不可置信,震惊纠结又想要去寻找那唯一的一丝希望的心情。   他妥协了。   于是他遇到了更加不科学的事情。   苏子黎翻出了一张看起来有点熟悉的字条。   【********】   【想救回你的妻子吗?】   【请对瓶中的病毒进行试验和培育,完成试验后,你的愿望就会达成。】   苏子黎垂下眼睑,眼里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个纸条他之前就在外面找到过,不过那张并不是原版,而是一张复印件。上面的内容要求和这张大致相同,只是少了一个写论文的条件。   复印件上面提到过“我相信你不会第二次拒绝我”,所以这就是第一次?   这口气比硬邦邦的系统机械音人性化多了,看上去还多了很多不怀好意的威胁感。到底是谁找了韩川,这上面那一行星号又是什么?   苏子黎捻了捻纸张的边缘,将它放到了一旁。   在拿走它时,他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然后他整个人定住了,表情略微有些古怪。   【********】   【涉及游戏机密,屏蔽玩家观看。】   【滴——】   【检测到该玩家拥有权限,正在解开屏蔽。】   透过明亮的灯光,他看到那张小纸条上面,显示全是乱码的第一行后面,飘出了一行字。   【副本紊乱授权调整中】   苏子黎:“?”   这什么玩意?   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几秒,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品出了权限狗三个字。怪不得这几个字不让玩家们看呢,这一看就是游戏出毛病了,后台工作人员才能瞅见的事。   那为什么他能看见呢?   苏子黎沉默三秒,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自己是关系户的事实。不管怎么样,能看见总比一头雾水要来得好。   跳过那张纸条,拿起下一张纸,上面的字迹看起来更加乱了一些,纸张边缘甚至印着不少墨水的痕迹与浅浅的手指印记。大概是当时他在写字时钢笔漏墨了,只是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置换纸张,只是匆匆收拾了一下。   “这是一场骗局。”   纸上的字迹看似平静,实则是被绝望和痛苦折磨到一定程度后的麻木。   “我不知道我写下的这些东西会不会有人看见,但我还是想将它写下来,因为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我发现我置身于一个可怖的漩涡之中,但我却无力自拔,因为我已经深陷其中。”   “第二次启动这个实验后,我莫名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我满脑子都是把它研究出来,救回杏杏,但当我终于从那些数据中抬起头来时,我才发现了那些被掩饰住的不正常。我的医院被拉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所有人都不能离开这里。”   “这是一个骗局。”   韩川又一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深深的字迹刻入纸张,边缘划破的痕迹诉说着他当时内心的不平静。   “一个只有走到尽头后才能发现真相的骗局。”   “那根本就不是一种病毒,我发现杏杏被换了药物后,曾经想借助自己的研究制作出疫苗压制她的病情,可是当我再次打开那些数据的时候,我才发现它们中有一部分竟然被人置换过。”   “我……”   这一页纸上的内容到这里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像受到了什么巨大打击一样,在纸上留下了一些颤抖到根本控制不住字迹的痕迹。   然后,再也没有写下去。   苏子黎将这几张纸放在一旁,和韩川的日记本放在一起,剩下的纸张里大多都还是实验记录,只是和桌子上虽然凌乱但还算保持完好的纸张不同,这几张纸上被人用笔狠狠地打了很多叉,应该是韩川在绝望之下干的。   还有就是……   苏子黎摸出了最后一张带有字迹的纸。   “不不不,怎么会这样。”   “出现了很多怪物,它们长得像各种年龄段的杏杏。我想找人帮忙,可是医院里剩下的人都告诉我,韩院长,这难道不就是你的女儿吗?”   “它们根本就不是!”   翻过来,在这张的背面,韩川的笔迹越发潦草,连钢笔没有墨水了都来不及加,以至于这些字迹竟然越写越淡,最后的几个字淡的几乎都成了灰色。   “我验证了我的猜测。”   “什么实验,什么病毒,都是假的。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让我研究这些病毒,他们一开始,就只是想给杏杏喂食那些所谓的病毒而已。”   “我以为我在做实验,谁知道连我的女儿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摆上实验台我都没有发现。”   “我想带着杏杏逃出来,但那些怪物越来越多了,它们整天徘徊在门外,用杏杏的声音喊我爸爸,想要把我的女儿带走。不,我不会让它们成功的。”   “我把它们都关了起来,但是……”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接下来的事情韩川再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实验室中也没找到其他关于他的记录,仿佛这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世上了。   苏子黎将这些纸张按门别类的放好,他按着自己的眉头叹息了一声。   他收获了很多消息,按理来说应该已经能把事情的脉络整理出来大半,好歹能拼凑出事情的经过了。但实际上,韩川的记录直接推翻了他之前的猜测,身为院长和父亲的他根本就不是幕后BOSS,只是一个想要保护女儿,却又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可怜人。   实验室并没有做什么恐怖的实验。   它唯一的作用只是把那些像他女儿的东西都关了起来而已。   零散的线索很多,但对他们动手的人,最终的目的却还是扑朔迷离。   苏子黎刚想起来去隔壁的房间再看看,刚一起身就听见了“咔嚓”一声,非常响亮的玻璃裂开的声音。   【滴——】   【恭喜玩家解开地下密室之谜,接下来会有大规模NPC来袭,考虑到玩家本身的级别不高,特此提醒。】   随着此起彼伏的玻璃炸裂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见对面玻璃罐里大概十几岁的韩杏杏对他露出了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两行牙齿白生生的,小虎牙看上去格外尖利。   苏子黎:“……”   突然有种玩丧尸游戏的感觉。   这次的密室,真是格外的……需要体力啊。 第46章   细碎的玻璃破碎声连成了一片, 晶莹的碎渣如同雨幕般蓬勃洒落, 里面的人体不待囚禁她们的玻璃罐彻底散开,就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   她们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一个个扑向这房间里唯一的活人。   苏子黎窜了出去, 动作矫健, 手里还拎着一把椅子。这把椅子也不知道韩川是从哪里弄来的,手感很轻, 单手就能抡起来,但质量又很不错,能一抡一个韩杏杏。   “嘟嘟嘟——”   房间里,迟了一步的警报声紧跟着响了起来, 苏子黎狠狠抡开一个朝他扑过来的韩杏杏, 冲到了门口。房门在他打开后,就没有再关上过,此时走廊上的灯光撒进来和里面冷白的灯光融为一体。   只要几步, 他就可以逃离这里,如果手够快的话, 他甚至还能关个门, 把后面的那些给暂时关起来。   但是——   苏子黎看向对门的门口。   那扇一直关着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房门大敞着, 往里望去可以看见半截床脚, 以及放在床脚斜对面的一个小小的书桌, 桌上还有一本半翻开着的书本, 椅子也被拉开了一半, 可以想象得出, 屋里人之前坐在那里看书的样子。   只是现在里面空荡荡的,人不见了。   苏子黎头皮一麻,他下意识往两旁瞄了一眼,一股寒气从背后冒出来,差点忍不住直接叫出声。   在他的左侧,另一扇没被打开的房门前,穿着蓝白病号服的韩杏杏站在那里,歪着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苏医生,好久不见啊。”   令人诧异的是,她明明是二十来岁的模样,但说话的声音却偏偏是孩童般的稚嫩。   “好久不见。”   苏子黎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朝她点点头,顺便伸手向后一甩,直接当着她的面,把另一个和她一模一样,只是看着要年轻一点的韩杏杏给砸回了房间内。   “你这是出来散步?”他问。   “是啊,”韩杏杏眯着眼睛点点头,对另一个自己被殴打的事,完全当看不见,“在里面待的时间太久了,有点饿了。苏医生,你能给我尝一口吗?”   苏子黎顿了两秒,确定在自己刚刚没听错。   这位被特殊待遇单独关在对面房间里的韩杏杏,问的真的是能不能尝一口,而不是你身上有没有吃的,能不能让我尝一口。   他进密室来,见过的NPC也不算少,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开口就说想吃他的。   苏子黎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平常特别爱吃火锅烧烤,虽然他的肉质量不太好,但味道应该还不错,那被垂涎也正常。算了,不要在意这些小事。   后面房间里冲出来的“韩杏杏”们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韩川当时是怎么把这么多玻璃罐给弄进去的,他看见的朝他冲出来的就有十来个了。   而且砸到地上,等不了多少时间就能爬起来,看起来就很耐打。   苏子黎站在门口,借助地利来一个砸一个,他抽空擦了把溅在他脸上的血水:“不给吃,你要饿了的话,我建议你吃里面这些,作为储备粮她们的数量非常合格。”   “吃自己很残忍诶。”   韩杏杏笑着看了他一眼,竟然也没有要直接动手的意思。   也是。   苏子黎瞥了一眼旁边,右侧是通往客厅的通道,跑过去很简单,但是那边是空旷地带,并没有能够躲避的地方,更没有出口。如果想要躲过这波袭击,只有暂时躲入房间这个选项。   现在隔壁房间被堵了。   就剩下韩杏杏原来在的房间还开着。   摆明了想逼他进这个房间。   韩杏杏侧着身子冲他歪了歪头,漆黑的眼里是和里面那些“人”一模一样的垂涎,恨不得能直接上来追着他啃两口。不过她并没有动,而是继续堵在那个房间门口,手甚至还扶在密码锁上面。   她冲苏子黎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   来啊。   想离开这里吗?想暂时避开那些东西吗?   那就走过来吧。   主动地走到我面前。   用你可笑的勇气和能力来试着打败我。   就像是我那个可怜的父亲那样。   他……   “砰——”   关门声忽的响起,韩杏杏楞了一下,而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姣好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   “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苏子黎站在门口,仔细地将门锁反锁,听见她的咆哮声后,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可否认,韩杏杏把这局做的很漂亮。   从一开始的试图引诱他进入房间,到刚才特地从房间里出来,堵住另一个房间的门,但却有大大咧咧地把这边的门敞开着。把让他进入的意思明明白白的摆出来,换个多疑一点的人肯定不敢进去,哪怕是想办法和她打一架也不肯进入这个危险的房间。   但仔细想想,这房间真的危险吗?   之前他不敢进是因为里面有不知道年龄的韩杏杏在里面,现在都出来一个了,就算里面还有那又怎么样?能比正在从实验室里冲出来的那几十个韩杏杏恐怖吗?   又不是没打过。   怕什么?   苏子黎十分大胆地直接冲进了对面的房间里,拎着他那把刚刚砸破了一个韩杏杏脑袋的椅子,进入后关门上锁转身警戒,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连一丁点犹豫都没有。   “你给我出来!”   门外传来了韩杏杏的咆哮声。   “就不出来。”   苏子黎环视周围一圈,略一挑眉,淡定地把手上的椅子给放下了。   韩杏杏站在门口,脸色极为难看。   刚刚还和超市跳楼大减价一样,疯狂往外冲的其他韩杏杏们已经没了动静,即使是之前冲出来被苏子黎锤在地上的,也一瘸一拐地冲回到了实验室里。   她们很害怕她。   “你出不去的。”   韩杏杏不再咆哮,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是你想要出去的话,根本不可能。”她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极具蛊惑力,“如果里面有出口的话,我为什么不直接从这里出去,反而还要出来找你?”   “出来吧,我不会对你动手的。”   她笑了起来,声音如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般,清脆悦耳。   “我之前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苏医生那么好看,我恨不得天天追着你和你表白,怎么会舍得对你动手呢?”   “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该怎么从这里出去,不是吗?”   房间内,苏子黎的表情有些古怪。   “和我表白?”   “你不是在写我和贺铉的同人文吗?”   他脱口而出。   说完才发现,当着人的面说自己看了对方的日记好像不是太好。   “关你什么事!”   门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韩杏杏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带着一种被揭破的羞恼感。   ***   房间内布置的很温馨,浅粉色的床单上放着软乎乎的大熊,毛绒绒的小玩偶在床边撒了一地,书桌上还挂着一串极具少女心的星星灯。   房间里暖融融的,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这里不仅没有危险,而且看起来还过分安全了一些。在床的里侧确实有一个窗帘,但是拉开后,后面根本就是冰冷的墙壁。没有窗户,没有阳台。   韩杏杏之前说的话就是在骗他。   但这间房间里真的没有出口吗?   被关在房间里的这个韩杏杏和隔壁的罐装韩杏杏们,差别肉眼可见。一个是活蹦乱跳还能开口聊天的活人,另外的是就知道笑和打架的假笑女孩。   韩川当时单独把她关在这间房间里,就是觉得她才是自己的女儿。   苏子黎扪心自问,如果他是韩川,在已知身处绝境的情况下,如果要给自己的女儿留一个逃离这里的出口,那他会把这个地方设置在哪里呢?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眼神落在了靠墙的大衣柜上。   白底的衣柜上还贴着几个萌萌的小贴纸,没关严实的柜子缝隙里往外冒出了半截衣服边边,看起来的确是一个很正常的衣柜。   但实际上呢?   “刷——”   苏子黎一把拉开柜门,一股不该属于密闭空间的凉风从里面吹了出来,卷着一股尘封的尘土味。   “咳咳……”   猝不及防下,他被呛了个正着。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等那些四面飞散的灰尘都坠落到地上后,这才朝里望去。   本该挂在衣柜里的衣服都丢在衣柜的角落里团成一团,木质的柜子背被刨的乱七八糟,一个巨大的豁口静静地展露在他面前。里面本来应该还有一扇门的,但是它和可怜的柜子一样,被人用不知名的手段给刨开了。   黑漆漆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在豁口内侧,手电筒的灯光照进去,直直地看不到尽头。零星的蜘蛛网和一层厚厚的灰尘拢在通道里,证明这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进入。   这会是出口吗?   苏子黎站在衣柜举着手电筒反反复复照了一圈,确定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后,一脚踏入其中。   通道狭窄,冰凉的触感从不慎触碰到的墙壁上传到手臂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苏子黎屏息凝神,背着自己质量很好,即使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后依旧在背上的背包,朝漆黑的深处走了进去。   “咔嚓——”   什么东西被折断的脆响,打断了这片寂静的黑暗。   苏子黎顿了顿,将手电筒移回来,慢慢挪开了自己的左脚——灯光下,一截苍白的指骨以断裂的姿势,静静地躺在他脚下。   他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指骨的主人似乎已经去世很久了,骨头变得十分脆弱,轻轻一捏就能将它再度捏碎。刚才被他踩中的边缘,已经不可避免的变成了骨粉的状态,散落在灰色的石质地面上,成了一点不太显眼的白。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可以看到它的指尖部分,渗透着棕褐色。   只有在死后一直泡在血泊中,无人收尸,直至尸体都变成白骨化,才会有这种颜色渗透进骨头里的现象。但如果是这样,这整根指骨都应该是白的,为什么只有指尖是这样呢?   苏子黎抱着这种疑问又往前走了过去。   拐过一个弧度不算大的拐角,他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他看见了一具,散落在地面上的骷髅。   暗绿色的苔藓围绕着他茂盛着生长着,颜色鲜艳的蘑菇夹杂其中,仔细看过去,还能看见一些不算高大,但十分茂盛的藤蔓类植物依附着他的骨骼,亲密地缠绕成一团。   而在他的身体左侧,那片不算太大的空地上也同样是郁郁葱葱地一片。   骷髅的姿势十分安详,他规规整整地躺在地上,双腿平躺,一只手端正地放在腹部,而另一只手却靠在身侧,正巧倒在那片空地中,其中一截指骨已经不翼而飞。   似乎是在他死后,有人曾搬动过他的尸体,把他挪到了血泊外。但后期尸体的其中一只手,从身上滑落下来,跌进了旁边的血泊里,所以才在指骨上形成了棕褐色。   苏子黎看着它,轻叹了一声。   他俯下身,从垫在骷髅身下的那团脏且破烂到看不出原来是什么样子的布料里,捡起了一块一半被腐蚀污染的胸牌,上面还有XXX整容医院院长韩川的字样。   ——这是韩川的尸体。   他死在了从韩杏杏房间往外延伸的通道里,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已经白骨化的手里还捏着一个牛皮纸袋。   这种牛皮纸袋用材很考究,哪怕是同尸体一起躺在这,被腐蚀了那么久,但依旧顽强地护住了里面的纸张。只是因为曾经被人开启过的原因,它里面开口处的纸张也被霉菌侵蚀了。   苏子黎将它打开,剩下大半依旧完好的纸张上的内容看起来格外熟悉。   《验尸报告》   ——死者:韩川   ——死因:车祸后抢救无效身亡。   韩川,同样丧身在那场车祸中。 第47章   苏子黎将验尸报告翻到了后面, 这次上面没有再写一些让平常人看不懂的专业分析。这次是有人手写的, 写字的人是韩川的熟人,在第一页简单复述了一下死因后, 他以一个第三者的角度, 写了一份十分详细的, 关于韩川车祸后的记录。   车祸后,他一度陷入了重度失血, 昏迷和心脏骤停的现象,但是他的求生意志很顽强,即使几次濒临死亡,他还是挣扎着挺了过来。   甚至在第三天的时候, 他还睁开眼睛和他的女儿说了几句话。   “杏杏别怕, 爸爸会好起来的。”   “你要乖乖的养伤。”   然后,他就陷入了昏迷。   在好不容易看到曙光的时候,他的情况再度恶化, 都没能撑到第二天,他就撒手人寰, 去寻找他已经离开的妻子了。   以下是记录人自叙的记录。   “我和韩师兄其实说不上多么熟悉, 我们同属于一个导师, 但是他硕士毕业时我才刚刚读研不久。我对他的印象, 大概是长得不错, 为人温和, 是一个很儒雅的人, 听说和妻子也十分恩爱。”   “我没有想到, 再一次的相见竟然会是在这种场景下——他被救护车推进来,鲜血染红了担架。”   “那真的是一场很严重的车祸,高速货车侧翻加后侧车子刹车不及,连环撞击。韩师兄他们一家三口包括他带的学生都在中间的车子上,妻子当场死亡,韩师兄和学生在ICU抢救多日,只有他们的孩子勉强保住了性命,但她也浑身多处骨折。最令人叹息的是,那个孩子的精神状态真的算不上好。”   “母亲的死亡,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打击。那两天,她天天趁着护士不注意,求人把自己推到ICU外面,等她父亲。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几天时间就瘦的皮包骨头,后来得知父亲的死讯,更是一度陷入崩溃的状态。”   “再后来……”   “我原以为时间能抹平一切,但我没想到,这个世界会对她那么残忍。”   “对不起,我应该再多关注一些的。”   “希望他们一家能在遥远的地方,一切安好。”   苏子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自己品读着记录,最后的那句话让他有了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   他们一家?   这意思是,韩杏杏也死了?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他们都已经死去,那么出现在这个密室里的韩杏杏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吴伶,她在里面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苏子黎捏了捏牛皮纸袋,敏锐地感觉到手下的触感不太一样,他拿手电筒对准了袋子,把里面翻开来,在紧贴着袋面的地方找到了一张很薄很薄,因为时间的关系几乎已经粘在袋子上的报纸。   它是被人剪下来的。   上面一个黑色的大标题非常显眼“虐待患有精神疾病的侄女,私吞百万家财后,她被发现凄凉死在家中。”   底下是一张十分模糊的图片。   因为马赛克的和纸张本身已经褪色的原因,基本已经看不见任何细节,只能隐约辨别出是一个女子仰躺在地上的模样,脚上还套着一双高跟鞋。   下面的小字介绍了一下该女子的生平,普普通通的人生,和老公离婚后投靠亲姐,在亲姐和姐夫意外身亡后,接手了他们留下来的所有财产和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的侄女。   她用这笔钱,过着肆意而潇洒的生活,给自己买了房子和车,但却吝啬地不愿给侄女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甚至直接把她塞到了她父亲生前投资的一家医院里。   并不是要带她去治疗,只是不想看见她出现在家里,随便把她塞过去,让她住着而已。   后来,她被发现死于家中。   身上被人捅了十来刀,血从卧室一路淌到客厅,渗到楼下后才被人发现报警。   值得一提的是,在她死后,她的侄女也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苏子黎的手指停留在报纸上,用来代称侄女的韩某两个字上,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去掉之前从韩川和吴伶那边发现的信息,如果他手上的这份才是现实事件的真实过程的话,那么他大概猜到了一些。   他往后退了几步。   在发现韩川指骨的那个位置停了下来,这次他伸出手在之前并不曾被他注意过的墙壁上,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摸索过去。在灰尘覆盖之下,一笔又一笔细密的划痕展露在他眼前。   “假的!”   “都是假的!”   “爸爸不能死,他没有死!”   “我没有只剩下一个人,我有好好养病的。”   “我很乖。”   顺着冰凉的墙壁往来时的路一点点抚摸过去,我很乖这三个字,一直和爸爸没有死这两个字重复交叠着出现。像是在呓语,又像是某种支撑着她没有崩溃的最后执念。   黑暗中,苏子黎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知道韩杏杏为什么一直没能从这里出去了。即使前方没有任何障碍阻拦,但对于她来说,韩川的尸体就是最恐怖的阻拦。   她根本不能,也不可能越过他的尸体。   因为她不能接受她父亲已经离世的消息,在她的心里,他还一直活着。   苏子黎又走回到了韩川的尸骨旁,这次,他将那具骷髅扶起,把上面所有的苔藓和其他植物都撕扯开。在尽量不破坏到骸骨的情况下,他在骷髅的腰腹部发现了一把匕首以及刻在地上,非常不显眼的一行字。   “走出去。”   “杏杏,你只有真的从这里走出去,你才能得到真的自由。”   这是一个父亲留给女儿最后的殷切嘱咐,只是不知道不敢靠近这里的韩杏杏到底有没有看到。   苏子黎翻了翻附近地上没有再发现其他信息后,他放下骷髅继续向外走了出去。   在他刚跨越这片地方的时候,滴地一声,游戏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恭喜玩家成功逃离密室,因你在一小时内及时逃生,正在萌芽的【苏子黎二号】已经停止生长。】   【现在是晚上休息时间,请玩家尽快回到属于自己的病房内。】   【小贴士:支线任务奖励丰厚,是大量获取积分最好的渠道,机不再来,玩家不要错过哦。】   苏子黎:“………”   可能是这游戏死要积分的形象在他心中太过根深蒂固,明明是好心提醒他要刷支线任务的提示,听在他耳朵里都是快赚积分快来花。   眼前仿佛出现了游戏商店的样子呢……   再往前走,这次没有走很久就看到了目的地——一个靠在墙上的小梯子,以及在它顶端处,一个可以看见轮廓的盖板。   苏子黎爬上去一推,很轻松地就把那个盖板给打开了,除了被呛了一身灰尘外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举着手电筒探出半截身体向外望去,可以看见四处胡乱堆砌着的东西和积攒了不知道多少年,一碰就会蓬地一下四处飞舞的灰尘。   这是个杂物间,打开门正对着楼梯,绿油油的安全通道四个大字挂在墙上。   苏子黎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往外走,不经意回首时却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站在一旁的走廊里等他。   这里是一楼。   走廊里的窗户连成了一片,白天外面是一片灰蒙蒙的雾霭,到了晚上星光自天际倾洒而下,竟然给这幅场景带了些许梦幻般的美丽。   贺铉站在窗口,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显然是已经看了许久。   “怎么不叫我?”   苏子黎回首,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   “游戏让我回病房,我能先吃完小龙虾再去你房间洗个澡吗?”   他摊摊手,无奈地拎了拎自己的领口,弹出来一蓬白色的灰灰。   “我可不愿意穿着这个去吃东西,我的衣服干了吗?”   他之前就已经换过一套衣服,现在身上穿的还是借贺铉的。游戏安排的这个密室真的很废衣服,换一个洁癖过来,要他穿着脏衣服过完全程,恐怕不等npc对他动手,自己就会濒临崩溃了。   贺铉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面不改色地道:“没有,你到我那再拿一件吧。”   “也行。”   两人熟门熟路地朝楼上走去,这回苏子黎还故意多捏了几下那个小鸭子。   气氛轻松愉快,仿佛下课后约舍友出去吃宵夜。可惜这个宵夜到底还是没有吃到嘴,忍了许久的游戏终于忍不住了。   【晚餐时间已过,请玩家尽快回到病房!】   苏子黎端着一大碗小龙虾回到了病房内,麻辣鲜香的瞬间就溢满了整个房间,顺带把那种恐怖诡异的气氛冲地一丝不剩。   他想了想,干脆就搬到窗口直接开吃了。   而另一边,贺铉回到房间内,拿出了那件早已烘干的衣服,想了想,直接套到了自己身上。 第48章   凌晨一点, 在久违的来访者也进入睡眠后, 安静了一段时间的医院里暗流涌动。   细碎的摩擦声不断响起,伴随着所有若无的呻吟声, “砰——砰——”一下一下撞击木门的声音隔着遥远的墙壁响起, 骨骼被掰动的声音也隐藏其中……   它们在医院里游荡着, 寻觅着。   最后,它们找到了仅存的目标, 一个正在病房里安睡的活人。   “哒——”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再度重出江湖,整个人歪歪扭扭,胳膊和背脊都呈现奇怪弧度的女人扶着墙壁,慢慢地从楼梯上爬了上来。   她身上感染病毒的状态, 已经消退, 但那身泛黄溃败的皮肤已经不能再愈合。棕黄色的水泡被挑破,混合着之前受伤的血水和掉到地上滚着的沙土,看起来又脏又狼狈。   可即使如此, 她还是踩着她的高跟鞋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目的地走去。   走廊昏黄的灯光撒下来,可以看见她因为兴奋而瞪得极大的瞳孔, 嘴角不断滑下来的涎水以及她胸腹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往外流出血液的十几个深深的伤口。   “嗤……”   像是放气一般的声音在她身后不断响起, 那个在一天之前还是个活人的女玩家扭动着被开膛破腹的身体, 拖着长长的肠子跟在她身后。   一路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在她们俩身后, 竟然还跟着另一个看起来像是玩家的男人, 他的脖子旋转了几乎一百八十度, 颈骨被完全折断, 脑袋软趴趴地垂落下来。   此时, 他正踉跄地向前摸索前进着。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其他死在医院里的人们。这里的夜晚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他们开始活跃起来,并且不由自主地开始渴望杀戮。   我们都已经死了。   凭什么,你还能活在这世上呢?   ****   在他们挪动的那一刻,楼上房间里的贺铉就睁开了眼睛。   地下实验室被苏子黎破掉后,看似没有什么影响,实际上却直接将弥漫在整个医院的病毒BUFF给去掉了。那些曾经死去的和不久前死去的人们,都再度苏醒。   他也是这个副本中的NPC,在这里给予他们的压力减轻的第一时间,他就感觉到了。   贺铉皱眉,起身穿上了外套,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了,想了想却还是没有按下去。先前他去救下苏子黎,其实已经是在游戏的容忍底线上来回起舞了,如果这时候再出去……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恐怕下一秒他就会被游戏直接反锁在房间内,并在接下来的时间内,都不能从这里出去。不能给苏子黎提供任何帮助,也不能见到他。   贺铉又坐了回去。   灯火通明中,他在房间里静静地等待,不错过任何一丝能够传到楼上来的声音。   ****   “哒——哒——”   当熟悉的高跟鞋声音由远及近,逐渐靠近他所在的病房时,苏子黎已经敏锐地睁开了眼睛。他自床上翻身坐起,身上的衣服一件都没有脱下,连脚下的鞋子都还穿着。   如灵猫一般,他轻巧地背起背包踮脚下床,轻轻地走到了门边。   在这个过程中,他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完全没有惊动到那些快要靠近这里的怪物们。不,也许他们已经发现了也不一定,但他们并不会觉得扫兴,能够在杀死猎物前让他感到更加惊恐,这是他们都非常乐于看到的事情。   “吱——”   尖锐的指甲划过地面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个分外安静,又极度集中精神的时候,像是一把尖刀一样突然从苏子黎的心脏处划过,吓得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他这才发现,原来除了那位还没走到的高跟鞋女士外,他这里外面竟然已经来了客人。   “嗬……”   类似人类沉重喘息的声音不断响起,伴随着指甲刮动的声音,奏成了一曲令人背上一阵发麻,神经在不断跳动的,极其不舒服的乐章。   外面这位……看来过来地很不容易啊。   怎么听着连腿都没有?   如果他好不容易冲进来的话,能打得过他吗?   苏子黎将自己的战斗力和对方做了个对比,十分有自信地发现,自己应该可以占据优势。即使对方变成一个滚地的刺刀笼,他也可以凭借自己的敏捷成功逃离,那他要不要现在先跑为妙呢?   苏子黎打开游戏面板,眼神停留在最后要求他回到病房休息的话上面,想了想,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这次密室的持续时间长达七天。   如果他在第一天晚上就跑出去和这些家伙折腾一整晚,那剩下的时间他还过不过了?   一般来说,晚上休息和三餐时间,游戏是会宽容地给予一些休息时间的。这个时间点,他们不该出现在他门口,但他们出现了,这是不是代表着可以推测,他们应该是被削弱了,或者说游戏有在其他地方给予玩家便利。   苏子黎正在想这便利到底会是什么呢,外面突然传来了咔嚓一声,什么东西被踩碎的声音,紧接着一股香辣扑鼻的味道就冒了出来。   闻起来十分熟悉。   苏子黎:“……”   他放门口的小龙虾打包盒被人踩翻了?   这群人都不看路的吗?   他震惊了。   这回他是真的不想出去了,想想就能想出外面走廊惨烈的景象。   一群血肉模糊的怪物和撒了一地的油乎乎的小龙虾壳,   “嗬……”   门外的动静停了一瞬,然后从喉咙里滚出了一声几乎是惊愕的喘息声。想来外面的怪物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像苏子黎这样的,能够在密室里吃上小龙虾的玩家吧。   关键是,他吃游戏你就让他吃啊?   你就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吗?你看看现在这个气氛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哒——哒——”   在气氛莫名陷入尴尬的时候,及时靠近的高跟鞋女士拯救了怪物们的形象。她几乎是在看见这扇门的一瞬间,就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尖啸声,她踉踉跄跄地冲了过来,然后不管不顾地,直接用力地把自己撞向这扇上面还留存着她之前挠痕的门。   “砰!——”   密集地撞击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似乎是被高跟鞋女士引发了什么情绪,外面的怪物们开始疯狂地撞击起来,脆弱的门板不停晃动。   白天抗住了高跟鞋女士那波撞击仅存下来的灰尘全部洋洋洒洒地被震了下来,此时的场面堪比生化危机,僵尸出没,可怜的主角被堵在房间里,惊慌失措地寻找队友。   而苏子黎……   他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切。   “砰——”   撞击声继续。   但白天脆弱到没得救,没几下就咔嚓作响的门板此时虽然晃动,却依旧坚守住了它的本质工作。   从杂物间里出来的时候,苏子黎发现了一个工具箱,应该是以前维修师傅留下来的,里面还有一些木板和钉子之类的。于是他吃完小龙虾,溜溜达达地去里面把这些都给搬过来了,顺便还去隔壁顺了几个椅子桌子和病床,现在的病房门起码厚了两层,后面还放了一堆东西,沉甸甸的。   要突破这些障碍,外面几个怕是要突破一下它们的智商极限,好歹学会使用工具,别光往一个地方使劲瞎撞。   显然,这些已经死去只是被执念所控制的家伙并不能拥有那么高的智能,所以他们砰砰砰撞了半天,还是只把门撞地摇摇晃晃。   要真是他们继续来,估计他就能回去睡觉了。   半夜醒来容易渴,苏子黎刚想去看看水杯里还有没有水,脚步一动,一个清脆的,听起来十分熟悉的女声突然在外面响起。   “苏医生,你可让我好找啊。” 第49章   突然听见这熟悉的声音, 苏子黎一惊, 本来就不多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当他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时, 却发现那扇被他钉地乱七八糟, 像个丑陋盔甲一样的门已经停止了晃动。   撞击声悄然停止了。   门外的怪物们并没有离开, 只是出现了一个令他们更加害怕畏惧的存在,以至于他们不敢再动, 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这样的场景有些眼熟。   苏子黎想起了之前在地下实验室时,在门口偶遇跑出来的韩杏杏一样。那些盗版韩杏杏看见他时,个个张牙舞爪,笑得比假人还假人, 恨不得直接把他拖进罐子里一起当假人。   但在正版韩杏杏面前, 一个个比小狗还温顺。   很显然,作为这个密室的核心,韩杏杏在这些怪物NPC中拥有着绝对的威慑力。   “哗啦——”   钥匙串被晃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金属互相碰撞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中,清脆地响出老远的距离。   然后就是“咔哒”一声。   门锁被拧动了。   她想要开门进来。   这个念头一起, 苏子黎的眼神落在那个已经尽力牢固, 但看起来就不太牢靠的门锁上, 刚想在它边上再给补几个小锁。手刚刚一动, 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哗”地一声, 指甲刮过木门尖锐刺耳的声音。   一根尖锐的, 看起来像是人类指甲一样的东西忽然扎破木门, 然后缓缓旋转。   伴随着仿佛锯子锯木头般的声音咔咔响起, 那根指甲,绕着门锁的位置十分均匀地划了一个小小的圈。然后,伸手一戳,砰地一声,被切割开的门锁掉落到地上,碰撞声十分响亮。   一个睫毛长长的眼睛从门板被切割出来的洞口望了进来,她眨巴着眼睛,在看到苏子黎后,眼尾弯弯地眯起,整个眼睛变成了好看的月牙状。   “找到你啦。”   她笑着道。   苏子黎心头一紧,克制住自己想拿着工具箱里的工具直接从洞口里捅过去的冲动,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询问:“你找我做什么?”   “苏医生这话问的好有意思啊。”   韩杏杏在门外笑了起来,开朗地笑声在开阔里走廊里回荡着。   “是你打开了我的封印,唤醒了我。”   “然后又跑到我的房间里住着,睡了我的床偷看我的日记,现在还来问我为什么找你吗?”   韩杏杏语带嗔怪,听着话还有点像是在说渣男。   苏子黎:“……”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肯定不会在这里住。   楼上贺铉的房间高床软卧不舒服吗?   如果不是游戏,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受苦?   “那你找我,是想做什么?”   苏子黎伸出手指了指自己,道:“如果还是想尝尝我的味道,劝你还是算了。一来我味道不怎么样,吃了对你没什么好处。如果你饿了,劝你还是去食堂觅食,我相信小郭师傅会在食堂里留下一些食材的。二来嘛……”   “二来什么?”   韩杏杏并没有隐瞒自己对于苏子黎的食欲,她顺着他的话问道。   “二来当然是你进不来啊。”苏子黎冷静地道,然后当着她的面掏出了几根钢筋和焊接工具,“来吧,看看到底是你指甲划的快还是我焊的快。对了,你指甲能划开钢筋吗?要不然你先试试,省得等下努力了。”   韩杏杏:“……”   你特么的画风不对劲吧!   为什么会在房间里藏这些东西啊?你就是算好了,万一晚上有什么事情,直接在里面弄个建筑工地,打死都不出去吧?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画风的玩家,顿时感觉胸口一噎,记忆中曾经的那个美好形象轰然倒塌。啥玩意男神不男神,我男神现在当着我的面,要给我表演一个焊接。   这可真是太刺激了。   苏子黎不知道自己微妙地打击了一下韩杏杏的少女心,他只知道以前好奇学会的技能,现在有了用武之地。之前看到这套焊接装备的时候,他就在脑海里有了画面。   比如一百个韩杏杏在外面围攻,他在里面化身电焊狂魔。   密室出不去算什么,我自己整一个人工密室出来。   只要我焊的快,NPC就抓不到我。   “你有本事就在里面一直待着不要出来啊,”韩杏杏气急败坏地道,她是真不懂,那个温柔好医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和这人说话就觉得胸口火气直冒,瞬间就没了刚才营造的恐怖感。   “苏子黎,你逃不出去的!”   “我要亲手杀了你,然后把你做成人偶一直陪在我身边!”   “你把我父亲送走了,你就代替他留下来吧。”   韩杏杏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愤恨和怨恨,明显是恨毒了他,但是苏子黎听了就觉得十分无奈。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父亲早就已经死了,我只不过是路过他的骸骨,顺便帮他把骨头拼拼全而已。”   他顿了顿,有些不解:“我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能够出来,一定是见到了那具骸骨。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父亲的死讯,为什么还不肯放过自己,还自己一个自由呢?”   “我已经还了呀。”   韩杏杏咯咯地笑了起来:“那个被困在过去,不肯承认父亲已经去世的韩杏杏已经自由了。她走了,剩下的就只有早就知道所有人都死亡的韩杏杏了。”   苏子黎皱起眉头,实在是没想到竟然算是这个结果。   通过在地下实验室得到的信息,他其实已经隐隐把这些事情连成了一串,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测。但没想到的是,对上了事情经过,却没猜到事情结果。   报纸上,车祸父母双亡的韩某就是韩杏杏。   被小姨抛弃欺负,最后有可能完成了反杀的也是韩杏杏。   在报仇之后,她离奇失踪,可能就是因为死在了某个地方,因为怨恨和强烈地对亲人的留恋,还有自身患有的精神分裂疾病,让这个以她为核心的密室显得正常又离奇。   密室一开始显示的世界,里面所有的人物都按照着那个不知道父母离去的韩杏杏来编撰。可能是因为对母亲当场死亡的印象太过深刻,这个全新的故事里,并没有多少关于母亲的戏份。   但剩下的人,她都有好好的保留了下来。   父亲韩川没有死,韩川的学生吴伶也没有死。他们一个是院长,一个是实习的医生,都陪她在这个医院里,过着普通的生活。   她不愿再经历那些痛苦的回忆,甚至怨恨都是自己想要出国,所以才导致了一家人在陪她去办理护照的路上遭遇不测。她把自己的记忆循环到了出国前,准备考托福时,简单又忙碌的时候,所以她的日记本里才会有循环往复的感觉。   至于后来出现的他和贺铉。   苏子黎猜测,那应该是因为他当时和贺铉曾经进过这个副本,并且可能当时还干出了不少足以影响这里的事情,所以才导致韩杏杏的记忆里留下了那么深关于他和他的事。   在看到韩川的骸骨,猜到这一起后,苏子黎本以为,就算韩杏杏能再从里面出来,也会给一个不短的缓冲时间。至少能让他在这段时间里完成一下离开这里的任务,比如去找那些NPC签名之类的,但是没想到,大晚上的他就在门口看见了韩杏杏的眼珠子。   并且那位算是比较柔软的韩杏杏就这么没了,剩下那个完成了反杀的韩杏杏出来了。   简直就像是刚打败了BOSS,以为自己能休息一下,结果对方突然又爬起来而且还超级赛亚人变身了,令人着实感觉有些心累。   苏子黎想了想,感觉这其中还是有许多没有解开的疑惑。   比如吴伶之前为什么能出现在地下实验室,她当时为什么想要打开韩杏杏在的房间?她是想救她,还是想杀她?为什么她的自主性那么强,表现出来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不是根据韩杏杏记忆构造出来的一个NPC。   而且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代表着游戏紊乱的病毒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它现在好像莫名其妙地就被解除了。这些都是摆在他面前的,暂时还没办法解开的奇怪谜题。   “你怎么不说话了?”   见苏子黎一直没有说话,韩杏杏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疑惑和一点她自己可能都没发觉的雀跃。   “你是被我吓到了吗?”   “当然不是。”   苏子黎摇摇头,从深思里回过神来,他放下了手里的电焊机器,转头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本看起来很眼熟的樱花封面笔记本,他把本子在韩杏杏面前晃了一下。   “看看,有没有感觉很眼熟?”   韩杏杏:“……”   她想要尖叫。   “你怎么能,”她咬牙启齿,“你怎么能偷拿我的日记本?!”   “你都能在里面写我的同人文,我这个主角为什么不能看一下?”苏子黎微微挑眉,嘴角上挑勾勒出了一个恶趣味十足的笑容,“看在我们曾经的交情上,我问你一句,你要不要现在离开这里,回你房间去睡觉?”   “我凭什么回去?”   “那我可就念了。”   “烂漫的阳光从窗口洒落,照醒了床上的那个女孩。她有着一头微卷的长发,大大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所有看见她的人,都会被她迷地立刻爱上她。”   “但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不,两个人。”   “他们有着同样帅气的容颜,让她在看见他们的一瞬间就对他们动了心,可惜这两个男人……”   “停!!!”   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韩杏杏火速缩回了自己伸进来的手,她满脸屈辱但又不得不低头,“我走就是了,你把日记本还给我。”   “还给你可以,但是你还要给我签个字。”   苏子黎就着被逃出来的圆洞,送出去了一张被卷成卷卷的纸,打开一看,赫然是一张出院申请书。   韩杏杏:“……”   密室核心BOSS,从来没向玩家低过头的NPC,为了她年少轻狂的中二病写作本子,屈辱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甚至还被对方轻松地给驱逐了。   走之前,她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恨,冷笑着给苏子黎留了一句话。   “苏医生,你不要以为搞定了我就一定能从这里离开。”   “这个密室,虽然是以我为原本被制作而成的,但是它早就被其他人在上面肆意涂抹过了。他们可不会那么轻松地就让你离开这里。”   “毕竟,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第50章   韩杏杏说完这句话后就走了。   她这句话, 与其说是威胁, 不如说是提醒。   在发现这个密室的构成是以韩杏杏为核心的时候,苏子黎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在这里, 还存在着一个更加凶悍的NPC。   从进来到现在, 经历过的小密室就已经有两个, 加上吃饭的时间。他今天一天的生活,可以说格外的充实, 如果写成小说来记录的话,可能已经写了十来章了。   但不要因为充实就遗忘了,在最初进入时,这个密室给予玩家的当头一棒。   除了苏子黎以外的其余全部玩家, 都已经死亡。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有, 更没有什么逃生的时间,就失去了生命,连尸体都没有被放过, 刚刚还和高跟鞋女士一起在门外拍门。   他们死的很意外,也格外血腥。   苏子黎本以为造成他们死亡的, 是韩杏杏。但在深入了解后, 他直接推翻了这个猜测, 韩杏杏确实有这个能力, 但是她把自己关在地下密室里, 这么多年都没出来过。直到他搬动了韩川的尸骸, 迫使那个不愿意相信的韩杏杏不得不面对韩川已经死亡的事实后, 第一人格死亡, 后一个人格接受了身体,这才离开了密室。   她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杀了那些玩家的,是另一个至今还没露脸的NPC。   他像是一个无情又可怕的杀手一样,一直潜伏在黑暗中,令苏子黎感觉如芒在刺,睡觉的时候都免不了提心吊胆。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人一直没有对他下手。   苏子黎想不明白。   他原以为对方没有对他下手是因为有贺铉在,但回来一想也不对,当时他刚进这里来的时候,贺铉可没陪在他身边。按照那NPC看见人就杀的状态来说,他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不可能因为忌讳贺铉就放过他,所以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导致了他的存活。   苏子黎翻开之前系统的提示,去掉韩杏杏这条已经差不多明了的剧情线后,剩下的一些疑惑和线索连起来,最具有信息含量的,居然是游戏一开始发布给他的那个关于呼叫铃的支线任务。   上面说让他去寻找真相,查清呼叫铃为什么突然就响了,以至于引来了怪物们,导致玩家几乎全部被杀光。当时他没来得及管这事,现在回过头来一想,顿时发现了猫腻。   苏子黎敢打赌,如果他是一个经验再丰富一点点的玩家,如果这句密室活下来的玩家再多一点点,那么他肯定接不到这个支线任务。   抛开要求看本质,这个任务本身就可以分析出不少的信息。   1、幕后NPC是通过呼唤铃来召唤怪物的。   2、幕后NPC的身份能够让他接触到呼唤铃,并且在死之前一定经常接触,所以才会利用这种手段作为害人的方法。   在医院按下呼唤铃,会喊来谁?   答:护士或你的主治医生。   外面又传来了“嗬……嗬……”的,怪物NPC们喘息的声音,猎物的味道源源不断地从门内传出来,诱惑着他们。顾不上韩杏杏给他们遗留的畏惧感,那群再度复苏的尸体挥舞着残肢,不断撞击着门板。   那个被韩杏杏切割出来的圆孔是最受他们欢迎的存在,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探手进来,试图通过这么一个小洞口抓住苏子黎,最好还能把自己的脑袋给送进来咬两口。   空气中传来浓郁的铁锈味和隐隐的腐臭味,眼里是挥舞着的带着鲜血的尸体胳膊,这个场景真的像极了丧尸片。不过房间里的主人并不像电影里的主角那样惊慌失措或者急着往外爬,给自己找个安全的出口。   他挥舞着一根木棍。   伸进来一个手,就给他砸一个。   缩回去就不管,不缩回去就多打几下,逼急了直接给你砍下来。没一会儿,地上就多了几个大小不一的,血淋淋的手。   苏子黎记着手的样子,连砸数只后发现竟然有重复了。外面的怪物们,已经全部都把手伸进来验过了吗?他掐指一算,发现还差一个。   ——高跟鞋女士呢?   她怎么不跟着伸手?刚挠门不是挠挺欢的吗?   吃饭不积极,你思想有问题啊!   苏子黎原想探头去看看,但是门框上血糊糊的一层,实在是有些挑战他不是太多的洁癖心。他暂时选择了放弃,因为看手的原因是为了看外面这堆里有没有做护士和医生的。   仔细一看,啥也没有。   两个男的手上都带着茧子,关节粗大,其中一个手腕上还带着一个游戏里能买的基础款手表,同时他们俩伸过来的袖子都是游戏里才能出款的衣服,他们都不是医生和护士。   剩下两个小姐姐嘛……   一个和上面的理由一样,另一个手上还带着没卸干净的指甲油。   她们俩也不是。   那么高跟鞋女士?   这首先就得排除,谁会在医院里上班穿高跟鞋啊。   不是外面这堆,那接下来想要找到那个幕后NPC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苏子黎想了想,坐回到床上,把之前为了防止这玩意随便乱响,在它身上贴着的胶布给揭下来。然后——以他打游戏练就的超快按压一个点技术,疯狂点击呼唤铃。   “叮铃——叮铃——铃铃铃——”   带着点沙哑味道的铃声再度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片还算平静的夜晚,在漆黑的窗外传出去很远很远。门外的怪物们安静了一瞬,然后瞬间躁动起来。   “砰——砰——!”   撞击声又再度热烈起来,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冲击,门外那些只能发出“嗬嗬”声音的尸体们,竟然依稀从喉咙里挤出来了几个类似嚎叫的声音来。   门板摇摇欲坠。   苏子黎并不是木匠出身,门板上钉着的加固层也都是临时工作,看着结实,实际上也扛不了特别久。经历过韩杏杏以及外面这群连番破坏后,已经发出了吱嘎吱嘎的,不堪重负的声音。   他们,马上就要进来了。   面对这种危机情况,苏子黎不慌不忙,继续按着手下的传呼铃按钮,已经将那个褪色的红色按钮上剩余的灰尘都给蹭地干干净净。   刺耳的铃声不断回荡着,因为频率过于频繁,莫名带上了几分催命的味道。   “来了,催什么催!”女生隐含怒气的声音突然在外面的走廊响起,并且随着她走路声音越来越近,“大半夜的按按按,你不睡觉我还睡觉呢,想死不会自己找地方安安静静地去吗?”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走到他门口时,似乎是低声抱怨了一句什么,然后就听见砰砰几下,愤怒地女声毫不客气地咆哮起来:“大半夜的都跑出来蹲别人房门口做什么?还嫌我的事不够多吗?都给我滚回去!”   只听见一阵乒铃乓啷,伴随着一阵委屈的呜咽声,这群在他门口徘徊了快半小时,几乎要把他房门整个拆光的怪物们竟然就这么被赶走了。   苏子黎呆愣了一下。   然后他的门板也被砰地啪动了一下,拍门的那位浑身毫不遮掩地散发着一种被吵醒后愤怒的起床气,她对于门口的那一堆,甚至还有他房门内的那堆都视若无睹。   哦不是,她看见了韩杏杏掏出来的那个洞。   在室内昏暗的灯光照耀下,苏子黎隔着房门,和突然出现在那个门洞里的眼睛来了个对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他身上巡视了一圈,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竟然就这么又缩了回去。   女人满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倒是挺乖的,继续保持啊。”   “要记住,你是人,不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苏子黎:“…………?”   他迷茫地听着外面飞快离去的脚步声,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就这么虎头蛇尾的过去了。他还以为这次估计要和这些来上一次夺命狂奔了,特地还给自己紧了紧鞋带。   结果,就这?就这???   带着腥臭味的风从门板上的那个洞口吹进来,熏地苏子黎忍不住微微皱眉,他把之前铺在床上的旧床单给翻了出来,扯下一截团成了一块,准备塞进门洞里把它给堵上。   弯下腰,对准了那个洞口刚刚探出手,苏子黎突然顿住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刚刚从这个洞口一闪而过的那个模糊的女子侧脸为什么会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一张不久前才见过面的脸出现在他脑海里。   她是……吴伶?那个韩川的学生,也是医院的医生。   她这是被贺铉丢出来之后,洗心革面回归自己的NPC本行了吗?可是她为什么要对他说那种话?什么叫记住你是人?他本来就是人啊。   而且她的眼神和反应,为什么那么陌生?   好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苏子黎抿唇,心里有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他想了想,拿起工具直接把那些他钉上去的木板又都给撬开了。整个房间乒乒乓乓直响,闹的声音挺大的,但一直没有人来阻止他,似乎对于外面的那些存在来说,只有传呼铃才是真正能刺激到他们的声音。   就这样,苏子黎亲手打开了被他封上的门。   一拉开房门,外面走廊内呈现的景象就让他怔住了。入目是一盆开的正灿烂的水仙花,它被摆在他房间对面的窗沿上,静静伸展着身躯,边上绿萝的叶子长长地垂落下来,已经坠成了一片小小的绿色“瀑布”。白色明亮的灯光从头顶洒落下来,照亮了被拖地干干净净,几乎能反光的地砖和白瓷墙面。   他像是不小心进入了哆啦爱梦的神奇空间门一样,打开门就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至少,这里绝对不会是韩川开的那家整容医院。 第51章   苏子黎皱起眉, 他环视了一遍这几乎是换了个世界的地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似乎是不久前才有人拖过地。半开着的窗户外吹进来一股凉风,隐隐带着一股植物的清新味道和夜晚的寒气。   明明鼻间还残留着房间内嗅到血腥味和腐臭味道, 直到他打开门之前, 还能透过那个洞口, 看到那些残存在他门前的血肉组织以及一地混合着小龙虾香味的狼藉。   结果,只是推开门。   所有的东西就像是被瞬间刷新, 一丝不剩。   苏子黎朝前走了一点,他摘下了几片绿萝叶子,手指抚过叶表,脉络分明的触感透过皮肤传递而来, 掐断叶片后还会流出绿色略粘的液体。这种无比真实的感觉, 不像是幻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游戏BUG,把他给抽到其他密室了?不可能这么不靠谱吧?   苏子黎丢下手里的叶片,随便选了一个方向, 朝那边走了过去。没走几步,他的眉毛就皱了起来。   不管是不远处拐角探出半截, 被垂挂在窗口的半湿拖把, 还是窗台上摆放着的一排鞋子, 或者是在拖把不远处, 满地已经快要溢出来的垃圾桶, 和冒出桶口半截的某饼干的包装纸, 都在说明着一件事。   这里有人类生存。   数量还不算少。   如果不是心知肚明, 自己是在密室里, 苏子黎几乎要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世,正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刚刚找医生看完自己的胡思乱想。   “睡吧~睡吧~~”   左前方的房门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歌声。   声音有点模糊,还跑调,但明显是一个女人在唱摇篮曲。这个点,在这里听见这种歌声,苏子黎直接把匕首给掏出来了,他放轻脚步声,朝这间按地理位置来说,是他隔壁的病房走了过去。   压低了的女声,轻声哼着小调,语气奇异地柔和。   被更改后的病房不像之前那样封闭,它是有对着走廊的窗户的,站在那里,就可以清楚地看清里面的景象。   苏子黎本以为自己可能会看到什么,不太美好的画面。就像是之前那些围在他房门前,想进来吃宵夜的尸体们。没想到探头一看,入目地竟然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长发女人。   她双手环胸,悠悠地随着歌声摇晃着身体,并且十分轻柔地伸手拍打自己的后背,从窗口能看见的侧脸上充满了慈爱。   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苏子黎眉毛皱地更紧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发现里面的女人完全没有要朝外面望的意思。她自顾自地搂着自己,温柔地想要哄睡自己。   而其他的病房里,也没什么正常人。   在病房和里和病友拎着一截纸做的长条,疯狂互殴的俩男子,捏着几张餐巾纸自己和自己打牌的中年男子,给自己编了满头小辫子的女人,披着床单在房间里旋转起舞的年轻女子,还有……趴在地上努力爬动的女人。   那是个熟人。   苏子黎曾经见过她躺在病床上被开膛破肚的样子,但现在那道几乎分裂了她整个腹腔的伤口已经消失了。她看起来非常完好,甚至连那条曾经断掉过的腿也好了   但是她还是不能正常走动。   她依旧维持着曾经死去后的姿势,艰难地挪动着身体。眼里是一片死寂的空洞,半点没有活人的感觉,更像是把破掉的身体重新修理完后,摆到了架子上。   只是她已经失去了灵魂。   苏子黎试图开门进入,但门被反锁着,他根本打不开,弄出的动静也没能吸引里面人的注意。折腾了半天,反倒是把隔壁那位给吸引了过来。   “嘘——”他一开始见到的那个哄自己睡觉的女人在窗口冲他摆手,脸色不渝,“你吵到大家休息了。”   “抱歉。”   苏子黎这才发现这个医院的病房安排是一个圈,他走了一圈,又快走回到了自己之前待的病房里。   比起那位死去后又被拼凑回来的玩家,这个女人看起来清醒多了,苏子黎暗中想了想,走上前轻声询问:“请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你不知道这是哪里就被送进来了?”女人诧异的反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怔了一下,然后迅速切换成了恍然大悟,她上下打量苏子黎,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又来了一个。”   “难怪你敢这个时候跑出来。”   “这个时候不能出来吗?”   他们在怕什么?   “当然不能出来了,”女人一脸的理所当然,“你见过哪家精神病院里的病人能随便乱跑的?除了护士小姐给我们规定的活动时间,其他时候我们都要乖乖待在房间里的。”   精神病院?   苏子黎楞了一下,刚想继续追问,那个女人却脸色一变,像是发现了什么异样,直接转身就走了,“我该去睡觉了,你快走快走,别在这里吵我。”   接着不管苏子黎怎么聊,她都一句话不说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暂时往自己的病房走去。但走到门口的时候,苏子黎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往边上看了看,没错,对面窗台有绿萝和水仙,边上的病房也对的上,可是这个看着就比边上高大上,还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休息处——苏子黎”。   这怎么回事?   作为一个玩家,他居然能在副本里拥有那么高档的待遇,是不是太高调了点?   苏子黎盯着那个不像是新做的牌子看了一会儿,莫名其妙地咂摸出了一点熟悉感。那种从进入这个医院就一直冒出来的,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他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靠墙的宽敞办公桌,桌子上有个电脑,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架子,上面放了一些书籍和档案袋,看起来十分公务。   里侧是个休息室,装修的很私人,一看就是有人按自己的喜好调整过的。   苏子黎左右看了看,哪里都觉得很喜欢,又想到外面那个女人说的让他赶快回去的话,他干脆就走进去把门一关,准备先翻翻看自己这个莫名其妙拥有的休息处。   他熟门熟路地走进了房间,左右翻了翻,什么也没翻到。   这并不让他诧异。   当他走进这里的时候,他心底就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了。   他知道里面还有个卫生间,衣柜是嵌入式的,里面放了一些日常穿的衣服,房间里的抽屉放文件,外面的放书。他对这里了如指掌,感觉像回到了家一样自在。   但他家可不长这样,所以这到底是哪儿?   苏子黎在书柜面前坐下,顺手拿起放在旁边的书,打开想看看这里面的内容,手刚一番,一张小小的便签纸掉了下来。黄色的纸条边缘被绘制了很精巧的图案,看起来莫名高大上了起来。   “不许熬夜看书!”   大大的感叹号旁边还画着一个摆手的小人,把拒绝熬夜这个字衬托地格外生动。   苏子黎把那张书签捡了起来,指尖在那个重重的感叹号上停顿,脑海里却突然闪现了一个画面。   ——贺铉趴在桌子上,低头拿着笔仔细描绘。在他身边,黄色的便签纸散落了一桌子,仔细看过去,上面是各式各样的小人和字体。   什么“早睡早起”,“吃饭要规律”,“咖啡没收”,“牛奶放在冰箱第二格”……一系列罗里吧嗦,看上去和贺铉画风完全不一样的小帖纸,都是从他手下诞生的。   而且……   苏子黎翻开桌子上反躺着的相框,上面穿着白色医生服的他坐在椅子上,带着个平光眼镜,板着脸看起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但耳朵却通红到耳根。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贺铉黏在他身边,冲着镜头露出得意的笑容,另一个手搭在他肩膀上。   活像一块牛皮糖。   苏子黎抖了抖相框,里头又掉下来一张便签。   这次这张似乎已经被人揉捏过很多次,看起来皱巴巴的,边缘还有点毛茸茸,但后续又被人很小心地展开放平,塞进了相框里。   它上面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画,只有一句端端正正的话。   “苏医生今天接受我的表白了吗?”   下面变扭地跟了一个字:“有。”   苏子黎愣住,他看着那个明显是自己字迹的有,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有一种突然出柜的意外感在心中回荡。   所以……   贺铉早就是他男朋友了?   苏子黎摸着自己的心口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惊慌一点,但是他那颗不争气地心此刻跳地飞快,而且还不断地给他的脑袋发送喜悦的信息。   搞得他就……很想笑。   苏子黎勾起嘴角,小心翼翼地把那张便签给塞了回去,此刻,他克制不住地想要见到贺铉,然后问问他当年的事情。刚站起身,就听见敲门声响起。   “咚咚——”   敲门的那位很有礼貌地轻轻叩了两下。   “谁?”   苏子黎一激灵,向前窜了两步,直接跑到了可以看到外面走廊的窗户旁边,但当他走过去的时候,敲门的人已经不在了。   有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静静地躺在他的门前。   她闭着双眼,面色青白,胸口几乎被人捅成了蜂窝煤,而且伤口上的鲜血都已经流尽了。一看就已经死了很久,不知道是谁,竟然把她丢在了他门口。   苏子黎等待了一会儿,没看见其他动静,他决定还是出去看看。   近距离观察更加可以看清这句尸体的状况,她很奇怪,血液都已经彻底干涸,有些地方已经变色氧化成了棕褐色,瞳孔放大,肌肉松弛,部分肌肤上已经出现了尸斑,明显死了很久了。   可是她胸口某些刀伤上的血迹,竟然还泛着新鲜的红色。   这是怎么回事?   苏子黎伸向她的伤口,想再仔细检查一下。   下一秒,冰冷的触感从指间传入大脑,那只苍白的,已经失去了所以生机的手突然弹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死死拽住不放。 第52章   五根关节发白的手指扣在他的手腕上, 疼痛感伴随着冰冷的感觉, 不像人手,更像是那种失去生命的机械产物。   苏子黎被吓得背后汗毛直立, 下意识往后甩手, 身体往后缩。   沉重的感觉从手臂那端传来, 女人的尸体像一个秤砣,死死地吊在他的胳膊上, 不肯松开。   苏子黎回过神来后,立刻想要伸手把对方的手给掰开,但刚触碰到对方僵硬的肌肤,那双紧闭的眼睛豁然睁开, 露出了空洞毫无焦距的黑色瞳仁。   她嘴巴翕张, 低声呢喃着。   “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错了?   她这是错什么了?为什么死人还能开口说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尸体的声音越来越轻,苏子黎下意识靠近了一些,想倾听她到底在说什么, 但就在这时,本来就已经扣地很紧的手指突然再度收紧, 那双无神空洞的眼神突然瞪大, 死死地看着前方。   女人声音凄厉地发出呐喊:“杏杏, 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说完这句话, 手忙脚乱下意识警惕的苏子黎就感觉自己的手腕上力道一松, 接着便是无力垂下。   女人的尸体软趴趴地又重新倒了下去, 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手腕处, 隐隐还传来着疼痛感, 苏子黎几乎要以为他刚刚遇到的这一切都是幻觉。   他后退了两步,从口袋里拿出他准备好的符纸,警惕地等待了一会儿后,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不是诈尸。   符纸一直没动静,应该也不会再爬起来了。她辛辛苦苦爬起来了一趟,就为了喊这么几句话给他听吗?   苏子黎有些疑惑,他仔细端详了一下地上的尸体,对方看起来已经有些年纪,眼角的细纹代表着岁月的沧桑,但她保养的不错。   受到袭击前,她可能正准备出门赴约。   特地换了精致好看的红裙,化了妆,发梢微卷,脚下还踩了一双同色的高跟鞋………   等等。   苏子黎盯着女人脚上的高跟鞋,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觉得这位也眼熟了。   这双鲜艳的,如同血色般的高跟鞋,不就是他最开始进密室时,在门外撵着他追的那位吗?   韩杏杏的小姨?   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门前?   苏子黎看了看韩小姨胸口上的刀伤,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将当时拍摄的那张报纸上的报道照片给翻了出来。虽然因为保存和像素的愿意,照片并不算太清晰,但两相对比,还是能够很轻易地就看出上面的不同之处。   她胸口上的伤口,多了很多。   在图片和报道描述中,都是七八道左右的贯彻伤,导致了韩小姨的死亡。但面前这位……这一刀叠一刀的,不止是贯穿伤,而是多重穿刺,肌肉组织都已经全部割断,如果光看伤口的话,看着更像是肉糜,而不是一个死人的胸口。   还有那些伤口的新旧程度……   苏子黎打开相机,正想拍几张照作为证据记录,刚点了一下手机屏幕就听见了奇怪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漏气的声音。他一低头,顿时就看见了一个……格外令人震惊的场面。   韩小姨的胸口在往外漏血。   不是流血,而是漏血。尽管已经死亡很久,但在这一刻,她的身体发生了一种苏子黎没有见过,也完全不了解的变化,不管是新伤还是老伤,都在往外疯狂地涌出血液。   在短短时间内,她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仿佛是要将她体内所有的血液都逼出来,那些口子里甚至喷出了一点点高的血泉。苏子黎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体内竟然能冒出来那些多的血。   她的身侧,逐渐形成了一个血泊。   那片染满鲜红的区域越来越大,里面躺着的那个人竟然也越来越小。   “噗嗤——”   仿佛气球漏气一般的声音,不断在她胸口响起,然后她整个人开始缩小。刚开始是一点点,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来,紧接着就是急速漏气。   她变成了一个血袋。   在放出了一片“血色汪洋”后,整个人消失不见,一点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然后,像是要不给打扫的阿姨留下任何麻烦,那些鲜艳的红也逐渐褪去。   从五彩变成黑白。   它们变成了白色透明的一滩,然后又被快速蒸发。   整个过程,快速而又高效,不留下一丝痕迹。   如果不是苏子黎目睹了整个场景,他根本猜不出来,在不到十分钟前,这里曾经躺过一具尸体。   他扫视了周围一圈,没有见到任何人影,也没有任何其他变动能够给他提供线索。蹲下身触摸地砖,入手冰凉光滑,摩挲几下放在鼻间轻嗅也只是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半点血腥味都没有残留,就好像那具尸体,是被这个地方给贪婪地彻底吞噬消化了一样。   苏子黎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侵入肺腑,混合着那股从心头泛出的凉意,刺激地他格外清醒。   这个地方,果然也不太对劲。   如果韩小姨确定只是一具尸体,并没有自己的移动能力外,那么,很有可能是暗中有一个人把她挪到了他的门口,并敲响了门,就是为了让他看到这一幕。   这种行为,其实有点像是特地上门送礼物。   虽然礼物本身并不讨喜,送的目的也肯定不怀好意,但有一点是通用的。如果有人送了他一件需要仔细拆卸观看的礼物,那么他一定会躲藏在附近,观看他拆礼物的过程。   看了一眼两侧空旷的走廊,苏子黎选了一条,捏着匕首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努力不让自己的步伐发出半点声音。   他走地非常小心,但地质坚硬的水泥砖面和鞋底之间总是会不可避免地发出一些细微的摩擦声。在这条寂静而又漫长的走廊里,听起来格外明显且让人紧张。   正在这时,一声喜悦的笑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紧张的气氛,并且吓得人背后一紧。   “她又死了呀……”   细碎的轻笑声在走廊里打着颤地响起,苏子黎顺着声看过去,那间他曾经探头看过的病房门口,那个给自己唱歌哄自己睡的女人探出了半个脑袋,披头散发的脸上,笑容格外的兴奋。   “死了……”   “她死了!坏人又被打死了!”   说着,她兴奋地转身,开心地转了一个圈,嘴里还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哼唱些什么。   苏子黎走过去,试图拧动她的房门,但和隔壁那个死去女玩家一样,她的房门也是上锁的,根本不能从外侧打开。而且窗户也是特制的,玻璃是双层的防弹玻璃,竖着还有好几条钢条,即使能打开看看外面,也绝对不可能从里面爬出来逃走。   “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站在窗口,苏子黎轻声询问道。   这次那个女人不再念叨着要他回房间,反而像是遇到了什么兴奋的事情一样,很热情地就凑上来和他聊天了:“就是死了的意思啊,你没看过坏人被打死游街吗?”   “就那种,故事书里写的,所有的坏人都会在末尾被好人打死。”   “只有好人才能活在世上哦。”   好人?坏人?   这是指韩杏杏和韩小姨?   苏子黎继续追问:“你们知道她是坏人?那你们是怎么判断她这件事的呢?能告诉我是谁杀了她,还有她为什么会在死后变成那个样子吗?”   “你问题好多哦,”女人一脸嫌弃,看起来很想直接关窗不再理他,但是看了看他的脸,还是耐心地多说了两句,“她是坏人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吗?她老是欺负韩杏杏,如果韩杏杏不乖,她就会到处去抓她,然后欺负她不让她吃饭,不给她漂亮衣服穿。”   “哎呀,你知道韩杏杏吗?”   女人一拍脑袋,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特别热情地揪着苏子黎给他介绍,“你连坏人都不知道,肯定也不知道她是谁吧?我告诉你哦,韩杏杏是我们院里最晚来的女孩子,她长得挺好看的,听说还是大学生呢,但是老是被她小姨欺负,刚开始也不知道反抗,被逼的变出了好几个自己。”   “等等,”苏子黎出声打断她:“变出了好几个自己,是什么操作?”   “就是有很多个她啊,”女人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满脸都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好孤陋寡闻哦”的表情,“为了躲起来,所以就这么干了嘛。”   苏子黎嘴角一抽,神奇地理解了她的说法:“为了躲避她小姨,所以她变成了很多个自己来代替自己被对方找到?”   这话听起来有点绕,而且正常人也绝对做不到这种事。   但偏偏在这看起来很理所当然。   “是啊,”女人欣慰地点了点头,“是不是听起来很包子?我们当时听说也都气死了,好在最后韩杏杏还是醒悟了,她成功出手杀了坏人,动手的时候做的很漂亮呢。听说还用上了她爸研究的病毒,让那个坏人体验了她当时做过的双倍痛苦,每次循环到她死的时候,我们都看的可痛快了。”   苏子黎:“……”   他想起韩小姨胸口那血肉模糊的一滩,说不出话来。   听她的意思,这个密室里的病人大多都曾经动手杀过欺负过他们的人?然后密室还会帮忙回放,把那些人被杀死的过程,一次次刷新?   这个密室刷出来的新场景,真的是奇奇怪怪的。   甚至还有点奇怪的痛快?   更奇怪的还在后面呢,可能是觉得双方都成功接上话了,算是打开了话匣子,也算是熟人了。那个女人自顾自地又讲了下去:“她这个丫头啊,别的其实都还好,就是一直还没有对象。我们这里也很少有适龄的男青年给她介绍,这两年就让她一直这么单着了。”   苏子黎:“……”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女人笑眯眯地打量了他一遍,眼里全是满意:“我比你大上不少,厚脸皮称自己一声姐。姐就问你一句,你几岁了,有女朋友没有?”   苏子黎:“……没有,但是……”   他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来,但是还没但完呢。这位就如同他家中豪爽的三姨婆一样,一拍大腿,自顾自帮忙安排了:“没有好啊,我帮你和小韩安排安排?人小韩长得好看,高材生,家里开医院的,她爸还是什么大学的教授,据说是研究病毒的,可厉害了。”   “你和她要是能成,那以后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苏子黎:“……”   啥好过,继承副本里的破医院,早就已经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丈人和几十个张牙舞爪恨不得扑上来啃他肉的老婆吗?这日子……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起的。   他想开口拒绝,但一张嘴对面大姐就热切地开始招呼,一顿顺溜下来根本插不上嘴不说,眼看对方已经把什么时候见面都给定好了,吓得他差点想转身跑了算了。   “咚咚咚——”   背后突然响起了敲击声。   苏子黎哗地一下迅速转过头,扭头看见的却是一位不久前才分开的熟人。   贺铉穿着他那件晒干了的游戏款白T,懒洋洋倚在墙壁上,见他看过来才收回了按在墙上的手指。   他朝他走过来,然后,当着大姐的面,直接把他的手一牵,拉着他直接走了。空气里只留下了一句,慢吞吞地依稀还有点不太开心的话。   “他没有女朋友,但是他有男朋友了。” 第53章   贺铉作为游戏NPC, 他其实一直有注意和玩家保持距离, 再加上本来也不是个多熟络的性格,即使是第一次在密室和苏子黎相遇时, 他扮演的也是一个不怎么爱搭理别人的玩家。   苏子黎明显是被他另眼相待的。   但即使是他, 也是第一次从贺铉身上感受到那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手被对方牵着, 可能是因为有些生气,他走地有点急, 连同着心跳的速度也跟着加快。苏子黎感受着从对方手上传来的,砰砰跳动声。   他第一次反手主动地握住了他的手。   “……”   贺铉一个急刹车停住了,他转过头,和苏子黎四目相对, 眼中的诧异怎么都遮掩不住。   “你想起来了?”   他这话问的有点没头没脑, 但苏子黎却完全能理解他是什么意思。   “不能说完全想起来了,”他想了想,轻笑着解释了一句, “我看到了我办公室里的那个相框。”   贺铉愣了愣,然后嘴角弯了起来:“我以为它早就已经不见了, 没想到竟然被叠加在这里, 看来有时候找不到的东西有可能不是真的不见了。那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有啊, ”苏子黎顿了顿, 看到贺铉的脸上染上期待的神色后,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 “我想知道我们在这里, 还能吃饭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表情很无辜。   “我饿了。”   “剧烈的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都能够飞快消耗体能,我昨晚被吵醒之后围着这边就绕了两大圈。之前还折腾了一回木工和焊接工,那点小龙虾早就已经被消化掉了,一点点残留的痕迹都没留。”   贺铉:“……”   他知道苏子黎的意思,但其实他也不用做到这份上……   “虽然游戏在很多方面都很苛刻,但其实,对于你它还是留了不少特权的。”他揉了揉苏子黎的脑袋,感觉细软的发丝就像是某种小动物一样,手感特别好。   他提示道:“你在这个密室里应该也有感觉到,在某些方面,你比其他玩家多了不少优势。”   确实多了不少。   苏子黎随便想想就能想出来好几个,比如他在地下实验室里,看到的那张卡片上显示的系统紊乱,还有他刚进副本时,韩小姨追杀他时看到他迟疑了一瞬……   这些加上他自己的努力,才是他现在能够安安稳稳站到现在的原因。   苏子黎知道贺铉的意思,那些几乎摆在台前的线索,也足够他推测出信息,但……   “那又怎么样呢?”苏子黎平静地揭开了那些他一直故意无视,没有提出来的消息:“我问你,我以前是不是NPC,我以前是不是在这里当医生,我们俩是怎么认识的,我又怎么会离开游戏后又进来?”   “这些事,如果我问了,你能说吗?”   贺铉沉默了一瞬,他叹道:“……确实不能。”   很多事情,即使苏子黎曾经的身份特殊,他也不能直说。或者说,有一些事,他自己也不想让苏子黎知道,就让他当一个拥有金手指外挂的玩家,其实也挺好的。   “但其实也不尽然,”贺铉捏着苏子黎的手,举起来放在自己的嘴边碰了一下,然后在他惊愕回眸的时候,痞痞地露出了一个笑,“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俩是怎么在一起的。”   苏子黎:“?”   他回想着脑海里偶尔浮现出的那几幅细碎的画面,很有底气地道:“难道不是你死皮赖脸地追我,说要和我在一起,后来我看你长得好看,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吗?”   “不,”贺铉摇摇头,他点了点自己,认真地发问:“你觉得我是那种会死皮赖脸追人的人吗?”   苏子黎看着他的脸,可疑地陷入了沉默,然后他指着自己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主动追人的人吗?”   两个顶着一张帅脸,一看就只有丰富拒绝别人经验的男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回到上上个问题。贺铉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不太确定地道:   “食堂好像是早上七点钟会开的。”   “还有两个多小时,现在过去就算小郭愿意给我们开后门,我们估计也吃不上什么好的,要不然再等一会儿,等他们做好了我们再过去?”   “行啊,”苏子黎点点头,然后敏锐地从他话语里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小郭师傅?他也在这里吗?”   “他在,”贺铉直接回复了他的问题,“不仅他在,等等你在食堂还会看到不少熟人,不过在那之前,你还需要做另一个件事。”   苏子黎楞了一下。   “什么事?”   吃饭前还要做什么吗?   现在吃饭要求都那么高了?   “睡觉,”贺铉拉着苏子黎,往他的房间走过去,“昨晚就睡了几个小时,等下还要继续在密室里转悠,你确定你撑得住吗?”   苏子黎其实想说熬一两个晚上其实没事,但看着贺铉的脸色,他愣是没敢说话,乖乖地就被拉走了。   昨晚他在病房里折腾的时间有些过长,睡着的时候其实已经接近凌晨了。统共就睡了一两个小时,而且运动量还比较大,他确实是挺困的。于是回到房间后,几乎沾着枕头就睡着了,一觉直接睡到了天亮,直到被隔壁凄厉的哭喊声吵醒。   苏子黎下意识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发现那个不肯回自己房间,也怎么都不肯和他一个床凑合一下,反而是躺在了沙发上的贺铉现在毫无踪影,门口处传来了女人崩溃地哭喊声,还有咚咚咚锤门的声音。   “不要啊!!!”   “我不要去他那里吃东西,那个厨师他杀了很多老鼠,他会被老鼠报复一点点变成老鼠的!”   苏子黎打开门,发现之前那个试图给他介绍对象的女人正扒着自己的房门哭嚎:“那个厨师做的东西不能吃!会变成老鼠的!我不要变成老鼠……”   可能是她的哭声引起了连锁反应,其他没开门的房门里也隐隐传来了哭声,还有学着女人一起喊的,“我不要变成老鼠,老鼠长得太难看了呜呜呜。”   “都给我闭嘴!”   护士怎么拦都拦不住,还被女人抱着腿擦脸,弄得她火冒三丈,最后干脆把自己的帽子一拿,扯高嗓子愤怒地吼了起来:“吃个饭怎么那么多事!你们爱吃不吃!不吃今天全给我待在房间里,一个也别想出去!”   这话听起来毫无威胁感,但那些人竟然神奇地很吃这一套,一群人呜呜咽咽着委屈地把自己的声音给收了回去,地上的女人也松开手,一副绝望的样子瘫在地上。   仿佛被胁迫做了多可怕的事情一样。   苏子黎听见护士低声咒骂了一句,蹲下身费劲地把那个女人给薅了起来。在动作的时候,她的脸朝向了他的方向,苏子黎这才发现,这人竟然就是吴伶?   “你怎么在这?”   吴伶也看见了他,她诧异地问了一句,抬头看了看他的门牌号突然恍然大悟,面带羞愧:“哎呀,昨晚太晚一下子认错人了,原来是苏医生,我还以为是病人呢。”   “苏医生吃早饭没?我们这新来的小郭师傅做菜手艺一绝,早上食堂里也弄得挺丰盛。粥,面,馄饨,包子,今天好像还有锅贴来着,你感兴趣的话就去尝尝?”   苏子黎:“……”   这么闲话家常的模式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不认识他了?   这密室的记忆清空是连带着NPC一起的?   苏子黎还没想明白呢,就突然听见一声兴奋地尖叫声,一个熟悉的女生从另一头的病房里冒出了一个脑袋来,看见他看过去后飞快缩回去。   有点像一个被击中的打地鼠。   但这个地鼠有点可怕。   因为她是韩杏杏。 第54章   韩杏杏的动作像是激发了什么连锁反应, 那些原本待在病房里的病人们一个个探头出来, 好奇地看着他。   苏子黎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们的病房门已经被打开了, 现在的他们可以出门自由活动,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没有要离开自己所在病房的意思。即使是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也只是相邻病房的人们站在各自病房门口对话而已。   “他是医生诶,我们这里都好久没有来新医生了。”   “他长得好好看啊,比我学校的校草好看多了。他以前不会是当明星的吧?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来当医生呢?”   “你这就不懂了,当明星看着光鲜, 实际上难做的很, 睡觉时间都不够,动不动就要被骂,哪里有当医生来的好。说出去好听而且工资还高, 这才靠谱呢。”   ……   压地不低的声音从四面传来,所有病人对于他这个新出现的医生都很好奇。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毫不掩饰地打量他, 迫不及待地想要分析出关于他的信息。   这样直白的关注, 让苏子黎稍微感觉有些不适, 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想避开一些。但眼神一转却在那些病人里发现了一个熟人。   ——那个死去的女玩家。   昨天晚上, 她还维持着死去的姿势在房间内爬动, 但是现在却和一个正常人一样, 正和隔壁房间的病人聊天。赶巧另一个病人也是个小姑娘,她们凑在一起,说话的时候,眼神清明,话语逻辑分明,身上也没有伤口,面色红润,看起来不像是病人,更不像是……死人。   苏子黎皱起眉头。   这和他昨晚的推测不一样,他以为密室就算能复活人,也只能复活一个躯壳,但现在……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正聊地火热的病人们,心头发凉。   如果是他想的那样,那么——这里看着他的这些人里,到底有几个是活人?或者说,顶着人类皮囊,正在生动扮演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医生?”   吴伶像是没有看见他脸上的防备似的,她笑眯眯地又问了一句。   “你知道食堂在哪里吗?要不要我带你去?”   “不需要,谢谢。”苏子黎摇头拒绝。   “那行,那我就带他们先去吃啦。”   吴伶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她笑着冲他点点头,转头招呼一声,扯着那个老实下来的女人往另一边的走廊方向走过去。在她开始走动之后,其他病人井然有序地跟在她身后,按照病房的排序依次离开。   不争不抢,甚至连走动的速度都差不多,看着莫名让人背后发凉。   在快要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时,吴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突然转过头冲苏子黎大声道:“刚忘记和你说了,苏医生和贺医生以前是熟人吗?我刚好像看见贺医生去食堂打饭了,还特地找小郭师傅点了面条,这时候过去差不多刚好做好,你要不然和我们一起去?正巧能趁热吃。”   她再次邀请了一次。   这一次,苏子黎没有拒绝。   “多谢,那就麻烦你了。”   他朝吴伶点了点头,跟在了他们身后,但并没有走上前去和吴伶走在最前端的位置,反而是走入了病人的队伍里,找到了他的目标——韩杏杏。   “韩杏杏?”   他喊了一声,穿着病号服的少女脸色一僵,不情不愿地扭过头:“干什么?”   “你还记得我?”   苏子黎有些惊讶,他还以为韩杏杏会和吴伶一样,来个记忆清洗呢。没想到她竟然很明显地记得他,该说不愧是密室核心吗?   “你刚刚叫的那声是什么意思?”   他追问道。   “我看你的眼神,看见我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你好像很惊讶啊。”   “你这不是说废话嘛,”韩杏杏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苏医生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份还没有很明确的认知?你以前可是这里的主治医生,后来跳槽跑路,还帮着那个差点把我们医院给拆了的男人一起走。等于就是上班的时候帮对家公司的间谍盗取机密后跳槽跑路,你觉得按照正常来说,你在这该是个什么待遇?”   苏子黎:“……”   他噎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以前竟然是这种人。   他讪笑道:“我这不是不记得了嘛……”   “不记得就是没做过了?”韩杏杏的白眼几乎都能翻到天上去,她咬牙启齿地道:“我就不明白了,她怎么就不对你动手呢?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你好好地睡了那么久吧!”   苏子黎:“……”   虽然不知道韩杏杏说的她是谁,但是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之前贺铉一定要留在他的房间里,坚持睡沙发了。   想到自己的男朋友,苏子黎感觉心里美滋滋地,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大概是因为,我开了外挂,而且还有一个金大腿吧。”   韩杏杏震惊地往边上挪了两步:“你怎么能用那么毫不羞愧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   苏子黎有些奇怪:“有大腿抱那是我的本事,我为什么要奇怪?”   韩杏杏:“……”   她又一次翻了个白眼,并且往边上小幅度地挪了挪。   苏子黎不再刺激她,而是换了个话题,试图从她嘴里问出点其他的线索来,但是韩杏杏的嘴巴很严,回复的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   苏子黎还观察到,她明显是想甩开他的,但似乎是顾忌着什么,她不敢离开病人的队伍,甚至不敢加快或者放慢脚步打乱整个队形,只好任由他跟在她身边,很碍眼地和她说话。   这个队形,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还有这个奇怪开启的新医院,它还是以韩杏杏的故事为核心吗?   虽然里面的设施之类的全部大变样了,但医院的整体布置还是和之前差不多,沿着之前去食堂的道路,很快就嗅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清浅的米香伴随着蒸腾的热气,穿着厨师服的男人正在明亮的橱窗后面忙碌。每一个病人都乖巧地端着餐盘,去领取自己的早餐。   苏子黎眼神转了一圈没看见贺铉,干脆就跟着一起排队。   等待的时候,他打量了一下小郭师傅,他还是穿着一身厨师服,面容憨厚平凡,打饭的动作格外利落。唯一改变的是,他下半身拖着的那根长长灰黑色尾巴已经消失无踪。   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厨房大师傅一样,平凡地让人转眼就能忘记。   但苏子黎却不能忘记他在狭窄的过道里给他带路的样子,长长的尾巴垂落在身后,他伛偻着腰,像极了某种动物。   那个女子的哭喊声再度回荡在脑海里,“不能吃他做的东西,会变成老鼠的,”“他杀了太多老鼠,会被报复一点点变成老鼠”………   手指在餐盘光滑的边缘转了个圈,苏子黎抬起头,冲着小郭师傅露出了一个笑脸。   “小郭师傅,早上好啊。”   “早上好,”沉闷的声音从口罩后面钻出来,小郭师傅在他的餐盘里放了个茶叶蛋,其他的一点都没给。   苏子黎:“????”   他愣住了。   小郭师傅记忆也清空了?昨晚还给小龙虾吃呢,怎么今天……连粥都不给喝一口了!   这么点,真的吃不饱啊!   “你的在那边,”小郭师傅用下巴指了指左边,表情非常无奈:“你们俩下回要祸害我厨房,能不能提前告诉我?我中午准备做肉丸的材料都被他弄走了大半。”   苏子黎扭过头,看见贺铉正端着两个大碗走出来,腾腾的热气冒出来,白色的碗里小巧的馄饨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配着紫菜虾米和蛋皮,看着格外有食欲。   苏子黎端着茶叶蛋,一溜烟就跑了过去。   “这是你给我包的吗?”他探头看着碗里的馄饨,眼睛亮晶晶,什么变老鼠不变老鼠的,全被他抛到了脑后。   “贺铉,你太厉害了!”   “嗯。”   贺铉坦然接受了他的夸赞,装作不记得厨房里还有一百多个失败品的样子,拉着苏子黎坐了下来。   “趁热吃,不够的话,里面还剩了点。”   他们俩其乐融融地凑在一起,衬托地其他只能喝粥,吃茶叶蛋和包子的人们,莫名看起来有些凄凉。   韩杏杏艳羡的盯了眼那边一看就好吃的馄饨,转身小心翼翼地选了个远离他们的位置坐下来了,然后……在她“果然会这样的”眼神里,那个说吃小郭师傅做的饭会变成老鼠的女人,在苏子黎他们边上做了下来。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她之前说的话,端起粥和包子就是一顿大吃大嚼,把整个桌面都扫荡了一遍后,她这才抬起头来,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今天天气多云,最高温度25-27℃,无明显大风,可以进行游街!”   “喔噢!!!!”   “太棒啦!”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食堂就像是煮沸的开水一样,一下子就沸腾起来。刚刚还秩序井然,安安静静端坐在桌子面前的病人们一个个都跳了起来。   他们迫不及待地涌了出去,满脸兴奋地奔赴目的地。   苏子黎把碗放在一边,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走了出去,还没闹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就看见韩杏杏在不远处,拎着一柄水果刀,动作熟稔地一刀捅进了某个人的胸口。   那人惨叫一声,鲜红的血液顺着裙摆滴滴答答地滴落到地上,红色的高跟鞋无力垂落着。   她仰头望着天空,眼神空洞而麻木。   她是韩小姨。 第55章   鲜艳的红, 充斥在眼中。   像是突然打开了某个按钮, 一场盛大的杀戮猝不及防地展现在他面前。   “噗嗤——”   刀锋深入人体的声音交替着响起,鲜血飞溅而出。一张张麻木痛苦的脸跌落而下, 手持刀刃的病人们, 看起来更像是穿着蓝白条纹的魔鬼。   “求……”   肥头圆脑的中年男人滚到了苏子黎面前, 他竭力张大着嘴,沉重地喘息着, 像是一条濒死的鱼。深深的刀口沿着他的腹部,剖开肥厚的油层,油腻腻的内脏从伤口处滑落出来,在地上拖出一条泛着油光的血痕。   他看见苏子黎, 然后眼睛一亮, 像是看见了求生的希望一样,他费力地用胳膊拖动身体,攀爬到他脚边, 沾满血液尘土的手抓住了他的裤脚。   “求求你……”他呐喊着,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憋出来的, 一点点放大, “求你, 杀了我。”   “你说什么?”苏子黎诧异反问。   “杀了我!”那男子又重复了一遍, 他的脸涨地通红, 眼里一种苏子黎看不懂的希冀, “杀了我, 杀了我啊!求求你, 快杀了……呃……”   “噗嗤”一声轻响,最后一个字被他吞入腹中,再也没能说出来。   一把长长的,差不多有二三十厘米的长刀被一个小女孩举着,从男子胯,下的位置,狠狠地捅了进去。像是捅糖葫芦一样,深深地把他扎了进去。   苏子黎甚至还从他腹部的伤口里看见了一节泛着寒光的刀刃,鲜血喷涌出来,将周围的地面染成红色。   生机连同着鲜血从他身体里流逝,眼见着就快没气了。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努力地鼓动着喉咙,空气和血沫涌出来,发出了细微的“咯咯”声。   “嘻嘻。”   小女孩开心地笑了起来,扎起来的羊角辫上,血液一滴滴地掉落到地上。   “爸爸,你怎么还是不乖呢?”   她低下头,对着男人露出了灿烂天真的笑容,“我杀你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还想着跑呢?”   男人没有回答。   他张着嘴巴,瞪大了眼睛,绝望地死去了。   然后,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大量的血液从尸体中喷涌而出,晕染在地面上后,又快速蒸发。连同那具越来越小的尸体一起,消失在空气中。   小女孩转过头,像是这才发现苏子黎他们似的,她惊喜地朝他们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苏医生,贺医生,你们也来游街吗?”   不等他们回答,她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唉,可惜你们不能参与进来,不然就更加热闹啦。”   说话的时候,她头脸上沾到的血迹,正在缓缓散逸成血雾。   她在血色的雾气里微笑。   天真无邪。   上身的卫衣上还画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鸭子。   天真和魔鬼的对比,泾渭分明地出现在她身上,鲜明地让人感觉有些窒息。   除了她之外,还有很多其他人。   苏子黎抬起头,环视四周,一幕幕疯狂的场景引入他眼眸。拿刀捅进男人身体的两个年轻女子,伸手抠出男人眼珠的女人,拿着小刀割下求饶夫妻身上刻下伤痕的女孩,还有站着楼上,把男人一遍又一遍推下楼的女人……   他们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在社会上处于弱势地位,但在这里,他们成为了凶狠的行刑人,每一个人下手夺去对方生命的动作都无比的熟稔流畅,像是重复过千百遍一样。   苏子黎看着那些四处飘散的血色,咀嚼着在病人们口中出现了数次的,游街这个词,他觉得他大概猜到了什么。   “这是一个轮回。”   他突然对贺铉道。   小本子没带上身上,他只好将自己的思路都整理出来,将贺铉当成一个倾述对象,把自己的猜测都给说出来。   贺铉知道他的意思,所以他只是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一字未发,站在他旁边,听他说。   “他们是病人,也是受害者。”   “而那些被杀了的人,是曾经的加害者们,是杀了他们的杀人凶手。”   小女孩见他们俩没回答,早就跑到一边和自己的小伙伴玩了起来。其他病人也是一样,丢掉利刃后,他们立刻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带着开心的笑容凑在一起聊天玩乐,气氛融洽地不像是一个医院,更像是一个公园。   只是那些沾染在他们身上的血迹,不知道为什么,消散的速度比地面上慢了无数倍,地上的那些早就消失地什么都不剩了,他们身上的血雾还在飘。   这画面看起来十分诡异,换了个人进来,恐怕一眼看上去立刻会起上一层鸡皮疙瘩。   苏子黎看着其中那几张熟悉的脸,忍不住叹息一声:“在这里,应该没有其他方式能够让病人入院,只有他最初的那一批和……死去的玩家。”   他指了指自己。   “我们身为玩家,是这个封闭地方唯一的外来者。如果我们能逃离,那么我们就能离开这里;如果我们能解开这个密室的形成,化解源头的怨念,他们就能自由,所以我们是医生。”   “因为只有医生,才能自由辞职,也只有医生,才能治愈病人。”   “我们是他们的希望,但如果我们不幸失败,那我们也会成为病人。和这里的病人一起,日复一日地将杀戮反施到那些曾经的杀人凶手身上,直到……逐渐习惯。”   想起那些病人们杀戮时平静到像是杀了一只鸡一样的熟练样子,和那些被杀地已经连惨叫都不怎么叫的“前加害者们”,苏子黎也是心中怅然,不知道这种情况对于他们来说,到底是有没有成功报复。   也许曾经是很舒畅的,出了胸中一口恶气,用最痛快的方式替自己报仇雪恨。   但是如果这个方式,持续了无数年,记忆连带着理智都不剩下多少,灵魂已经离去,就剩下一具空壳的身体还执着于杀戮,甚至已经将这个行动变成了习惯,那还剩下什么意义呢?   他深吸一口气,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苏子黎点了点那几个已经融入其中的前玩家们,道:“在刚才他们动手的时候,我有特地关注过他们。我本以为,他们会表现地更加像局外人一点,但是他们同样动手了,而且动手的时候比其他人表现地更加狠,戾气更深。”   “所以我推测,这个医院和韩杏杏所在的医院,根本就是同一个。”   “杀害玩家的,就是那些被杀的加害者。”   “他们在韩杏杏所在的小密室里,被人恶意释放,杀完后又被人收起来,所以我才没有见过他们。”   苏子黎顿了顿,眼中熠熠生辉。   “我想我知道游戏说的复合密室是什么意思了,这次的密室并不处于同一平面,而是由一个又一个受害者的经历串联成一串小密室。”   “小密室彼此之间,互不相通,但只要通过了它们,就能来到这个大密室里。”   “只有从这里逃出去,才是真正逃离成功。”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就听见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滴——】   【恭喜玩家苏子黎破译密室背景,获得隐藏加分。】   【友情提示,支线任务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完成该任务将会获得丰厚奖励,最好不要错过哦。】   随着机械音停止,一串倒计时一小时的计数在苏子黎面前浮现。   苏子黎:“…………”   支线任务居然还有倒计时?   游戏你个坑爹的!   他把支线任务翻出来看了一下,看着上面的一连串问题陷入沉思。   支线任务的问题称述看起来长,其实总结一下,一共就一个问题,是谁敲响了呼唤铃,喊来了那些怪物,杀害了其他玩家。   不管是在第一次听到呼唤铃响起后,还是他后来再一次按响那个铃,苏子黎都没有见到符合幕后NPC的人出现。他一直认为,还有另外的剧情隐藏着,也就是说,那个副本除了韩杏杏外还有其他可以和她匹敌的存在。   但如果按照他刚才的猜测来分析,那这个推测就站不稳了。   韩杏杏的小密室,不应该有其他NPC存在。这不符合这种密室的定律,同时更重要的一点是没有必要,能够自己开一个密室出来,何必要和别人去挤呢?   除非……   “她是故意到韩杏杏的密室里去的,”苏子黎沉声道,“排除掉隐藏人物的猜测,再把表面上存在的NPC一个个筛选,去掉那些加害者和新产生的受害者,剩下的气势就剩下一个人了。”   “吴伶。”   “按响呼唤铃的是吴伶。”   “她利用自己和韩杏杏以前就是旧识的这一特点,在想办法进入了韩杏杏的密室后,获得了一个医生的身份,同时她在这里又是护士。”   “她能够很轻易地在两边都接触到传呼铃,再通过这种方式,把那些怪物释放过去。所以我在那个密室里,才没有遇到韩杏杏韩小姨和那些受害者之外的NPC。”   “因为他们早就已经回到了这里。”   “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在他身后响起。   苏子黎回过头,发现穿着浅粉色护士服的吴伶正站在他身后,她披散着头发,笑容甜美,看起来和韩川书架上存着的那张照片差不多。   仿佛还是一个年轻漂亮,刚从象牙塔里出来的女大学生。   “你猜的很不错。”   “很少能有人通过那些线索,把这些事分析地那么清楚,不愧是苏……苏医生。”   她顿了一下,不太自然地把某个称呼个咽了回去,然后又无奈地耸了耸肩,笑着询问道:“确实是我间接杀了他们,怎么,你要为他们报仇吗?”   “报仇?”苏子黎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是那种那么容易冲动的人吗?”   他看向前方,看着那些三三两两四散在大厅和休息区里的人们,叹息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你以前也和我们一样吧?”   一样?   吴伶嘴角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我和你们可不一样,我只是一个失败者而已。”   “败在了复活的路上,却又没有彻底死去的侥幸者。”   苏子黎:“……”   他沉默不语,不知道该怎么接她这些话。   推出了一个,就像是拔萝卜一样,自然而然就能把支线任务里其他的问题给推出来。吴伶为什么能知道那么多的信息?为什么她能钻空子,到韩杏杏那边成为医生?   游戏在这方面从来都是公平的,哪怕是身为游戏BOSS的贺铉,也是通过一次次的过关,这才升级到现在这样。而且就算他本身很厉害,想给苏子黎开挂也只能侧面小小提示,不能直接说更不能说太多。   吴伶在他进入密室之前,只能被封在墙壁里。   显而易见,她并不是特别厉害。   那么她为什么能得到那么多的信息?苏子黎想来想去就只想到一种可能,她曾经也是一个玩家。   想想游戏收录玩家的标准吧,模糊到只剩下一行解说:心有不甘,又足够幸运。   ——那这样,吴伶运气好被挑中不也是挺正常的事情。   只是她的幸运可能只幸运了没多久,她还是没能回去,没能成为那场车祸的幸存者。她在茫茫密室中,被抽进了这个复合密室,甚至在这里遇到了熟人,然后……她再也没出去过。   苏子黎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偷偷眺望他们这里的韩杏杏,他平静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么,你杀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你是想离开这里吗?” 第56章   自远处吹来了一阵风, 风里带着浅浅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花香。   苏子黎抬头看去, 才发现一支翠绿的枝条不知何时悄然从窗外探进了半截。柔嫩的叶子随风曳动,晃动着一曲自然的乐章。   恍如人世。   苏子黎楞了一下, 心中突然掠过一丝寒意。   密室中也有季节变化, 草木逢春?这到底是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还是一个真实的小世界?游戏让他们逃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看起来很真实吧?”   注意到他的目光, 吴伶轻笑了一声,淡定地把自己手上的护士帽戴回到了头上:“我曾经也以为,我能在这些密室里面找到另一个容身之所。但是我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就越发清楚, 这只是一场骗局。”   她忽然抬起头看着苏子黎, 认真地道:“苏医生,如果你以后进入其他密室,看到那些NPC和外面的人一样, 活生生的,不用每次都为自己的生命奔波, 美好的就像是一场幻觉一样, 那就千万不要相信他们。”   “这只是一场游戏, 我们终究不属于这里。”   她似乎是曾经遇到过什么。   苏子黎张了张嘴, 想要说些安慰的话, 但最后还是因为词穷, 沉默地闭上了嘴。   吴伶也没想着要他接话, 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问我想不想离开这里?那当然是想的。”   她笑了笑, 看着那些笑闹着的病人,眼中有嘲讽的笑意闪过:“别说是我了,你问问这里所有的人,哪怕是那些几乎要忘了自己叫什么的,哪个不想离开这里。”   “只要能离开这里,”她指了指脚下,语气中透出了一份刻骨的恨意,“离开这个一成不变,怎么毁都毁不掉的破地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她这话听起来另有含义。   苏子黎微微皱起眉头,问:“你想要做什么?”   “合作。”   “我可以给你提供所有我知道的线索,我可以帮你避开危险,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她的声音略带沙哑,仿佛是被什么给堵塞了喉咙一样,一个字更比一个字沉重,但又充满了莫名的诱惑和诡异的蛊惑感。   “怎么样,你同意吗?”   苏子黎冷静地举起被他们俩共同无视,在旁边已经沉默地站了很久的他的金大腿手臂:“你给我开出的条件并不具备诱惑力,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吴伶眼珠一转,视线终于落在了贺铉身上。   她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对啊,我都忘记了你还有他。”   “在这方面,我确实不占优势,但我可以更换交易条件。不用这个密室的信息换,用他贺铉的信息来换,你……”   “闭嘴。”   贺铉突然出口喝住了她。   他拧着眉,面对旁人从来都带着一分冷意的脸上第一次带上了怒气:“吴伶,你想要违背游戏的规则吗?”   他沉着声音,像是在敲打,又像是在警告:“你已经违规过一次了,在同一个密室连续两次违规的话,即使你这种特殊情况,也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惩罚又怎么样?”吴伶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在这半死不活地躺下,难道就是奖赏了吗?况且……”   她顿了顿,像是故意欣赏了一下贺铉的脸色,然后才接着道:“我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的人,不能直接说,难不成我还不能打个擦边球吗?”   “不需要,”贺铉看了一眼苏子黎,很认真地重复道:“不需要,有关于我的一切,我会自己想办法告诉他,不用你来说。”   吴伶:“……”   看她的脸色。   应该是被噎住了。   “你这是要帮他拒绝交易?”她反问道。   吴伶觉得自己其实应该很生气的,最少也要翻个白眼以示自己的怒火,但令她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没什么火气。这种十分难得的,只有在记忆里才能回想起来的,被突然塞狗粮的情况,让她生出了几分怀念,即使是看着贺铉也没觉得那么厌烦了。   她又重复提醒了一句:“你作为密室的最大BOSS,但一般来说,和剧情没有特别重点关系的你们,只是游戏为了防止意外设立的最后一道关卡而已。在其他便利方面,你肯定没有我方便。”   “我知道。”   贺铉说话的神态非常冷静:“所以我可以你威胁你帮忙。”   吴伶:“???”   贺铉:“不帮就揍你。”   吴伶:“……”   苏子黎:“…………”   苏子黎试图劝阻自己被游戏疯狂限制的男朋友:“算了算了,要人家帮忙得人家愿意,不能随意就打人,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子呢。”   贺铉表示自己可以:“我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必要的时候,他什么都可以打。   “别别别,”苏子黎再度拦下他,扭头冲吴伶道:“我们的交易可以进行,但不一定要用他的信息来交换。你可以用我以前的消息来换嘛。”   “用你的?”吴伶楞了一下。   “对啊,”苏子黎淡定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半点都没有要买自己信息的尴尬感,“别看我现在看起来是一个英俊潇洒的正常人,其实我可能失忆过呢。”   “咦,对了,你以前学医的?去医院工作过没?研究什么方面的啊?能问你点问题吗?失忆这种毛病,会有后遗症吗?它一般是什么原因产生的呢?”   吴伶:“……”   她再一次感觉自己被噎到。   同时还很诡异地有一种这两人不愧是一对,这真的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绝了!   “这……这个,”她感觉自己回到了课堂上被老师问问题,“失忆的可能性有很多,单凭你的描述和眼睛观察,很难正确说出原因,你真的要查的话,要不然到时候去医院拍个片?”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不靠谱,忙又补了一句:“暂时出不去的话,找游戏拍一个也行,只要积分足够,它是可以提供这种类型的服务的。”   “那算了,”苏子黎蔫蔫地挥了挥手,“没那么多积分。这种项目,一看就是送自己到游戏那边挨宰,还是下次我去哪个有……诶!”   他突然眼前一亮:“我现在不就是在医院吗?这里有那种拍片子的设备吗?要不然你给我拍一个呗?”   吴伶:“……”   我怀疑你在套我消息,但是仔细一想又感觉不太像。   她艰难地回复道:“这里……是精神病院。”   “啊,那就是没有喽。”   苏子黎挺垂头丧气地嘀咕了一句好穷。   吴伶:“…………”   最后,他们还是达成了这个画风有点诡异的交易。吴伶告诉他们,病人们还会在外面自由活动一个小时左右,现在楼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可以自由探索,只要注意不要进入一些危险的区域,就不会有事。   具体哪些区域她就不说了,反正这个贺铉也知道。   然后,她就和送瘟神一样,赶紧把这俩发狗粮还噎人的给送走了。哦,最后她还是告诉了苏子黎,她想要得到的好处是什么。   ——“我想要的很简单,我想要你们,彻底解开这个密室。”   吴伶看着苏子黎,眼里有着希冀的光:“我知道你们有尽力把整个密室给解开的习惯,我希望我能够离开这里,彻底获得自由。”   自由啊。   这真是一个奢侈的词语。   苏子黎叹息一声,然后,在转身背对吴伶,彻底离开了她的视线后,他脸上的表情就一变,刚刚的那些唏嘘和些许动容全都消失,却而代之的是眼里深深的思索。   他问道:“贺铉,她刚刚说的话,你信多少?”   “有我在,她不敢当面说谎,”贺铉道:“但是她可以玩一些文字游戏,她确实想要离开这里,但不代表她想跟着这个密室一起毁灭。”   “你的意思是,她还想变回玩家?”   苏子黎惊讶道:“她不是已经……这也可以吗?”   贺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她现在看起来更像是玩家,还是NPC?”   苏子黎:“……”   想想已经非常灵动,但是遇到游戏问题还是会沉默避开的韩杏杏,再想想一直保持着主动接触态度的吴伶,这对比实在太过明显,都不用说就看得出来。   只是还是忍不住会有点震惊。   她可是他亲手从墙壁里刨出来的啊……   这也还能活?   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说到这,苏子黎才想起来,他还没填支线任务,加上最后的这点猜测,总算是把所有的支线任务回答都给凑齐。 第57章   游戏这答题整的还挺有形势感。   苏子黎在悬浮的光屏上随手勾画, 变得凝视了很多, 白底黑边,第一行还要求填写姓名的,看着像是试卷的屏幕上立刻就浮现出了一道黑痕。点击边上的虚拟橡皮, 刷一下又给蹭掉了。   “哎, ”他没急着答题,反而是唏嘘地叹了一声。   默不作声地点了自动跟随很久的贺铉立刻递过来一个疑问的眼神:“怎么了?”   看着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还有哪里不会,我帮你理理”的贺铉, 苏子黎连忙摆摆手, 他有些怅然地继续叹息了一声:“我就是看到这屏幕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我要是没进这里来, 我差不多就快写论文了。今年据说管理的很严,也不知道我回去能不能赶得上。”   贺铉:“……”   “如果你能从这里出去的话,那你就会回到原先进来的时间点上。”他认真道:“几个月时间, 应该够你把论文给写好。”   明明一个字没提,但莫名其妙地,苏子黎就是从他的话里品出了一句“你又要抛弃我了”的心酸感, 回想起自己以前可能不小心把男朋友落在这里一个人出去了,苏子黎顿时觉得贺铉就是一个小可怜,忙哄道:“没事没事, 我就算出去了, 肯定也会把你一起带出去的, 到时候我们俩一起写论文啊。”   “……”   贺铉沉默了一下, 然后满脸无辜地开口道:“我论文已经写好了。”   “什么?”对男朋友现实一无所知的苏子黎震惊了, “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都是学生?你几岁了啊,毕业没?难不成我的男朋友已经先我一步变成社畜了吗?”   被他话中“我的男朋友”这几个字给愉悦到,贺铉勾了勾嘴角,道:“我比你大两届,目前的职业……真要来算的话,应该是……总裁吧。”   “啊???”   苏子黎懵了一下,他迷茫地指着自己:“那我这算是……霸道总裁的小娇妻?”   “不,”贺铉笑着摇头,“你是老板娘。”   明明自己调侃自己的时候,不会觉得有什么,但这话从贺铉嘴里说出来,就莫名地会让人……有些害羞。被老板娘三个字给撩到的苏子黎缩到了光屏后面,刷刷刷就把答案给填上了。   当他停笔的一刹那,支线任务倒计时自动停止,红色的笔迹在纸上浮现,自动批改。   “沙沙——”   笔尖接触屏幕勾画的声音轻轻地响起,仿佛真的有一个人在他面前批改似的。一个勾两个勾三个勾,嗯?第四个怎么是叉?   鲜红的叉落在存活两个字上,端端正正,一点都没有歪斜。   意思很明显。   这个回答是错的。   苏子黎包括贺铉在内都愣住了,这个结果有点超乎他们意料。   “这不可能,吴伶如果不是还拥有“活着”的状态的话,她根本不可能在两个副本之内穿梭。”贺铉皱着眉,也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俩盯着光屏看,光屏却不让他们看了。   很快就直接撤回了。   游戏的声音响起。   【恭喜玩家苏子黎回答完毕。】   【支线任务四个问题,成功答对三题,正在随机抽取奖励。】   【滴——】   【恭喜玩家获得50积分。】   苏子黎:“……”   虽然知道这任务奖励是从一到一百随机抽,虽然他也知道50积分已经不算少了,但是四个问题答对三个只给五十还是觉得游戏好抠。   听到了吗?   你这个扣货!   奖励都发了,继续执着于这个也不必。苏子黎按照惯例,继续在医院里游走起来,试图挖掘出其他任务,但这次的医院真的是出乎预料的干净。   从上到下,一共四层楼。   每一层都很正常,病房之类的都能打开,里面也啥都没有。   可能是为了提防那些好奇心太过旺盛和苏子黎这种想蹭医院仪器的神奇存在,不能进的房间一律锁死,想强开也行,打开里面空白一片,一看就是被屏蔽了。   从早上到晚上,一整天的时间,一如所获。   苏子黎翻到后来,已经放弃了再从其他地方找到什么线索,干脆就回自己房间看看以前的自己到底是怎么生活的。还别说,果然还是自己最懂自己,连随手塞在书柜里打发时间的小说都很和他的胃口,也不知道以前的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下午五点。   铃声准时响起。   和苏子黎一样在病房里待了一个下午的病人们鱼贯而出,依旧是整齐地排着队,走向食堂。但是本该在他们前方领路的吴伶却不见了踪影,仔细想来,自从早饭后和他们聊过合作的事情后,她就没有再出现过。   这是怎么回事?   苏子黎正思量着,眼角余光突然看见韩杏杏脸色不太好地从他身边路过,眼神空洞暗淡,和边上的病人们竟然有了几分相似。   总觉得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什么变化发生了。   苏子黎刚想上去询问,只听见砰地一声,一道黑影从视网膜侧面刮过,然后沉重地砸落在地上,正巧落在医院大厅门口,鲜红地液体弥漫开来。   苏子黎终于知道吴伶在哪里了。   ——她从高空坠落,摔死在他们面前。   医院的设定是不能离开这里,外面能往里面伸进来植物的叶子,但从里面往外只能看见灰蒙蒙的一片。听贺铉说,即使有人咬牙想冲出去,也只能迷茫地在里面转上几圈,然后又走回到医院里来。   这里,禁止外出。   吴伶摔在医院往外,还能看清视野的一个平台上。她还穿着那身粉红的护士服,大量鲜血从她身上涌出,染红了整片地面。她似乎是头先着地的,整个颅骨都扁了一块,红白的液体流淌出来。   她瞪大双眼,血液从五官里淌出来,整个人还在缓缓地抽搐。   苏子黎楞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他冲出大厅,抬头向上看去,医院的天台上整齐地向外趴着一排脑袋。一共四个人,他们穿着蓝白的病号服,安安静静地望着下面。   他们有男有女。   为首的那个,正是那个死去的女玩家。   苏子黎:“……”   贺铉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看着吴伶的尸体沉默片刻,低声道:“原来是这样。”   苏子黎:“?”   他不懂他这话的意思,转头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贺铉解释道:“这个密室运行的规则,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是一种极端的报复轮回。杀人者偿命,并且不是死一次就够了,而是一次一次地不断经历死亡。我之前一直在思考,如果杀人在这里是一种不可赦免的错误的话,那么吴伶为什么没事?”   苏子黎突然被点醒。   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个,吴伶也是杀人凶手。   她杀的是和他同批的玩家,那批玩家之前也在游街过程中,对直接动手杀了他们的人复仇了。苏子黎本以为他们这样就算完了,但没想到他们也没有放过吴伶。间接杀害也不能逃离报复,这个事吴伶知道吗?   按推测来说,她肯定是不知道的,如果她知道的话,肯定不会那么莽撞地就动手。可如果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在密室里混了那么多年的NPC竟然不知道这种关键的,会导致死亡的设定?   是谁隐瞒了这事?   或者说,是谁骗过了她?   熟悉的血雾又冒了出来,眼睁睁看着一个上午还能正常和他说话的人变成尸体消失,苏子黎的心情十分复杂,但他也没办法阻拦。   往后退了几步,苏子黎目送着吴伶的尸体消散,但是在她整个缩小的时候,他突然看见她的手软软地摊开,里面模糊地拿血液涂着几个字。   那是什么?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吴伶的手,触手的感觉软绵绵的,按下去还有点滑溜,完全感觉不到人类应该有的尸体存在,只剩下一张皮还算是正常触感。   仿佛是里面的那些血肉组织都变成什么融化消失了。   苏子黎顾不上那股奇怪的触感,他翻开吴伶的手臂,辨认过后才发现,上面写的字是——潘多拉。   他突然回想起来,他在地下实验室见到吴伶,当时她和他说了什么?她疯疯癫癫地说了一些话,其中就提到了潘多拉。她说,是韩杏杏打开了潘多拉之盒。   “啊!!!”   尖锐的惊叫声响起,韩杏杏似是刚刚才醒过来,她发出了一声惊叫,从后面的人群里冲了出来,身后抢过了苏子黎手上的吴伶。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啊。”   她搂着吴伶越来越小的尸体,眼泪一滴滴地滴落下来。   “别哭啦,”那个住在苏子黎隔壁,还试图给他介绍对象的女人走了出来,蹲下身给韩杏杏擦了擦眼泪,柔声劝道:“她杀了人,注定要死的。”   “按照本来的处决,她可不会死的那么轻松,从楼上掉下来已经很简单啦。都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你快别哭了,今晚听说还有荔枝吃呢。”   “你不是答应我,放过她的吗?”   吴伶的尸体飞快地消失了,韩杏杏身上还黏着从她身上沾染的血液,她转身抓着那个女人,冷着脸质问她:“为什么?你为什么没有说到做到!”   “杏杏,”女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我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我毕竟只是一个人啊。”   韩杏杏看着她,脸上忽地又落下泪来,她哑声问道:“人?我们不是怪物吗?你怎么会觉得,我们还算得上是人呢?”   女人搂住了她,只是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叮铃铃——”   铃声催促似的,又响了起来。   病人们躁动起来,他们不在停留,不在做出如同人类一般的看戏惊叹样子。他们排着队,开始往食堂的方向走去,而那个女人也放开韩杏杏,低声在她耳畔说了些什么,把她往食堂的方向推了推。   应该是在催着她先去吃东西。   见状,苏子黎直接上前,挡在了她们的面前。   “不好意思,能不能打扰一下,我能问问你们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他拦地很有礼貌,但实际上态度却很强硬,匕首加符纸都掏出来了,做足了一言不合就拔刀相见的准备。但是那女人对于他的来势汹汹,表现地却非常淡定。   她甚至一点怒气都没有地,朝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然可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她想了想,朝苏子黎伸出手:“一直以来,都忘记和苏医生做一个自我介绍了,不过现在补上应该也行。”   “你好,我叫……潘多拉。” 第58章   潘多拉源于希腊神话, 是神明们为了惩罚普罗米修盗取火种, 用粘土捏成的女人。   苏子黎对这类的希腊神话并不是特别了解,但是关于潘多拉这种耳熟能详的传说,他还是知道一二的, 关于潘多拉, 最让人记住的两点就是,她带着一只装着灾厄的盒子,名叫潘多拉魔盒。   还有就是, 她是神明为了诱惑人类所创造的, 她拥有绝世的美貌。   简单的来讲,就是一位蛇蝎美人。   但是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穿着蓝白病号服, 有些偏胖,皮肤枯黄粗糙,头发随手扎成一个马尾, 笑起来还会露出一口有点黄的牙齿的,一个很普通的中年女人。   这……   苏子黎觉得自己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个,安全可以被理解。谁能想到这位居然叫潘多拉呢, 这种意外就像是他在路旁买了个西瓜,结果刚刚还拍着自己胸口告诉你“我这西瓜绝对包熟”的大哥,其实叫龙傲天一样。   有种奇异的错乱感。   为了不让自己输给她, 苏子黎伸手和她握了握, 并且十分诚恳地自我介绍:“你好你好, 我叫海绵宝宝, 这位是我的朋友, 他叫派大星。”   贺·派大星·铉:“……”   没想到自己能得到这么一个回答,潘多拉楞了一下后跟着笑了:“苏医生你果然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没有没有,”苏子黎非常谦虚,“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不一样的。只不过我这个人的嘴巴比较甜一点,说话好听容易哄人开心而已。”   “那不一样的可就大了,”潘多拉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幽幽地道:“你是不知道,那些人知道我叫潘多拉后,不是问我是不是姓潘,叫多拉,就是嘲笑我长成这个样子,竟然还有脸叫潘多拉。”   “呸!”   她狠狠地啐了一声,“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还敢说老娘长得丑。”   苏子黎:“……”   看出来了,这位潘多拉的人设应该是市井泼辣娘子,你敢说黄段子调侃她,她就敢说你个金针菇也敢出来逛街的那种。辛辣直白,无人可挡。   “没错,”他颇有认同感地跟着点头,“有些人就是对自己自信过了度。”   比如以前那个喜欢的女生跑来和他告白,一怒之下在学校贴吧上狂发数十个帖子,内容都是“喜欢苏子黎那些女的是不是眼睛都有问题,我觉得我比他帅多了”的那位,两百多斤的男同学。   这事看起来不会对他产生特别大的影响,但当时流传开后,就有许多慕名而来的人会到他在的教室门口晃悠一圈,就为了看看传说中能靠一张脸,勾地无数学姐学妹竞折腰的校草到底长什么样子。   苏校草:“……”   这种属于人类爱凑热闹的天赋,和他们给予某个名词下的固有形象,有时候会给当事人带来不小的困扰。看潘多拉的样子,显然是因为这个受到了不少风言风语。   只是……   “有件事我能请问一下吗?”苏子黎不怕死地问道,“潘姐你这名字是你父母给你取的,还是说……?”   “当然不是我父母取的。”潘多拉豪爽地一挥手,“我爸妈都是土里刨食的老农民,家里几代都没什么文化,哪里能给我取这种洋气的名字,我以前叫潘金花。金色的金,花朵的花。”   “我这名儿是到了这里,才被改的,你懂吧?”   ……   到了密室里才改的名字,这隐含的意义就很明显了。   苏子黎和潘多拉对视一眼,突然十分默契地笑了一笑,转身互相让着就往食堂走。   “苏医生,这事说来话长,你要真想听的话,要不然我们去食堂整一桌,边吃边说?”潘多拉舔着嘴,满脸都是对食物的渴望,“我听说您二位和小郭师傅是熟人?”   “算是旧识,”苏子黎非常上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潘多拉他们好像并不能差使小郭师傅单独开小灶,但为了套消息,付出一顿好饭菜也算值。   “潘姐想吃点什么?我去找小郭师傅定?”   “行啊!”   潘多拉眼睛都要放光了,但真正点的时候她却没点那些大鱼大肉,反倒是点了一堆,酸菜炖粉条,铁锅炖大鹅之类的家常菜。   “不瞒你说,离开家以后我就再也没吃过这口了。”潘多拉举着杯子,眼角微微湿润,“当年不惜的吃,觉得都不是什么上的了档次的菜,每回都跑去餐厅里拍点洋菜发朋友圈,后来想吃了,结果却发现怎么都吃不到了。……嘿,小郭师傅这粉条炖的够地道的。”   苏子黎默不作声,把从小郭师傅那边唯一挖出来的一瓶不知名的白酒打开,给潘多拉倒了一杯。   “想吃就多吃点,里面锅里还有呢。”   这种类型的北方菜有一个特点就是量大,小郭师傅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艺,做饭的时候完美继承了这个特点。他们四个人坐下放开了吃,估计最后也能剩下不少。   苏子黎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眼神发飘不知道在想点什么,半天都没吃几口的韩杏杏,干脆挪了个大肘子到她面前。嘴不吃眼睛看看也行,算是应应景。   然后,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某人幽怨的眼神。   贺铉看了看他,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碗。   苏子黎:“……”   他在红烧鸡块的碗里夹了一筷子,塞进对方碗里。   不能说太多关于游戏的事,又没插上嘴,堂堂游戏BOSS都快憋地和韩杏杏一样安静了,看着真的是太惨了。但是他现在是真的有点忙,苏子黎甩过去安抚地一个眼神,希望自己男朋友能get到他的想法。   然后,在他和潘多拉互相劝吃菜聊天的时候,一只手愣是从下面钻过来,从他的腿上轻轻拂过,黏住他伸下来想打开他的手,死死拽住不放了。   苏子黎:“……”   你这是想干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你…………   他的脸色僵住了,桌子下的手疯狂拨拉,试图在没人看到的时候,赶紧把贺铉给甩下去。潘多拉却以为他是吃饱了,想开始谈正事了。   “苏医生,我呢,也不和你说虚话,你应该猜的出来吧?”潘多拉放下酒杯,笑着问道:“我不想和你为敌,也可以给你提供一些信息,但还是得按照游戏的套路来,你懂吧?”   懂懂懂!   苏子黎干脆点头,然后掏出了一张纸递过去,潘多拉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张同意出院申请书,上面写着一些本人觉得自己身体非常健康,特此申请出院之类的套话,最下面一行,同意批准人那里,已经按上了一个红色的拇指印,也不知道是谁的。   潘多拉深深地看了苏子黎一眼,也不说废话,直接下笔如飞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她起身招了招手,那些吃饱了的病人们就乖乖地跟在她身后,朝病房的方向走了过去。一切都和早上吴伶还在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当时带着他们的是吴伶,现在作为却已经换了一个人。   喧闹的餐厅安静了下来。   苏子黎和贺铉帮着小郭师傅收拾了餐盘,正要跟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在门口不远的地方看见了失魂落魄的韩杏杏。她坐在台阶上,呆愣地看着远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苏子黎有些诧异地询问道:“其他人都回去了,你一个人站在这里,不会有事吗?”   “会有,”韩杏杏的声音轻轻地飘在空中,感觉风一吹就能碎掉,“但是吴伶已经死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人能抽出来惩罚我。”   她战起身,很突然地问了一句话。   “你们为什么觉得潘多拉可信?是因为吴伶已经死了,但是你们又需要一个合作人,所以随便选一个也可以吗?”   这话问地就有些诛心了。   感觉好像是觉得他们很刻薄一样。   “当然不是,”苏子黎摇头,看向韩杏杏的眼神有些惊讶,“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你不相信潘多拉?从下午她的表现来看,她一直很照顾你吧?”   虽然没有更多的交流,但潘多拉对韩杏杏的态度和对其他病人的态度明显不一样。苏子黎暗中观察过,潘多拉和其他病人的交流仅限于开口宣布一些事情,没有一句私下交流,更不会有亲密的动作,但她会拉着韩杏杏过来一起吃饭,会在她之前差点跌倒地时候眼神第一时间递过去。   她很关心她。   “我知道。”   韩杏杏点点头,整个人看起来很灰暗,似乎是因为什么事情焦躁不安。她咬了咬唇,又道:“我没有不相信她,我只是……不知道她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金花姐了。”   她看向苏子黎,眼神接近哀求:“苏医生,我知道你很厉害,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信她吗?”   苏子黎沉默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她和原来相比,有什么变化。我相信她,只是基于我对密室和她身份的推测,潘多拉在传说中并没有什么很好的形象,她带来了灾祸和厄运,她使人们受到伤害,但请别忘记一点,她也是一个受害者。”   “潘多拉带来的灾祸,并不是她故意释放的,就如同这个密室的表现形式原本是为了让受害人能够报仇雪恨一样,她的出发点是好的。”   “所以我才大胆地采用合作的方式,释放友善。”   “有一点我其实之前就想问了,在游街的时候,我没有看到潘多拉。但在密室中,我们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角色,拥有自己过去的经历,我能请问一下,潘多拉是杀人的那个,还是……?”   韩杏杏整个人颤了一下。   有水光从她眼角浮现,她张了张嘴,艰难地道:“她既是受害者……同时也是加害者。” 第59章   潘朵拉和韩杏杏相识于精神病院, 那个时候她还不叫潘多拉这个十分不符合她气质的名字,她叫潘金花。她们俩是同一间病房的室友, 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韩杏杏阴沉内向, 每天疯疯癫癫地写着自己以前的日记, 拒绝任何人接近。潘金花却热气开朗, 乐于帮助每一个她能帮助的人,半点看不出疾病的样子。如果她换一件衣服,说她是医院请来的护工, 也有很多人相信。   韩杏杏曾经好奇过是不是院里床位不够, 所以才会把潘金花安排到她这里来。   毕竟她可是一个有杀人前科的。   她问过照顾她的护士,对方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迷惑, 医院的床位确实很紧张, 但是我们的每一个安排,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深思熟虑?   也就是说潘金花和她一起住是有原因的?   韩杏杏楞了一下, 按照分配法最普遍也最简单的安排,就是把有相似之处的人分在一起,或者说, 把能够和睦相处,不会互相影响的人分在一起。   她和潘金花,有相似的地方?   她还没想明白到底哪里像,护士收拾完东西就走了, 出门前顿了顿, 留下了一句话。   “出于你的安全考虑, 我建议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一点边上,不要睡的太死了。”   注意边上?   韩杏杏下意识看向处于她身侧的,潘金花的床铺,上面放着几个软软的毛线球和半件已经织地差不多的毛衣。   ——这是潘多拉给她织的。   当时她坐在床边,唠唠叨叨地念叨她这个小姑娘穿的太少,成天就套着一件病号服,马上就换季了也不觉得凉。又说买来的毛衣贵还不够暖和,还是自己买毛线织出来的穿着舒服。   因为当时对方不厌其烦地拿着那本边缘都起毛的《针织编法大全》在她面前翻来翻去好几天,一定要她选一个她喜欢的款式出来,所以这事在韩杏杏脑海里留下了一个不浅的印象。   注意身边=注意潘金花?   韩杏杏实在想不出来,那个啰嗦又有点烂好人的中年妇女,有什么好注意的。难不成她还能像她这样,半天从医院里翻墙出去,跑去把自己的小姨给捅死吗?   她自嘲地笑了笑,翻出一叠纸,又开始念叨着写写画画。   然后,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韩杏杏猛然地睡梦中被惊醒。她感觉到了一阵寒意,似乎是有谁忘记了关窗,一股森寒的夜风从窗外卷进来,刮地人瑟瑟发抖。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爬起来准备去关窗。   但是刚一起身,一股熟悉的浓郁血腥味就飘了过来,充盈在鼻间。这味道有些熟悉,让韩杏杏想起了那天,她拿着刀,一刀又一刀捅进她小姨胸口时,那股血腥味,也是一模一样地堵得人完全闻不到别的味道 。   “嗤——”   刀锋没入血肉的声音忽得响起,伴随着一阵轻微的,人在死亡前最后的竭力“嗬嗬”喘息声,她看见了正站在门边的潘金花,以及那个已经委顿在地,喉咙被开了一个大洞的女人。   “嘘……”   潘金花朝她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动作十分娴熟地把手里的水果刀,沿着女人的喉咙向下,到心口的位置狠狠地又捅了几刀。   血花四溅。   被她捂住嘴巴的女人抽搐了一下身体,眼神逐渐涣散。   她要死了。   潘金花当着她的面杀了一个人。   这个认知让一股寒意顺着脊背迅速地攀爬到了韩杏杏的后脑,她颤抖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够床头的呼唤铃,但手一伸,却摸到了一层软绵绵的温暖。   那是潘金花给她织的毛衣,洗过后晒干,被护士收起来放在了她床头。闻上去有一股清香的洗衣液味道,还有一股太阳蓬勃的温暖感。   本来已经冲到了嗓子口的声音又被她给咽了回去,韩杏杏神情莫测地和潘金花对视了一会儿。对方也不阻止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手里拿着的水果刀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血水。   韩杏杏沉默了一瞬,做出了一个让潘金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的举动,她躺下给自己盖上了被子,顺带闭上了眼睛,一副安安静静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你要干什么随意的样子。   潘金花:“……”   她将死去的那个女人拖到了一旁,并且悄然将半敞的房门给掩上,然后就像是一只正在等待猎物的母豹一样,悄无声息地在门口潜伏着。   虽然闭着眼睛,但其实并没有睡着的韩杏杏诧异地睁开了眼睛,不明白她这等待伏击的样子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她杀了一个不够,还想再杀一个不成?   “哒——哒——”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压低了的谈话声隐隐传递过来。   “宋医生,我不是想要为难你。但是我前妻她……她父母近期去世了,虽然已经不再是夫妻,但好歹曾经相处过,我也想给她送点东西,顺带让她节哀。”   “而且还有一件事……”   说话的那个男人短促地笑了笑,“这事算是家丑,不过秦医生你也不是什么外人,我们都是老同学了。这点事我就不瞒着你了,我和前妻不是和平分手,她一直想要回孩子的抚养权。而且在我们离婚后,一直在外面传一些风言风语,比如我出轨和现在的妻子早有瓜葛什么的……”   “我知道。”另一人发出了了然的笑声,“你前妻的病房就在前面,需要我陪你一起去探视吗?”   “不用了,”男子拒绝道,“我前妻这个人向来比较粗俗,还是不留宋医生你在这了。我知道规矩,探视时间半个小时,之后我就会自己去找你的,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其他就没有了。”   那个宋医生简短又平静地交代了几句例如不能刺激到病人之类的套话,然后随着一阵远去的脚步声,他远离了这边,朝着另一边的走廊走了过去。   而剩下的那人,他停顿了片刻后,朝这边走了过来。   “302…302……”   他嘴里念叨着房间号,一边自言自语地发出轻咦声:“奇怪,淑娟去哪了?不是吵着闹着一定要过来见她吗,怎么就一会儿功夫,人都跑不见了。”   韩杏杏透过留了一道缝隙的门,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过来,然后下一秒,砰地一声轻响,潘金花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这动静把那男人吸引了过来,他走到门口,看了看门框上标着302的门牌号,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金花?大半夜的你还没睡啊?”   他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动静,但是他也不在意,反而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知道吗?你爸妈前段时间已经走了,今儿是他们头七。他们啊,就连死之前都还在怨你呢,怨你害死了你弟弟和成浩,你说,他们会气地晚上来找你吗?”   “潘金宝那是活该,”潘金花终于有动静了,她盯着门一字一句地道,眼里充斥着浓浓的怨恨:“你怎么还有脸跑到我面前来,你害死了我儿子!你这个畜生!”   “胡说八道什么,成浩也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害他。”门外的男子冷哼了一声,“如果真要说害,那当然是你害了他,要不是你不识时务,怎么都不肯离婚,还不肯把钱给我,我怎么可能会没看顾好他,让他被你弟给抱走害死了?你这个贱人!”   “你没害他?”   潘金花走到了门后,似乎是要透过门板看到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一样,死死地盯着门:“你抢走了成浩的抚养权,把他关起来不让他见我。不给他吃喝,打他骂他,你这是没害他?”   “打他又怎么样?谁让他不听话的?”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那男子砰地一下踹了门一脚,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小兔崽子,被你养的就知道向着你,我要他有什么用。”   说着说着,他又得意起来。   “死了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再生就是。”   “潘金花,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肚子拖了两年才大吗?淑娟她就跟了我三个月,就怀了我的孩子,我们去查过了,那也是个男孩。”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他嘿嘿冷笑着压低声音道,“我当时就告诉你最好识时务一点,否则你不会有好下场。你以为你被送到精神病院就完了吗?我告诉你,你有现在的结果,那都是我设计的。”   “你弟为什么突然问你要钱,让你给他买房子?那是因为我告诉他,你存了很多钱,拿点出来给他买房子,那就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只是后来他也低估了潘金花弟弟的疯狂,没能从姐姐那里要到钱,竟然转身抢走了他儿子,然后在慌忙逃窜中不小心误入车流,四岁的孩子被卷入车流,直接命丧当场。   潘金宝活了下来,但他也没活太久。   一向开朗和善,在面对亲人时总是妥协的潘金花第一次拿起了刀,当着父母的面,把冲她叫嚣着的弟弟一刀砍断了半截脖子。   “都怪你不给我钱,别人家的姐姐都知道给弟弟买房买车,你这个赔钱货干了什么?”   “又不是我要害他的,是那个小崽子自己要往下跑,才会被撞死的。”   “我和你道歉,行了……”   温热的液体溅在身上,耳畔仿佛还能听见父母爆发出的惊叫声。   潘金花的表情越发冷漠,她上前一步,手握住了门把手缓缓转动:“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事吗?你出轨没多久我就发现了,我把家里的钱全部转移掉了,还把房子给卖了。怎么样,做上门女婿吃软饭的感觉舒服吗?”   “要学着怎么对自己老婆讨好卖乖,不能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是不是很不适应?”   “咔嚓——”   门被打开,隐藏在房间内的味道终于飘散了出去。   门外的男子楞了一下,他在门缝中捕捉到了昔日妻子平静冰冷的眼神和沾满血迹的双手,“轰”地一下,当场宕机的大脑直接把他想说的话给塞了回去。   “你……你……”   他颤抖着看着她,手上拿着的录音笔吧嗒一下掉落在地上,他连滚带爬地转身,试图逃离这恐怖的屠杀现场。但还没跑出几步,就感觉到自己背上一阵剧痛,他张开嘴想惨嚎,但刚一张嘴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冷着脸把一团步塞进他嘴里,并且动作极其顺手地又往他胸口捅了一刀。   “噗嗤——”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潘金花从后面赶上来,来不及说什么,红着眼就开始制造蜂窝煤。韩杏杏想了想,没有继续帮忙动手,只是在蜂窝煤试图反抗的时候帮忙捅几下。   她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录音笔,发现这男人从找到302的时候就开始录音了。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诱导潘金花,把她转移财产的事情说出来,再想办法把钱给拿回来。但是他没想到他还在玩心眼,潘金花已经开始转型成战斗型了。   钱不钱的仿佛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毕竟命都已经没了,还留着那些钱,有什么用呢?而且这钱他也拿不到手。   “帮个忙。”   潘金花沙哑的声音响起时,难得拿到手机,正在专心致志刷网络的韩杏杏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她把满身是血的男人往房间里拖。   “把他弄进去干什么?”   韩杏杏不懂,弄都弄死了,何必还多此一举。这房间指不定她们俩还要继续睡呢,弄那么脏,到时候收拾起来多麻烦啊。   “他还没死呢,”伸手在男人鼻子上探了一下,感受到他虽然微弱但还算稳定的气息后,潘金花满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意有所指地指了指房间里,“我特地避开了要害处,他现在看着惨,但真要流血致死,还需要多等几个小时呢。在这段时间里,就让他和他的心肝宝贝,好好相处吧。”   好好相处?   韩杏杏看着潘金花掏出一卷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纱布和一些药物,简单地给男人做了个包扎,然后把他五花大绑丢在她床上,顺带把另一具早就断气的尸体搬过来,把他们摆成亲密相依的样子。   韩杏杏:“……”   她若有所思地搓了搓下巴,早知道当时给她小姨也摆个姿势,当时走的太匆忙,随便就让她倒在地上,死的实在有点难看。不过她好像那天正好化了妆,那应该还行?   ***   “等一下……”苏子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叙述,“你们捅都捅了,怎么还给人包扎呢?不会最后没有杀那个人渣吧?”   “当然杀了,”韩杏杏看着苏子黎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们不杀我来杀的样子,难得地回忆起了一些当时报仇雪恨时的快感,“随便捅的那几刀还是有点深,金花姐怕他死的太快,所以才给他随便包一下的。走之前,我们专门又给他多捅了一刀放血。”   潘金花以前是做护士的,对于如何精准地给人放血有着十分丰富的经验,保证能让他死地十分痛苦,而且还给他多扎了一针,是她们治疗时会被扎的使神智清醒的针剂。   那男人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他会体会到被束缚着不能动弹,怀里躺着一具尸体,看着她死前惊恐的脸逐渐走向死亡。   “我当时还用他的手机,把录音和事情真相都发到了网上,后来好像引起了挺大的轰动。”韩杏杏笑了笑,笑容很畅快,“如果要比报仇的彻底程度来看,金花姐应该能排到前几。”   “那你们……?”   “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韩杏杏耸了耸肩,道,“就算网上的人们都同情我们,认为我们是情有可原,但是我们毕竟还是犯罪了。我不想再回去被审判,也不想因为自己精神的原因又被塞回到精神医院里,所以我们干脆就跑了。”   韩杏杏不愿想起自己父母去世的事,潘金花又想回去看看自己去世的孩子,所以她们就往潘金花家里那边跑了,然后在路上逃窜的过程中出了意外。   “我们俩幸运但又不算幸运,我们因为执念不够强大,并没有成为玩家。但我们的情况又比较特殊,这个密室选中了金花姐,我们成了这里的NPC。”   “在这里,我主人格的执念被放大,她渴望亲人能够复活,所以我的密室成了那样。而金花姐……”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低地,“她的愿望是想要她儿子复活。”   说到这里,她诡异地停住了,似乎有什么力量阻止着她再说下去。   苏子黎怔住,而后突然反应过来。   如果按照韩杏杏说的,这个密室会因为NPC的执念而创建符合的小密室的话,那潘金花的执念在哪里?这里可没有出现过疑似她儿子的小男孩啊,除了韩杏杏外,连另外让她心情多波动一下的人都没有。   他思索着,一个信息突然自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惊地他背后发凉。   在神话故事里,潘多拉是有孩子的。   但那并不是一个男孩子,而是一个女儿,后来似乎还嫁给了普罗米修斯的儿子——杜卡利翁。   潘金花如果想要自己的儿子复活的话,那就是违背了自己正在演绎的角色?韩杏杏曾经问过,她还是那个潘金花吗,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可能正在被替换成另一个人?   如果是这样,那和他结成同盟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60章   NPC有可能被渗透改造。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 苏子黎便担忧地看向了贺铉。连作为密室核心存在的潘金花,在试图错误演绎自己的角色时, 都会被更改思想,那么贺铉呢?   一路几乎是给他大开后门, 没有做过任何NPC该做的事。   这样玩忽职守的他,会和潘金花一样吗?   “你没事吧?”   苏子黎抓着贺铉的胳膊, 眼神飞快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没事, ”贺铉反握住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我和她不一样,我不会有事的。”   韩杏杏想说怎么可能没事, 大家都是NPC,就算你等级比我们高了好几层,本质上也是游戏的属下。只要进了密室,就要遵守它的规则,这是每个NPC在任职最初就知道的规则之一。但是她嘴一张,就看到贺铉瞥过来了漫不经心地一眼,明明没什么特别凶狠的表达在,却让她不由地背后一凉, 冒在嗓子眼里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贺铉收回眼神, 笑着垂眸揉了揉苏子黎的脑袋:“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你就不能对你自己的金大腿多一点信心吗?”   苏子黎本来还在思考按照神话故事来说的话, 贺铉在里面可以扮演什么角色, 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位金大腿, 也请你不要那么骄傲。你看看古往今来,那么多大佬都因为骄傲而扑街过,你就不能警醒一点,对自己现在的所处的环境更加警惕一点吗?”   “我警惕了啊,”贺铉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一进来就知道我的人设是什么了。”   苏子黎:“……”   那你还带着我这么浪?!   不怕被带去洗脑吗???   看见自己男朋友的白眼越翻越大,贺铉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低下头,旁若无人地握着苏子黎的手到唇边碰了碰:“不用担心,我一直在跟着它的人设走。”   苏子黎:“……”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缩回了手。   “你的人设就是当我的金大腿?游戏能能有那么好心?”   贺铉:“它当然没有那么好,但这次我的手气不错,抽到了一副好牌。”   他看着苏子黎,微微挑眉,嘴角噙着的笑容里隐隐带了一点奇怪的强势。不讨厌,但却让苏子黎背后汗毛奇怪地炸了起来,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潘多拉魔盒里藏着神明给予人类的各种罪恶,除了疫病之外,还有贪婪嫉妒懒惰色欲等罪状,我抽中了色欲。”   最后那两个字从贺铉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莫名带了点暧昧的感觉,低沉地声音撞入苏子黎的耳朵,他很没出息地,一下子就耳朵红了。   贺铉轻笑了一声:“能让我心动的,就只有你。所以,我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拼命给你开后门没什么不对,连游戏也没办法指责我,甚至他还要说我表现地不够突出,没有把你直接抢到我的房间去。”   苏子黎:“……”   苏子黎:“……你直接跑到我房间来睡,其实也没差什么。”   他这话说的挺小声,但还是被贺铉给捕捉到了。这位仗着人设大肆表现的大佬立刻就接住了嘴:“差很多,我可是很正人君子的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真要说起来,我唯一违背人设的时候,就是今天早上吧。”   苏子黎:“……”   他决定不再和他就这个话题聊下去,转头看向韩杏杏并眼神询问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吃狗粮吃撑了,悲伤的心情都已经变味的韩杏杏:“……”   本来还想再说一点什么,但是现在她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她往病房的方向走了两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对他们道:“最后提醒你们一句,可以的话,尽快离开这里,不要在这个密室逗留。”   “潘多拉魔盒,快要被开启了。”   最后这句话她说的又急又快,声音含含糊糊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喉咙一样。说完她就急急忙忙地走了,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苏子黎分辨了两秒才理清她刚才说了什么,顿时愣住。   潘多拉魔盒要被开启了?   已知潘多拉魔盒等于这个大密室,他本来推测那些由人类经历说幻化出来的小密室就是在盒子中潜藏的危险。也就是说,在他的默认中,潘多拉魔盒是已经被打开了的。   可是韩杏杏却说,它并没有被打开。   这一下就点醒了苏子黎,他一直觉得这个潘多拉魔盒的运作方式有点奇怪,按照神话故事中,它应该是被潘多拉说携带,被好奇的人们打开,释放灾难。   但在这里,潘多拉本身就存在于这个密室当中。   套用韩杏杏说的话,那就是说所有人都被关在这里面。   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导致作为携带者的潘多拉也进入盒中?   “潘多拉魔盒曾经被打开过,但是又被关上了?”苏子黎眼中闪烁着思索的神色,“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密室竟然会这么罕见地给出七天这么充裕的时间。毕竟就算有大小密室叠套的意思在,这里的面积也算不上很大,给玩家三四天时间,能翻出来的信息,早就被翻地七七八八了。”   “还有主线任务的提示,要拿到七个NPC的签名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又是七?这代表了什么?”   顿了顿,苏子黎又衔接上自己的思绪,指着正含笑看着他的贺铉道:“你说你抽到的是色欲,这个词很普通,但其实也没有那么普通。如果要把它和七这个联系在一起的话,那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七宗罪。”   “傲慢、嫉妒、贪婪、懒惰、愤怒、暴食和色欲。”   “这是人类的原初七罪,这种设定也非常符合潘多拉魔盒中,神明送给人类的,不怀好意的礼物。”   “但如果我要离开这里的方法是让代表着这七个罪恶的NPC给我签名的话,这好像也不太对。”苏子黎头痛地敲了敲自己的眉心,推翻了自己刚才的猜测,又重新思考。   “NPC现在能露面的其实都已经露过面了,但除了贺铉之外,其他并没有能直接匹配上七宗罪的存在。这里的病人们,他们所拥有的执念是复仇,而不是罪恶,这和七宗罪的设定不一样,或者……”   苏子黎抬头看向贺铉,后者伸手点了点他头顶上的倒计时,肯定了他的猜测。   “七天是一条分割线?”   “所有的罪孽包括色欲,其实都还没出来呢?”   “不是这样,”见苏子黎已经把密室的隐藏剧情都给猜地七七八八,贺铉终于能开口解答,“密室并不会让这些罪孽最后一天一拥而上,那样对于玩家来说,几乎是一条必死的线,而且前期也太过悠闲。不符合密室时时刻刻都要让玩家有惊喜的要求,所以……在这七天内,七宗罪,会一个个的出现。”   “不可能,昨晚不是挺安静……”苏子黎下意识反驳,说到一半才想起来,昨晚大概也许可能,确实冒了一个出来,“你是昨晚才……那个,这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影响?”贺铉想了想,很诚实地道,“很想把你扛回房间算不算?”   “算!当然算!”苏子黎刷一下弹起来,警惕地离贺铉五六米远,“我们先说好啊,就算知道以前我们是那种关系,但是我记忆还没恢复呢,不可能……嗯,你懂的!”   “所有没谈过恋爱的关系都只是挂名,具体的事,等我恢复了记忆再说哈。”   贺铉:“那万一你一直不能恢复记忆怎么办?”   苏子黎没料到贺铉会这么问,他想了想,很洒脱地道:“记不起来就算了,那你再追我一次啊。你以前怎么追到我的,重复经验再来一次就行。实在不行,我追你也行啊。”   “行,”贺铉老实不客气地点头了,“那我就等着你来追我了。”   苏子黎:“……你这顺杆爬的还挺快。”   算了,追就追呗。   第一次追人,还挺有新鲜感。   苏子黎挠了挠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觉得也不适合讨论追人不追人的问题。弥漫的雾气逐渐转为暗色,沉闷的黑色覆盖整个医院,望着天空的时间久了,会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们俩各自回了房间,准备抓紧时间睡一会儿。也不知道今晚会是七宗罪里的那一位出来,希望他闹出的动静能更小点,造成的后果也更好处理一些。   其实直接面对出来的七宗罪,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项。最好的选择是直接掏出出院申请书,精准点中可能会转化的NPC们,让他们通通把字给签掉,那样他就能直接出去了。   但是今天已经太晚了,来不及去签字。   而且要把七个NPC都找出来,也有些难度。目前苏子黎就让三个人给他签字了,这三个人分别是:潘多拉、韩杏杏和一开始就签上字的贺铉。   还有四个,也不知道藏在哪里。   算了,还是先睡再说。   苏子黎闭上眼睛,进入睡眠。   ****   午夜时分,安静的食堂内突然传来了淅淅索索翻东西的声音。   “砰”地一声,小郭师傅压在上锁柜门上面的几个碗筷被砸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在黑暗的室内传出去很远。   睡在食堂边上的小郭直接睁开了眼睛,他看了一眼漆黑的卧室大门,悄无声息地站起来,把门锁锁上后,又迅速将房间里储存地几样食物从窗户里丢了出去。   然后,他又回到了床上,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有一根长长的尾巴在他腰上缠了几圈后,尾尖放在床脚边缘,缓缓绷紧。   食堂里的声音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倾听了一会儿隔壁的动静,见没有任何声音。于是——细碎的咀嚼声响了起来,它贪婪地吞噬着一切,用力地咀嚼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所有能吃的食物塞入腹中。   它饿极了。   但是密室今天没有给食堂提供新的食材,食堂里存着的只有一些这两天做菜剩下的蔬菜和肉类。很快,本来就只是覆盖了一层底的冰柜很快就被翻了个一干二净。   包括柜子里藏着的一些面粉和干货,也通通被塞入腹中。   但是不够啊。   它还饿,它饿极了。   “饿……”   撕裂的嘴角挤出含糊的字音,那双浑浊地,已经被食欲完全覆盖的眼睛盯着通往病房区的通道看了一会儿。它缓缓地爬起来,一点一点坚定地朝着食物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61章   今晚的医院安静地令人毛骨悚然, 听不见其他人的呼喊声,也听不见隔壁的呢喃声,所有的人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进入了梦乡。   苏子黎以为自己不会那么快入睡,但事实恰恰相反。这间曾经是他卧室的房间似乎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很大的安全感和默契, 眼睛一闭,他就睡着了。   没有被那些繁复的推论所困扰,也没有担忧那个晚上会钻出来的七宗罪。   他睡得很香。   睡眠质量甚至比在逃出密室后,游戏提供给他的那个房间还好。   直到深夜他突然被一阵寒意惊醒, 苏子黎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12点15分, 正好是午夜时分, 也是——逢魔时分。   虽然一般来说,逢魔时分都是黄昏西下, 当太阳下山之后。但苏子黎觉得其实这种标准也不必卡地那么死,毕竟,虽然时间不太对, 但是……魔还是出现了。   “嗬……”   寂静的夜里, 一阵仿若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濒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然后, 又倏忽停止。   苏子黎动作轻巧地从床上一跃而下,飞快地打理完自己的着装, 在窗帘边拉开一条缝隙, 眼神安静且迅速地打量了一圈。   空荡荡的走廊上, 只有滋啦作响的灯管,向下投射着惨白色的灯光。   冷清地让人背后发凉。   什么人都没有,那刚刚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苏子黎皱了皱眉,刚想放下窗帘,但视线一转却在隔壁的,差不多是从他这往右数第三个病房门口处停了下来。在那里,光亮的地砖上浅浅地印着半个血色的脚印。   剩下半个脚印,直接踏进了门内。   那间病房的房门开着。   有什么东西走了进去。   苏子黎眯起眼睛,他安静地盯着那个脚印看了几分钟。没有人从那里出来,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仿佛之前他听到的那几声短促的声音就是他的幻觉一样。   他伸手拿起了角落放着的铁棍,这是他之前在外头捡回来的,看材质应该是从哪个椅子上掉落下来的零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人随手扔在角落里。论锋利程度,这肯定没有他的匕首好使,但抡起来打人更顺手一些。   “哒……哒……”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钟表滴答行走声静悄悄地响起,规律地把时间分成一个个小格子。   心脏随着声音跳动起伏,苏子黎站在那间病房门口,垂下眼眸握紧了手中的铁棍,推开了门。   下一刻。   他对上了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具坐趟在地上的男子尸体。他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背靠着床脚,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脸上还残留着极度的痛苦惊恐和绝望,似乎是在死前经历了什么极度恐慌的事情一样。   他的嘴角流淌着血迹,仔细一看会发现,他的嘴里竟然被人塞进去了一团不知道从哪里扯下来的血肉。硬生生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不能高声呼喊,只能竭力地发出濒死的喘息声。   他的胸膛被剖开了,软腻的内脏滑落出来,在身体周围铺开一片。   它们并不是完整的。   每一块内脏上面都布满了细密的牙印,它们没有规律地掉落在地上,混合着血肉脂肪,散发着一股不太好闻的浓郁血腥味。   残羹剩饭。   这是看见这一幕时,苏子黎脑子里闪现的第一个词语。再靠近一点点,他可以看到男子腹部那个不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剖开,更像是被手硬生生给撕开的大口子还往外缓慢地流淌着还没淌干的鲜血。   除却内脏外,他的胸口和腿部手肘等肌肉含量比较高的部位,都有被啃食的痕迹。   而且,他的心脏被全部吃光了。   杀死他的那个东西很挑食。   定下这个结论后,苏子黎又检查了一下尸体的其他部位,发现在他的脑后有一块微微凹进去的湿润伤口,再往上看,在他靠着的那根床柱顶端印着一点血痕。   这场面实在太过明显,他几乎立刻就在脑中构造出了男子死前的画面。   被附身的NPC打开门冲进来,听到声音的死者惊讶地从睡梦中醒来,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更有效的反应,或者说,他可能刚从床上爬下来,然后他就被抓住了。   他被强硬且残忍地控制住了身体,对方狠狠地抓着他的脑袋朝床柱上砸去。   “哐——哐——”   几下之后,他就失去了反抗能力。然后,尚未死亡的他就被来袭者贪婪地撕开胸腔,享受了一顿饕餮盛宴。甚至有可能,他在那个过程中都还未完全死亡,他想要挣扎,但是手脚的血肉都被啃掉了一部分,他无法做出有效的反抗动作,想要呼喊,却被嫌烦的塞了一嘴血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食用,最后在无尽的痛苦与恐慌绝望中死去。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场极为恐怖的死亡过程,但对于始作俑者来说,却只是一场短暂的进食而已。   苏子黎的脑海中浮现出关于七宗罪暴食的简单资料,说是七宗罪,其实应该是七罪宗,只是前者读起来更加顺口而且一些影视作品在人们心中留下印象,所以他想到这个第一反应是七宗罪。从具体的含义来说,倒也相差不大,不过这并不算重要。   七罪宗,顾名思义,人类的七种原罪。   暴食,就是指贪食的欲望,过度浪费食物和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都属于这种罪恶。   今夜出来的这位把它的特点展现的淋漓尽致,贪食却又浪费,同时它又永远不能满足自己的食欲,永远都觉得饥饿。所以这里必然不是它的最后一站,也有可能不是它的第一站。   苏子黎在房内转了一圈,暂时没发现什么线索后,转身从这里走了出去。   刚出房间没多久,他就听见了隐隐约约地,隔着墙壁传过来的声音:“哐——哐——”   脑海中刚构想过的场景真的在现实中发生,苏子黎只是楞了一瞬,便立刻拔腿就跑,朝着声音的来源地狂奔过去。越近,越可以清晰地听见那种由挣扎和肉体碰撞产生出的声音,还有受害者惊恐且短促地呼喊声。   “不……不要……”   “求求你……别……”   在一声拔高了的惨叫后,所有声音就被按下了暂停键。   苏子黎已经跑下了一层楼梯,他深吸了一口气,打量着面前的场景。   狭长幽深的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医院独有的冷色调灯光照亮地面。所有的病房房门毫无例外地都被打开着。被血色沾染着的脚印,一行行蜿蜒地延伸出去,在每一个病房门口画出一个小小的“山峰”。   顺着脚印向前走,每一间病房里都躺着一具和楼上那个开膛破腹的男人一样,死不瞑目的尸体。   苏子黎在脚印停滞的最后一间病房门口停下了脚步,他握紧了手中的铁棍,静静地等待了数秒,里面那个猎食者依旧沉迷于进食,对于他的到来丝毫不为所动。   他不会觉得是自己的脚步够轻瞒过了暴食的耳朵,最多只不过是它懒得理他而已。看来在吃完它手中的食物前,它对其他的猎物毫无兴趣。   苏子黎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了那间病房。   “饿……”   模糊的声音顺着贪婪地吞咽从喉咙里挤出来,腹部肿地比怀胎十月还大的女子,正趴在一个男子身上热情地撕扯着他的内脏。   那张脸,竟然还是似曾相识。   她是和他这次同期进来的死亡玩家之一,当时在韩杏杏的小密室中被开膛破肚,现在的她反过来将其他NPC扯碎并食用。自死亡之后,她的尸体就成为了一个可以被利用的工具。   苏子黎闭上眼睛,再度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握着铁棍加速冲了上去,破空声在耳畔响起,他看到他挥舞着的那根铁棍被狠狠地砸在女子的后颈上。“咔嚓”一声,脆弱的颈骨被当成砸断。   女人的脑袋软趴趴地垂落下来,她的眼睛瞪地老大,眼神第一次落在苏子黎身上,满脸都写着惊讶和好奇。   “看什么?”   苏子黎狠狠地啐了一声,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要反抗,拎着铁棍哐哐就是一顿乱砸。下手狠辣,完全不管受到他攻击的那方曾经算是他的同伴。   “就是同伴才要打你!”   “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说拿人身体用就用了,你们问过人主人的同意吗?”   “不问自取是为贼,知道吗?”   “今天我就教教你们这群不懂尊重人的东西,什么叫礼义廉耻!”   “哐哐哐——”   撞击声有节奏感地连成了一片,在这期间,那位占据了女人身体的暴食试图反抗,但这一路而来,它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实在太多,多的拖累了它的身体灵活度。   血肉模糊的身体嘶吼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堂堂七宗罪暴食被食物揍成这样,让它极其没有面子。它伸出血淋淋的手抓住了呼啸而来的铁棍,随手一拧,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响起,铁制的凳子腿直接变成了碎麻花。同时它嘴巴一张,被咀嚼成肉糜状的血肉猛地喷了出来,上面残留的消化液在空中迅速挥发,丝丝缕缕的血雾弥漫开来,所过之处,即使是坚硬的地砖都被腐蚀出了坑洞。   苏子黎吓了一跳,一直捏在手中里的黄符被迅速激发,一道白光附上他的身周。薄薄地一层,却轻而易举地屏蔽掉了那层血雾。   空气里凭空响起了滋滋地腐蚀声。   暴食脸上露出狞笑,在苏子黎退后的那一瞬间就迅速起身前扑,那双轻易拧断钢铁的手直奔着苏子黎的脖子捏去。紧接着,他感觉身体一僵,一只手捏着一张黄符,直接拍到了他的脑袋上。   “定!”   一只手拍符,另一只手飞快地伸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将深藏在最里面的那个圆溜溜的东西给拎了出来,迅速开盖。只听见撕拉一声,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飘了出来,轻而易举地就冲散了房间里的血腥味。   苏子黎迅速掰开暴食的嘴,将自己手里罐子里的东西不停地往他嘴里塞,咽不下去就拎着对方的肩膀晃一晃。   正常来说,这种强迫喂食的桥段根本塞不进去多少,但它是暴食。   喉咙眼天生就没把门的,有东西塞进去多晃两下,很快就全都吞了下去。   “成功!”   苏子黎欢呼一声,举着自己的手飞快地把上面带着的橡胶手套给摘下来,远远地丢到了一旁。然后,他才敢小心翼翼地闻了一下自己的手,还好还好,没什么味道。   还处于定身期的暴食脸猛地抽动了一下,整个都开始变绿。   等过完最后十秒。   恢复之后的暴食完全没有要攻击苏子黎的意思,它干呕一声,捧着肚子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很快,地上就布满了各种散发着奇怪味道的呕吐。   暴食捧着瘪下去的肚子瘫在地上,气若游丝地第一次开口说话:“卑鄙,你竟然……下毒。”   “我没有,”苏子黎带着早就准备好的N95级别口罩,瓮声瓮气地反驳道:“我没有下毒,这玩意真的能吃的。你不是号称暴食吗?怎么连这种普通人能吃的东西都吃不下去?”   他幸灾乐祸地笑着,满脸都写着:“小老弟,你有点菜啊!”   小老弟不想说话并闭上了眼睛,飞快地从这具身体里退出,回到盒子里去修养生息去了。   这玩意能吃?   放屁!   给地狱里最低级的恶魔吃,他们都会吐你一口口水!   苏子黎又等了一会儿,顺手还砸了个杯子丢过去,发现她彻底没动静了之后。他才忍着恶心,小心翼翼地过去,捏起对方的手指,在自己的出院申请书上按了一下。   他没有注意到,有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她带着诡异的笑容,拎着一把闪着寒光的菜刀,缓缓走了进来。   然后,在闻到里面的味道,看到那满地狼藉后,她又默默地走了出去。   几秒后,苏子黎诧异地回过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居然没有来偷袭我吗?我还以为那些七宗罪都是一伙儿的,一个不成,另一个立刻就会在背后帮着埋伏背刺的,怎么没来啊。”   你们不行啊!   怎么一点都不团结的!   遗憾地收回了手心里仅剩的黄符,苏子黎巡视一看,看不出其他问题来之后,也飞快地从这房间里窜了出去。出去前还不忘把房门给关上,鲱鱼罐头这味也太冲了!   尤其是游戏商店卖的特臭臭臭臭级别鲱鱼罐头。   无敌!   暴食都没抗住! 第62章   从房间里出来后,苏子黎看了眼房门口的标牌, 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他走地很快, 但毫不慌张,每次在病房的窗口往里看上一眼,然后就转头离开, 看上去目标非常明确。这种把握十足的姿态令背后跟着他的某人十分好奇, 终于, 在他把视线从一间病房内缩回来的时候, 看见了玻璃上倒映出来的,站在他背后的那个人。   ——潘多拉。   她换了件衣服, 月白的连衣裙看起来十分淑女,头发也收拾过了, 整整齐齐披散到肩膀。嘴唇微红,脖子上还翻出了一根不知道打哪里来的珍珠项链。   和之前那个披头散发, 皮肤暗沉的中年大妈看起来完全是两个人。   这就是女人的化妆神技吗?   苏子黎的眼神惊叹地在潘多拉的脸上一闪而过,脑子里自动联想到了他妈大半夜敷着满脸绿油油的面膜,顶着一头乱发和红艳艳的睡意在家里飘来飘去,以及第二天换上漂亮衣服, 拎着包包和小姐妹去商场逛街的样子。   在这方面, 女人好像都挺像的?   “苏医生?怎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潘多拉朝他笑了笑, 看似温柔, 嘴里的话却和哗哗落下来的沙漏一下, 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注意身体,少年力壮痛熬夜,老来疾病缠满身。你现在痛快,等以后就知道难受了,想睡又睡不着,那才是真的折磨……”   以下省略几百字微信朋友圈里时长流传的那些关于熬夜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的洗脑词。   苏子黎一边听,眼神一边就落在了潘多拉看起来半点不像是要睡觉的衣服上面,然后又落在了她握在手上,闪着寒光的菜刀上。   总觉得他们俩肯定是有一个人的画风出现了问题。   他还在沉思为什么情况会变成现在这样,边上病房门打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探了出来,朝他们怒吼道:“老女人你说够了没有?磨磨唧唧半天,你到底动不动手啊!”   吼完,他不小心眼神和苏子黎交错了一下。   “呕……”   几乎是下一秒,他下意识地就捂着嘴巴干呕了一声。   瞟到他晃动时不小心露出来的缺了好几块血肉的胳膊和空荡荡的腹部,苏子黎了然地点头,哦,是暴食啊。原来是又换了一具身体冒出来了吗?回城加血加那么快的吗?   “那么,要来打一架吗?”   苏子黎朝潘多拉示意了一下,他甩了甩手里仅剩的黄纸片,语气唏嘘:“这可是我最后一张压箱底的货了,二十积分一张,即使有买三送一的活动还是坑的要命啊,游戏怎么不去抢呢。”   他一边念叨着“氪金才能保命”,“不要太心疼”等玩家才能深刻体会到的话,一边下蹲握拳,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很有气势,但其实一看就是菜鸡,特别容易就能被打倒的姿势出来,朝潘多拉示意地抬了抬下巴。   暴怒站在房门后捂着嘴,眼里满溢着迫不及待的恶毒和痛恨。   他迫切地希望将这个毁了他盛宴的,塞了他一嘴难吃到要死东西的小子被砍成一块块的,最好是被慢慢地一点点分尸。在这里,死去可不是永远的终点,等之后,游街再度开启的时候,抛弃掉一些碎渣的魔盒又将会洒下独属于它的奇迹,或者说……名为复仇,实际上却只是从受害人和那些杀了他们的人身上,榨取最后的价值,来壮大孕育在魔盒里的罪恶。   静待着被彻底打开的那天,然后将其洒向人间。   菜刀被举了起来,锋利的刀刃上甚至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发黑的血迹,只是看着它,就可以在脑内勾勒出数个自己被它砍成几块,血肉模糊的样子。   暴食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狂喜的笑容,但是——那把刀最后又放了下去。   潘多拉挠了挠后颈,疑惑地看着他们俩:“你们这都什么眼神啊?没见过拿刀砍蚊子的?”   苏子黎稳重地点了点头:“是没见过,潘姐好刀工!”   然后,他悄摸摸地把那张往暴食方向,飞出了大半截的黄符重新攥回了掌心。   潘多拉没见过,不知道这小小的一张破纸会产生什么效果,暴食可是在几分钟前就亲身享受过一回,而且还是连着两张的高级VIP待遇,现在看见这个汗毛都炸了,忍不住愤怒地质问:“卧槽!你特么又想丢我?我都这个样子了,你竟然还想弄我,难道你不该先把你面前这个女人给处理掉吗?!”   “这……其实也不是我想的,”苏子黎唏嘘地朝他摇了摇头,“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感觉刚刚好像我的手冥冥中受到了什么指引一样,也许……”   他想了想,真诚地对暴食道:“也许,你就是传说中脸T?”【注释1】   “你……!”   无视掉暴食的怒目相视,苏子黎和潘多拉互相交换了一个了然的视线,然后他忍不住叹了一声:“还真是不好骗啊,你怎么看出来我还有底牌的?”   他摸了摸自己那个现在里面根本没剩下啥有用东西的包,有些心痛:“多年积蓄,一朝成空啊!”   他现在其实菜地很真实,反抗能力只剩下一张黄符和一把匕首,凭借他现在去考跆拳道等级都不一定能过的战斗力,面前这俩,哪一个他都走不出几回合。   但是偏偏潘多拉像是打开了透视眼一样,对他忌惮到根本不愿对他动手。   “我其实还挺好骗的,要不然当时也不可能被那个渣男骗了那么多年了。这次能够看穿,主要是因为……”她顿了顿,非常真诚地道,“你演地太过了。”   苏子黎:“……”   万万没想到,翻车的原因竟然是他自己的演技。   他一直以为他简直就是浑然天成,真真正正地做自己。   怎么,难道他隐藏的大佬气息终于要藏不住了吗?   他突然又有点开心,刚想再问,就听见潘多拉非常自然地又补了一句,“而且我们俩加起来都打不过贺铉,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这么作死。”   苏子黎:“……”   他想了想,决定不告诉潘多拉在今晚睡觉前他和贺铉商量的事情。既然游戏现在对他卡地那么死,怎么都不让他帮他,连开麦都不许了。   那不如就干脆不帮了。   只不过是大半夜睡不着有点无聊,随便在密室里转悠几圈,然后又比较巧妙地翻了翻几个病人卧室,删选一下有哪几个可能会成为给苏子黎出院申请签名的幸运儿。   顺带薅几个签名而已嘛。   到时候不小心把签好字的纸落在苏子黎房间里,也只是不小心而已嘛。   又不是故意开的后门!   这不算输!【理直气壮.jpg】   眼瞅着这一架是彻底打不起来了,但想想那边正在悄悄帮他推进度的贺铉,再看看这里他简直像是和两位NPC握手言和一样的祥和气氛,苏子黎觉得这不行。   游戏会气疯的!   到时候给他穿小鞋怎么办?   穿小鞋不要紧,封他外挂怎么办?   这种贺姓外挂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买都买不到的。   于是苏子黎朝暴食发出了真诚地邀请:“要不然我们俩打一架?你看你刚都吃了那么多了,饭后运动正好消消食,来吗?”   “不来!”   暴食的脑袋摇地像拨浪鼓,“她都不和你打,我凭什么和你打?又不是要作死,不来不来。”   不来啊。   那就算了,强行拉着人打架也太过勉强了。   苏子黎遗憾地放弃了这个运动,把自己的包背好:“那行,不打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忙哈。”   他转身离去,潘多拉和暴食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一个阻拦他,甚至潘多拉还多叮嘱了一句:“大晚上的,回去就赶紧睡吧。熬那么晚,伤肝啊!”   “恩恩。”   苏子黎拿出对待妈妈的点头大法,点完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转头询问道:“你们怎么不回去睡啊?”大半夜化妆穿漂亮衣服,可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们?”潘多拉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地眼角都皱起了几条岁月的纹路,她的话语里充满着笑意,“我们和你可不一样。”   “保重健康,是活人才需要做的事。”   苏子黎背后一寒,赶紧加快步伐,脱离他们的视线。刚拐进楼梯口,他就觉得自己胸口一闷,一种非常非常饱满地情绪就涌上了心头。   具体形容一下,就是突然膨胀了。   觉得自己不应该跑,我那么强还有外挂,转头肯定能把那两个扑街打地抱头鼠窜。   苏子黎脚步都没停一下,脑袋里冒出个大锤子,直接把那种想法给砸了回去,他低声骂道:“滚滚滚,你这就是在想屁吃。一天到晚的,吹我是世界上最强的人,你就不能有点数吗?”   一股郁闷地情绪涌上心头,然后又飞快地消失。   苏子黎拐过走廊,打开自己的房间门就看见一个人正坐在他的椅子面前静静地看着他。他穿着白衬衫,但又不好好穿,上面三个扣子都没扣上,露出了好看的锁骨和顺着往下纹理流畅的肌肉线条。   再往下……   “停!”   苏子黎严肃地朝贺铉摆了摆手,“刹车,你给我刹车,现在不是时候,不许给我乱开车。”   贺铉眨眨眼睛,似乎有点无辜:“我没有。”   “你哪里没有?”苏子黎伸手就开始给他扣扣子,一边扣一边痛心疾首,“世风日下啊,贺铉同志,你怎么能在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穿成这样呢?”   “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虽然是故意的,但现在很懵的贺铉:“……怎么就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了?”   苏子黎啪一下就把所有的灯都给打开了:“光天化日,够亮堂了吗?”   还有。   他表情十分严肃地点了点贺铉:“你,色欲,我,傲慢。四个了,这还不够大庭广众吗?这数量都够凑一桌麻将了?”   贺铉:“……”   贺铉:“你……傲慢?” 第63章   苏子黎这话来的太过突然, 即使是贺铉都懵了一下, 才成功提取出了中心含义。   但是……   傲慢?   七宗罪之一?   这数量是不是不太对劲?   贺铉数了数, 发现怎么数都多出来了一个,他这的色欲,今晚冒出来的暴食, 潘多拉身上肯定也有一个, 而苏子黎说他身上有傲慢?   “潘多拉身上没有附身七宗罪?”贺铉很惊讶, “不可能啊, 身为密室核心,她本身就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如果没有被附身, 她根本没有自保能力。”   贺铉不信潘多拉会那么大胆,密室核心之所以被称为密室核心,不仅仅是因为整个密室的衍生构造都是围绕着她的故事而形成,更因为……只要杀了她,就可以直接从这里离开。   她如果没什么反抗能力,那苏子黎直接一咬牙剁了她不就完事了,还折腾什么出院申请书,直接把整个场子都给砸了。   “她身上有,”苏子黎给贺铉描述了一下他刚才遇见的场景,着重形容了一下拎着菜刀的潘多拉,“她给我的感觉很危险, 傲慢也让我别和她硬刚, 说我去的话, 会被剁成一块块的。”   “强行送人头,用不着。”   “确实不用,和NPC硬抗是最不理智的做法。”贺铉点头认可了苏子黎的说法,但点完之后,他突然一僵,诧异地看向苏子黎:“傲慢说的?你能和他对话?”   “能啊,你的不能吗?”   苏子黎很迷惑:“被我识破后,他就开始和我沟通了。只是这种沟通,感觉就像是意识碰撞,碰到一些涉及到它的事情时,就会跳出来回复我一下。”   “而且它好像脑子不太好使,完美符合傲慢这两个字,膨胀到极致,看不起七宗罪里剩下的所有罪孽。刚刚面对潘多拉的时候,他还在喷贪婪是个菜鸡……”   “我本来还想问问你怎么把它给关了呢,结果你竟然不能对话,难不成这是傲慢独有的能力?”   贺铉:“……”   贺铉:“应该不是。”   他的表情看起来也有点一言难尽:“七宗罪深究它们的由来,就是人类身上的一些弊端,它们不该有智能。至少……不应该是那么智能的……”   苏子黎又和他多讨论了几句,发现用他的理解来说,就是七宗罪本来是七个工具,它们连人都不是,只是拥有着人类身上,那些执念的集合体。使用时,被动佩戴上就行了,虽然有可能会被蒙蔽脑袋,失去智商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来,但同时力量也会增强。   如果被选择的那个人够强,自然也可以压制它们,不被其影响。   比如贺铉。   但像苏子黎身上的这个还能有回复的,就不太正常了。这感觉就像是你早上缩在被子里告诉小爱同学,十分钟之后再喊我,小爱同学没有告诉你,好的已设置。而是突然对你说:“睡什么睡?都迟到了还睡?你又穷又丑还不想努力,怎么可能赚的到钱!”   那种突然遇到的,超乎正常行为的转折,都让人十分懵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贺铉试着在自己脑海里呼唤了一下,那个自从附到他身上后,除了死命提高他某方面的冲动外,一点用都没有起到的色欲。   喊了半天都没反应,反倒是苏子黎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贺铉,傲慢让你别喊了,色欲不会回的,”   贺铉:“?”   苏子黎持续尴尬笑容,并小声转述:“傲慢说,色欲那个满脑子只有ghs的家伙,平常屁话都不会说一句,但是一开口绝对是骚话连天,让我们不要和这种……额,没有脑子的下等罪孽说话。”   贺铉:“……………”   他突然觉得这位不说话也挺好的。   既然暂时弄不明白,那就先跳掉这个事情。排除掉突然说话,自己给自己加戏的七宗罪,苏子黎和贺铉就这现有的消息开始分析,先回到之前的问题上来,七宗罪,七天时间,应该是一天冒一个,为什么现在第三天晚上已经出来了第四个?   这个问题其实挺好解答的。   苏子黎给贺铉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凌晨两点三十四分,如果严格来算的话,已经算是第四天了。所以,应该在第四天里出现的暴食,迫不及待地就爬出来了,这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饿死鬼投胎嘛。   是会爬的快点。   还有就是附身在苏子黎身上的傲慢,作为同样被附身者,贺铉知道这东西说起来感觉很好控制,但实际上很难。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有各种情绪,他在其他人面前能保持冷静,但是在苏子黎面前,他的眼神就无法从他身上挪开,甘愿什么也不做,就这么一直跟随着他。   所以这也是进入这里之后,他很少再说话的原因,一是游戏不让,二就是他怕他现在这个情况,不够理智,给的建议也不够正确,到时候把苏子黎坑了怎么办?   但是苏子黎……   他的傲慢体现在哪里?   为什么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发现?   贺铉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苏子黎笑了一下,表情很无奈:“我其实一开始也没有发现,因为我被附身的过程是非常温和的,像是滴水穿石一样,它没有主动地改变过任何一个我的想法,只是在我思考地时候,小小地放大了一点情绪,让我在某方面的判断出现失误,掩盖了某些想法。”   “但昨晚睡觉前,我又突然想到了。”   “出院申请书说需要七个NPC的签名,但也没说,仅限于七个,我大可以在这里转一圈,把所有NPC的签名都要到手。那我不是早就已经出去了?何必要在这里和七宗罪硬抗呢?”   “我看似谨慎,实际上却一门心思地钻了牛角尖。因为我傲慢地觉得,我不会出事,我也不会死,所以我才敢这么去做。”   “我没有说,但我却已经这么做了。”   “这就是我的傲慢。”   贺铉揉了揉鬓角,表情有点懊悔:“我也有问题,我没有及时发现你的不对劲。要是我们能早点按照那个思路去做的话,可能你早就已经出去了。”   作为被困的当事人,苏子黎倒是很洒脱:“这有什么,这不是还没翻车嘛。晚一点出去也好,还能多挖掘一点剧情,多赚一点积分。我看中游戏商店里好几样东西呢,就等着兜里积分多了就去买。诶,我那个出院申请书,签多少人了?”   “已经集齐六个了,还剩下最后一个签名,应该是暴食的。”贺铉拿出那张出院申请书,白色的纸张下方,已经签满了一排名字,其中一个还是带着血色的手指印。   “要不要再去多找一个签名,吴伶只是按指纹,有可能会被游戏不列入计算。”   “不用了,”苏子黎摆摆手,“往上面写超过七个,本来就是剑走偏锋的做法,能过估计是能过,但肯定会被游戏给盯上。都凑到六个了,再凑一个去试试就行了,如果不行,回来再抓一个补签就是。”   他说的十分轻松,仿佛抓个NPC来让他签字,还是要心甘情愿的签字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一样。贺铉一眼就看出来,他还是受到傲慢影响,有点膨胀。   但……膨胀又怎么样了?   他们的确能够轻轻松松地抓NPC啊。   至于情不情愿,只要经过充分的了解,他们都会很识相,不是,很乐意帮助的。   比如他刚刚收集到的几个签名就是这样来的。   贺铉十分纵容且自觉地起身:“暴食在哪里?我去把他拎过来,把字给签了。”   “没事,不用那么麻烦。”苏子黎笑着起身,去隔壁病房看了看,选了一个受害者的身体,先默念一句抱歉,然后掏出一个罐头:“暴食,在不在?起来吃个饭?”   尸体一动不动,流出来的血液已经渐渐凝结变色,连皮肤都在逐渐变成青白色。   一看就是死透了。   苏子黎面色不变,淡定地拉开了手上的罐头,“咔嚓”一声,塑料铁皮被撕开的声音格外响亮。刚刚还瘫在地上,凉的透透的尸体突然跳起来,飞快地跑到了窗前。   “你又找我干什么?”   “不要拿那种恶心的玩意来折腾我,你走,你快走啊!我不对你动手了还不行吗?”   “放宽心,只是一个黄桃罐头而已,”苏子黎把打开的罐头递给贺铉,然后掏出了自己的出院申请书,“我也想走啊,这不是还有缺了一个名字,一下子走不了嘛。”   “来,劳驾签个字?”   “………”   暴食不是很信任地多看了他两眼,发现苏子黎丢出去的那个罐头,并没有冒出其他味道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签签签。”   “就这么点小事,你们喊我一声就行了,何必搞得那么声势浩大嘛。”   暴食一点犹豫都没有地飞快签好了自己的名字,生怕苏子黎会反悔似的,一把将集齐了七个签名的出院申请书塞回了苏子黎手上。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你们也赶紧走吧。”   她吧唧一下又躺回去,这回躺的姿势不太好,那些零零碎碎的部件撒了一地。苏子黎刚想去帮着收拾一下,就见瘫下去的尸体又自己诈尸坐了起来,一遍给自己收拾一边对苏子黎道:   “对了,你能不能别看暴食暴食的叫我,我有名字的,我叫许梅。”   “虽然我比较菜,每回被放出来都会被暴食控制脑子,但我其实是个人,不是暴食,你们别给弄错了。”   说完这话,她安心地又躺了回去。   残缺的尸体被灵巧地摆放整齐,明明只是一分钟不到的简单拾掇,却偏偏能摆地如同精心整理过一样。   熟稔又残酷。   苏子黎扯了张床单给尸体盖上,然后他走出房门,朝着最后一个目标走去。   医院外,漫天的浓雾散去,露出了疏于打理导致杂草丛生的花坛,以及勉强还保持着水泥面的路径。而在道路尽头,和栅栏门连载一起的小房间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茂密的藤蔓植物从一旁的围墙上攀过来,将大半个房顶和墙面占为己有。   这就是传达室了。   递出出院申请书,他就能离开这里了。   “我要不然再留两天?”再迈开腿之前,苏子黎突然回头问道。   “你留下来干什么?看看接下来还有哪个会冒出来,然后再被他们闹地睡不好觉吗?”贺铉站在医院门口处,那块吴伶曾经坠落而下的小平台上,目光温柔地催促他:“你快走吧,所有的得分点几乎都踩过了,回去数你的积分吧。”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苏子黎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心头又乱糟糟的,像是被一只猫丢了个弄乱的毛线团在里面似的,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你帮我把楼上的那本书给看了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脱口而出。   也许是觉得看着他离开的贺铉,微笑的脸下格外的孤寂和萧瑟吧。   于是他下意识扯出了一点能粘的上边的东西,想塞给他,让他变得更加忙碌一点。忙起来时间就会变得很快了,至少,比让他一直孤单单的一个人好。   “什么?”贺铉没想到苏子黎会这么说,他楞了一下,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苏子黎说的那本书是哪本,所以他老老实实地问了。   苏子黎也不记得是哪本啊,他又没仔细看过,就是随手翻了一下而已。但话都说出口了,总不能就这么给咽回去吧。   “就那个书架上,第三排第二本那个。”苏子黎面不改色,随口胡诌。   贺铉点头,跟放暑假老师布置作业一样,乖巧地把苏子黎的话给记了下来,然后他挑眉地看着某位还没动腿的玩家:“还不走,是有离别吻吗?”   苏子黎:“……”   他转身就走,两条长腿迈地比谁都快。   走到传达室门口,他还在打量那个结满蜘蛛网和灰尘的窗口,结果下一秒,那扇灰蒙蒙的窗户就被人给拉开了,干瘦干瘦,瘦地几乎皮包骨的老人探头出来看着他:“你把什么东西给带出来了?”   苏子黎眯了眯眼睛:“什么意思?”   老人站了起来,从窗户后探出了半截身体,他靠近苏子黎,那双阴翳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但又不只是看着他,苏子黎感觉背后发凉,似乎真的感受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被他给盯上了似的。   “你把不该带的东西带出来了。”   老人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他瞟了一眼苏子黎递过来的出院申请书,补充了一句:“出院的病人,可以带走你自己的东西,但不能带走医院的所有物。” 第64章   “哗啦——”   一堆东西从背包里被倾倒出来, 散了一地, 苏子黎朝老人抬手一示意:“带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你自己查, 是里面的就拿走。”   老人看着这堆比普通玩家多了几倍的东西,沉默几秒,在苏子黎以为他会放弃的时候, 竟然真的从里面走出来了。吱嘎吱嘎,仿佛是什么老旧机器被重启的声音从他体内传出,许久没有移动过的骨骼互相碰撞, 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老人抖了抖他积满灰尘的警卫服,蹲下来慢吞吞地翻捡。   玩家的放左边,医院的放右边。   最后, 左右两堆几乎差不多大。或者说, 右边的那堆非常微妙的, 竟然比左边还要更大庞大一些。   老人沉默了。   苏子黎倒是一点羞愧都没有,还开口催:“大爷, 你检查完没有?这些到底怎么处理, 你给我个准话, 我急着回去数积分呢。”   老人瞥了一眼这个毫发无伤, 看上去还挺精神的人, 慢吞吞地道:“你这个情况,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我在这个门口守了五六年了, 你是第一个带着那么多东西活着走到这里的。”   苏子黎好奇地问道:“以前还有人从这里通关出去吗?”   “有一次, ”老人回忆了一下, “也是个年轻人,带了好几个玩家一起出去的,那是我这里第一次那么热闹。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来了。”   “竟然还能把队友给带出来?”苏子黎惊了一下,继而肃然起敬,“牛批啊,大佬!”   能在这种复杂的密室里,还能把队友给一起捎出去,绝对是个大佬了。不然你看,除了他之外,怎么就没有其他人再出来呢。   想想自己的队友,苏子黎也是唏嘘:“我的队友,我都没来得及和他们说上话。不然一起组队的话,应该会过得更加轻松一点。”   “那可不一定,”老人呵呵一笑,“有时候暗怀鬼胎的队友可比密室里的难题还恐怖,如果是没什么能力的,那不说话也好,反正都是要死的,多聊两句还浪费感情呢。”   苏子黎:“……”   竟然……还挺有道理。   “那这些东西,你要怎么处理?”   “让我先看看,”老人蹲到右边的那堆巴拉了一下,然后他看向苏子黎的眼神越发奇怪。这都是一堆什么啊,火锅底料,酸辣鸡爪,两件T恤,还有一个相框和一本书。   你是来旅游的吗?   带那么多伴手礼回去?   “你……”憋了好几次,他到底还是没能把自己的疑惑给憋回去,“你是怎么拿到这些的?”没有在偷拿的过程中,被那些NPC给打死吗?   瞅瞅他这都拿的是什么,一看就是食堂的压箱底货,平常偷两个还没关系。里面暴食都出来了,当着她的面带东西出来,真的不会被她咬死吗?还有那些衣服,既然不是你带的,那就是某个NPC的吧?你开人家柜子,穿别人衣服,居然没被打?   “他们给我的啊。”   苏子黎对上老人的眼神,顿时大怒:“你这个眼神什么意思?我人缘好不行吗?就这些东西,我有必要去偷拿吗?!而且那书和相框还是我自己东西呢,我还没追究你把它放右边那堆里干什么呢!”   老人:“……”   他想说这些东西确实显示是医院里的,但那相框上的人有一个的确是他,而且另一个……   他盯着那个相框看了几秒,突然整个人僵住了。   这不是……嘛。   “喂,大爷,你……”   苏子黎还准备继续和他争论几句,争取把这些东西都给带出去呢,就见大爷突然起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激到了似的,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砰”一声,房门关上了。   苏子黎:“……???”   “大爷?”他在门外扯着嗓子喊,“大爷你怎么突然就走了?这东西你还验不验啊,不验我可走了啊。”   “咔嚓——”   同款老旧启动声音在门口响起,那扇布满铁锈的伸缩栅栏门,吱嘎吱嘎地开始往后移动,露出了前方宽敞的马路。窗口出现了一只手,啪地一下把窗户给关上。   让他快滚的意思,表现地淋漓尽致,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在那喊。   苏子黎蹲在那收拾东西,不明白贺铉到底干了什么,怎么让大爷看到他的照片都会有那么大反应,用避如蛇蝎这个词来形容都觉得有些不足够了。   直到他不小心瞥到传达室的门边墙壁上,被那些植物遮住的下面似乎有不少裂缝,而且门上似乎也钉了不少木块。只是因为修缮手艺比较好,再加上之前糊的灰尘比较厚,所以一下子没看出来而已。   瞧着灾后重建的样子……   他大着胆子猜一猜,是不是贺铉之前拆他房子了?   真相是怎么样,暂时就不去深究了,反正他也能出去了。苏子黎把包一拎,就往外走去,但在经过栅栏门的时候,其实还是顿了一下,直到发现他身上没有任何异样之后,才坚定地塌了出去,被一团白光包裹离开。   *****   当再次感觉到自己已经脚踏实地后,苏子黎第一个动作是伸手揉了揉眉心,缓解一下这种因为空间转换引起的晕眩感。   然后下一秒,游戏的声音按时响起。   【B级密室“潘多拉魔盒”正在结算中——】   【本次密室为罕见的复合型密室,计算玩家共经历一大一小两个密室,所以本次密室总分为200分。】   【正在判断得分项。】   【小密室得分:】   【寻找到密室核心+10】   【寻找到韩杏杏的父亲+10】   【成功逃离“浴室密室”和“地下实验室”+20】   【寻找到关键线索,通过小密室成功进入大密室+10】   【成功逃离密室+50】   密密麻麻的字刷满了整面光屏,苏子黎诧异地挑了挑眉,没想到游戏这次竟然大方了一次,把大小密室算成了两个,总分翻倍。   这次的计分项和之前的稍有不同,因为这个密室中的人物其实很复杂,举例说韩杏杏,她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她在受到伤害之后,在绝望中举起了屠刀。   所以在计分项里并没有提到凶手和受害者两方,只是按照其他线索计分。   苏子黎之前其实也考虑到这个过,他本来还以为游戏可能会在这方面稍微抠一点点,但没想到竟然还是给了满分。看来它抠归抠,真正面对规则的时候,还是挺公平的。   屏幕停留了几分钟,确定玩家已经全部阅读完毕后,才开始跳动到下一个计分项。   【大密室得分:】   【成功分辨双方阵营,判断加害者和受害者身份+20】   【成功找出异常NPC吴伶+10】   【推理密室的本质成功,在七宗罪的袭击下成功存活+10 】   【成功阻止潘多拉魔盒开启+……滋……滋……】   字跳到最后的时候,突然卡顿,电子音不断发出滋滋滋的声音,连着整个屏幕都不断地颤抖。然后——又突然停止。   苏子黎看着整个屏幕被清空,然后跳出了一行红色的字。   “检测到玩家身上携带有七宗罪之一傲慢。”   “判断为潘多拉密室已经被打开。”   “滋……”   电流声又响起,在被打开二字后面疯狂跳动的光标卡了半天之后,才不情不愿地冒出了一个大大的—20来。   【恭喜玩家苏子黎逃离密室,加上附加关卡后,总评分为230分。】   【请再接再厉!】   这回就连最后的拟声词都懒得打了,十分敷衍地发完积分就跑。隔着屏幕苏子黎都能感觉到游戏的不爽和怒气,但却偏偏拿他没有办法。   苏子黎哈哈大笑,笑完自己动手,点击光屏观看花絮。   屏幕一亮,一张熟悉的脸就出现在里面——贺铉。   他站在医院的天台上,冷眼旁观。而在他的另一侧,潘多拉正在那里,她脸上带着愉快的笑意,看着四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抓着吴伶,将她抬到了天台边上。   医院可能是为了防止有人不小心跌落,在天台的周边弄了一圈围栏,而吴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浑身无力,连动都动不了,只能睁着一双愤怒的眼神,不断叫骂着被抬到了围栏外面。   再然后,就是快要和记忆里重合的一幕,不过这段的场景是从天台的角度去看的。   苏子黎看着贺铉先离开,然后潘多拉走到了吴伶面前,迎着她的疯狂叫骂,她没有生气,更没有不满,她只是充满怜悯地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要那么愤怒呢?”   “落到今天这般下场,对你来说,难道不算是罪有应得吗?”   “潘多拉,”吴伶的声音沙哑,即使竭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和普通说话差不多大声的声音,她停止了毫无意义的怒骂,她念着潘多拉的名字,眼中刻满了不可置信的绝望和愤恨,“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这么做?”潘多拉低头凝视着她,眼神平静,“难道你以为,就凭你说你说的那些蛊惑人心的话,你就能让我违背魔盒的惯例,让罪有应得的人逃脱吗?”   吴伶瞪着眼睛,从喉咙里鼓出了一声嘶哑的笑声:“真是忠心耿耿啊。”   “那么你以为,只要你把所有的事都按照它的惯例来做了,你就不会被替换了吗?”   她大笑起来,笑声仿若一只濒死的夜枭:“我等着你,等着你一点一点被它替换成它需要的样子。到时候,你就只剩下一个壳子,一个名为潘多拉的壳子。”   “潘金花,你会比我更惨!”   “砰——”   话音未落下,她就被站立在她旁边等了很久的病人给推了下去。   血花溅落。   逐渐失去气息。   潘多拉凝视着楼底那逐渐散开的红点,轻叹了一声,道:“我不会比你惨,因为我知道,有些事不管是为了什么,也不应该去做。”   画面一转,在苏子黎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就跳进了另一个场景。   空旷的房间里,吴伶铁青着脸自空中突然出现,她动作飞快地在桌子上放下了一张纸,然后下一秒她的身体就消散在空气中。   过了没多久,听到声音的韩川从隔壁出来,发现了桌子上的纸拿起来看了看。   “荒谬!”韩川愤怒地低喝了一句,“让我去研究病毒,然后写出论文给他们用,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侮辱文学!这东西是谁放进来的?”   他愤怒地把这张纸当场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画面再转,就如同重复播放一样,吴伶又一次出现在桌子上放下了纸张,还在边上放了一个玻璃小瓶子。这一次,从隔壁出来的韩川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他拿着纸张看了很久很久,最后痛苦地闭上眼睛,拿起了那个玻璃瓶。   再后来,就是一片混乱。   医院被实验衍生出的怪物所淹没,所有人都在惊呼惨叫,地下实验室被决绝地关闭。而吴伶却出现在一间小房间里,她掏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药瓶,将里面那颗散发着盈盈白光的颗粒狼吞虎咽地塞进了嘴里。   摸着自己的腹部,她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杏杏,你不要怪我。”吴伶呢喃着朝墙壁那边的柜子走了过去,“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我没有办法,今天就是最后一天期限,我已经没有可能从这里逃离了。”   “其他所有人都已经被七宗罪吞噬了,马上就要轮到我了。”   “我不想死。”   “既然不能释放希望,那我就将希望吞噬好了。”   “有本事,你们就把我们一起杀了啊!” 第65章   “这花要这么插才弄的精神, 来, 我再给它修修叶。”   屏幕再转,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视野中。   韩杏杏捧着一束白色的小雏菊,正精心修剪它边缘有点发蔫的职业。她套着一件宽大的墨绿色外套,手臂抬起时,可以看见下面熟悉的蓝白病号服。   “咱们去的这个店不太行,那些花看着还行,实际上估计已经摆了好多天了。不去管它的话, 开不了多久就要败了。欸, 金花姐, 你儿子喜欢的玩具买着没?”   潘金花拎着一袋子小猪佩奇和玩具车之类的玩具,看着那束在韩杏杏打理下变得越来越精神的花,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艰难地开口道:   “杏杏,我刚去买东西的时候,听见电视上在通缉咱们了。要不然……我们就不去了吧。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来,你还那么年轻呢, 别为了我的事给耽误了。”   潘金花不舍地摸了摸手里那个她以前觉得挺丑的,感觉特别划不来一直没给儿子买的玩具。然后她把那玩具又塞了回去,伸手摸了摸韩杏杏的头。   “这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 是我想报仇, 所以才闹成了现在这样。到时候, 我就去自首, 你别傻兮兮地把实话都说了, 你就说你是被我挟持的,那两个都是我杀的,一切和你没有关系。我听说你以前准备出国呢,到时候把以前学的都给捡起来,继续学,钱不够的话我当时还藏了点在……”   “我不需要。”   韩杏杏打断了她的唠叨,直接强行把花塞进了她手里。   “做了就是做了,没必要扯其他理由说自己没做,而且……”   韩杏杏嗤笑一声,点了点自己:“金花姐,你不要忘了我为什么能和你做室友。你杀了你的弟弟,杀了你的丈夫和那个小情人,我也杀了我小姨。”   “好好吃药,把病治好后把以前的东西都捡起来,当做没事人一样过正常的人生。听起来很美好,但是金花姐,你真的觉得这种事会发生吗?”   韩杏杏平静地阐述着残忍的事实:“那种美好的,平凡人普通的生活,在我们动手的那一刻就已经离我们而去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想做的都做了,这样等哪天我们也没办法活下去了,到下面也不会觉得后悔。”   潘金花愕然地看着她。   突然发现这个在她眼里一直需要照顾的女孩,其实比她想象地更加通透。或者,这也不叫通透,只是在失去所有之后,被绝望覆盖包裹久了,最后所能发出的感悟罢了。   捧着花,拎着玩具。   她们骑着不知道被谁给弄坏的共享单车,顺着地图朝郊外的墓园前进。   再然后,就是一张醉醺醺的脸和呼啸而来的车头。剧烈的疼痛淹没了所有意识,在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秒,潘金花竭尽全力地伸手抓住了韩杏杏的手。   “我知道活着很难。”   “我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想好好地活下去更难。可是总有人,即使再难再难都会活下去,因为他们有看见黑暗中的希望。”   “即使遥不可及,总是会想再努力一把。”   苏子黎看着满身是血的潘金花拖着韩杏杏出现在游戏的世界里,她平静地接受了她即将成为一个游戏中NPC的命运,只是在游戏提到希望二字时,她笑了笑。   “我是一个活的挺失败的人,一辈子没什么成就,众叛亲离,最后连想给儿子的坟上上一炷香都做不到。到头来,往前算一算,唯一算是有点用处的是我的工作。”   “我是个护士。”   “帮着救过很多人,也送过很多人走。”   “如果你问我有什么希望,那么,我最后的希望就是希望韩杏杏能好好地活下去。她是个好姑娘,年轻有能力,不应该就这么去了。”   “我知道有人会说我多管闲事,韩杏杏自己不想活谁都救不了她。可是……”潘金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把迷途的年轻人拉回来,给她多一次选择的机会,不是我们这些阅历丰富的中年人该做的吗?”   游戏:“……”   【滴——隐藏设定判定成功。】   【韩杏杏:拥有希望之力的幸运儿,如果她能捧起那份独有的光芒,就能自泥潭中爬起,重获新生。】   【特殊道具:希望之力】   【功效:复生。】   【使用效果:经过漫长的时间孕育后,时间的奇迹将会让被眷恋的人重新复生。NPC能转化成玩家,玩家能脱离游戏复活。】   【注:该特殊道具不可被强行剥离,只有拥有者自动放弃,才能再度被下一个人拥有。】   画面逐渐转黑,然后缓缓跳入下一个场景。   但苏子黎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看了,他回想着潘多拉站在天台上,看着吴伶坠落的样子,回想着韩杏杏被关在房间里痛苦绝望的样子,再想起吴伶吞下那颗闪烁着白光的颗粒时,脸上露出的饱含希冀和一丝微不足道的愧疚的笑容。   他叹息了一声。   事情的脉络已经清晰地展现在面前,潘多拉将最后的希望给予了韩杏杏,这点希望又被吴伶用其他手段夺走。再后来,他们来了。   画面上跳过贺铉还有他笑意盈盈和潘多拉握手时的样子。   合作是真的。   但又不仅仅是表面上说的那些合作。   为了隐瞒游戏,避免它插手对整个密室的进程造成影响,所以苏子黎默契地和贺铉互相隐瞒了一些环节。比如说贺铉提前去找了潘多拉,用帮助她执行密室规则,抓住利用希望规避死亡的吴伶作为前提。   而苏子黎则是任由傲慢在他身上待着,和潘多拉还有暴食一起虚晃一枪,最后看似艰辛地离开密室,就是为了达成合作的最后一步——将傲慢带出密室,打开潘多拉魔盒。   这个过程中,有很多意外,但阴差阳错地,还是成功达成了目的。   苏子黎成功离开密室,获得高额积分。潘多拉他们也成功离开了一直囚困他们的囚笼,有了更多的,去完成自己执念的可能。   看着最后潘多拉带着韩杏杏他们离开的背影,苏子黎愉快地勾了勾嘴角。   互相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这算是最好最好的结局了吧,这就是传说中的Happy 第66章   “苏哥, 我刚刚偷摸看了你半天才确认是你。太好了,我又能和你一起过密室了,上次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哦对了,这是我家乡的特产, 烤鸭!你带着尝尝味道怎么样,游戏虽然坑了点,但是这些吃的东西做的都还挺好的。也不知道是它从哪里挖来的大厨, 这味道和我小时候尝过的有的一拼了。”   梁山凑上来, 一点不见外地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话。说着说着还自顾自地从包里掏吃的,有一个真空包装的烤鸭,还有一堆饼干糖果之类的, 都是他觉得超好吃的类型, 热情地安利给苏子黎, 塞了他整整一手。   这种仿佛旅游途中老友相逢的神奇氛围染让其他人奇怪地瞥了他们好多眼, 苏子黎也想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要在包里塞烤鸭,但是再看见梁山,他也挺开心。   没出事就好啊。   “后面几次密室过的怎么样?”   他一边往包里塞烤鸭,一边问梁山。   “还行吧,”梁山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我现在感觉我的观察能力和计算能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等我回去估计数学分数能往上至少冒个二十分。”   “行啊, ”苏子黎也乐了, “那你多努力, 那些公式什么的多背背,争取把它们都给背熟背通,等回去的时候,给你的老师同学上演一场学渣翻身,是不是想想就觉得爽?”   “那当然!”梁山神情激动地握拳,“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梁山了,我现在是钮钴禄·梁山,数学对我来说,再也不是天文了。回去之后,我就要把班长从第一名的位子给记下来,让他们跌破眼镜哈哈哈哈!”   说完,他嘿嘿傻笑。   一看就是陷入美好畅想,不能自拔。   苏子黎趁机仔细看了看他,这才没过多久,梁山看起来就瘦了一些,那种活泼的学生气褪去了不少,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沉稳了很多,但一开口,还是跳的很。   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有好几道结痂的伤口,蜿蜒地顺进衣服里,连脸上都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印子。看来他之后遇到的几个密室,也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松,不过他自己没提,苏子黎也不会多说。   他只是感慨地拍了拍梁山结实了不少的肩膀,两人默契地停止了继续老友交谈,转为观察四周。   空旷的房间已经看过了,这种布置一眼就能看清房间里有什么,苏子黎就顺手把人给数了一遍。但一数,他就忍不住微微皱眉,这一场密室的人数,一共有十六个。   人数多的有点奇怪。   而且,在这十六个人里面,竟然有九个是新人。   这么高比例的新人数量,必将伴随着较高的死亡率。想起上一把,开局凉地就剩他一个的场景,苏子黎就心头一寒,这场……不会又来吧?   在他绷紧身体,随时警惕的时候,却听见边上的梁山嘟囔了一句:“这么多新人?看来这场难度不会很大啊。”   “嗯?”苏子黎疑惑地转过头,“为什么这么说?”   “苏哥你不知道吗?”梁山迷茫地挠挠头,“虽然说我们参加的每一个密室都有可能出现新人,但一般来说,难度太高的本还是不会放新人进去的。就算有也只有一两个,所以如果看到玩家人数里有一半多的新人,就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   “新人本嘛,难度都不会很高。”   “诶,说起来,苏哥你之后又过了几个密室啊?难度高不高?我比较幸运,过的两个本一个有几个老人带,一个新人比较多,好歹是把我自己全乎地给保了下来。”   “我后面就过了一个密室。”   “诶?为什么?”   “……B级。”   “嘶……”   梁山牙疼似的抽了口凉气,B级啊,还记得当时的青蛙密室是C级他们都差点全灭了。后面他经历的密室,最多也不过是个D而已,结果他苏哥这就进B级了?   “苏哥牛逼!”   他真心地赞叹道。   “这没什么好夸的,就是比其他人运气好了点,成功活下来了而已。”苏子黎无奈地笑了笑,正想拉着梁山去房间边缘走一圈,就听见了一声惨叫。   灰色的墙壁上裂开了一个奇怪的出口,将一个人吞噬进去,只留下两条腿还留在房间内,一动不动。   房间里迅速地安静了下来,不管是耐心比较好正在和新人解释的老人,还是他们这些完全没有和新人接触的老人们,都直接朝那个出口那里靠了过去。   苏子黎他们离那边比较近,算是最先走到的几个人之一。   伸手掀开表层那层像是盖子一样的墙皮后,一个很大的钢铁夹子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它牢牢钳在那男人腰上,将那个圆鼓鼓的啤酒肚凸显地更加明显。   在夹子背后,是一个很大的,结构很像是电风扇扇叶一样的东西。只是本来应该是扇叶的地方,变成了几根闪着寒光的铁杆。   它们足有半米多长,一共五根的数量将圆形的出口分割成五个均匀的区域。现在,那个男人的头部就卡在其中一个区域里,靠在其中一根铁杆上,一动不动。   只是短促地一声惨叫,甚至来不及做出更多的挣扎动作,他就已经在瞬间失去了性命。   “他刚刚动了什么东西?”   第一个到达这里的瘦高老玩家直接把瘫坐在角落里还在不停颤抖的校服女生给提了起来,沉声询问她——刚刚这个角落,就只有她和那个死去的玩家在。   也就是说,她目睹了他的死亡过程。   “我……我不知道,”校服女生从醒来到现在,眼泪就没停过,现在一开口就是哭腔,“我真的不知道,我就看见他好像靠着墙摸了一下,然后就掉进去了。”   靠墙摸了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地,所有人都立刻和墙壁离开了一段距离。刚刚手快,已经在墙边摸过一圈的几个老人,更是额头浮起一层冷汗,还好运气好,没直接触雷掉进去。   这种类似开门杀一样的,触之必死的陷阱,他们根本就避不开。这不是有没有经验,有没有提起警惕心的问题,这已经超出了人类力量所能抗衡的极限。   “你们说的居然是真的……”有新人喃喃自语,接受不了地瘫坐在地上,满脸崩溃地捂着脑袋,“怎么可能啊,只是多喝了点酒,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啊!”   哭泣的,崩溃的,各种各样的表现都有在这些新人身上出现,但好歹有一点他们信了。那个死去的男人,用他的死亡,告诉了他们一件事。   ——他们是真的来到了一个恐怖,以生命为赌注的密室逃生游戏里。   对于他们的表现,老人们都冷眼旁观,哪怕是之前被问东问西都没有生气,挺耐心地回答了问题的那几个老人也一句话都没说。   这种情况下,沉湎于恐惧与惊慌是最不理智的行为,但没人可以帮他们,真正能帮他们的只有自己。因为老玩家们也需要将自己的时间用在更值得的地方,在密室中,当变故都摆在面前时还去浪费时间,就等于是在放弃自己的生命。   老玩家们并没有一窝蜂地挤在那奇怪的出口前,而是散布在这面墙壁附近,用各种方法来检测触发方式,或者观察尸体,寻找更多的线索。   苏子黎的目光停留在死者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这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穿着还算得体,从他稀少的发量和没有老茧的手掌来看,从事的应该是偏脑力劳动的工作。他的死亡是在一瞬间达成的,以至于他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做好转换,依旧是临死前的惊恐和慌张,脸部的肌肉甚至还扭曲地保持着想要张嘴呼救的模样。   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也没有任何血迹。   他的死亡,还没有一个决定性的死因被判断出来。   苏子黎吸了吸鼻子,敏锐地嗅到了飘散在空气中的,还没来得及散去的一缕焦糊味。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中,他蹲下身,很大胆地抓住那男子的腿,将他往后扯了扯。   尸体随着他的动作晃动,死者的脑袋晃向了另一边,刚巧露出刚刚靠在铁杆上的脖颈。一道焦黄色的痕迹烙在他的脖子上,边缘隐约还可以看见好几块白色的块状。   “艹……”   梁山就站在他旁边,将尸体上的异常看的清清楚楚,一看见他就低声怒骂了一句,然后伸手拉着苏子黎就往后撤。   “铁杆上有电,那男的是被电死的。”   “苏哥你往后靠一点,小心不要被电到了。”   “我已经猜到了,”苏子黎抬手,让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绝缘手套,“空气里有焦味,他脖子旁边又有电流斑,我把他拉出来,就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而已。”   “我是看到他脖子上焦的那块才想起来的,”梁山苦着脸道,“我们老师当初为了防止我们年纪小,好奇心太重,放假的时候在家捣鼓电器。特地放了好几个被电击的纪录片给我们看,那些人就和他一样,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就接触面变色了。”   “但死的时候,抖两下就没动静了。”   “速度快地连遗言都来不及想。”   苏子黎沉默不语。   电击而死这点其实还挺容易让人猜到的,那些老玩家猜到的估计不少,只是一下子没人开口而已。他好奇的并不是这点,而是……   这个装置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连通这种一瞬间能置人于死地的高压电流,难道就是为了给他们玩家一个下马威吗?   密室的用意,应该没那么简单。   就当他在思考的时候,后面吵吵嚷嚷地,似乎发现了什么。   苏子黎转过头,发现是那个比他还要先醒来的人正站在门前,划开了门上的铁片,露出了其下的钥匙孔。   “这门是用钥匙的,找到钥匙我们就能出去。” 第67章   人群中传来了喜悦的呐喊声。   苏子黎闻声望去,看见了几张刚弄明白规则后, 紧张又激动的脸。事态发展似乎进入了正轨, 除了不幸死去的那个男人外, 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损伤,只需要沿着提示去找到钥匙,就能很快离开这里了。   不仅仅是那些新人这么想,连不少老玩家都暗含喜色, 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但真的是这样吗?   苏子黎盘算了一下,除了第一个密室外, 他的经历和普通玩家们都不太一样, 至少普通玩家不会过一个密室就往上跳一个难度等级。   现在看起来是借着这群新人玩家, 同步被拉到了正常难度,但游戏真的会给这么轻松的密室吗?   苏子黎对此持怀疑态度。   但是他不动,自然有人会去动。看到了希望的人们纷纷四散开来, 开始在这个空旷的房间内四处寻找, 试图从某一块墙皮下面,把那把能开门的钥匙给找出来。   梁山刚蹲下摸了没几把, 就被苏子黎拎着站到了旁边。   “别跑散了,这里不对劲。”   “啊?”梁山茫然地抬起头,左右看了看, 只看到一群人勤勤恳恳四处摸墙皮的样子,半点都没看出来哪里有问题。他放轻声音, 小声询问:“苏哥, 你发现什么了?”   苏子黎没搭话, 眼神却落在了前面不远处一个男子的后颈上。   梁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个人的脖子后面竟然有一个青色的数字纹身。也不知道他什么品位,纹地字体又丑又不合适,倒是挺显眼的,看见过就能记住。   “……”   梁山楞了一下,突然感觉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   这男人他之前就多看过两眼,因为对方染着一个挺非主流的黄毛,穿着和气质都流里流气的,露出来的手臂上还有几个刀疤,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但是那个纹身,之前根本就没有!   “那是什么东西?”梁山四处望了望,发现还有四五个人身上冒出了这种纹身后,立刻蹦起来,捞起自己的衣服就开始疯狂翻看,等确认自己身上没有莫名其妙地冒出个这种东西之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苏子黎点了点那边还卡在铁杆上一动不动的尸体,“我刚刚在他身上,也看到这个纹身了。”   这话一出,梁山脸都绿了。   要是在别的地方看见这种纹身,那他最多当他们是非主流集合,搞行为艺术。除了在心里念叨几句,现在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有,其他一句话都不会多说。但这可是在密室里啊,身上莫名其妙地出现这种东西,而且还和死人是同款。   这不得不让人想到一个可能性——这东西,不会是死亡条件吧?   他们做了什么事,从会染上这个纹身的?   梁山恨不得把自己刚刚到处乱摸的手给剁了,他现在慌地一批,生怕自己也不幸中奖。同时暗中庆幸自己能跟着大佬混,不然靠他自己,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可能都已经凉了。   “你们俩在干什么?”   整个房间一点遮挡物都没有,在其他人都忙着找钥匙的时候,就只有他们俩站在旁边,而且梁山刚才还上演了一个慌忙自摸,旁边几个玩家注意到他们的动静,不约而同地凑了过来。   “你们是找到什么线索了吗?发现钥匙了没?”   梁山看了苏子黎一眼,见他微微颌首后,才低声把他们刚才的发现说了出去。   卡在奇怪出口里的尸体再度被人移动,就在他与铁杆接触的脖子后面,一个同款的纹身就烙在那里,丑陋却又极其明显——001。   “001?它是按顺序排的?那谁是002?”   “闭嘴!”一个男子狠狠地推了一把说话的那人,他捂着自己的脖子,本来不算大的眼睛因为紧张和恐惧而瞪地老大,血丝布满瞳仁,他低声咆哮道:“这个见鬼的密室到底有什么规则?你们不是老玩家吗?不是一个个刚刚都表现地很叼吗?说啊!怎么才能逃过去!”   苏子黎瞥了一眼说话的那人,一句话都没说。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也没有一个人接话。但在这时,不管是老人还是新人,他们都默不作声地悄悄与那些脖子上出现了纹身的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哭声打破了沉默。   “求求你们,我不想死……”哭的人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她看起来最多二十来岁,此时正抱着自己的包,哭得脸上的妆都全花了,看起来十分凄凉。   烙在她脖子上的纹身是:003。   苏子黎打量了一下在场的人,有纹身的人一共六人,有男有女,有老也有少。这其中,新人和老玩家的数量竟然达到了一比一平,也就是说,各三人。   包括已经死去的那个001在内,到003都是新人,而剩下三个老玩家,一个是笑呵呵看起来挺和善的胖子,一个是脸色黝黑的男子,还有一个是打扮地很艳丽的女人。   此时,那个胖子也笑不出来了。   他等了几秒,见其他人没有要出来说话的意思,叹息了一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息。   “密室不会故意置人于死地。它给我们弄了这个纹身,就代表着一定有什么规则,在不知不觉中被我们给触犯了。我先来说一下我醒来之后都接触了什么东西吧,希望大家听完后也能尽量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毕竟……谁也不想成为007,或者更多数字排行的人吧。”   他环视了一遍周围的人群,咧嘴笑了笑,自顾自接了下去。   “我醒来的不算早,睁开眼之后大家基本都醒了。我当时躺在西北角那里,边上的玩家可以给我作证,醒来之后我就摸了几下旁边的墙壁,还有就是过来看了看这个死去的人,之后的搜索就是沿着那边的墙壁摸了一圈。”   他说完之后,很多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因为他的经历实在太过普通,普通到在场有好几个人和他发生了重叠。一共就只有四面墙,这么几分钟时间,足够大家最少摸过两面墙了。   随着那些带纹身的玩家一个个诉说,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根本就没有规律可言,六个玩家在哪边醒来的都有,之后的搜索也都是到处散着摸,如果是因为触碰了墙壁才有了纹身的话,那在场所有玩家都应该有一个了。   “和纹身没有关系,”脖子上烙着006的女玩家也摇头,她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即使是在这种脸色难看的情况下,看上去也不减风情,“我上一个密室里,就有人不小心碰了里面的东西,直接触发死亡条件,当场暴毙。所以,我在醒来之后,没有碰过边上任何一样东西。”   她沉着脸又补充了一句,“就连刚才死了人,我都没有离开过原地一步。”   这……   苏子黎还是第一次遇见对于周遭环境探索那么不积极的玩家,这位也不知道是在上个密室遇到了什么,直接被吓破胆,警惕到了极致。   这种方式不怎么能让人评价她的优缺点,但有一点被再次强有力地证明了一遍。密室给玩家烙下纹身的选择,并不是因为他们进来后的举动。   那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苏子黎还在思索呢,一个声音在他不远处忽然响起。   “那个……”有人伸手指着001号玩家尸体的方向,犹犹豫豫地道:“我好像在外面看见了一把钥匙。”   钥匙?   众人一愣,反应过来后直接涌了上去。   被二次拨动过的尸体依旧死不瞑目的躺在那里,只是稍稍往旁边靠了一点。在失去了他这个大型的遮挡物之后,后面的通道口,已经出口下面那块和里面地面颜色一样的地上,正闪烁着一点冷色的光芒。   再靠近点看,隐隐就能看见一个钥匙的轮廓,正静静的躺在哪里。   苏子黎干脆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拉近后拿着那个钥匙的齿轮模样和里面那扇大门的钥匙孔对了一下,基本能够吻合,没有什么大的误差。   按密室绝对不会给死路的规则来看,外面躺着的那把很有可能就是里面门的钥匙了。   可随之衍生而出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拿到它?   这个类似电风扇一样结构的出口不算太大,想要不触碰到那些死亡铁杆的话,必须要一个身材很瘦小的人才能爬地进去。   那么,谁能去?谁敢去?   一时之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大家都在默默地互相观察着,身形瘦小的那几位,特别是几个女孩子,是收到注目眼神最多的几个。   苏子黎知道他们估计都很想让别人去爬,但是又不敢强迫。因为如果强迫了那人,那他出去之后,不把钥匙给他们怎么办?   身材瘦小的人,咬咬牙就直接出去了。他们这些身材,骨架比较宽大的人,再怎么咬牙,可也过不去这个。   就在气氛陷入凝滞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咔咔咔地,机器启动的声音。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几根带电的铁杆连同着底下圆形的底座,一起旋转了起来。   001号的尸体像是一块死肉一样,被搅拌转动,然后顺着那些铁杆的力道慢慢地朝外滑了出去。这时大家才发现,这个出口下方竟然还是倾斜的,只是因为倾斜的弧度比较小,再加上没有转动的时候下面的底座是往上浮动的,所以刚开始大家都没有发现。   “快抓住他,别让他滑下去!”   有人大喝了一声,发现不对劲的人们立刻就七手八脚地扑了上去。可是因为还要顾及触电的问题,大家都投鼠忌器,不敢直接触碰尸体,只是看苏子黎上前抓住了尸体的腿之后,帮着拽。   但就这犹豫了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来不及了,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尸体顺着往下,撞到了那个钥匙,把它撞飞出去。 第68章   “叮——”   金属撞击的清脆声音响起, 小小的一声, 却仿佛丧钟敲响一样,惊地在场大多数人都脸色狂变。   “怎么会……”有人不可置信地呢喃着, 下意识地扑出去想要去捞, 但是刚走到那个入口跟前, 就硬生生地停住了步伐, 半步都不敢再往前去。   被认为是奇怪出口的墙壁向外, 那个昏暗的通道里突然亮了起来,像是被激发了什么装置,昏暗的灯光在里面应声亮起,照亮了对面的空间。   同色系的地砖和墙面,同样凄冷空旷的布置——对面是一间和这里几乎一模一样的房间。   唯一不同的是, 衔接他们这边出口的墙壁上,有一个长长地像是滑梯一样的不锈钢长桌。那桌子上面的不锈钢桌面是在缓缓移动的, 同时长度又极长, 从这头直接接到那头的墙壁上,令人心头彻寒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三个字——流水线。   明明还没有找到其他信息为之佐证,但看见这一幕的人们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就是以前看电视时, 看见的那种工厂流水线的场面。   工人们站在这类不锈钢工作栏前面,动作迅速又熟稔地处理着其上的商品,双手上下舞动, 令人忍不住赞叹一声, 哪怕是这种机械的工种, 也会因为熟能生巧创造出一些另类的美感来。   但若是把流水线上躺着的商品换成了人类, 而且还是死去的人类尸体,那没有一个正常人还能说得出赞叹两个字。   “这真的是……”   有人叹息了一声,不算太明亮的灯光下,一张张充满着痛苦与惊讶的脸被衬托地有些扭曲。如果不曾看到过希望,那么,在它落空之后也就不会如此痛苦。   只是在这叮地一瞬间,出去的希望就这么消失了。   不管是从门口,还是从墙壁。   最后只剩下了他们这些无措的人们和随时可能席卷而来的浓重危机感,被标上002纹身的男人就像是一只濒临绝境的困兽一般。   他转动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大门看了一会儿,又盯着墙壁上正缓缓旋转的“电风扇”看了一会儿,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时候,他突然抓住了旁边离他最近的女玩家,而后疯了一样把她往“电风扇”里塞进去。   “什么狗屁002,劳资才不信这些东西。”   “都盼着我下一个死,我现在就让你们死一个!”   女性尖锐而又惊恐的叫声响起,苏子黎下意识伸手去拉,但最后因为距离过远,还没来得及抓到,对方就已经扑到了墙壁边缘。   眼看第二位牺牲者又将要出现,那位脖子上烙着006的女玩家突然无比迅速地出手,不,她出脚直接踹上了那男子的膝后。   她的落脚点很准,像是曾经演练过千百遍一样,点中膝后关节脆弱的一点。   “擦咔”一声脆响,那男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模糊的怒骂声,他的膝盖向前弯曲,一个踉跄,随着他把那女子往里塞的力道,两人一起撞进了“电风扇”中。   和十几分钟前几乎一模一样的短促惨叫声响起,两人的身体卡进了同一个扇叶的卡槽里,剧烈颤动几下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你……”   苏子黎神情复杂地看着出脚的那位女玩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吗?”面对众人惊讶,警惕甚至是畏惧的目光,006号女玩家轻蔑地笑了笑,“他既然想拉着别人一起死,那我就帮他一把,让他跟着一起进去好了。”   “可是你也不用……”人群里,有人小声地反驳,“那个女孩子是无辜的啊,你刚刚去拉的话,也许能把她给拉回来呢。”   “拉回来?”006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冷笑着勾起唇角,“我一个女人,怎么在这种情况下把她拽出来?我的力气可没有他大,下手去拽我百分百会被拉下水,直接把他踹下去有什么不好的?好歹我还帮她报仇了呢。”   说罢,她顿了顿,眼神嘲讽地一点一点剐过在场所有人:“别和老娘在这装什么圣母?说我怎么不出手拉她,那你们自己呢?连腿都没动一下,结果在这和我BB赖赖?怎么,都下半身瘫痪了?走路需要人推着坐轮椅?”   她毫不介意地毁掉了在场玩家间那层看似还算和睦的伪装。   “新人们给我听好了,我可不是之前那种废话一堆还要劝你们只要小心努力,就能成功活着出去的温和老人。在这里死了,你们就真的死了。”   “不管你有多小心,脑子不够聪明的,能力不够的,都会死在这。”   “别死了几个人就给我咋咋呼呼的,你现在还有力气在这喊,那是你运气好。指不定下一秒,躺在那一动不动的就是你了。现在都给我动起来,扒墙皮也好,翻地面也行,这次密室开局的提示都还没出来,把它激发了,我们才能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   她毫不客气地指挥起来,而在场的大多数新人互相看了看,竟然真的照着她的说法去做了,连几个老人都开始了翻找,只有四五个人还站在那里,没有挪动脚步。   006瞥了他们一眼,冷漠地转过头,自顾自地加入了寻找的大军。   “哎呀,真是强势的女人啊。”有人嘿嘿一笑,笑声中听不出来多少气氛,反而……有些猥琐,“也不知道能不能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苏子黎:“……”   梁山:“……………”   他们俩诧异地扭过头,发现这位就是被006刚刚话语中diss过的,之前积极劝导各个新人妹子不要害怕的老玩家。   他看起来大概三十来岁,长得普普通通的,看面相是挺老实的那种人,但一开口就暴露了性格特质,让另一个离他挺近的老玩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是吧大哥,”梁山忍不住吐槽道,“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寻思这个啊?”   “为什么不能寻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不是人之常情吗?”那男子振振有词,“我都那么大年纪了,想找个对象有错吗?”   梁山:“……”   错是没错啊。   但是就这地点,你不觉得有点不合适吗?   而且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找对象,反而很像那种会被女孩子一脚踹开的猥琐男呢。   也许是他眼中的鄙夷太过明显,那男子摇头晃脑地叹息道:“唉,我这种中年单身汉的忧愁你们不懂啊。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不是年轻有活力的小狼狗,就是一看很招人喜欢的小白脸,再不济也是斯文青年,女孩子看到你们都会给个笑脸。我呢?最多被喊一声大叔,就这还是客气的说法呢……”   苏·小白脸·黎:“……”   他就当没听见这人的长吁短叹,转头询问另一个靠过来的男人:“有事?”   “算是想和你合作一下吧,”那人笑了笑,银边眼镜让他看起来格外斯文,一举一动都给人一种不紧不慢的从容感,“你好,我叫狄飞。”   苏子黎不着痕迹地挑挑眉,客气地和对方握了握手,自我介绍道:“苏子黎。”   如果要他选在场玩家中,他最关注的是谁,那这个叫狄飞的男人绝对位居榜首。从一开始,苏子黎就在暗中观察他,他醒来的比他还早,又第一个发现了门上的钥匙孔。虽然话不多,但不管是发现001死亡的时候,还是刚刚那男人拖着女玩家撞向墙壁,他都表现地很稳重。   第六感告诉苏子黎,这人应该挺强的。   “你想合作什么?”他主动询问道。   “想借用一下你的绝缘手套,”狄飞朝他亮了亮自己包里的东西,“我觉得光摸墙不是办法,这间房间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也许就是在暗示我们可以更加大胆一些。”   苏子黎看见他包里的螺丝刀和一些叫不出来但很眼熟的拆卸工具,忍不住惊叹道:“行家啊,你以前学过这个?”   “算是对这方面有点兴趣吧,”狄飞笑得有点无奈,“这些小东西在之前帮了我不少的忙,所以干脆我就一直带在身上了,但是没想到这次……”   这次带电。   苏子黎了然地点点头:“行,没问题,你需要辅助吗?我其实也稍微多带了一点工具,只不过我们俩的风格可能不太一样。”   然后……   狄飞就看见这位看着很清秀好看的小哥,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榔头来。   狄飞:“……”   梁山左右看了看,带着一脸受教的惊艳砸了咂嘴:“看来我以后也要随身多带点工具,不过临时学电工好像已经来不及了。苏哥你这榔头是商店里买的吗?多少积分啊?”   “5个积分打包工具箱,包含所有能用的东西,到时候你挑一些觉得自己用的顺手的带上就行。”苏子黎没想到梁山竟然会种草这个,这榔头还是他在上次副本里用捡来的木棍觉得用的顺手,但直接去商店买那种棍子形态的武器又很贵。   游戏这个奸商,生活方面的东西都是物美价廉,一到武器毒药之类的,能够增强自身战斗力的东西,立刻就十倍加价,贵的让他下不了手。   于是,他转念一想,就买了个工具包。   只要工具用得好,榔头照样能打人。   苏子黎顺手还把榔头递给梁山让他试了试手感,提醒他注意重量,不要到时候因为背的东西太重而跑不动。   梁山笑呵呵地点头,挥着榔头的样子跟挥个神器一样,格外兴奋。   狄飞:“……”   怎么觉得他这个合作对象不太靠谱呢?   心里的情绪再怎么变化,刚说出口的话又不能咽下去,更何况还是他主动来找人合作的。狄飞只能当做没有看到这俩在后面耍榔头,他蹲着套上绝缘手套就开始对着墙壁一阵鼓捣。   “你们在干什么?”   屋子空间本来就不算太大,他们在这边聊了半天,早就有人偷偷注意他们了,更何况是掏出了一堆榔头螺丝刀什么的。   这么大阵仗,看一眼就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   第一个人靠过来之后,其他人就都围过来了。   乌泱泱的人头顺着他们三,围成了一圈,就连006都暂时放下了摸墙大业,转而站在最边上的位置,静静地看着他们。   梁山有点慌,但左右两位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一下:“我们想试试看,能不能直接把这个给卸下来,弄出一个通道,到对面去拿到钥匙,毕竟在这里找到线索的可能性实在是有点低。”   有老玩家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倒是006似乎已经放开了,她将自己冷酷毒舌的人设卡地稳稳地,看了看周遭满脸“对啊,还能这么干”的新玩家们,她冷冷地道:“随你们,但动作不要太大。如果密室有什么异动,你们就马上停止,不要为了你们几个人,拖上我们所有人。”   “……”   梁山脸色不太好看,好歹是为了大家所有才冒险拆墙的,结果不但没有接到感激,而且还被冷言冷语,是人就不会太开心。   他瞥了一眼,正蹲在狄飞边上帮着研究线路的苏子黎,有心想要反驳两句,但奈何吵架经验不够丰富,怕自己开口被对方给噎回来,到时候就更难受了。   所以他酝酿半天,乖乖蹲下来帮着递扳手和榔头了。   在旁边围观半天的男子见状嘿嘿一笑,主动上前开口:“美女说的有道理啊,你们还不赶快往边挪挪。万一这俩傻小子拆的是承重墙,等下整面墙都塌下来了,那不是大家一起完蛋?”   把玩家们往后推了推,男子又特别自然地挤到了006身边,笑着朝她伸出手:“相逢就是有缘,认识一下?我叫吴泽辉,这是我进的第六个密室了。”   006本来对这个猥琐男冷眼以对,就差开口让他滚远点了,听到他说的话顿时一愣,眼神古怪地打量了他一番后,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我叫穆晴,第五个密室。”   “哎呀,幸会幸会,小晴你也很厉害啊。”美女主动伸手,吴泽辉哪里还会放过,立刻伸出手热情地抓住晃了晃,“那我们就先在这等着?”   穆晴点点头,转头和众人一样,盯着苏子黎他们俩。   ·   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响起,苏子黎和狄飞面不改色,直接撕开墙皮就往下卸东西。梁山因为绝缘手套不够,加上业务熟悉度为零,所以他负责蹲在旁边当看包小伙,顺便帮着递工具。   整体流程基本如下:   狄飞拆卸,能拆就拆,拆不下来换成苏子黎上,榔头直接抡。   “哐哐”两下,砸扁直接撬掉,动作之暴力,态度之狠辣,让拎着包的梁山眼角直跳,深深地担忧他们俩把游戏提示音给拆出来,到时候一人给个惩罚,那不就出事了嘛!   “苏哥,”他用气声提醒,“你们要不要悠着点?”   总觉得你们俩是在游戏的惩戒线上来回横跳啊,看着吓死人了!   “悠着点做什么?”苏子黎收起榔头,转头奇怪地道:“我们又不用帮忙装上去,只拆不装当然是暴力行动最方便。”   梁山:“……”   你以为我是在意装不装的上去的问题吗?!   我是怕你们俩一起凉凉啊!   瞥见他憋气又不敢回话的表情,苏子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手上的动作一点都没有要停的意思。要他说,这小子就是还年轻,没经历过太过,你看看贺铉,哪次不是在游戏爆发的边缘疯狂横跳,但只要把握住那个点,就算游戏再生气,也没法真的惩罚他们。   他和狄飞第一下动手的时候挺了好几秒,就是在等游戏,如果有声音冒出来,那就认罚。反正也就转了个钉子下来,不会被罚很严重,但游戏没说……   那不赶紧拆个爽还在等什么?   大块的墙面被挖下来掉落到地上,沿着这个圆形出口找到的电线也全被剪短,就在大家都探头观察,等待把这东西给彻底拆下来的时候,隔壁突然响起了一声微弱的呻吟声。   “救……救我……”   隔壁房间里,本来以为死透的两具尸体抖动了一下,一只手从下面探出来,然后艰难地把身上压着的尸体给推开,露出了头脸。   “咳咳咳……”   那个被002号玩家推进去的不幸女玩家不停咳嗽着,看起来很虚弱很难受,但令人惊讶的是,她竟然没有死。 第69章   拆墙挖电线就是为了进隔壁拿钥匙, 结果突然发现对面还有个活着的, 眼瞅着那姑娘气越喘越平稳,眼看着就不需要别人救,自己成功存活。   那他们的行动, 突然就显得挺没有必要的。   梁山看着对面的妹子推开尸体爬起来, 先是开心, 然后低头看着满地的工具, 陷入纠结。   “苏哥, ”他试探地唤道,“那我们……还拆不拆啊? ”   “都拆一半了,你还问这话?”苏子黎随手把拧下来的螺丝丢在地上,“如果我们不把这个给卸了,你觉得她有那个能耐从对面爬过来吗?”   梁山:“……”   “那应该是不能了,”梁山尴尬地笑了笑,感觉今天自己的智商飞速下降, 已经发出了余额不足的警告。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蠢, 他探头朝对面房间里喊了一声:“喂, 你好一点没有?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   挣扎着推开尸体爬出来的女玩家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她脸色惨白,半坐着倚靠在那张桌子上, 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看起来状态就不算好。   但好歹活下来了。   她开合着张了张嘴, 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也不知道是太过虚弱说不出话来, 还是被生死之间的惊险给吓得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梁山也不介意对方回不回, 他瞄了一眼对面的样子后, 凭借着自己脑袋里稀缺的医疗急救知识,开始翻找自己的包里有没有什么能在这时候起的了作用的东西。   “绷带,酒精,碘酒……呃……感冒药?”   “别找了,你带的那些对她没用的。”穆晴走上前,像拎小鸡崽一样把梁山往边上一放,毫不客气地自己占据了他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对面那个女玩家后,低头询问苏子黎他们:“所有的电线都已经剪断了吗?”   苏子黎没料到这位会突然上来,楞了一下后恍然地往边上让了让。   “边缘一圈能找到的都给剪了,测电笔试了几个点也没有电流反应,连接在上面的电线应该都已经剪断。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这东西整个拆下来比较好,毕竟这里和外面不一样。”   穆晴拿起测电笔仔细地来回点了点,确定没有异常反应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就脸色一变:“都愣着干什么呢?光看就能把这面墙给看破吗?想出去还不快过来帮忙!”   被斥责的玩家们脸色铁青,但想了想还是忍气吞声地走上来帮忙,利用自己带着的任何工具,对可怜的墙面造成攻击,并努力把镶嵌在墙里的铁杆们给刨出来。   一拥而上的人太多,苏子黎和狄飞他们俩个最先拆卸的师傅竟然就这么被挤到了一旁,他们惊叹地看着穆晴面不改色地把这些见面才不超过半个小时的玩家当孙子训,最可怕的是那些人明明不情不愿,一看就看出来有不少心怀愤恨,但偏偏动作又很听话乖巧。   苏子黎恍惚间,好像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一个个为了金钱而努力工作的社畜影子。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甲方天赋?   “他们这是……”梁山满脸迷茫地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被人给摘了桃子,虽说这种事也用不着争先恐后,实际上来说他们来帮忙是加快了整体进程,是好事,但是吧……   努力做了一半的工作突然被别人自顾自地接手,对方之前还态度特别不好地警告他们不要拖累他们。这种沦为了对方探路石的不爽感,让梁山愤怒地鼓起了嘴。   “她怎么能这样!这也太过分了吧!苏哥,早知道我们就……”   愤怒地梁山转过头,发现他的苏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瓜子,正咔嚓咔嚓磕地正香,连着边上的狄飞一起,两人一点都没有不开心,反而乐呵呵地自动自觉地成为了嗑瓜子群众。   “早知道什么?”苏子黎回过头,看见梁山愕然的眼神,他叹了一声,伸手抓了一把瓜子递给他,“年轻人就是火气大,来,磕把瓜子消消气。”   梁山:“???”   他莫名其妙地接过了瓜子,脸上依旧写满迷茫。   “苏哥,为什么你们不生气啊?”   “让我来解释吧,”做完电工活又嗑瓜子的狄飞已经毫无斯文形象,他笑着拍了拍梁山的肩膀,示意他往边上挪挪,别挡着别人干活。   “我懂你的心情,也懂你的意思,但是你放宽心仔细想想,我们有必要在这种方面和他们争吗?都是拆墙,谁拆不是拆啊。”   “可是……”   “你觉得我们在前面蹚水,他们不仅不配合还警告我们,结果看我们没事又跑上来帮忙,这很无耻是吗?”   梁山犹豫地点点头。   “这种行为确实不怎样,如果在外面,那我肯定会要个说法,但你不要忘记我们在什么地方。”狄飞点了点那些看着专心干活,其实很多还在暗中听他们说什么的人们,“这里是密室逃生游戏,大家都把命悬在钢丝上走,也许一时不慎,就会在下一刻跌落,就会死个干净,再也不可能醒来。”   “谁都不想死,命只有一条,当然是自己的最宝贵。在这种情况下,自私一点,薄凉一点,谨慎一点,有错吗?”   “没有。”   梁山摇摇头,看着其他玩家的眼神瞬间就和善了不少。   他主动承认错误:“是我火气有点大,那我们就这么看着吗?”不上去帮忙吗?   “不用,”狄飞摇摇头,笑眯眯地道:“这就是剩下一点我们要教你的了。密室归密室,在这里,你可以理解对方的自私做法,但你不能太过容忍,有来有往才是正道。之前是我们出力,现在确认那边没有危险了,那我们休息一下,由他们来拆才是正确的。”   梁山恍然大悟,满脸受教地点头。   连着那边干活的玩家们也有不少和他一样跟着点头的。   但点着点着,梁山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挠了挠头:“我明明觉得狄哥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为什么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啊,是我还有什么理解错了吗?”   “没有,”苏子黎嗤笑一声,将手里的瓜子皮包在纸巾里放好,“他唬你呢,这话你也信?”   “前面的危险由我们来承担了,那接下来当然是他们来扛了。难不成什么都让我们来做,那样接下来我们肯定要翻脸啊。”   梁山:“……”   他加载过多的脑瓜飞速咻咻咻旋转,转了半天才转出来答案。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他苏哥的意思是……穆晴之所以跑过来帮忙,是因为认可了他们的能力,怕他们等下翻脸,所以主动求和?   大笑声响起,无视掉其他某些玩家不太好看的脸色,吴泽辉拎着个棍子,笑嘻嘻地冲梁山挤眉弄眼:“是不是很震惊?哎呀,新人就是好忽悠,我都好久没见着那么有趣的场面了。”   穆晴朝他翻了个白眼:“别废话了,快帮忙拉,这东西后面的基座已经被拆松了。”   尘土飞扬。   细细的烟尘下是撒了一地的石屑,整个场面越发像是建筑工地。   有句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众人拆墙当然也比两个人快。这墙壁其实也没有多厚,在面对这众多破坏之下,没多久就被凿穿了。   铁杆们从里面被拉出来,不再像是电风扇,扇形排开朝天扎的样子倒有点像是刺猬。穆晴谨慎地朝隔壁房间伸出腿,等了几秒没其他反应后才钻进去,看都不看趟坐着的女玩家,直接伸手将那把钥匙给捡了起来。   黄铜色的钥匙看起来普普通通,上边串了个钥匙圈,不过边上也没什么同伴,就它孤零零的独一个。穆晴正好也省了分辨的麻烦,直奔大门,把它插进了钥匙孔里。   “咔嚓”一声,锁芯被拧动。   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一股奇怪的带着封闭很久的尘土味的味道飘了进来。苏子黎嗅了嗅,眉头忍不住皱起,下意识伸手捂了一下鼻子。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应该是一股奇怪的骚臭味,带着点陈旧的血腥味,又因为估计是外面很久没人去过了,浓重的味道已经散地差不多了,只留下一股无法驱除的余味,残留在空气中。   这味道,让人对于外面的场景顿时就失去了美好的幻想。   梁山已经满脑子都是尸体堆了,但当整扇门全都被推开,门后的场景被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众人都楞了一下。   出乎意料的整洁和干净。   门外是一条走廊,同款的地砖和墙面,地上干干净净的,连天花板墙角这种特别容易留灰的地方都很干净,像是有人在不久前在这里进行过一场大扫除一样。   他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任何变化发生后,才安静且小心地排着队小心走了出去。   苏子黎他们混在玩家堆里,选了个不前不后的位子,刚走出门没几步,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一下走廊以外的地方,就听见一声痛苦地惨叫。   那个纹身为003的女玩家在走出大门的时候突然倒了下去,眼鼻口中都不停地流出鲜血,整个人开始疯狂地抽搐。   “救……救我……”   她蜷缩着身体,艰难地发出断断续续的求救声。   苏子黎的目光在她附近转了一圈,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导致她变成这样的东西。眼看她的抽动越来越微弱,他一咬牙,上前直接把人拖进了房间里。   几乎就在她身体刚进入房间的同时,她就停止了抽搐,整个人像是被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浑身冷汗,并且大口地喘息着。   ——她不能离开这里。 第70章   “谢谢……”   微弱的声音从003号女玩家嘴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苏子黎低下头, 看见她努力朝他露出一个笑脸,虚弱又可怜。   她长得挺好看的,脸圆圆的, 笑起来很甜, 是那种第一眼看见就会让人有好感的类型。此时似乎因为刚从濒死的恐惧中挣扎出来, 她的眼神一直跟着苏子黎转来转去, 充满慌乱和依恋, 就像是看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   如果换了一个人被这么看着,比如多年单身中年男子吴泽辉,这时候可能已经上杆子爬了。英雄救美啊,多好的涨好感度开端!   但苏子黎只是找了个地方让她坐下,等她缓过了那口气之后才询问她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003摇了摇头,回想起刚才一瞬间的场景时, 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了后怕的表情, “我什么也没有碰, 就只是跟着走出去,但刚跨出去,就听见砰地一声, 感觉像是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在我心口上一样。”   “喘不过气来, 脑袋也很疼, 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在场的玩家里没有医生, 只能凭借她描述的症状判断可能是窒息性的死亡, 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状况被触发?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出去会这样?   苏子黎瞥了一眼人群,没记错的话,之前出去的人里有两个被烙上了花纹的,穆晴就是其中之一。为什么他们能出去,003却不可以?   这其中暗藏的规则,让人摸不着头脑。如果就他们现在仅有的那些线索来推断的话,那就只有……数字排列?   001和002都已经死亡,马上就要轮到003了,所以她不能离开这里?   这推论看着好像有几分道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怪怪的。密室想弄死003,随时随地都可以,为什么非要在这间房间里?   除非这间房间对于他们玩家来说,还有别的含义在。或者说,是密室设定的规则里,这间房间有特别的含义,比如——玩家必须死在这里。   苏子黎想了想,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众人惊慌失措地看着这间已经被他们弄得十分混乱的房间,伏趴在另一边的两具尸体仿佛正在提醒着他们,这也将会是他们的结局。   ——这里,就是他们的坟墓。   沉重的寒意从心底蔓延,气氛变得极为压抑。别说那些新玩家,连老玩家都面色难看,心中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直到梁山的声音打破寂静。   “那这房间就是我们的出生点吗?”   苏子黎:“……?”   见所有人都朝他看来,梁山略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玩过游戏?就那种电脑上的网游,一般都会给玩家设计一个出生点嘛。”   “出生在这里,死亡在这里,甚至还有一些游戏会设置下线休息后,人物也会回到出生点休息。不过这一类稍微少一点,一般来说,都是原地挂机的。”   “这个形容倒是有趣,”听见游戏这两个字,吴泽辉兴致勃勃地出来接话了,“要这么说的话,那要不然我们晚上休息的时候都到这里来?”   “反正游戏也没规定休息地点嘛,正好这里面大家也比较熟悉,不用怕出什么事。”   “睡这?”   部分玩家脸都绿了。   倒也不是大家都太过矫情娇气,连在地上打地铺都不愿意。主要是你们刚刚才说完这里可能就是死去玩家躺尸的地方,然后就开始提议晚上在这睡觉。   你们的神经到底是有多粗大啊?!   连穆晴都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耳畔传来了滴地一声。进入这个副本将近一个小时后,姗姗来迟的游戏提示音终于被触发了。   【欢迎各位玩家进入密室逃脱游戏。】   【本次密室为特殊定时密室,需要各位玩家寻找其中的规律,自行判断时间。】   【另外,本次密室地点特殊,补给点固定位置为起始房间,玩家可定时在此获得补给。】   【注意,请不要在夜晚在外游荡。】   以下为本场密室提示:   【伪善的皮囊将罪恶掩藏,哭喊的声音被人类遗忘。   尸骨在地下发出哀泣,凶手却在阳光下露出微笑。】   游戏说完这些话就再无声响,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动弹的,大家在努力记忆游戏的提示,并思考它可能会隐藏着什么含义。   苏子黎将最后那段话抄写在本子上,刚写完一抬头,将看见了穆晴和吴泽辉同出一辙的难看脸色。   他楞了一下。   穆晴就算了,吴泽辉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他应该是在场玩家中最资深的那个。进来之后也一直嘻嘻哈哈地保持着轻松的姿态,就算是看见钥匙掉入隔壁房间的那一刹那,他也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来。   “你们发现了什么?”   苏子黎直接出声询问道:“如果是什么重要的消息,我可以花积分购买。”   穆晴看了吴泽辉一眼,朝苏子黎摇摇头:“用不着,我还没抠到那个份上。这些事情,只要你们活的够久,就都会知道的。我也是从以前的同伴那里知道的消息。”   “这次的密室,会很难。”   她沉声环视周围一圈,艳丽的脸上满是严肃。   “游戏没有告诉我们这期的密室是几级,但只要有特殊定时密室这两个字,它的难度,最低都是C级,而且有极大的可能是B级。”   “上一次我参加的B级密室,存活人数为一。”   “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人群躁动地慌乱起来,新人们目瞪口呆,心中怒骂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倒霉。被弄进了这个密室逃生游戏也就算了,第一个密室竟然就那么难。   这不就是要他们的命吗?!   恐慌和绝望在人们心中萌发,有好几个人已经腿脚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压抑地抽泣声响起,声声悲痛,要不是顾忌现在的环境,估计早就有放声大哭的了。   “哭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见到人们害怕的样子,穆晴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冷淡,她眼神锐利地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直到他们都安静下来后才继续开口道:   “特殊定时密室虽然可怕,但它和普通密室相比,有时候会更容易过一点。”   “一般来说,游戏都会告诉我们逃离密室的时间。特殊定时密室最直观的意思就是它不会告诉我们时间,但这不代表着就没有时间限制了。”   “时间依旧在流逝,但需要我们自己去寻找规律。”   “只要找到规律,我们就能找到离开这里的线索。曾经,在特殊定时密室创下记录的一位前辈,在一天之内就把所有人都给带出去了。”   “注意,是所有人。”   “他们无一伤亡。”   “我还是那句话,想平安出去,就努力去找,去想,去猜。想合作的,就几个人分组一起去找,想单独行动的也可以,但是……”   她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道:“谁都别给我把麻烦带回来,知道了吗?”   说完,她看都不看,转身就朝着走廊的另一边走了过去。她的脚步一动,就有不少人簇拥着围了上去,继续保持了玩家里的第一人数集体。   穆晴也不拒绝,她直接把人数拆分成组,两人一队,互相探索。   苏子黎能隐约听见她在那边吩咐布置,告诉他们互相之间相隔不要离开多远,遇事要怎么处理之类的。听起来很有逻辑,也很可靠,但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过关,并不想去依附于一个看起来就很强势的老玩家。   随手在本子上记录下穆晴刚才说的关于密室的话,苏子黎回头,恰好看见吴泽辉正看着穆晴的背影,他的眼神很冷很冷,冷地和他猥琐男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嗯?   苏子黎微微挑眉,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这位一直把猥琐不讨喜中年男扮演地惟妙惟肖的人,靠近穆晴并不是因为美色,而是另有所图。只是他之前以为吴泽辉是为了和她合作联手过关,现在看来,倒像是另有隐情。   “我们也走吧,”苏子黎把这事放回心底,招呼了梁山一声,就朝外走了出去。   狄飞没得到他的招手,也一点都不尴尬,还是笑眯眯地凑过来:“继续组队吗?我是过了三次密室的玩家,还算有点经验,不会给你们拖后腿。”   苏子黎想了想,倒也不准备拒绝:“你这话就客气了,我和你一样,也才过了三次密室。愿意一起的话,就一起走吧。”   反正已经带了一个,再多带一个也无所谓,正好看看他想干什么。   走廊被打扫地空旷又干净,整整一面的墙壁都没有任何装饰物,看上去格外冷清。苏子黎出去看了一眼就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向右转了,因为左边走廊的尽头有一扇大门,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铁锁。   此路不通,就先去找其他的。   沿着走廊走了没多远,右手边就分叉出了一条路,但这条走廊还没到尽头。眺望一下,隐隐能看见向左的地方还有一个转弯口。   前面的玩家大多都向右拐了,苏子黎不想和他们重复太多线索,在征求了梁山和狄飞的意见后,他们继续向前,走到了左边的转弯口。   “艹!”   刚往左一看,梁山就惊恐地往后窜了两步,差点原地摔一个屁蹲。   苏子黎和狄飞倒是没喊,但他们俩也是嘴角一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因为,在这个转弯口正对面的地方,吊着一个大大的,已经风干的腊猪头。也不知道当初做猪头的那人是怎么做到的,他鬼斧神工地让猪头保持着一个微笑的姿势。   漆黑的猪头,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微笑地看着你。   这一幕猛地看到确实是有点吓人。   “这什么玩意啊,”梁山摸着胸口,满脸震惊,“为什么会在这挂个猪头,这是什么奇怪的习俗吗?”   “应该不是,”猪头右边的墙壁上有一扇窗,苏子黎探头看了看,在窗沿上看到了一层凝固的黑色物质,上边的窗棱上还隐隐有一个钩子勾出来的痕迹。   “它以前应该是被挂在这窗外的,有人把它挪了进来。”   “谁这么无聊啊,”梁山下意识地吐槽了一句,说完就感觉不对劲。能比他们还先出来,还能在密室里自由行走,甚至有空挪猪头,那这人的身份就很明朗了。   “……这是NPC干的?”梁山识相地把声音放小了一点,但他还是不懂:“他们挪猪头干什么啊?总不能是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特地放进来让整个密室更有恐怖性吧?”   说着,他左右观察,试图在猪头上获得一些线索。   “别看了,过来这边。”苏子黎无奈地把他拉到窗口,狄飞已经拍完照片,放大之后,在这个窗口下面差不多两层的空调外机上面,挂着一个掉色严重的横幅。   “欢庆飞哥屠宰场成立二十周年,今天猪肉全场八折起!” 第71章   “屠宰场?”   苏子黎念叨着横幅上的这三个字, 眼前一亮,所有那些他曾经注意到过的细节, 一点一点被组合起来, 从进入密室以来就有的隐隐熟悉感得到了解答。   “原来是这样。”   “啊?什么?苏哥你发现了什么?”梁山满脸迷茫, 和边上若有所思的狄飞形成了鲜明对比, 突然就被衬托地很需要去智商充值。   “是我们之前待着的房间, ”狄飞主动解答,“如果是屠宰场的话, 我大概已经猜到那间房间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呃……”梁山试图理解,但一下子还是没能消化。   苏子黎想了想现在学生需要学习的那些繁重课程, 决定大度地原谅这个没什么见识地孩子:“那间房间是用来杀猪的。”   “电击杀猪是近年来很多屠宰场都会使用的,人性化又快捷的屠杀方式。”苏子黎给他比划了一下, “就像刚才隔壁房间里的那个流水线桌子一样, 把猪从高处通过机器滑进电击处, 就那个长得像电风扇的地方, 一下就能致死。”   “然后再运送到其他地方, 进行进一步的放血割肉步骤。最后才是统一运送到市场上,供人们挑选,购买。”   乡下孩子梁山惊讶地张大了嘴,默默地把自己脑海中村里人围在一起分猪肉的场景给删除了。现在是现代化的世界了, 连杀猪都是流水线电击, 不再是手工屠宰了。   “不对啊!”他突然反应过来, “那这密室不是把我们当猪杀吗?这也太过分了吧!”   “这有什么过分的?”狄飞这回不忽悠他了, 他嗤笑了一声, “我们人类不也是这么对猪的吗?选中一车长得差不多的猪,送进来杀掉,接着还会分尸把他们给吃了。现在我们就和那些猪差不多,这密室游戏后面的存在选中了我们,随机丢进来让我们找线索。”   “我们还比猪的状况好一点,我们还能有逃离的机会。逃的了就活,逃不了就死,就这么简单。”   、   “可是这不一样啊,”梁山认真地反驳,“猪是人类饲养的,它的一切几乎都是人类赋予的。我们没有办法不吃猪肉,所以我们选择杀了它们。这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而且我们又不会去故意抓野猪来吃,这完全就不是一个概念。”   顿了顿,他下定义道:“你这根本就是在偷换概念。”   狄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想继续说什么,就被旁观的苏子黎给阻止了:“行了行了,这种争论等以后你们俩出去自己吵个够。抓紧时间往里走,离晚饭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了。”   “哦。”梁山乖巧地点头,跟在苏子黎背后朝里走去。   狄飞看着他们的背影,再看看头上挂着的那个猪头,脸上露出了一种微妙的,可以称之为头疼的表情。不过这种表情只出现了一瞬,就立刻被他收敛。   ·   拥有电击屠宰方式的屠宰场显然不是什么小规模的工厂,沿着走廊一路向里,可以看见很多关上的房间。   “值班室”,“会议室”,“财务办公室”,“档案室”等等,所有应该在一家工厂里出现的就职工作地点,几乎都集中在这片了。   而“厂长室”避开这边的一长条,独立地矗立与走廊尽头。   光看门就知道面积肯定大很多。   苏子黎心中赞叹了一下自己的好选择,如果要找线索的话,这种人出没最多的地方,那是再合适不过了。特别是“厂长室”,关于屠宰场以前的记录里面很大可能会有,到时候就能顺藤摸瓜摸出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了。   站在走廊这头眺望,可以看见所有的门都是关上的,看来还没有其他玩家来过这里。   苏子黎犹豫了一下,带着梁山他们直奔厂长室。但还没有走出多远,“吱呀”一声,值班室的门像是被他们走过的风所带动似的,轻轻地晃开了一个门缝。   有玩家来过了?   顺着门缝,苏子黎往里面看了一眼。   按理来说,值班室都是给晚上看守的保安用来休息的地方,所以他以为打开门之后,他会看到一间狭小的房间,桌上放着两个茶杯,椅子上还挂着保安服。   谁知道打开门之后,首先看见的是四个分开的带桌子的办公位置。   梁山惊咦了一声:“这里还挺大的啊,看起来怎么和我想象的值班室一点都不一样,倒有点像我们老班的办公室。”   说着,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   “每回被他叫去都要挨批,弄得我现在看见这种样子的房间都有心理阴影了。”   “你这次的心理阴影发作的挺正确,”苏子黎站在桌子前,抓着一本书调侃道,“进来一起翻翻看,我觉得你该带几本出去看一下,省的到时候从密室出去,考试考个鸭蛋,被你妈拎着扫把追着揍。”   梁山:“????”   你们怎么就直接进去了?   不怕里面有炸吗?   “进来吧,没事的。”苏子黎头都不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进来那个凳子堵着门,小心别让它关上就是。这里就那么大,放眼看过去没人没其他怪物,进来翻翻看还是可以的,不至于出事。”   “好。”   梁山挠挠头,把从穆晴那里传染来的警惕给丢掉。   他还惦记着苏子黎刚才说的话,探头一看,在看见封面的那一刹那,心头一颤,立刻就露出了一个充满抗拒不愿的表情来。   “为什么这个地方也会有这种东西啊!保安大叔他儿子难不成还在这里复习吗?”他抱怨着往桌子上扫了一眼,立刻被相同的封面给刺激到了。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红艳艳的封面倒映在他眼中,梁山慌张且迷茫,他在桌子上翻找了一下,发现这些书都是真的,货真价实的高考用书。翻开里面还有不同的名字和不同的笔迹,甚至桌子上还扛着两三叠没批改过的试卷。   这根本不是值班室,这就是一个老师的办公室。   “怎么会这样?屠宰场里会有老师办公室?”梁山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也太奇怪了。现在高中基本都是国家资助,九年制义务教育,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窝到这里来教书吧?   私立学校就更加不可能了啊。   他们很有钱的。   在他思考的时候,苏子黎他们已经走到其他地方翻找起来。   “过来看这个。”狄飞突然抬头喊了一声。   苏子黎就站在他边上的桌子那,抬头就能看见他正拎着什么东西看,看起来好像是一个胸牌。就是上班族经常会用到的那种,用来上班打卡和表示自己身份的东西。   “你找到什么了?”   一边说着,苏子黎一边走到了他身边,眼神落在那张胸牌的正面后,他脸色一变,心中悚然一惊:“怎么会是他?”   “什么东西那么可怕的吗?”梁山此时也走到了,他看了看他们俩的表情,疑惑地探头一看,然后他立刻瞳孔巨震,将震惊这两个字充分地写在了脸上。   “这……这不是之前死掉的那个001吗?”   梁山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从后背一路爬到了脖子里,胸卡上露出微笑的那个男人他们几个都很眼熟,因为他们曾经在他的尸体面前拆了十几分钟的墙和电线。   记忆里那张布满惊恐绝望的脸和这张微笑的脸重合在一起,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这是什么操作啊,为什么他的照片会在这里?难不成他是这个密室里的NPC,之前隐藏在玩家堆里准备阴我们?可是他第一个死了啊,正常来说,NPC不会那么菜吧。”   梁山感觉自己头上顶满了问号,仿佛是一个表情包。   苏子黎从狄飞手里拿过那个胸牌,仔细看了看,外面的封皮微微泛黄,还有不少划痕,看起来是使用了很多年的旧物。照片上的人和001比起来也有一些微妙的差距,更加意气风发一些,或者说……头发好像更多一点。   当然这点不排除他可能在拍照的时候偷偷选了一个头发比较多的角度。   “两个可能性,”苏子黎缓缓说道,“第一是这个密室会随着死亡的玩家而改变,001以前的职业是老师,他死之后,他的办公室就被具现到了这。”   “第二个可能性就是你说的那个,他是NPC,之前的死亡场景不过就是故意做出来给我们看而已。”   “两个可能都可以很简单地去证明,一是继续往下走,如果再看到002的场景,就可以证实猜测。还有一个,回去看看死亡现场就行。”   因为时间还早,他们选择先继续探查,等到差不多了再回去。   教师办公室里的东西既多又杂,大概翻了一下似乎都和屠宰场扯不上关系。他们匆匆地翻了一下,决定继续奔赴厂长室,但在走之前,苏子黎鬼使神差地停顿了一下,捡起001办公桌上的作业本看了一下。   这本作业本之前他就翻过了,但总觉得刚才好像不是翻在这页的。   苏子黎眼神向下一滑,然后,他就看见了莫名出现在作业本底端的两行字。   “我在看你。”   “你看见我了吗?” 第72章   “砰”地一声巨响。   苏子黎抬起头, 不是很意外地发现来源是梁山这个家伙因为看到了作业本上的字, 惊恐地到处转来转去地看, 然后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痛……”   梁山抱着腿眼角都冒出了泪花, 但还是倔强地瞪大眼睛观察四周,生怕在纸上留言的那个东西偷偷摸摸出现在他边上给他一下。   “之前我看的时候也没有这两行字,”狄飞脸色不太好看地证明苏子黎没有看错,“房间里有其他的东西在, 我们先出去吧。”   三人放下作业本,小心翼翼地朝外面走去, 直到跨出门外的时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完, 就听见哐地一声, 值班室的门自行关上了。   苏子黎甚至还听见了一声少女的轻笑声。   三人面面相觑,愁眉苦脸。   “这个密室的NPC居然是异类型的, 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类型,准备的工具感觉完全用不上了。那万一遇到他们……该怎么办啊?吃大蒜行吗?我记得我包里应该还有几块蒜。”梁山异想天开地道。   “你拉倒吧, ”苏子黎锤了他一下, “大蒜那是治吸血鬼的, 而且也不一定能治呢。不过, 你包里为什么会有大蒜? ”   “想吃饭的时候吃啊, ”梁山突然兴奋起来, “苏哥狄哥, 你们俩吃面吗?我买到一款泡面味道超赞, 正好带了三包呢。面条配蒜, 绝赞啊!”   “噫, ”苏子黎满脸拒绝,“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搭配听着,就不是很美味。”   “别啊,你试试看嘛,反正等下就吃饭了,尝一口就行,感受一下新世界!”梁山不放弃,坚持安利,还扭头抓着狄飞念叨那个面有多好吃。   狄飞也不是大蒜爱好者,他一脸头大地拒绝安利。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飞快往里走,等终于看不到值班室大门的时候才停下脚步,往后看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梁山哪里还有刚才安利时的激动模样,他死死地搂着自己的包,脸都绿了:“苏哥,我刚刚……在值班室的窗户上看见了一双脚,悬挂在空中的那种。”   狄飞补充:“玻璃上还开始突然冒出来血字。”   苏子黎总结:“上面写着,你看到我了吗。”   三人对视一眼,都感觉背后发凉,心底发寒,真是鬼啊!这要是打起来,哪里能打的过啊。这根本就不是战斗力的问题了,而是对方形态占据优势,没办法攻击啊。   而且这鬼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不是001的办公室吗?   梁山心有余悸:“那我们还去厂长室吗?万一那里面也有一个怎么办?”   “凉拌吧,”苏子黎苦笑一下,“也没办法不去,关于屠宰场的资料估计就放在里面,不去就拿不到线索,到时候还是要完蛋。”   左右为难啊。   梁山唏嘘道:“那我还是把蒜掏出来吧,不管有用没用,总觉得拿在手里还挺安心的。”   他提起这个不仅苏子黎,狄飞都乐了。   “你刚刚怎么会拿这个当话题,和我们聊天来避开窗口上的那位。半天不沾边的,也亏得你能跳到晚上吃什么。”   梁山嘿嘿一笑:“那不是一下想不出来了嘛,正好我有点饿了,就顺口说了。反正聊什么,都没有聊吃的安全。她总不能因为我爱吃蒜就面,跳出来打我吧?”   嘴贫几句,缓解一下压力。他们继续往前走去,这次是直奔目标,哪怕边上还有门开着,也是目不斜视,看都不看转头就过。   等到了厂长室门口,梁山一拧门把手,愕然地发现这门竟然是锁着的。他刚想转头问问要怎么办,一把螺丝刀就递了过来。   狄飞:“先把上面的螺丝拧下来,这锁应该是靠螺丝拧在上面的。把外壳拆了,里面掏空,我们就能直接进去了。”   梁山:“……”   他看向苏子黎。   对方递过来一个榔头:“先拆拆看,能拆就拆,不能拆砸了算了。”   “不是,”梁山懵了,“我们刚刚才遇见一个鬼诶,万一里面也有,这么做不会把他气得直接跳出来追着我们打吗?”   你们为什么一点都不慌啊?   刚刚不是还在一起恐慌的吗?!   怎么下一秒作风就突然这么狂躁了?!   “就是要这个效果啊,”苏子黎很淡定,他拍了拍梁山的肩膀示意他往后看,“这走廊是不是很长,也很直。”   梁山:“……是,但这和拆门锁有什么关系?”   见他不接,狄飞已经自己动手拧下来一个螺丝了,闻言笑着接道:“因为如果里面有鬼的话,不管是拆门锁还是进门找东西,都会让他愤怒。那不如先拆了再说,从里面逃跑当然不如在这里跑快啦。你看看这走廊,像不像是一条200米跑道?”   梁山:“……”   虽然我觉得你们说的很有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你们俩不太正常。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是会这么做的吗?   看着梁山在恍然和迷茫之间徘徊的脸,苏子黎突然有一点教坏小朋友的罪恶感。他想了想,道:“那你在旁边看着吧,可以先做好一个预备跑的姿势,如果要跑的话,你这样还可以跑第一个。”   梁山:“……”   你觉得我会为这个第一欢呼雀跃吗?   拆都拆了,他难道还能给装回去不成?梁山无奈地在那看着苏子黎和狄飞撬锁,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狄飞好像变了一点。   变得比之前和他在猪头那边吵架的时候,更加……能搞事了。   可是他们俩之前拆墙的时候也挺能搞事的。   梁山晃晃脑袋,在心里嘟囔自己好像都被吓出幻觉来了。   “咔嚓”一声,门锁给抠下来了。   红木房门上多了一个大洞,苏子黎他们三在洞外屏息凝神地等了一会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更没有突然多出一双眼睛在门内看着他们。   于是他们推开了门。   “吧嗒”一声轻响,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缓缓停止转动。   一张模糊的,漆黑的,散发着和外面那个腊猪头一个味道的脸正对着他们,已经凝固的表情里充斥着深深的绝望与恐惧。   这是一个被处理过的人头。   它被塞在门框上方卡着,直到他们推开门时,才从上面掉了下来。   苏子黎看着它,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在狄飞和梁山诧异的眼神里,深吸了一口气,扯过边上的一块布,直接罩了上去。   人头一动不动。   狄飞轻咳了一声:“我觉得它可能不太喜欢用这个包着,要不然我们换一个吧?”   苏子黎:“???”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随手扯下来的布,发现上面潦草地写着一行字。   【跳楼大减价,5毛一斤!】 第73章   这布是搭在边上的桌子上, 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防尘罩, 所以苏子黎拿的非常顺手, 但谁能想到这正面看着还算干净的布反面会这样。   大大的黑体字, 潦草又显眼。   还不止那一行。   什么联系电话,前几百人折上加折啦,多买更优惠,跳楼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之类的。   这是一张广告宣传布。   纯手工自己制作的, 虽然同样洋溢着快来买的推销气息,但因为那不太好看的字体和摸着就不算高档的布料, 给人一种挺廉价的感觉。   能用电击屠杀的大型屠宰场, 又是二十周年庆, 再怎么抠也不会特地去弄这么一张布来宣传吧?这代表了什么?屠宰场后来的经济情况陷入低谷了吗?   苏子黎面不改色地把布又揭下来,接过狄飞从另一个柜子上扯下来的, 花纹精美一看就不太便宜的罩布,把人头囫囵地裹裹好, 放边上的桌子上了。   这个时候, 他们才有时间去打量周遭的环境。   厂长室如他们想的那样, 面积很大, 只是曾经精美的装潢如今已经被灰尘所覆盖, 整个房间像是被洗劫过一样, 翻地乱七八糟的。桌椅都凌乱地翻倒在地, 泛黄的文件纸张散落在书柜和书桌附近的地面上, 有些已经快要和地上厚厚的灰尘融为一体。   但引起苏子黎注意的却是, 躺在书桌前地上的那个破破烂烂的相框。   他蹲下将它捡了起来, 灰尘被吹散,在空气中形成一蓬白蒙蒙的雾气,露出其下被覆盖的那张照片。照片已经泛黄,和破破烂烂上面玻璃都被砸碎的相框一样伤痕累累,好几个黑灰色的脚印恶意地印在上面,将那个露出灿烂笑容的中年男人遮去了大半。   他们用纸将上面的痕迹擦拭,这才发现这是一张合照。   长得十分健壮,肩膀上还闻着纹身的男人单手抱着一个孩子,另一只手还牵着一个小女孩。他们笑地很开心,一看就可以看得出来是一个很温馨的家庭。   能留下照片在这个房间里,照片里的这个男人大概率就是屠宰场的老板。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这里变成了这样。   苏子黎将擦好的照片放在一旁,三人沉默但动作快速地开始翻找起来。去掉那些无用的,没什么可用内容的纸张,剩下的纸张上的内容都是配套的总结,几几年几月,应收应付款,现在账上的剩余钱款之类的。   ——这是屠宰场的财务账本。   不是正规繁复的账本,应该是特地摘出来的每月上交给老板的总结。但苏子黎他们要的就是这种,真给一本账本,还嫌翻起来费工夫呢。   按照时间简单地整理了一下。   他们发现,屠宰场的财务状况果然是如猜测的那样,一下子出了问题。在二十周年庆之后的三个月,一直都是赚钱的,而且收益还不少,但在之后,瞬间就开始亏损。   或者说,是再也没有任何一单交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比较大型的工厂不可能突然任何交易都没有,”苏子黎皱眉道,“我本来以为他是资金链断裂,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人恶意断掉了工厂的所有交易对象。但这种事,做的那个也赚不了钱,是私人恩怨吗?”   “不一定,”狄飞指着纸上的记录道,“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因为某些事,不得不停掉了工厂的生意。你看前面,有很多笔不属于营业的固定资产买卖收入。他应该是把很多机器都卖掉了。”   “可是他的厂不是很赚钱吗?”没听懂那些专业名词,但看到了一长串数字的梁山诧异地探头,“他为什么要突然不做了啊?”   那么多钱啊!   心疼!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事情,比赚钱更重要。”   苏子黎盯着他手里刚抽出来的文件看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声,将刚打开的抽屉整个抽出来,倒在了桌子上。   厚厚的文件袋一个接一个,全都被绑在一起,除了上面几个被人恶意拆开毁坏过之外,下面的都保存的很好,可见当时包裹它们的人十分细心。   可上面的内容却和整理人的细心温柔截然不同,若要给上面的记载一个笼统的形容词的话,苏子黎只想到了一个词语——触目惊心。   其中,有一张报告被特地复印了整整一个文件夹,似乎是很多地方都需要它,又似乎是害怕失去这至关重要的证据。   ——《验尸报告》   略过上面那些死者的信息资料,苏子黎直接翻到下面,最终的结论是冷冰冰的一行字:经鉴定,死者体内残留的米青液确定是范源所留。   “畜生!”   梁山捏着那张报告,气得握紧了拳头。   屠宰场为什么突然停止营业的原因找到了,因为厂长的女儿,那个九岁的小姑娘被人女干杀了。为了给女儿报仇,为了让女儿泉下瞑目,让杀人凶手得到应该的惩罚,厂长放弃了他的事业,他卖掉工厂里东西,四处奔波去寻找状告,但最终却一无所得。   因为,杀人的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他是个未成年人。   “怎么能这样?”梁山看着那些被翻出来的,厂长收集好的所有资料,越看越觉得震惊,他不停地低声呢喃着,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他明明做出了这种事情,结果只被判了三年?而且后面还在里面因为表现良好减刑?!这不公平,不应该这样判啊。”   “厂长也这么觉得,”狄飞沉声道,“所以他一直在上告,一直在奔波。这里面的资料上面的日期更替了好几年,但最后……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不仅没有结果,他的这份倔强还引发了别的后果。”苏子黎按着满是痕迹,明显被狠狠砸过的桌面,环视着周遭混乱的环境,他叹了一口气,继续去拉下一个抽屉。   “等等,”他的动作被狄飞给制止了,“抽屉底下好像有东西。”   “什么东西?”苏子黎抬起那个抽屉,在抽屉底下的缝隙边边里,找到了一只卡在里面的录音笔。一块薄薄的木片被黏在它上面,如果不是时间太久,上面的胶水已经不太牢靠,导致木片边缘翘起,估计他们也不会发现它。   “它还能用吗?”   苏子黎小心翼翼地把木片给揭了下来,再把上面的胶水痕迹给搓掉,按下开关后,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已经因为时间太久而自然损坏了。   “让我看看,”梁山伸手接过它,鼓弄了一番,看手法竟然颇为专业:“这款录音笔的牌子我没见过,不过质量挺好的,就是款式有点老,当时他买来应该挺贵,被封在里面也不会有灰尘进去,应该不是坏了,只是没电了而已。”   他手指灵巧地按住录音笔的后盖一滑,后面的盖子就被掀下来一截。   “就算坏了也没关系,它是带储存卡的,等等换到我手机就能看了。只是不知道这存储卡和我的手机能不能匹配识别。”   “你对这方面还挺专业。”苏子黎有些惊讶。   “我爸教我的,”梁山笑了笑,眼神有些感慨,“他是开手机店的,不过做的比较杂,很多电子产品也会顺便卖卖,还会回收二手的电器。我当时跟他学过一点,不能说会修,至少比平常人懂的多些。”   将录音笔小心放好,他们又在厂长室里多转了一圈,一下子也没找到更多的线索。苏子黎看了看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不然先回去,等吃完晚饭再来整理今天找到的线索,顺便还能试试看录音笔当时有没有录到什么。”   “也好。”   狄飞和梁山都没有异议。   他们将捡起来的文件纸张都放好,又将厂长收集的资料全部放回到抽屉里,这才离开。走之前,他们还顺手把之前拆开的锁又给装了回去,重新关上了。   打扰到他们已经不太好,最少走的时候,能给摆放地更整洁一些。   于是他们又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了,经过值班室时,几个人都屏息凝神,恨不得学会轻功,能够双腿一点直接飞过这段路。   索性最后平安无事,里面的那位对他们似乎也不是很执着,任由他们经过没有一点动静。在马上就要离开那段路的时候,苏子黎鬼使神差地转头瞟了一眼。   值班室的玻璃窗内,挂着的人已经不见了,上面写的字也没有了。   只有一个应该是用手勾画出来的,歪歪斜斜的血色笑脸和四个字,   “要开始了。” 第74章   苏子黎脚步一顿, 边上的人就发现了。   “苏哥, 你怎么停下来了?”梁山不敢回头, 只是微微侧头, 焦急地小声呼唤他,“你不会回头看了吧,别看了,万一把里面的看出来了我们跑都跑不过她。”   “是不是被魇住了?我记得以前看的资料里有提到过, 这种灵异类型的鬼魂有能惑人心魂的技能。单对单中招的时候,就死定了。”   说着, 狄飞伸手想要去把苏子黎拉出来。   但他的手还没伸到, 就被苏子黎不动声色地给躲开了。   “我没事, 就是稍微晃了一下神。”   他们默契地加快步伐,苏子黎把刚才看到的和他们说了一下, 大家都注意点都在最后出现的那四个字上。   要开始了是什么要开始了?   她这话的意思是在等开始吗?   这开始会不会涉及到他们玩家,还是说干脆就直接开在他们那?   苏子黎想的头疼, 这种预示意味那么浓重的话, 一听就很重要, 但一共就四个字, 没头没尾的, 能分析出个什么来啊。   “算了, ”他第一个放弃, “先别想了, 我们回去再说。正好也可以看看001的尸体, 到底在不在房间里。”   “好。”狄飞点头同意, 看他的样子,估计也是觉得头疼。梁山就更不用说了,他想了没几秒就放弃了,现在正在全身上下摸有没有可以把自己手机卡顶出来的针状物。   快要靠近初始房间的时候,他们终于看见了玩家的踪影。   和一身轻松的苏子黎他们不同,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足够让那些新人玩家消化掉自己进入了一个危险搏命游戏的事实,在找线索的同时,他们也迫切地希望给自己找寻一些安全感。   于是——   他们看到了一堆手持剔骨刀的玩家。   经历过岁月侵蚀,但打磨之后依旧能闪着寒光的剔骨刀造型夸张,舞动起来合手,上面还隐隐残留着曾经切割血肉留下的痕迹。   一看就很能砍!   “哇哦,”梁山发出了羡慕的惊叹,“他们是从哪里弄来这个的,感觉看上去好帅啊。”   苏子黎:“???”   “这个很帅吗?”感觉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苏子黎觉得他看到这种刀,只能想起去菜市场买菜,让阿姨少切一点,但咻咻两刀下去,钱包余额瞬间少了一大截的心痛感。   猪肉这价格涨地就很离谱!   但是它吃起来香啊!   苏子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饿。   “走,我们先进去看看游戏今晚给我们准备了什么。你要真喜欢那刀的话,等等找他们换一把,屠宰场这种剔骨刀肯定存了很多,有人应该会多拿。”   “实在不行,明天我们自己去找也行。”   梁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又想起苏子黎刚才的话来,他手舞足蹈地给他描绘着他想象中菜刀队一拥而上,抡刀轻松砍死怪物的景象。   简直帅毙了!   对此,苏子黎的回复是:“动漫可以稍微少看一点,很多事脑子里想想就可以了,最好不要做出来或者写出来。否则,等你中二期结束再回首往昔的时候,会恨不得把现在的你掏出来暴揍一顿。”   “不!”梁山热血沸腾地握拳,“我会永远爱二次元!本命永不消逝!”   苏子黎:“对,就是这个样子,要不要我给你拍个照?等以后你长大了,还可以用来重金勒索你,感觉应该还蛮赚的。”   梁山:“???”   人言否?   狄飞听着他们俩热热闹闹的声音,慢步跟在他们身后。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经露出了微笑,并且,笑得很开心。   ·   晚餐是游戏随机发放的,但这个随机其实也没有那么随机,还是有一些规律可循的。一般来说,吃饭的品种和参加的密室息息相关,像苏子黎上个密室里,有食堂小郭师傅在,不仅能点菜,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甚至还能打包回去。   快乐地不能更快乐。   但有时候运气不好,轮到的密室是中世纪那种吃喝不发达的,或者干脆就是连荒无人烟的坟墓之类的,这种就只能啃面包就水,又干又难吃。   而今天,他们在屠宰场里!   这代表着什么?   苏子黎想想就觉得开心。   果然,一进入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红烧肉的香味,甚至还有一股油炸食品特有的,吸引人的卡路里味道。   但在这诱人味道里的人们,看起来却不太开心,甚至还有两个正在吵架的。   “这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个小贱人快还给我,信不信我把你塞到隔壁和尸体作伴去。”说话的是一个男玩家,苏子黎对他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一直站在人群边缘,沉默寡言的,没说过几句话。   现在却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瞪着另一个女玩家,要不是被其他人拦着,估计已经冲上去打人了。   躲在几个玩家身后的那个女玩家也很不爽,她拔高了声音叫骂:“你他妈的骂谁呢,谁先看到就是谁的,你特么怎么还没成世界首富呢?这明明是我冒着危险去弄来的,你个怂货自己不敢去,现在想要我这来抢。”   “我呸!做你的白日梦去!”   “你给老子等着,”男玩家愤怒地低吼,“别以为你勾搭了几个男的,就高枕无忧了。今晚我要是被你害的出事,我就把你们全都拉下水!”   “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   这火药味极为浓郁的场面,让奔着晚饭来的苏子黎他们都有点懵。   怎么回事,怎么就吵成这样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们眼红成这样,难不成还真的有梁山刚刚瞎BB说的那什么究极屠龙剔骨刀?沾染了数以万计的生灵死前的怨恨和血肉,掏出来能直接追着鬼砍的那种。   这东西要是真有,估计会被游戏瞬间就没收吧。   太破坏平衡了。   “行了,别吵了。”一直作壁上观的穆晴见他们说的越来越过分,终于站了出来,“晚上都没到呢,就开始在这嚷着要死不死的,怎么,活腻了?”   “不想活就过来,我亲手帮你了断。”   经过这一下午的时间,穆晴已经成功在他们这里建立了不小的威信,她一开口,刚都准备掏刀互战的双方火气一凉。女玩家撇了撇嘴,没有再回话。   男玩家却还是没能压制住自己的怒气:“穆姐,我也不想闹,可是我找到的符纸被她给拿走了。如果晚上真的有鬼出来的话,我……”   “你什么?你就一定死了?”穆晴说话依旧一点都不客气,“这鬼晚上出不出来还不一定,这符纸的效果我们也还没确定过,万一到时候是群体效果或者干脆没用呢?”   “我……”男玩家不甘心地反驳,“可那符纸明明是我先……”   “停,我不是你们的老师,还来给你们断案判公平。”穆晴神情冷漠,“我的要求一直说的很清楚,别给我瞎闹腾。你要是敢在这动手的话,你信不信,你会比你想的更惨。”   男玩家握紧拳头,满脸愤怒,但最后还是被理智和畏惧拉了下来。他再也没有看那个女玩家一眼,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里坐下了。   女玩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穆晴看过来的眼神给吓得噎了回去。   “你也一样,不要制造事端。”   “我不希望被你们这些愚蠢的争吵给连累,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女玩家小声点头。   看见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穆晴转头对苏子黎他们说:“你们来的正好,就缺你们了。我们商议了一下晚上睡觉的位子,你们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意见。”   苏子黎:“……”   睡觉不就是按照小团体的位子,自己随便躺吗?   你们怎么还分上位子了,按什么分的啊?   有点迷茫,但有穆晴这样强势的老玩家也不是坏事,至少她可以把大部分事情都安排地井井有条,不至于让人死在一些常见的小错误里。   当然,不听话的新玩家除外。   接过穆晴递过来的房间简化图,看见她拿笔指着给他们分析:“我目前只是简单地分了一下,并不是强势要求谁一定要和谁靠在一起,但为了安全着想,有符纸的玩家最好处于比较外圈一点的位置,没符纸的可以稍微靠里。”   “同时,我们可以用线挂着铃铛围着挂一圈,如果晚上有什么东西,也能起到提醒的作用。”   “你们觉得怎么样?”   苏子黎、狄飞和梁山:“……”   “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苏子黎先是点头赞同了穆晴的提议,然后才无比真诚地询问:“可是你们的符纸都哪里来的?数量很多吗?”   穆晴:“……”   穆晴惊了:“你们刚刚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连符纸都不知道?”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高看他们了,怎么越看,越感觉好像不是很靠谱呢?要不然还是找吴泽辉继续谈谈?   “我们没和你们走一条路,”梁山帮着解释道,“我们去了走廊尽头左转的那条,就挂着一个大猪头的那里。里面都是一些员工的办公室,没看见符纸的影子。”   倒是看见鬼了。   但这个暂时不能说。   梁山在这点上看的很清楚,玩家们虽然都是同一阵营,大部分时候都是互相合作的状态,但实际上,人心难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坑一把,还是因为一些你觉得完全不重要的原因。   可以透露部分,但不会傻兮兮地全说。   这就是他现在的行为准则,也是他能在和苏子黎分开后的两个密室里存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苏子黎抛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刚想帮他再补几句话,就听见穆晴疑惑且无比惊讶的声音响起:“走廊尽头左转?那边根本就没有路啊,走廊过去,就只有右转到楼下厂房的。” 第75章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 穆晴还和苏子黎他们又往走廊那边走了一趟。这一次, 走廊尽头只剩下了一条向右拐的道路, 再也没有可以向里延伸过去的左拐通道,更不用说什么猪头了。   “说起来,之前我就觉得很奇怪,因为我们几乎走遍了整个屠宰场,但一直没有遇到你们, 我还以为你们……”穆晴顿了一下,把那个不吉利的猜测给咽了回去。   她盯着走廊尽头的墙壁看了一会儿,眼神探究地看向苏子黎他们。   “你们确定自己是真的从这走过去了吗?”   “我确定啊, 我们真的从这里走进去了, 那么真实的经历不可能是幻觉啊,”梁山也十分想不通,“再说了, 就算是幻觉,那也不可能让我们三个人同时……”   他突然停住,暗中抽了一口凉气。   幻觉是不可能了, 但如果是鬼魂的力量懵逼了他们的感官,带着他们走到了其他地方,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想想刚才的经历,虽然稍有惊险,但那个女鬼实际上完全没有对他们动手, 只是挂在窗口写了几句话而已。   真要说的话, 不如说是恶趣味的提醒, 并逗了他们两句。   反而是他们在那边得到了很多重要的线索,重要到几乎将这个密室的形成都解析一半了。如果用打游戏来形容的话,他们就是走的推塔路线,用一下午的时间把对方的塔推掉了一半多,而穆晴他们虽然获得了强有力的道具,但总觉得他们只是去升了个级,连塔边都还没摸到呢。   哪边进程比较快,一眼就看得出来。   可是那些鬼魂为什么要帮他们啊?他们难道还有什么好处可以给他们吗?   等等……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梁山眼前一亮,再度回忆起了当时在旅行青蛙密室中,得到NPC贺某人助力,让他们一路直飞,顺利通关的感受。   那样的丝滑,那样的快乐,虽然惊险但却收获满满。   简直一模一样!   难不成,是苏哥他因为天生魅力点满值,又一次获得了某个NPC的欣赏,并且让他们这俩一起的人也顺利抱上了大腿吗?   一定是这样的!   苏哥牛批!   ·   苏子黎摸完墙壁,正在拍从墙壁上蹭到的灰呢,不经意间转头就对上了梁山闪闪发亮,崇拜到快要溢出来的眼神。   他被吓了一跳。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嘿嘿嘿,”梁山特别谄媚地一笑,“我就是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想苏哥你一样厉害,一样帅啊?”怎么样才能点魅力点,大佬求教!   苏子黎:“……”   这孩子怎么了?   突然受什么刺激了吗?   “想和我一样的话,就多读书,多看报,多健身。”苏子黎随手拍了拍梁山的肩膀,语气怜悯,“但你放弃吧,你不可能和我一样帅的。”   梁山:“……苏哥,你突然脸皮好厚哦。”   “那不然呢?推荐你去XXX整形医院,保证你出来就是下一个我?”苏子黎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去去去,没事干就回去先吃饭。”   和突然脑子反抽的梁山贫了几句,苏子黎把话题重新扯回到了正题上:“这里的墙壁很厚,而且看上面的痕迹,建造了应该也已经有些年头了。排除掉有隔间的可能,那就是我们三个刚才被什么东西给蛊惑了去了别的地方。”   “那地方具体在哪,我们不知道,但我们在里面获得了一些比较重要的消息。不介意的话,我们交换?我们对你们说的那个符纸很好奇。”   他特地点名了符纸,意思就是交换这部分相关的消息。   这些消息并不难得到,如果他们真的有心,回去找那些新人玩家多套套话其实也能套出七八层来。所以穆晴答应地很痛快。   “那我先说吧。”   “我带着人从右拐下楼,在楼下找到了一个很大的养殖区域,上面挂着庆祝屠宰场二十周年的横幅。地上还有很多水槽和食槽,以及一些养猪用的设备。有大概一半的区域,被人为的清空了。”穆晴给苏子黎他们比划了一下。   “差不多有我们醒来的那个房间一半大。”   “地上画满了乱七八糟的符号,还点了很多蜡烛,天花板和地上贴了很多符纸。有玩家认出来,那应该是驱鬼的符纸,所以他们弄了不少下来防身。”   “等等,你们就这么撕下来了?”   苏子黎被惊到了:“符号,蜡烛和符纸,这三连起来应该是阵法吧。这种东西你们都敢拆?不怕把什么东西给放出来,直接死人吗?”   按照你刚才谨慎到一步路都不肯走的样子,不像是这种莽撞的人啊。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阵法,上面的符号很紊乱,看着很奇怪,而且……”穆晴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外部的符号其实已经被破坏了,有人在上面,撒了血。”   “但这样也不该乱拿吧,”狄飞接过话,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穆晴道,“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说到这里穆晴却不肯回答了:“我已经给了我的诚意,你们应该说说你们的了。我只知道你们在里面找到了线索,但线索是什么,具体能有什么作用我可不知道。如果信息重要性不对等,你们会给我补偿吗?”   狄飞没接话,他看了看苏子黎。   “可以。”苏子黎同样答应地很爽快,他甚至还假装埋怨了狄飞几句,说他说话不过脑子,穆晴姐那么公平耿直的人,怎么可能答应了又反悔。   等看到穆晴脸色逐渐变黑,他才转回正题:   “我们去了屠宰场老板的办公室,发现他以前生意做得很好,但因为女儿意外身亡,他无心营业,屠宰场就渐渐地败落了。”   穆晴:“还有呢?”   “没了,”苏子黎笑眯眯地道,“再说你就要给积分了。”   穆晴:“……”   “我没有不信你们的意思,”她难得服了软,语气温和地道,“我只是习惯了,在密室里,总是会下意识地容易紧张。”   “我们在外面还找到了一本日记,是一个热爱鬼屋探险的人写的。上面写着,这里荒废之后,附近的村民想来这里捡点遗留下来的东西,但是在这里看见了鬼魂,被吓得昏了过去。”   “后来他的家人找到他,并把他送到了医院。可是已经没有用了,他醒来就变成了疯子,成天念叨着什么有鬼,不要来找我。”   “类似的例子还有不少,所以久而久之,这里就变成了出名的鬼屋。村民们害怕里面的鬼魂会出来危害到周边的人,所以特地找大师过来做了法事,楼下的阵法应该也是他们当时弄的。”   穆晴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了笑,“那本日记上其实写了挺多东西的,不过大多数都是那个人的游记,并没有太多参考价值。如果你们要看的话,我可以回去带你们去找那个捡到日记本的玩家。”   “那就多谢穆晴姐了。”   苏子黎不客气地应承下来,然后他低头思考了数秒,拖得穆晴脸色忍不住阴沉下来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道。   “我们其实一个下午也没有找到很多特别的消息,就光在厂长室里翻他的财务报告了。但是呢,我觉得有另一个消息,应该可以用来抵扣。”   “你没有发现,001和002号玩家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吗?”   “不可能,”穆晴脱口而出,“我刚刚回来的时候还看见尸体躺在对面的。”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哦,”苏子黎点点头,加重了声音问道:“你是怎么看到的?到隔壁亲手验过他们的呼吸了吗?还是说只是站在这边眺望了一眼呢。”   穆晴说不出话来。   正常人谁会跑去验死人的尸体?   又不是刚死,把他们给吓到了的那会儿。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两个人,一个急匆匆地,走地飞快,另一个却很沉稳,如果不是步伐频率差距过大,甚至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穆晴姐,”那边先是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也是跟着穆晴的玩家之一,他一看见人就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不好了,那边……那边的尸体不见了。”   穆晴:“什么时候不见的?你们都没有发现吗?”   “应该是在我们都不在的时候没的,”吴泽辉跟在他身后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我回来的比你们晚一点,你们的人说有两个玩家一直没有回来,问我看见没有。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呢,就看见那边躺着的两具尸体坐起来了。”   “有人把他们给打晕了,然后和那两具尸体换了换。”   穆晴皱紧眉头:“谁会做出这种事来,他们要尸体做什么?”   “谁知道呢,”吴泽辉耸了耸肩,语气不太好地道:“也许是什么东西跑出来,把他们叼走当晚饭了呗,这不正好饭点嘛。”   “你……”   穆晴瞪了他一眼,一个字都没再说,转身带着那个玩家直接走了。   “哦呦,”梁山看得挺稀奇,“你不是之前说要追她吗?怎么和她怼起来了啊?这样下去,你的脱单计划可就越来越遥远了哦。”   “害,”吴泽辉挺烦躁地啧了一声,“我看走眼了不行吗?你们也小心点,别被这个娘们骗了。今晚估计会死不少人,她这是在拿其他人探路。”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有要和苏子黎他们多说的意思,挥挥手就走了。   “赶紧吃饭去吧,饭都凉了,你们还在这等什么呢?等过了吃饭时间,可就要到晚上了。” 第76章   红烧肉稍微冷了一点也很香, 也不知道游戏是聘请了哪位大厨, 上好的五花肉肥肉相间, 挑地正正好,切成块状之后,炖煮几小时。   一口咬下去,满口汁水,不肥不腻。   味道绝了。   苏子黎他们三个自顾自地挑了个没人的地方, 捧着快餐盒,吃得喷香,和边上那些愁云惨淡的玩家们形成鲜明对比。   “苏哥, ”梁山一边嚼饭, 一边压低了声音小声询问,“今天晚上真的会死很多人吗?”   “不知道,看情况吧。”苏子黎刚吃完, 顺手拆了个薄荷糖塞进嘴里,“你别看吴泽辉看着不太有心机,但其实也和穆晴一样, 说话只能听一半。”   “包括我们的狄飞同志在内,他们都藏了很多小秘密。”   “今晚轮流值班?”   狄飞:“?”   狄飞:“怎么突然说上我了?”   梁山憋着笑, 帮苏子黎助威呐喊:“因为苏哥说的没错啊,狄哥你一看就藏了很多,刚刚和那个穆晴说话的时候, 你看着可有底气了。”   狄飞:“……我就不能是装的吗?再说了, 她确实不靠谱啊, 一点诚意都没有,答应了交换,结果说的都是一些我们下去就能看到的普通消息。”   他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楼下长什么样子,有什么东西要她说?不和她废话,我们抽空去转一圈就能看见了。”   梁山也是赞同地跟着点头。   “她说来说去都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会把那些符纸给撕下来。就算是阵法被人破坏了,我觉得那些玩家也会不敢去撕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觉得就算他们敢,也不会为了这种未知的符纸吵成那样。感觉好像没有了这个,今晚就注定会死一样。”   “诶?”他突然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那我们也没有那个符纸啊,晚上的时候,我们不就很不安全了?”   “用不着慌,”苏子黎瞥了一眼那边已经按照穆晴之前说的方式聚集在一起的玩家们,淡定地收拾着地上的垃圾,“你没看见吴泽辉也没拿符纸吗?他跟他们可是一起去的,能拿却不拿,说明这东西不一定是好的。”   梁山抬头看过去,发现吴泽辉果然已经找了个地方窝起来。和那些把符纸小心翼翼地揣在手里,口袋里的玩家不同,他背包一甩,当枕头就躺下了,一看就知道他很不爽而且和穆晴他们闹翻了。   再联想到他之前和他们说的话,大概可以猜到他们是为什么闹翻的。   “他们这是一个同意拿符纸,另一个不同意,所以吵起来了吗?”梁山搓搓下巴,“我觉得我看了那么多之后,也可以阴谋论一下,他们会不会有可能是故意吵架给我们看的?其实都拿了符纸,就为了套路我们?”   苏子黎从包里扒出了一个压缩睡袋,一句话都没回。   倒是狄飞笑了一下,接过了话题:“他们套路我们,你觉得我们就没有套路他们吗?”   梁山:“……”   迷茫思索.jpg   狄飞继续提醒:“你觉得你苏哥为什么要告诉他们,尸体不见了?”   梁山:“因为他们的人马上就要醒了,可以拿这个消息白嫖?”   “……”   狄飞:“这也能算原因之一吧,实际上刚刚我们就是互相拿不重要的消息互相试探而已。从提出交易开始,我们就在试探了,因为我们都知道对方不可能把真正重要的信息说出来。”   梁山:“……”   持续茫然.jpg   看着他的表情,狄飞沉默了:“你真的是过了三次密室的老玩家吗?之前密室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抱大腿?”梁山掰着手指回答,“我第一个密室就是和苏哥组队,第二个密室是解谜类型的,我这不正好还是高中的巅峰知识储存期嘛,又遇到了一个解谜速度很快的队友,所以挺顺利地就出来了。”   狄飞:“那第三个呢?”   他就不信他真的每个密室都有大腿抱!   梁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特别小声地道:“第三个密室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过的,那次挺惨烈的,开错门就会放野兽出来,我被追着和大家走散了。跑的快没气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空,我就出来了。”   狄飞:“……”   这就是欧皇吗?   服了。   他唏嘘地叹了一声,决定不和梁山聊这种扎心的话题了。   “如果你有仔细看过你的得分点的话,你可以发现每个密室最后的计分都是非常细致的。这方面,游戏扣地一如既往。”   “关于一些基础分,比如受害者身份之类的,是会重复给每个人打分。但找到关键线索这种比较重要核心的,会按照谁先找到的名次,逐步打分。”   “发现的越晚,分数越低。”   “超过三个干脆就不给分了。”   “谁都想第一个逃离密室,赚最多的积分。”   “所以关于关键性的线索,大家都会先隐瞒一下,或者先分享给队友,等密室逐渐被探索到某种程度,在考虑是否告诉其他人。”   “啊?”梁山惊了,“那你们之前岂不是当着我阴阳怪气,互相试探?我完全没看出来,还在那边傻兮兮地点头。”   狄飞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问我,那万一隐瞒线索导致其他人死亡怎么办。”   “狄哥,我智商是没有加的太高,但我也不傻吧。”梁山翻了个白眼,“在这种地方,哪能事事都如意,傻兮兮地什么都和别人说了,到头来反而会被别人坑了。”   他看起来有些惆怅,还有点委屈。   狄飞没揭穿他这是吃一堑长一智,他笑了笑给他们这段特别长的窃窃私语做了总结:“总之就算今晚会出事,我们也只要看着就好。”   “因为我们就算动了不该动的东西,那也是当着他们的面动的。当时没有对我们出手,今晚依旧不会。”   苏子黎终于铺好了睡袋,他探出一个脑袋朝那俩刚结束对话的人喊:“过来分配一下今晚怎么守夜,你俩带枕头没?”   ·   正准备过来打探一下的003和另一个女生:“……”   003诧异地询问女生:“你不是说玩家每次进密室都需要很精心地准备吗?背包里每一个位置都会仔细安排,确保最合适的重量和体积吗?”   “怎么会有人带睡袋这种又占位置,又不一定用得上的东西?”   女玩家:“……可能是他的背包比较大,同时负重能力又比较厉害?”   003:“那其他人怎么都没睡袋?”   女玩家:“……”   她闭上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其他人比较菜,或者是带睡袋的那个思路比较神奇吧?这俩回答,哪一个都不对,也不敢说出来。   贫穷且没敢翻商店太贵商品的她,完全没想到有人会奢侈地买了一个带空间属性的背包,就为了能够多装点吃的和睡袋。   她拉了拉003的衣袖,道:“他们都休息了,那我们就不去打扰他们了吧。道谢的事,我们明天再说吧。现在……现在说也不太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扫到以穆晴为首的玩家队伍时,眼神里明显的畏惧。   “也好,”003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没有拒绝,她们俩结伴回答了穆晴他们的队伍里,安安分分地窝在被分配的角落里,一点多余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不是她们太胆小,实在是之前她们被问的有些害怕。   房间里的尸体不见了,还有玩家被打昏后套上了死者的衣服丢在那里伪装。问其他玩家都说不知道,当时在外面,最后只剩下她们俩,一个被电到半昏迷,一个出门七窍流血,都是没离开过这里一步的。在穆晴看来,如果有谁能知道尸体是怎么没的,肯定是她们俩。   可是她们俩也不知道。   她们被安置在角落里休息,躺着躺着就感觉脑袋晕乎乎地,很快就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边上红烧肉餐盒都摞了两叠了。   穆晴怎么问都没问出答案来,看着这俩一个新人,一个刚混过的第一个密室,满脸害怕的女生,最后只能无奈地挥挥手,让她们去休息了。   ·   夜幕逐渐降临,除了轮着守夜的人,其他人不管有没有睡意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赵守青枕着自己的衣服,蜷缩在地上,怎么都睡不着。不是因为地面太硬太难受,而是他一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就觉得生气。   那明明是他先看到的符纸,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因为那张符纸被包裹在一堆头发里面,看起来很不显眼,还有点邪气,结果就被那个偷偷从边上过来的女人给抢走了!   想要回来却又被那女人勾搭上的同伴阻止,连那个老玩家都不肯说句公道话。想拼命抢回来结果还被威胁,最后只能强行忍下来躲在里面担心自己今晚会不会死掉。   赵守青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穆晴说他们这些没符纸的躲在里面会安全很多,她应该没必要骗他们。再说了,就算真的要杀人,那去杀那些不愿意和他们组队还没符纸的不就行了。   至于那个女人,有机会他一定要……   剩下的话还没从心里冒出来,赵守青突然感觉腿上痒痒的,感觉是有什么东西在碰他。他低头看了看,发现是一团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头发。   “这是谁掉的头发?那么能掉不会带的是假发……”   赵守青僵硬地长大嘴巴,最后一个吧字硬生生被堵进了喉咙里。一根长长的黑色头发陷入他的脖颈,死死地勒进血肉。   “嗬……”   他艰难地发出了最后一声气音,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第77章   孙奇和赵守青是在上一场密室里认识的。   那是他们第一次进密室, 运气不太好, 虽然是个C级密室但死的人很多,一共十个人,两天就死的只剩下四个。最后是拿着其他玩家用命填回来的线索, 加上另一个玩家误打误撞的小幸运才成功逃离。   回想起上次密室里那些鲜血淋漓的场景,孙奇现在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他不想死,一点都不想。   所以在那个老玩家认出地上那些黄符有驱鬼的作用时, 他想都不想, 就直接拿了一张。而赵守青……呵, 想起前同伴窝囊的样子, 孙奇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那个废物,胆子小的要命,上个密室纯粹就是运气好一直缩在后面才活下来的。这次更菜,竟然被一个女人抢走了符纸。   抢就抢走了,自己抢不回来,还要来烦他。   “孙奇,你要帮我把符纸抢回来, ”吃饭的时候, 赵守青神情阴沉地抓着他念叨,“上个密室是我救了你,你不能看着我出事。”   “我又没有坐视不管, 之前我不是也帮你说话了嘛。主要她那边人多, 你也不可能在这里和她动手啊, 明天找个她落单的机会再去找她拿就是了。”孙奇按下不耐烦劝了他几句, 心里越发厌烦。   救了你救了你,又特么说这句话。   当时拉了他一把,现在就要赖他一辈子了吗?他又不是没有帮过他,和个牛皮糖一样,粘人还废话多,今天那些数字纹身怎么就没选中他呢?   孙奇烦躁地翻了个身,感觉背上被地面硌地生疼,根本一点睡意都没有。也是,以前这个点他还在打游戏玩手机呢,当时抱怨最多的就是明天又要上班,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躺在地上,期盼着一睁眼就能去上班呢。   “嗬……”   低沉的喘息声在他身旁不远处传来,隐隐还能听见双腿踢动的声音。   “赵守青,大家都睡了,你小点声行不行?”孙奇压低声音不满地埋怨道。   对面传来了一点点细碎的余声,然后就再也不动弹了。大概是听话不吵了吧,赵守青这家伙现在倒识相,要是白天他也这么安静就好了。   孙奇又翻了个身,把自己的外套裹地更紧了点。这房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天暗了之后就越来越冷,早知道当时就多塞一件衣服了。他无声地咒骂了一句,将手心里的符纸捏地更紧了一些,努力闭上眼睛,寻找睡意。   就在孙奇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他听见有人在他边上说话,偏偏声音含含糊糊地放得特别特别轻,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是谁啊?”孙奇愤怒地低吼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吵什么?”   当他的声音一出口,那一直絮絮叨叨的声音就停了下来,四周寂静无声,仿佛刚才的声音都是他的幻觉一样。房间里黑漆漆的,那盏一直亮着的昏暗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   “这是怎么回事?”孙奇楞了一下,突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他下意识坐起来,手伸进口袋里去翻他的手机,想要照亮了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感觉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这不可能啊,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刚才他还躺在人群里呢。而且那个老玩家还安排了玩家轮流守夜,不可能他都发出那么大动静了,还没有被人发现啊。   “人都去哪里了?”   “有没有人在?赵守青?”   “嘻嘻。”   黑暗中,忽得响起了一声模糊的笑声,清脆悦耳,带着小女孩特有的尖锐。   “谁?”孙奇惊慌失措地转过身,拿手机对准了发出声音的地方,“是谁在说话?”   低声的呢喃又再度响起,这次他的声音响亮了不少,至少能听得出来是一个男人在说话,而且这个人他很熟悉。   孙奇微微松了一口气:“赵守青?是你吗?你在干什么呢?他们其他人都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就只剩下我们了?”   “你过来,我告诉你。”赵守青突然放大了声音,非常正常地回复了他一句。   孙奇感觉有点奇怪:“为什么非要我过去?你直接在这和我说不行吗?”   赵守青的声音变得虚弱起来:“你过来,我才能告诉你。”   “行吧行吧,”孙奇一头雾水,但还是缓缓朝那边挪了挪,他本来就离赵守青躺下的地方很近,所以他干脆没有起来,而是搂着自己的背包,往那边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我和你说,你可别坑我啊,我们俩好歹是……”   剩下的话全部被冻结在了他的喉咙里,孙奇僵硬在原地,如同堕入冰窟一样,动弹不得,只有疯狂从心底涌出的寒意和恐惧在身体各处疯狂蔓延。   “你……”   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只能听见自己的牙齿战栗地碰撞声。   他看到在他手机灯光的照耀下,自黑暗中浮现出的一张脸。依旧是毫无特征的五官,平凡到一眼就能忘记,但是他的嘴大大地张开着,舌头长长地吐了出来,脸部因窒息而充血发红。   喉咙那里,一根根长长的黑色发丝从脖颈背后蔓延出来,勒住喉管,割开血管,然后如同有生命的海草一样,舞动着钻入血肉,又带着被浸润的鲜红钻出来。   仿佛畅饮了一番。   孙奇看到赵守青那张张到几乎要裂开的嘴巴蠕动了一下,胸腔用力,带着从喉管处震动出来的鲜血,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   原来,刚刚那个把他叫醒的声音是这么被发出来的啊。   孙奇的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他就感觉喉间一热,剧烈地疼痛随后反馈到了脑中。他下意识伸手捂住喉咙,另一只手惊恐地去撕扯那些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发丝,他甚至想要跑,但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救命……救……救救我……”   虚弱的声音竭尽全力地从喉咙里冒出来,但被破开的血肉和吐出的舌头阻挠了声音的发出,最后他只是发出了一些吚吚呜呜的毫无意义的声音而已。   这声音听起来好耳熟。   眼前开始有黑暗浮现,孙奇的手软绵绵地垂落下去,而那张一直被他死死捏在掌心里的符纸也飘飘荡荡地掉了下去。   最后,被那些吸饱了血液的发丝卷起,送到了它的尽头——一个面带微笑的,小女孩头颅那里。她张开嘴巴,笑嘻嘻地把那张符纸吞进了肚子里。   “多谢邀请。”   伴随着女孩愉悦而餍足的声音,孙奇失去了意识。   ……   黑夜中,苏子黎忽得张开了眼睛。   入眼的黑暗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灯被谁关了?还是说断电了?   他坐了起来,发现所有的视野都被这种浓郁的有些过分的黑暗所覆盖了,他看不见任何一个人的身影,连本应该喊他起来换班的梁山也不见了。   “狄飞?”   他压低嗓子喊了一声。   之前商量守夜的时候,是梁山负责守最开始不太危险的前半夜,到十点喊他起来,然后他守完到凌晨两点再去喊狄飞。   狄飞之前是在他左侧的位置入睡的,他们离地不算远,照理来说,喊这么一声他绝对可以听见。但苏子黎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飘荡出去,半点回复都没有。   他沉下脸,伸手去捞边上的人,但捞了个空,只摸到了一件本来应该盖在狄飞身上的外套。不算厚实的布料触手冰凉,明显是早就离开了主人。   果然出事了。   苏子黎心中一凛,这阵仗比他想的还要更大一些。虽然狄飞安慰梁山的时候说的很有底气,苏子黎表现地也很稳重,但他们俩都知道,这只不过虚张声势,仗着对面的人比他们更能吸引注意力而已。   没有谁敢百分百说自己在密室里不会被袭击,他们能做到,就是经历将自己被袭击的可能性降低到最小。至少不要是主要被攻击目标。   浓郁的黑暗不止遮挡了视野,似乎也屏蔽了声音,除了他自身发出的声音以外,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   苏子黎听了一会儿就放弃了,他想了想,干脆直接重新趟了回去。   在这种一看就不正常的黑暗里奔跑是傻子才干的事,如果没受到攻击,就保持原地不动,好歹能确认自己还在原地,没有莫名其妙跑到其他地方。   刚躺下没多久,苏子黎突然腾的一下又坐了起来,扭头凝视着狄飞之前睡觉的地方。   黑暗放大了其他感官的敏锐度,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分明听到了一声轻笑。   “谁?是谁在那里?”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仿佛是有人正在从他坐着的那个地方往这边挪动,苏子黎听见那人又笑了一声,温和的声音带着点感慨:“晚上好啊,苏医生。”   苏子黎:“……”   他那点提起来的提心吊胆,随着这么一句话,全部散没了。   “贺铉?”他冷哼了一声,“你装模作样的开心吗?”   “怎么就是我在装模作样了?”贺铉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他打亮了手电筒,明亮的灯光将这一小片地方打量,也将他现在的样子照的清清楚楚。   长得和狄飞一模一样,衣服也一样,甚至连之前拆墙不小心在裤子上沾着的灰也一样,这无疑就是狄飞的身体。   但是他现在却用贺铉的声音,贺铉的神态在和他说话。   苏子黎打量着他,微微挑眉:“人皮面具?还是伪装道具?”   “都不是,”贺铉摇摇头,“是借尸还魂,怎么样,厉不厉害?”   苏子黎:“……”   这才多久时间,你就凉了?   我那么大一个男朋友没了?   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厉害,”他面无表情地夸赞,“你是不是要我在给你鼓个掌,欢呼一下?然后发条朋友圈,告诉大家我还是那个单身且自由的我,有意者速来?”   “那不行,”贺铉脱口而出阻止,看见苏子黎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他无奈地摊手示意自己败退,“我也不是故意不来找你的,我这也是无可奈何。这次游戏给我的限制很大,我甚至被暂时转换成了鬼魂的形态。”   “鬼魂形态?”苏子黎眉头一皱,“会被你身体有影响吗?我们在上个密室已经够小心了,按理来说,它不该这么搞你啊。”   “没什么影响,只是暂时转换而已,离开这里我就能恢复原样了。”贺铉先是安慰了他一句,然后无奈地叹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也没想到游戏能学那么快。”   苏子黎:“?”   他楞了一下,然后恍然明白过了贺铉的意思。   他们利用规则钻空子,互相帮助,甚至还把傲慢给带出来了。游戏没办法惩罚他们,但是可以同样利用规则,NPC是它的下属,发布任务给下属是正常操作,选了个很困难,限制又很多的任务给下属也是很正常的。   一般来说,在人类社会里,这种行为被称作——穿小鞋。   “嘶——”苏子黎吸了一口凉气,有点牙疼,“游戏真的是……”他噎住,一下子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游戏了。   “那你现在是被限制在厂长室?”   “不算是吧,”贺铉也有点头疼,“具体我不能说,但你们能走到那条走廊是我给你们开的路,所以你们才能比较顺利地得到那些消息。只是之后……”   他指了指那边被黑雾覆盖的地方:“我不能阻拦他们,他们大概率也不太会给我面子,所以你们之后还是需要小心。”   “这我知道,”苏子黎点点头,“我不是那种离了你就什么事都做不了的废物,你不用担心这个。我只想问你两个问题。”   贺铉一愣,突然笑了:“你问。”   “狄飞是谁?”   贺铉:“……”   他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你可以问一个我能回答的问题吗?”   苏子黎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   还是老规矩,不能问,就代表有猫腻,还是和密室核心有猫腻。   狄飞一个玩家的身份能和密室核心扯上关系,这里面隐含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要么是他接了有关密室核心的主线任务,要么干脆他就不是玩家,是密室里的NPC假装的。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想明白这个情况,并且暂且把狄飞记到小本本上,苏子黎跳过这个问题,问下一个:“接下来,你可以自由活动吗?”   贺铉没有说话,但他在纸上写了三个字。   【笼中鸟】   想了想,感觉三个字不能表达出他被关起来的憋屈,又在边上画了个圈,里面画了一个委屈的哭哭脸。   苏子黎:“……”   总觉得贺铉的画风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不过想起这人以前在书里画的那些小人表情包,又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感觉如果让他和梁山去聊天的话,这俩应该也会聊的很愉快。   他不动声色平静点头的样子,似乎让贺铉有些失望,所以他反问道:“你问完了,那我是不是也能问你一个问题。”   “问。”   “你早就猜出来我在了?”   苏子黎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是傻子吗?包里突然多了一包薄荷糖,我会不知道是谁放的?”   贺铉愉快地笑了起来,为了他们这点小小的默契。   “那边快结束了,我也要回去了。”   “走吧走吧,回那边待着去吧,老用别人的身体看着还挺碍眼的。”苏子黎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别穿着别人的身体,看着还挺吓人。   “那我争取之后用自己的脸来见你,”贺铉朝他露出一个笑脸,下一秒,整个人就撅过去,砰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那声音响的。   苏子黎都怕给狄飞撞成傻子,还好是坐在那里倒下去的,下面还有他的睡袋垫着,不至于出事。   大概又过了一分钟左右,尖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了。   “啊啊啊啊啊!死人了!” 第78章   浓稠的黑暗像是遇到烈阳的冰淇淋一样, 倏忽间便散去了。   昏黄的灯光重新亮起, 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那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们和满地的鲜红。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溢出来的红色血液甚至已经快流到了他们这个角落。   “我的天啊, ”梁山呆坐着呢喃,“这可真是……死了一波大的。”   “不作死就不会死,”狄飞声音沙哑地接了一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 此时正站在那里, 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表情稍微有点扭曲。   苏子黎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眼前这一幕可以说得上是血腥残忍的场景,心中默数,将死亡的人数统计并将其他人的表情尽数收入眼中。   总数十六人,去掉连尸体都不见的001和002,剩下十四人里去掉他们三个,去掉一个落单的吴泽辉, 再去掉两个一直没怎么说话, 独来独往,因为拥有了游戏款纹身偶尔会凑在一起交流的004和005,剩下的八个人都是穆晴一队的。   死的人也都是他们这里的。   一共死了三个人, 全都是男性, 其中一个苏子黎对他还有一点印象, 之前就是他和那个女玩家吵架, 说自己的符纸被抢走了。   所以,死的人都是没拿到符纸的?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中冒出,那边就响起了一声女人的,尖锐且充满愤怒的声音:“你骗我们,这什么符纸根本没有用。吴泽辉说的没错,你就是想拿我们探路,利用我们来帮你找线索。”   说话是那个抢走了符纸的女玩家,她长得很好看,和穆晴的美艳不同,是那种令人很舒服的好看,而且还能说会道,很会做人,不然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拢了其他新人,在穆晴的队伍里又结成了一个小小的团体。   此时她正对穆晴怒目而视。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凡哥怎么可能会死!”   “你这个贱人,我要你给凡哥陪葬!”   死去的其中一个男人,似乎是她的男朋友,看样子感情还很亲近,所以她整个人陷入了崩溃愤怒的状态,不仅骂,还一直想扑上去厮打。   她的动作被其他玩家给拦住了,但声音却没有,于是整个房间里就这么回荡着她怒骂的声音。玩家们看着穆晴,眼中复杂又警惕。   “如果我想算计你们,有必要吃力不讨好的带着你们?”面对玩家们的质疑,穆晴嗤笑一声,毫不在乎,“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事和我没关系。”   说完,她蹲下去动作娴熟地开始翻看尸体。   随着她的动作,和她同队的玩家们往边上退了一些,而正相反的是,吴泽辉他们这些老玩家靠了上去,苏子黎他们也跟在后面。   一退一进,两个动作将新老玩家泾渭分明地分开。   随即又混合在一起,因为有脑子清楚的新玩家大着胆子跟过来,看他们观察尸体,寻找周围有没有什么被落下的线索。   三位死者并不是聚集在同一个位置。   其中两个靠地比较近,一里一外,正好位于穆晴布置的睡觉内外圈里,而另一个干脆就在他们的对面,位于其他玩家中间。看来触发死亡的并不是睡觉位置,而是其他事情。   根据三个死者的表情来看,死前他们一定是看见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即使已经死亡,那种极度的惊恐和绝望依旧铭刻在他们的脸上和死死瞪大着的眼里。   脸部肿胀,泛着充满死气的青灰色和失血过多的惨白,喉管被割开,血液从里面喷涌而出,到现在几乎已经流尽。   伤口的血肉组织都已经呈现出一种死白色。   “死因是大出血和窒息,”穆晴做出判断,“伤口是被什么很细也很锋利的东西给割开的,我在伤口附近没发现反复切割的痕迹,不像是被刀切开的。”   说着,她又掰开了其中一个死者的嘴。   长长吐出来的舌头几乎堵满了他整个嘴巴,掰开之后,可以看见一排凌乱的牙印深深地印在上面,仿佛是他在死亡前最后挣扎着想说些什么。   其他就没有了。   除了喉咙,其他地方一点伤痕都没有。   “等一下,”苏子黎制止穆晴要把尸体放下去的举动,“他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喉咙里能有什么?   穆晴低下头,毫不犹豫地伸手扒开伤口,最后在靠下的部分扯出了几根纠缠在一起的黑色头发。像是抓住了冰山漂浮在海面上的部分,扯出了这几根之后,它们的尾端竟然还连着好多缕,越扯越多,最后在地上堆积成了一团。   黑色的发丝牵连着粘稠的血液,仿佛是一个古怪可怕的生物一样,令人背后发寒。   “这……”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难看,大家盯着地上的这一团头发,喉咙也像是被这东西给塞住了一样,一下子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虽然很不想相信,但结合穆晴对于伤口的判断,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浮现出来:他们是被头发割断了喉咙才死去的。   “我知道了,”失去男朋友的女玩家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我知道为什么是他们了。”   “在楼下那个阵法那边,有很多头发,那些符纸都是被头发包着的。是我们把符纸拿出来了,所以那些头发才要来杀人。”   “拿了符纸的人,全都要死。”   这话一出,好几个玩家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包括穆晴在内。因为她也拿了符纸,甚至,她是最先取走了一张符纸的人,所以跟着她的其他玩家才会跟着抢夺那些符纸。   “也不一定,”苏子黎点了点其中一位死者,“他不是没拿符纸吗?这个死亡条件的触发应该不只是符纸,基础范围应该是扩大到触碰过那些头发,或者说干脆就是到放符纸的地方去过。在这个基础范围之上,他们还做了什么事,所以才导致了死亡。”   “不然你们也拿了符纸,为什么只杀了三个人,不干脆把你们一起杀掉?即使你们人数稍微多一点,但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绰绰有余。”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不能一次性杀掉那么多人?”有人忍不住提出另一个可能。   苏子黎一看,果然是梁山这个问题大王。   “不是没有可能,确实是有一些特殊密室会这么设置,但是一般来说,密室不会限制杀人数量。”苏子黎很平静地说着让其他玩家背后发凉的话,“如果玩家已经达到了死亡条件,密室没必要多此一举,再限制一下数量。”   就像上次他经历的密室一样,开局,其他玩家满足了条件,又没本事逃跑,就全挂掉了。   “你们今天下午和他们一起待在一起,最好回忆一下,他们有没有多做过什么事情。”狄飞补充道,“如果能够排除掉死亡条件,我们剩下的人也能更安全一点。”   “想不出来。”   事关自己的性命,几个玩家都是绞尽脑汁地去回忆,可是怎么想都没想出来死去的人曾经做过什么异常的事情,明明就都是很正常翻找。   其中一个男玩家脸色铁青地道:“下午我们为了保证安全,一直没有分散过队伍,就算是找东西,也是几个人一起的。他们做过的事,我们差不多都做过。”   梁山追问:“就一点异常都没有吗?”   所有人都摇头,在他们的记忆里,真的一点都没有。连穆晴都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苏子黎看了看手机:“现在是凌晨两点十三,现在这个点也不可能出去。大家继续休息吧,等明天白天,我们一起去楼下看看,也许现场会有一些遗留的信息。”   三个成年男子的血量,几乎将这房间里大部分的地面都染成了红色,根本就没地方睡,也没人会有睡意。大家都是默认去墙边站着,等待天明。   就在快要散场的时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我之前,在黑暗里好像看见了一个人。”   苏子黎抬头看去,是那个之前被002抓着差点一起被电死的女玩家。电击的后遗症还没褪去,她的脸色依旧很苍白,此时她犹犹豫豫地,又卡了几秒,才小声地道:   “我好像看见那个把我推进去的人了。”   把她推进去?那不就是002吗?   他没死?   还是说死了之后,变了其他东西?   在场的玩家们都感觉背后一阵恶寒,被这接踵而来地坏消息打击地几乎要心生绝望。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吗?确实是他?”有人追问道。   “我不确定,”女玩家畏惧地往后面缩了缩,看起来胆子极小,“我只是恍惚间看见他从我面前不远的地方走过去,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所以刚开始我一直没有说。”   不确定的话,就没办法再仔细对症询问了。   大家放弃了再对这件事进行探究,只是三三两两地靠在墙边,静待着天亮的到来。沉默的夜过去地漫长又迅速,像苏子黎他们三个心大的,半靠着墙壁阖眼眯了一段时间就听见了闹钟提示。而其他玩家,一看他们眼睛底下浓重的黑眼圈就知道,后半夜他们就没好好休息过。   囫囵吞咽地将游戏送来的早餐吃下。   玩家们急匆匆地想下楼去寻找线索,但还没等他们走出门呢,游戏的声音就突然响了起来。   【恭喜各位玩家顺利度过一晚。】   【审判指数+1】   【所有玩家额外获得10积分。】   【恭喜各位玩家,祝大家游戏顺利。】 第79章   突然炸开的烟花特效在玩家们耳畔响起, 砰砰砰地听起来似乎很喜庆, 但没人笑得出来。结合游戏那冰冷没有感情的机械声音,这声恭喜听起来更像是嘲讽。   成功渡过第一晚,加上001和002, 他们一共死亡5人,还剩下11人。   死亡人数几乎达到了三分之一,概率高成这样竟然还被恭喜, 那要是全死光, 你是不是就该开香槟庆祝可以结束这个密室的工作了?   玩家们的脸色全都不是很好看, 在游戏播报完毕的一分多钟里, 没有一个人说话。   苏子黎微微挑眉,将游戏提到的那个新名词记了下来。回想起那三个死亡玩家几乎一模一样的死亡状态,他隐隐有些猜测,只是此时却不太适合过多深究。   “走吧,先下楼去看看,看能不能把他们昨晚触发的死亡条件给找出来。”   苏子黎招呼一声,率先走出了房门。   梁山和狄飞紧随其后, 紧接着走出来的是004和005。穆晴面无表情, 独自一人走在后面,而剩余的玩家竟然跟上了吴泽辉。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吴泽辉楞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他们的意思, 他不是很开心地摆摆手, “别, 我可没有带新人的习惯, 你们自己组队吧。”   此时还剩下的玩家中,女生的数量竟然占据了大半。   一共是三女一男。   其中,003和那个被差点推出去叫舒华的小姑娘是一小组,而死了男朋友,叫夏菀的女生和另一个男玩家是一组。   在意识到穆晴不靠谱之后,他们又两两组在了一起。   吴泽辉看见这种小团体很多,小心思更多的状态就头疼:“我也带不了你们什么,老玩家比起新人来说,也就多了些经验而已。最主要的就是我之前和你们说过的,细心谨慎,多想多听,经历过昨天的事,我想你们对于该怎么做心里应该也有个底,自己跟着去做就行了。”   “不是这样的,我们并不是死皮赖脸地想要你带着我们,”夏菀朝他笑了笑,白皙的脸上因为哭泣而浮肿苍白,看起来格外可怜。   “你说的,我们都懂,也都听进去了。再不懂的……恐怕都已经死在了昨晚。”   “我们没想一直拖着你,我们只是想让你在看到什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时,能够稍微提醒我们一句,让我们不至于因为这点丧命。再就是……”   她苦涩地笑了笑:“我们都被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吓破了胆子,总觉得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因为走错一步而死。你就当是让我们找点心理安慰,跟在你后面走好歹能放心点,行吗?”   吴泽辉能够听得出来她话语中对穆晴的怨气,其实也能猜到他们虽然要求地很简单,但真带上他们,遇上事肯定会多不少麻烦。   他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一看到三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他,一下子就没控制住自己。   “咳……那,那也行,你们就跟着我吧。”   “不过真的遇上事,你们自己处理啊。还有就是,绝对不能遇到事就尖叫,不能随便乱拿东西,不能……”   他啰啰嗦嗦地交代了一堆,看他们都点头如捣蒜的样子,心中忧虑他们到底听懂没。但转念一想,自己啥也没收,能做的都做了,反正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好了。   ·   屠宰场的楼下弥漫着一股废旧的尘土味,走下去就能看见昨天那些玩家踩在地上遗留下来的凌乱脚印和一些东西被翻过的痕迹。   在地形方面,穆晴那天形容地很仔细。   苏子黎走下楼梯就看到了穆晴说的养殖区域,应该说,整个楼下就是一个大的房间,中间并没有用墙壁分隔开,只是在靠近走廊的这一边挤出了一块空地,摆了几张沙发凳子还有一张桌子,当做休息的地方,甚至最边上的柜子上还摆放着一台电视机。   在边上的地面上能很明显地看到一个个曾经被垒起分隔开的小间留下的痕迹,小小的长方形,边上一圈白边。但是其上的小墙壁早就被拆了个精光,拆下来的砖块和水泥碎片连同那些食槽一起被丢到了墙边,随意地堆放在一起。   天花板上还吊着一张破旧的横幅,上面写着“欢庆飞哥屠宰场成立二十周年”的字样。   而中间那片被清空过的地方,杂乱不堪的符号没有规律地被到处涂写着,燃烧的差不多,几乎就剩一个底的蜡烛散落在各地。   绘制着奇怪符号的符纸散落在各处,仔细一看可以看见天花板的灯架上都挂着好多张,但它们几乎都已经被毁坏了。不是纸张破破烂烂地,就是上面染上了鲜红的痕迹,在这个大型混乱绘制地点的边缘还散落着一堆有一堆的黑线。   “噫,吓我一跳。”   梁山拍拍自己胸口,降低受到的惊吓感。   “我刚猛一眼看过去,还以为那么多都是头发呢。要全都是,这也太恐怖了。”   “是啊,”苏子黎跟着点头,并由衷地感慨:“这要全都是头发,得把多少人薅成秃头才能薅够啊。”   梁山:“……”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很想吐槽一下他苏哥的这个回复,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秃头是挺恐怖的。他们数学老师头上那仅剩的一圈秀发,每一根都宝贵的要命,恨不得天天拿霸王防脱给泡着,要是突然给他薅秃了,他能当场掏出两百本奥数题让你做完。   甚至有可能用圆规和直尺,对罪犯展开致命攻击。   聊了两句,心中压抑着的恐惧突然就散去了,梁山挥挥胳膊,感觉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怕也没用,还是先找线索吧。   说话间,其他人也都从楼上下来了。   穆晴从昨晚沉默到现在,一开口却还是强势不减:“昨天在里面拿走过符纸的,把自己的符纸在哪里拿的,都标出来位置,最好把那三个的也一起标了。”   夏菀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没有拒绝,畏惧地看了一眼周边的黑线,开始回忆自己昨天具体是在哪里捡起的符纸。   苏子黎则是绕着那些符号转了一圈,他发现之前的说法也有点过于笃定。那些缠绕的黑线,虽然大部分都是货真价实的线,但靠近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实际上还混杂了不少的头发,向里看去,还可以看见地面上有不少细碎的发丝不起眼地黏在那些符号上面。   “嘶……”苏子黎惊叹道,“虽然没有那么多,但仔细算下来,还是能够轻松薅秃一打熬夜年轻人的。这以前到底是屠宰场还是理发店啊?”   “不,我觉得这以前可能是学生宿舍楼。”梁山也跟着瞎猜乱说,“还得是女生宿舍楼,每天把她们掉下来的头发收一收,多收一段时间就够布置这了。”   “那些996的社畜公司也可以啊 ,”狄飞不满意他们把标准限制地太死,“只要加班足够多,收集这么点头发简直绰绰有余。”   梁山:“你为什么感觉很熟练的样子?难道你……”   他的眼神,下意识地就落到了狄飞看上去浓密五黑的秀发上。难不成,这头发还有可能是假的?   “去去去一边去,我头发多着呢。”开玩笑结果烧到自己,狄飞像赶蚊子一样把梁山往边上赶,“去看看那边还有什么,我怎么觉得那边的比这边的画的要小一点呢。”   “咦,你这么一说,我怎么也觉得那边的比这边的小。”苏子黎比划了一下,也感觉出了那种奇怪的违和感,地上的这些符号虽然都乱七八糟的,半点规律都没有。但既然能让穆晴犹豫,不能判定它到底是不是阵法,其实还是有一定规律的,那就是……   这些鬼画符互相之间排列的都很整齐,距离都差不多,照理来说,大小应该也是一样的,怎么会出现一边大一边小的景象呢。   苏子黎蹲下来仔细观察,忽然,他吸了吸鼻子。   “哪里来的血腥味,”顺着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一阵微风,一股稀薄但很明显的血腥味就冒了出来,“这边上也没看见血啊,难道是……”   苏子黎伸手在那些符号上捻了捻,触手潮湿湿润,甚至有一点点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可惜这块“海绵”吸的不是水,而是血。   “穆晴,”苏子黎开口招呼,“你之前说,有人在这里撒了血,撒在哪里了。”   “我正想找你,”穆晴走到他身边,脸上难看,可以看见她手指的指腹处和他一样沾染了红色的痕迹,“刚才下来我就发现,之前被泼了血的地方上面已经没血了。不是有人打扫过,而是被边上的符号,全部吸收掉了,一点点都没有剩。”   “这边胀大了一点的符号都吸了血?”   “都吸了。”   “那泼血的人是开献血站的吗?他这是往上倒了几箱子血吧?”苏子黎嘴上调侃,手指在符号上狠狠一掐,立刻就掐出了丰润的血色水珠。   “我昨天看见被泼上去的只有两小滩,根本就不够那么多。如果要把那么多都染红的话,至少需要……”穆晴顿了顿,没有再接下去。   “至少需要两三个成年人身体里全部的血液,就像楼上那个房间里的一样。”她没接,苏子黎就帮她说了下去。   “看来001和002也凶多吉少啊。”   他叹息了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   “滋……滋……”   “欢迎各位观众观看……滋……观看今天的特约电视节目。”   刺耳的电流声和沙沙声不断回响,女主持人优美的声音忽断忽响,有一种老式电视机特有的卡顿感。让人听见这个声音,就很想伸手拍它一下。   苏子黎诧异地转过头。   “那电视机竟然还能用吗?都那么多年了还能收到信号?这质量有点太好了吧?”他嘟囔着朝那边走过去,手指灵巧地一转,夹住了一张黄符。   “他们竟然把电视机给开了。”穆晴没看见他的动作,她惊呼一声,已经转身朝那边走过去了,“都说了要小心谨慎,你们怎么还乱碰东西,生怕昨晚死的人不够吗?”   “不是我们。”   看见他们走过来,站在电视机前满脸惊慌的003和舒华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眼呼喊起来:“我们刚刚只是在沙发这里找东西,这个电视机是……是它自己突然打开的。”   苏子黎脚步一顿。   下一秒,在场所有玩家都听见电视机里传出来的甜美声音:“本期特约节目为审判,参与嘉宾也是我们期待已久的,请大家鼓掌欢迎001号。”   十八寸电视屏幕里,001号的脸切换出现,他被吊在半空中,涕泪横流地求饶。   “求求你,不要杀我……” 第80章   突然看到已经被确认死亡的同伴再次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件很惊悚的事情。哪怕是隔着一个电视机,但谁知道这电视机是什么东西, 隔了那么多年,这玩意竟然还能用本来就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   “不……不要……”   “求你了, 我已经知道错了……”   屏幕里, 001还在疯狂地哀求着,他不知道被吊了多久了, 被绳索勒住的手腕已经呈现青紫色,沿着脚尖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浑浊的水珠。   看起来极为凄惨。   但真正让穆晴觉得背后发寒的并不是他的样子, 而是他现在被吊着的位置。长长的绳索从天花板的横梁上垂落下来,边上还有一个熟悉的横幅,鲜艳的红色因为时间的淬炼而略微泛白。   “欢庆飞哥屠宰场成立二十周年”   看着那行字,穆晴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艹,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005, 这边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就算是他们几个已经跑到边上去翻找的都听见声音跑了过来。而穆晴发现的东西,他们也不是瞎子,多看几眼就看出来了。   “他是被吊在这后面?我们为什么看不见, 是提前被录制好的吗?”   “不像是被录制好的, ”穆晴深吸了一口气, 道:“你看那个横幅的飘动频率和地上的符号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现在就被挂在那里, 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众人:“……”   “不止, ”狄飞仔细观察后, 说道:“你们看他脖子里的伤口,就是之前被电出来的。两个可能,一个是他被电了之后没死,被人弄到了这里,还有一个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大家都在心里自动接上了他想说的话。   还有一个可能性,也是能够完美解释为什么他们看不见的原因。因为被挂在上面的,是001的鬼魂,而且他自己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死了,以为自己还活着,所以正在疯狂地求饶。   想到001正被吊在他们身后,舒华她们几个女生就几乎要被吓得哭出来。她们连回头都不敢回,簇拥在一起像是一群瑟瑟发抖的小鸡仔。   “叮——”   提示音突兀地响起,吓得大家都是一惊。   梁山甚至原地被惊地小蹦了一下,他茫然地回头四顾:“怎么了?是游戏又说了什么吗?我刚刚走神了没听到,有没有人帮忙复述一下下?”   “不是游戏。”   “那刚刚那叮一下的声音是哪里来的?001在里面配音?”   神特么001在里面配音,他要有这技能还能被捆着吊起来?   狄飞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发出声音的源头——正蹲在电视机后面不知道干什么的苏子黎。   “你自己问他吧。”   “苏哥?”梁山懵了,“你这是干什么呢?”   蹲在那个位置你不觉得害怕吗?总觉得里面说话的人或者鬼能随时随地伸手出来掐你的脖子啊。   “充电啊。”   苏子黎淡定地抬起手,给他们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正连着手机的充电线以及一根被拔下来的电视机插头。他兴致盎然地研究了一会儿,声音听起来挺兴奋:“我昨天找到的插座都不能用。没想到这个竟然可以。手机就百分之三十的电了,要是再拖下去,没多久就要关机了。”   “还有这个,以前在鬼片里,主角在电视机里看到鬼就惊慌失措地把电视插头拔掉,结果电视竟然还是没有自己关闭。我当时觉得这情节很扯淡,怎么可能会有那么节省电源的电视机,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它拔掉了插头也能用诶。”   众人:“……”   “就是这播放的内容……”苏子黎敲了敲电视机外壳,“别喊了,你这台词一句都不换,都混了快十分钟的播放时间了。你这样怎么可能留得住观众,赶紧换点新鲜的内容吧。”   画面卡了一下,突然从001身上切换到了天花板上,并且卡顿了足足有十几秒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明明不应该,但梁山在这一瞬间还是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他觉得应该是里面的鬼也被他苏哥神奇的言论所震惊了。这种突然被噎住的感觉,他也时常体会到,但自己被噎当然不如看别人卡壳,特别卡壳的还是密室NPC,那就更有趣了!   凝重的气氛被这么一搅和,也凝重不起来了。   吴泽辉嘿嘿笑着调侃:“老弟,你完了,你好像把这电视机给拍坏了,指不定游戏会让你赔偿,到时候兜都给你掏光。”   “这还能赖上我?”苏子黎震惊地指着电视机,“你看看这材质,这款式,明显是快十年前的老电视了。明明是她们为难退役老家电重新上岗,怎么还想把锅给我。”   “这锅我不背啊。”   赔偿是什么?   绝对不可能!   “滋……”   电视机的屏幕不停抖动着,抖出了一条波浪形的线条,用实力证明老家电退休返聘的力不从心。   “非常抱歉,刚刚收到观众反馈说节目安排的太过拖延,”声音甜美的女主持再次出现,在抖动的屏幕里给大家道歉,“已经请示领导,正在更改流程中。”   众人都木了,没想到这个节目竟然那么厉害,还能根据实时反馈进行改正,感觉好像比现实世界里的电视节目牛批多了。   “改正完毕。”   “直接进入审判——”   “嗤——”   这是很轻的一声,但经过镜头拉近之后,又刻意放大声音,所以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那迅速的一声。割破衣服,切割血肉,一刀两断。   “啊啊啊啊——”   001惨嚎起来,之前他的声音经过持续性的哀求后已经逐渐变得沙哑小声,但这么一声他嚎地格外响亮,格外惨烈。   鲜血溅落在屏幕上。   在场所有男士都下意识夹紧双腿,倒吸一口凉气,表情是感同身受的疼痛。   “卧槽……”梁山惊了,“就……就这么就被割了啊?这就是审判的流程吗?这是哪个魔鬼想出来的,这也太恐怖了。”   他心有戚戚焉地小声念叨:“我要是落到这种地步,那还不如给我一个痛快呢。”   “是啊,”吴泽辉跟着点头,“这也太惨了。”   苏子黎略有不适的皱眉,他很想继续投诉播放内容太过血腥,造成观看不适,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电视节目,等等把对方弄毛了,直接把投诉功能下线,顺手把他给拉黑屏蔽那不是亏了嘛。   【姓名:罗和】   【年龄:39】   【职业:教师】   【罪名:猥亵学生】   ……   哒哒哒的电脑打字声响起,一串黑体字浮现在001,也就是罗和的脸旁。   经历了刚刚那一下致命打击,罗和现在眼神涣散,整个人的神智似乎都已经被痛苦击散了。鲜血顺着他的腿滴滴答答地撒了一地,看着快要没气了。   但在这时,也不知道他们对他做了什么,罗和脸上露出了一个虚假的伪善笑容,他娴熟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往边上蹭过去,被捆住的手也极力扭动着摸索。   如果他没有被捆住,他现在应该是一个很恶心的正在做某件事的恶心男人。   “小月啊,你这次的成绩退步的有点严重啊。”   “你妈妈说让你多来我这里问问,你怎么不来呢?我上次是不是吓着你了?没事,不用害怕,这种事是很正常的,你要知道多少人想这么做都没机会呢。”   “来,让老师看看,你最近是不是又长大了一点。”   ……   他嘿嘿笑着,眼里涌动着令人作呕的欲望,胯下的鲜血随着他的动作流淌地越发多起来,但他却似乎毫无知觉似的,还是努力的动着。   “老畜生!”   不知是谁低声骂了一句,骂出了在场玩家们的心声。   之前还觉得他太惨,现在一回忆就觉得刚才那一刀干的实在是太漂亮了!简直就应该拍手称快,录下来放给他观看。   “一刀怎么够,刚刚应该多切几刀的。”夏菀恨恨地道,“便宜这个老畜生了。”   听声音,刚才那声应该就是她骂的。   苏子黎想刚开口,就听见穆晴过来拍了拍电视机:“你们不是能收到观众反馈吗?一刀根本不够,能退回去重来吗?就像你们把他给弄死了又弄进电视机一样,再切一次。”   她眼中有寒光闪过:“生鱼片切过没?把他的ji儿给我切成片,你们要是做不到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切,保证刀工有保障。”   “能多来几次吗?”夏菀插口道。   不止是她,连向来柔弱的003和舒华看上去都跃跃欲试。   众男士们:“……”   突然有点害怕。   罗和胯下的鲜血流淌的速度逐渐变慢了。   “非常抱歉,”女主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遗憾,“审判过程是不可逆转的,不能满足各位的需求。不过呢……”   话锋一转,她又补充道:“为了感谢各位我们节目的支持,我们特地多邀请了极为特邀嘉宾。如果您有意向的话,可以现在报名进行下一场审判哦。”   “砰”地一声,重物落地。   苏子黎他们回头看去,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在大厅边上,堆放杂物的地方,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掉落下来,像是被丢弃掉的垃圾一样,被丢入其中和一堆食槽和废弃桌椅躺在一起。   “是罗和。”   吴泽辉站的离那边比较近,过去看了一眼就把名字报了出来。   这具离奇失踪的尸体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情,全身都是伤口,似乎是被什么锋利又比较小的利器割伤过,胯下空荡荡的,已经没了。   皮肤惨白,明显是失血过多。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尸体摸上去,竟然还有些许残留的温度。   明显是死了才没有多久。 第81章   “他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刚死没多久?”   梁山不解地低声呢喃, 为了确定这个事实,他还大着胆子伸手去摸了尸体。确实还带着温度, 而且明显是人体非常自然的温度,而不是被放置在某些地方后染上的温度。   皮肤摸上去也软绵绵的, 没有尸斑没有尸僵, 连那些刻在他身上的伤口都很新鲜,怎么看都是一具死了不超过半小时的尸体。   “是假死吗?被高压电流电过之后, 确实有可能出现假死现象,但这个可能性非常小。”梁山有些牙疼, “我们老师当时还开玩笑说,如果真的遇到这种人,建议他去抽奖,这概念比抽到千万大奖还要低。”   “那可能是你遇到了一个现实的欧皇吧,”苏子黎倒是很淡定, “又不是没见到过,反正他抽中的奖励你也享受不了,没必要羡慕。”   “还是继续看电视吧,没看见人家漂亮小姐姐已经等了我们很久了吗?”   梁山:“……”   这个欧气, 他真的不想要来着。   “哎呀, 这位先生您的嘴巴可真甜。”   让众人毛骨悚然的是, 苏子黎的这句话竟然得到了回答。破旧的老电视上面抖动着波纹,虽然看不见那位女主持的脸, 但从她的声音里就可以听得出来, 她的心情很愉快。   “这次的观众可真是令人惊喜呢。”   “好久没遇到像您这样, 长得好看又会说话的人了。”   “不用这么客气,不让女士等待我觉得是一个理所应当该准守的规则。”   苏子黎面不改色地接受了对方的称赞,并温和地询问对方:“作为一个被您称赞的观众,我能不能贪心地多询问一些问题呢?”   “不会让你为难的那种小问题。”   “就当是幸运观众抽奖,可以吗?”   “啊……这……”   女主持有些为难:“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要求呢……”   众人:“……”   夏菀小声地询问吴泽辉:“吴哥,原来过密室还能这么过吗?直接从NPC嘴里套消息也太强了,你们老玩家都那么厉害吗?”   吴泽辉:“……”   不是……   他没有……   他们老玩家真的不是这样的。   面对几个新人,哇,你们老玩家果然还有神奇的过关技巧的眼神,吴泽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思考几秒后,他才郑重地告诉他们:   “这不是我们老玩家能有的技术。”   “这是那种长的特好看的人才能使用的技能,一般来说,不推荐颜值不到90的人使用,容易产生反效果。而且……”   他振振有词:“这种骚操作也不是每次都有用的,总有NPC也是不看脸的,你看这次他估计就不会成功。你们大家过密室的时候还是要遵循正常的步骤,一点一点慢慢来。不然的话,经常被拒绝很容易造成心理阴影,男性的话,有可能还会产生秃头的负面效果。”   “你们不要看这个小子现在头发浓密,等他以后……”   “虽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要求,但是您实在很让我开心呢。”电视机里传出了女主持带了点羞涩的笑声,“您问吧,只要我知道就可以告诉你哦。”   吴泽辉:“……”   脸好疼。   在颜值上点了很多天赋点的苏子黎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真是太感谢了,如果有让你为难的地方,你可以不用回答我的。”   他先提前申明,然后才低声询问:“我们已经知道审判是因为001做了那种事,那请问,我们那些带了纹身的同伴,被印上数字的原因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一出,玩家们,特别是印着数字的人们立刻提起了所有注意力。   能不注意嘛。   看001死的那么惨,谁都怕自己就是下一个他。   虽说没有做过那种事的人不应该害怕,但人活在世上,总会做错一点事。密室又不可能一定是正义的,万一等等审判他们的理由是小时候用水淹死了一窝的蚂蚁,那怎么办?   “这个啊……”女主持犹豫了一下,“这个问题不能直说呢,你们只要知道,被数字选中的人,永远是有原因的。”   “如果你没做过,就不会被烙下印记。”   苏子黎眯了眯眼睛。   这话的意思,是做过了什么事,才会留下印记?   001是猥亵幼女,其他人又会是什么?   他想到的,其他玩家也想到了,顿时看着他们三个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我没有做,”003急了,她差点哭出来,“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是无辜的。”   “小妹妹,别急着反驳嘛,我也没说你做了什么啊。”面对同性,女主持的态度就不是那么友善了,苏子黎甚至能脑补她翻了个白眼的样子,“反正事实如何,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你真觉得自己问心无愧的话,站到后面的地上去站一会儿啊。”   苏子黎眼前一亮。   “后面地面上的那些符号,有什么其他含义吗?”   女主持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她哎呀一声,声音听起来十分懊恼,“我怎么就是管不住我的嘴呢。”   “算了算了,其实你们仔细找也能发现的,我就当时提前漏题吧。”她一拍脑袋,就在大家全神贯注,准备倾听秘密的时候,突然她就被掐掉了。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被掐掉,咔嚓一下,电视机抖动两下,里面说话的就换人了。   “非常抱歉,检测到我方员工在工作中不务正业,所以她暂时被下岗了。”说话的男声熟悉地让苏子黎露出了一个心虚的笑容,“接下来由我负责接待大家。”   “回答你们的问题,不是我们的职业范围。”   “不过,既然她已经说了,那我就帮忙最后提示一下。能伸手去拿那些符纸,就代表大家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   “只是它可能还没有被公开。”   还没有被公开?   昨天完全没有来楼下,也完全不知道他们具体有什么发现的苏子黎三人看向其他人,然后他们又看着他们的目光纷纷看向穆晴。   “你们果然隐瞒了一些事情,”狄飞冷着脸看了穆晴一眼,“在这种涉及生死的问题上做隐瞒,不会是想最后自己独霸所有的分数离开这吧?”   吴泽辉摊摊手:“我也挺想告诉你们的,但这事我自己也只知道一知半解,所以昨天才和他们吵架的。真要想知道,你还是要问她。”   其他玩家也点点头。   被所有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穆晴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说。你们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会在一看就有问题的情况下,同意去摘取符纸吗?”   “因为在那本日记后面有记录,说这上面的符号是用来检测的。这阵法最主要的用场,就是来测试一个人的内心,如果他没有问题,那他就能够顺利地摘下符纸,并且在之后得到符纸的庇护,免于丧命。——那个探险者说他自己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我想要告诉你们这件事,但在我看完之后,那些字就没有了。我都不知道,当时是不是我的幻觉,但当时孙奇也说他看到了。”   “后来我们拾取符纸的时候,也确实看到了一些事情。”   “我以为事情的发展会像那个探险者说的那样,大家拿了符纸平安无事,但是没想到……”   没想到拿了符纸的还是会死。   苏子黎所有所思的点头。   “那就是他可能说漏了一点,或者说在他过去之后,这里的规则已经有了变化。这里面的阵法,虽然能够检测,但不等于顺利摘下符纸就没问题了。”   “有没有问题,还要之后再看。”   有问题的就死了,没问题的就还活着。   这是一个相当残忍的筛选。   “可这个测试,具体是以什么为标准的呢?”   “善恶值,”穆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这也是根据我自己的经历猜出来的,如果真要形容一下这个阵法的话,它更像是传说中的善恶天平。”   “它称量着每个人的功过善恶,站上去之后,会回忆起对你曾经做过的自己认为最错误的事情,然后又会虚拟出你潜意识里最害怕发生的事。”   “两相结合,一个是称量,一个是判断事后应该如何处置。”   “我是这么猜测的。”   “那这么说,罗和最害怕的就是自己被……”梁山比划了一个割鸡的姿势,他有些惊讶,“这老小子原来也知道自己做了这种畜生事,是要被割的啊。”   “他知道不代表他不会去做,”打开话匣子之后,穆晴就一点顾忌都没有了,她直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东西不会直接显示谁罪恶值过大,如果我不让拿符纸,那不仅他们要死,没有符纸保护的其他玩家也要死,那不如就干脆拿了。”   众人都是沉默。   穆晴的话虽然冷酷,但确实很有道理,换了他们,他们可能也会这么做。   “不仅是这样,”苏子黎继续推测道:“我怀疑我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称量过一次,代表恶的数值最大的几位就被烙下了纹身。其他人暂且被放过,但可能只是人数满了,而不是他们审核的标准不够严苛。所以当他们再次站上去的时候,死亡就来临了。”   003还想说什么,被他给阻止了。   “停,你先不用和我说,我觉得这时候换成他会更有权威性一点。”苏子黎敲了敲电视机,“来,裁判,听了这么久出来给我们打个分怎么样?” 第82章   “咚咚”两下声音出来, 大家都懵了。   在女主持被掐断禁言后,大家就默契地将提问这个选项从小本本里划掉了。生怕因为自己的钻空子行为,被游戏惩罚, 或者惹得NPC愤怒,被他们从屏幕里伸出一只手, 直接掐着就给拖进去了。   但没想到啊,苏子黎的胆子能那么大,都第二次了还敢敲。   而且这回的声音敲的还很响亮,没看人电视机都晃了两晃吗?你是想把这玩意拆了, 还是活腻味了,不想要命了?   “喂等等,这种事情我们玩家自己处理就好了啊。”   吴泽辉惊恐地皱眉,恨不得上去晃醒这个仗脸作弊的小年轻。   “你快回来!”   苏子黎连头都没回。   甚至顺手还又多敲了两下。   “他一向都那么莽的吗?”吴泽辉懵了, 转头询问梁山他们:“对女NPC也就算了, 对男NPC也这样?难不成他就是传说中不要命的那种人?”   “这……”狄飞不敢说这是人家正牌的对象到了,只能委婉地道:“我觉得这个密室的NPC都挺通情达理的, 正常交涉的话,应该都能好好回答吧。”   “呵呵。”   吴泽辉恨不得嘲他一脸。   “你这么瞎扯,信不信赵守青他们爬起来打你?”   狄飞耿直回复:“那也没事,我觉得他爬起来应该也打不过我。”   吴泽辉噎了一口气。   突然非常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怪不得能一起当队友啊, 这都什么思维逻辑, 一个个的都有毒。   再看看梁山, 眼睛都快冒小花花了, 一脸崇拜的样子看着苏子黎。一副跃跃欲试,下次我也要这么干的作死样,看的一路下来保守为主的吴泽辉脑袋疼。   他觉得自己进了这个密室就是一个错误,就没一个是靠得住的。早知道就不来了,现在劝也劝不住,只能希望密室NPC能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通情达理,好歹不要直接把人给弄死。   这三虽然奇怪了点,但还算有点能力,要真只剩下他和穆晴还有剩下那几个……   吴泽辉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   ·   电视机里,贺·裁判·铉悄悄往后面缩了缩,小小声道:“我们不提供这项业务。”   苏子黎:“那你们能提供什么?”   贺铉:“……给你们再放一次割……不是,审判过程?”   苏子黎:“都看过一遍了,没有新意。我觉得你还不如刚才那个小姐姐呢,她又没有不务正业,只是回答了我几个问题而已,凭什么把她换下岗,换回来,我要小姐姐!”   贺铉:“……不给换。”   “不给换拉倒,”嚣张的考生苏子黎翻了个白眼,转身冲其他人道:“他不说估计就代表我们猜的没错,现在来简短分析一下其他信息。”   众人:“……”   在一众满头问号的玩家里,舒华勇敢地举起了手:“虽然现在问这话有点跑题,还有点不太礼貌,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你们俩是……认识吗?”   听听你们俩这对话的流畅程度和半点没客气的谈吐,朋友一般都很难达到这个程度,最少得死党,而且另一个方还得是被常年欺压的那种。   “认识啊,”在众目睽睽之下,苏子黎淡定地把自己冲上电的手机拿起来看了看时间,随口道:“他其实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来着,你们信吗?”   “哇——”   现场一片哗然,大家都满脸震惊,尤其是几个女玩家,立刻在脑内脑补了二十几万字的亲情虐文,什么站在两个立场被迫相杀的兄弟什么的,看着苏子黎的眼神瞬间就柔软起来。   “啊,原来是这样吗?”   连梁山都是一脸恍然大悟,说怪不得之前第一次你们见面就关系那么好,本来他还以为是苏哥拥有好感度外挂这种能瞬间攻略的不合理金手指,没想到关键原因竟然是这个。   失落于金手指其实不存在的事实,但同时梁山也松了一口气。   不然他总觉得他苏哥有危险,总觉得这样浪来浪去的很容易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NPC给盯上——举例:贺铉。   现在知道是兄弟他就放心啦!   苏子黎:“……”   “我随便瞎说一句你们还真信啊?”他惊讶地看着众人,尤其是姓梁的那个,“那么好骗,当心下次被NPC骗的底裤都不剩。尤其是你,梁山,看看你的脸就知道你在瞎想了,把你的脑洞给我收收,塞点有用的东西进去,别整体幻想什么金手指和开后门。”   众人瞠目结舌。   不是这关系那为什么你敢这么和他说话,对面NPC还挺小媳妇的,都不敢反驳你!到底是为什么,你说啊!   梁山吭哧吭哧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啊?不是吗?”   也不知道是在反驳不是金手指吗,还是说不是兄弟吗?   苏子黎也懒得分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当然不是,哪里有那么好运气的。是我以前抽到过一个技能,能用积分换取一个NPC的帮助,限制是选中了这个NPC后,在这个密室里不能更换。”   “那么好?”   夏菀脱口而出,满脸都是羡慕。   “帮一次就要付一次积分,很贵。”   苏子黎瞥了同样羡慕的其他玩家一眼,补充道:“50积分一次。”   “嘶——”   这昂贵的出场价让其他玩家倒吸一口凉气。   梁山捂着自己的兜满脸肉疼:“那我的余额最多只够请他一次。”   “你这还算好的,”一直没怎么说话的004苦笑道,“我的余额都不够付一次。”   “啊……?”新人玩家夏菀迷茫地看着他们,“50积分真的很贵吗?我之前没听你们提起过技能,它是要靠积分买的吗?有……有让人复活的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哀痛,明显是想起了自己的男朋友。   “这个我也不知道,”吴泽辉看着苏子黎的眼神惊叹且羡慕,他给新人们解释了一下密室的积分制度,以及积分的购买力之类的,最后才提到技能。   “技能对我来说也是传说中的东西,因为只有完美逃离密室的玩家才有可能获得技能。而且据说对于他们来说,获取的可能性也非常少。”   “我过了六场密室,还是第一次碰到有技能的玩家。”   “哇——”   现在再次听取蛙声一片。   大家对于苏子黎的大佬程度有了深刻的认知,想起之前放着这么个金大腿不抱,结果跑去跟着穆晴,新人们心中就很后悔。   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只能打起精神听大佬安排,等待被带飞。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说话的人是穆晴,作为一进来就熟练地准备占据领头地位的老玩家,她敏锐地察觉了苏子黎突然变得高调起来的动作下隐含的意思。   他想让大家去做些什么,但又怕他们不配合,所以故意展现出了一些自己的实力。   “倒不是想让大家做什么,只是想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质疑和解释。”苏子黎道,“先说出来免得你们等下问我了,而且我也能装成大佬的样子,给大家说一些我这边记录的一些疑点。”   “第一,之前我说,我们进来的时候可能已经被称量过了,那是因为我进来的时候清楚的感觉到我被人给打了一下。”   他顿了一下,补充说明道:   “我是被人给打昏过去的。”   “也就是说,我们醒来看见的房间很有可能不是我们出现在这个密室时,第一时间所在的地方。”   “怪不得我当时觉得我的脖子隐隐作痛,”吴泽辉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脖子,“我还以为是我前天睡落枕了,一直没缓回来。你们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感觉吗?”   “我醒来之后就发现了,”在这种比较敞开的对话时间里,005也不再沉默,他摸着自己的脖子道:“我脖子后面有两块淤青,应该是被人打了两次。”   众人:“……”   突然觉得你有点惨。   “我虽然没有被打的感觉,但是我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上有一股残留的香味。”舒华也小声的补充,“只是那个味道很快就散掉了。”   “那可能是迷香加上手动打晕,”苏子黎总结,“我觉得这就是六个纹身的由来。”   “第二是,我们曾经在走廊尽头左转进入过另一个区域,”他将挂着猪头的那块地方和大家说了一下,然后又补充了他们找到的厂长的信息。   “厂长的女儿死于被侵害后杀害,我怀疑这就是罗和会成为001并且被审判的原因。当时时间匆忙,我们也来不及寻找到更多的信息,但现在看来我们想要出去的关键线索就在那边。”   “之前我们能进去,是因为我用积分从NPC哪里购买了一次帮助,但现在我的积分也已经不够了。所以,我希望大家能一起去寻找这个走廊,最好能尽快找到出去的线索。”   他停了一下,冷静地提醒大家注意。   “这一场审判并不是终结。”   “失踪的不止罗和还有002,如果今晚我们找不到关键线索的话,肯定还会有人死。”   ·   此时距离晚上还有七八个小时的时间,但苏子黎提醒后的玩家们一点都不觉得这个时间充裕,大家很快就四散去寻找线索了,其中被着重注意的,就是他提到的走廊后的房间。   等大家走了之后。   狄飞才问苏子黎:“你故意告诉他们这些,引导他们去找走廊,是为了什么?”   “为了拖延时间让我们找线索,”苏子黎道:“我怀疑昨晚赵守青他们中有人是替死的。”   “啊?什么意思?”梁山茫然询问。   苏子黎:“字面意思,就是昨晚死的不应该是他们,有人暗中动了手脚。但这种替死,也就只能让他多熬一天,不想死的话,今天他还是要出手。我不想被他暗中算计,不如透露一点信息,转移一点他的注意力,顺带让其他人提高一些警惕。” 第83章   “你怎么猜到赵守青他们是替别人送了命,有证据吗?”狄飞继续询问道。   他虽然是追问, 但脸上的表情一点疑惑都没有, 反而有一种和聪明人聊天的舒心感。两人一问一答, 说话的速度极快, 一点停顿都没有。   “算是猜测,也算是分析。”   苏子黎指了指身后大厅里那块明显变得对称起来,另一边也逐渐膨胀的阵法。   “线索找到这里,这个密室的主要触发死亡条件的点已经很明显了。恶人死,善者生, 而作为生死判断依据的点,并不是根据密室里的行动来的。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在进入这里的时候, 就注定了会迎来死亡。”   “如果你是他们, 你会甘心吗?”   “那当然不, ”狄飞接口道:“所以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先让其他人去死, 然后自己抓紧时间, 找到能够关键线索,逃离这个密室。”   苏子黎:“对,所以赵守青他们死了。”   “啊?等一下,”梁山忍不住出声, 表示他的脑瓜子实在是有点转不过来了,“为什么这就能推出赵守青他们是被害死的?他们不是因为拿了符纸, 但自身又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才死了吗?”   苏子黎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遇事要结合其他线索多想, 你看见刚才的审判过程了吗?”   梁山:“看见了啊……就……还挺解气的。”   他看了看苏子黎和狄飞,努力分析。   “他们看到001和002死的那么惨,所以联手穆晴坑那些新人?”   “不是……”   苏子黎叹了一口气,有点担心这小子之后的密室能不能安稳渡过。好歹是看着他进来的,为了能让他尽量多学点,多点自保的能力,他耐心地把过程掰碎了和他说。   “我之前没觉得赵守青他们的死有什么问题,是不知道还有审判这一轮。但刚刚这场提醒了我,密室既然已经选取了六个玩家排序印上数字纹身,几乎是定下了他们的死亡顺序,那么为什么还要故意打乱这个顺序,在昨晚杀了赵守青他们呢?”   梁山恍然,终于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按照原有顺序的话,昨晚死的应该是003他们?可他们又是怎么算计赵守青他们的呢?他们怎么知道那么做能成功的?”   梁山还是将怀疑对准了穆晴。   “是穆晴还隐瞒了什么消息吗?我觉得那本日记本上可能记着更多的信息。”   “也许她还隐瞒了一些东西,但我觉得昨晚应该不是她做的。”苏子黎提醒道:“你注意一下昨晚的死亡人数。”   “死了三个人,但有数字的人还剩下4个。”梁山有些犹豫地猜测,“这是不是代表,昨天晚上穆晴没有参与,算计赵守青他们的是003到005?”   “对。”   狄飞帮着解释:“把穆晴排除的原因,一是因为死亡人数没对上,二是因为她的数字是006,她不需要那么着急的去弄死别人,至少在她前面那些人死光的时候不用那么急。”   “卧槽,”梁山终于把这些事给理顺了,他忍不住震惊地吐槽:“那最急也最先动手的,不就是003吗?看不出来啊,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点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   “不能凭借别人的外表来做出判断,”狄飞也拍了拍梁山的脑袋:“你连卸妆前和卸妆后的女孩子有可能都认不出来,凭什么觉得人家看着柔弱就一定是弱不禁风,你看看昨天这一轮下来,新人里男的都快死光光了,女孩子到现在可一个人都没出事。”   “当然,我这不是希望她们出事,我只是要提醒你,别用那些性别偏见来看待其他人。高等级玩家里面,厉害的女玩家多得是呢。”   “我懂了懂了。”   梁山点头如捣蒜之余还稍稍有点委屈:“原来到头来,只有我是真的菜鸡。”   “也不是,”苏子黎安慰他,“你还是有他们比不上的优点的。”   梁山:“比如呢?”   苏子黎有点犹豫:“……运气好?”   梁山:“……”   这个优点并不能安慰到他好吧!   他憋了一口气,但是想想运气好也很不容易的。他前十几年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男高中生,别说什么中彩票中抽奖,就是小卖部买汽水都很少能中到再来一瓶,连游戏抽卡也是十连坠机,基本就没欧过。当时对拥有各种金色传说,ssr和稀有六星干员的欧洲同学羡慕嫉妒,恨得不得把对方的手拿过来和自己的换换。   现在想来,自己的运气可能都存到这个游戏里大爆发了,不然你看别人怎么没有开局就跟上大佬呢?没有实力不用怕,只要大腿抱的好,擦线也是快乐过。   现在的他,也是一个让其他新人都羡慕的欧洲玩家啊!   梁山自我骄傲了一番,然后突然醒悟过来,稍稍有点慌。   “说了这么多,昨晚他们到底是怎么坑了别人的?除了符纸还有别的吗?”他掰着手指算,有点慌,“今天要是还是没找到的话,他们岂不是又要坑人?不会盯上我吧?”   他这么菜,一看就很好坑啊!   “具体怎么坑不清楚,用符纸来说,也能说得过去。”苏子黎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004和005肯定是没有拿符纸的,他们如果拿了,按照谁干的坏事多谁先死的话,昨晚就直接轮到他们了。003估计是和那个小姑娘混在一起,装没抢过,也没拿。”   “他们可能又用了某种方法来掩盖自己,所以昨晚才能安稳地渡过。”   “那今天他们要坑的话,会怎么做?”梁山追问道,他有些肉疼的一咬牙,“要不然苏哥你再问问NPC?这次的积分我来出。”   “你出什么出,”苏子黎都被他给气笑了,“刚提醒你的时候,脑子不是转的挺快的吗?怎么现在就想不明白了?”   “我那是骗他们的,没有那种技能。”   “啊?”   梁山茫然,然后表情突然惊恐:“那你和贺哥难不成真的是……异父异母的兄弟?!”   苏子黎:“……”   他刚想解释,安安静静好久,仿佛已经再度成为退休养老废家电的电视机就不满地嚷嚷起来:“凭什么我们一定要是异父异母的兄弟,我们难道不能是……”   “吧嗒”一下。   狄飞手疾眼快,按下了电视机的静音键。   抖动的电视机就这么被无情的禁言了。   梁山:“……???”   他发现他的这两位队友都很强,苏子黎就不说了,两个字,大佬。狄飞他刚开始还觉得是一个心思深沉跟上来的小白脸,后来发现人家的脑子很好用,和苏子黎还奇异的合拍,再到现在,他才发现………这位的胆子也不小啊。   敢把NPC禁言,这是一般玩家敢干的事情吗?   反正他不敢。   “狄哥,”他小声提醒,“你把人家这么关了,会后面报复你吗?”   狄飞:“……”   “应该不会吧,”他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努力露出坚强且不在意的笑容:“我刚刚手抖按错了,要不然我再给他开开?”   “没事,”苏子黎憋着笑淡定摆手,“你不按我也要让他闭嘴呢,说小姐姐不务正业,不该说的说太多,他自己不也是这样。狄飞你正好在那边,顺手把后面的录音笔给拔了吧,冲了那么久的电,打开看看能不能用。”   “诶?”梁山惊喜地看着狄飞从电视机背面插座的地方拎出来那支录音笔,“苏哥你什么时候给他充上电的?哪里找到的充电器?”   “一个好心的NPC给的,”苏子黎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打开看看吧,我觉得关键线索应该离我们不远了。”   录音笔被擦拭过,外表残留的一些灰尘痕迹已经全部被擦干净。   其实昨晚的时候,梁山已经把它整个拆开过,顺道把内存卡塞进自己的手机试了一下。但似乎是型号不对称的问题,塞是能塞,但想要读取里面的内容,跳出来就一行字,程序错误,检测不到该内存卡。   小心观察了一下内存卡外表,梁山判断它应该是没有损坏的,但他们手上并没有与之匹配能够读取其中内容的设备。想要知道里面到底录了一些什么东西,就只能想办法给录音笔充电了。   只是接着就有下一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了。   他们手机的充电器和这录音笔也不匹配,他们本来是准备今天去厂长室再找找的。谁知道昨晚来了那么一出,苏子黎和贺铉见了一面,走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包里多了个充电器,设备齐全就差电源,所以他刚才看见电视机的时候,立刻就把它给拔了,顺手给录音笔冲上了。   按下开机键,缓缓亮起的屏幕吊起了他们三人的心。   “滴——”   一开启,一个内存不足的小图标就跳了出来。   梁山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把它按掉。管它内存足不足呢,有这个提示至少证明内存卡在录音笔上是可以打开的。   录音笔的屏幕有点小,它也不是那种智能的,可以直接在屏幕上按的,必须凭借下方的几个小按钮才能操控着打开里面的文件。因为不太熟悉这个款式录音笔的构造,梁山稍微费了一点功夫,才找到文件夹里曾经的录音。   一点开就是一长串的,一下子拉不到底的录音。怪不得会内存不足,看来厂长以前经常使用它,或者他有可能把大部分信息都存进了这里面。   按顺序打开第一个,一阵沙沙的电流声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鲁老师,这次我请你来,是想有一些事想要拜托你。”这个声音很陌生,不紧不慢地还带着点笑意,应该是个有些年龄的中年男人。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接话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苏子黎辨别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刚才电视机里说话的那个女主持,只是主持审判的她声音甜美好听,在录音里的她虽然依旧甜美,但明显非常警惕,连同嗓音也绷地比较低沉。   “如果是范源的事,能说的我已经都说完了。你用不着来找我,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劝你尽量多关心一下孩子,看看到底是什么影响他做出了这种事来。”   “什么这种事不这种事的,”那男人似乎是笑了一下,“鲁老师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我儿子我也知道,做事比较莽撞不计后果。对于特别喜欢的东西,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他只是太喜欢那个小姑娘了,所以才一时冲动做的过分了一点。”   “这只是一时冲动?”女主持的声音里蕴含着深深的愤怒,“他把人家小姑娘给杀了!然后还抛尸,自己却若无其事地跑回来上课,直到两天之后警方才找到那个小姑娘的尸体,我看他根本就一点悔改和后怕的意思都没有。”   “他就是一个魔鬼!”   “鲁老师!”   那男人似乎是被她的话给激怒了,他加重了嗓音沉声警告道:“来之前应该有人告诉过你了吧?不要惹怒我,你承受不起那种代价。”   “我知道,”女主持深吸了一口气,语含讥诮:“范老板您家大业大,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老师,当然不敢得罪您。”   她忍了忍气,缓声道:“我这人脾气躁,有时候总是收不住自己。您看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鲁老师心里清楚就好,”那男人先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然后才呵呵一笑,“至于走,现在倒也不急。好不容易把你请过来,当然要把想请你做的事情给说清楚,说明白了,最好是……当场做好了。”   女主持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稍微更改一下证词。就是小小的一点,比如那天我儿子离校的时间,他成绩那么差,你当时不是还找我说想要让他留下来补课嘛,现在我同意了,麻烦你把那天的时间改改,就说他去补课了。”   “当然,改也不会让你白改的。”   “我记得鲁老师已经连着申请了三年的优秀教师?像您这么努力的老师,这次肯定会成功的,等评上级之后升职加薪,那都是可以看得见的一帆顺风。”   男子的声音平静却让听的人忍不住咬牙切齿,心头火起。   “我不会改,”女主持的声音腾地一下尖锐起来,“你觉得你拿一个优秀教师就能收买我的良心?你做梦!范源他做了这种事,就该受到惩罚!”   “证词我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改,你死了这个心吧!”   “砰”地一声,门被拉开,然后高跟鞋的声音响起,哒哒哒节奏很快,似乎同时也在传递着主人的愤怒。   录音笔依旧在缓缓播放着,但除了渐行渐远的高跟鞋外,其他一直没有声音响起。直到差不读过了将近一分钟,才响起了一声叹息。   纸张被撕开的声音缓缓响起,伴随着这种撕裂声,范老板的声音响起,低沉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气。   “不知好歹的东西!”   “这个不行,就去找下一个!给我通知下一个人过来,我就不信每一个都和她一样那么犟。”   录音就此终结。   苏子黎他们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除了录音中提到的那些信息外,他们还发现了另一个之前他们错误会意的点。   本来他们以为这个录音笔是厂长的,现在看来竟然是凶手范源父亲的。   而且里面还记录了很多他试图贿赂其他人改证词的录音。   这种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落到厂长那里? 第84章   录音点开第一个的时候, 包括苏子黎在内, 他们三都在心里骂了脏话。恨不得把鲁老师给喊出来, 问问你们当时有没有把那个范老板给审判了。   审了的话, 视频还留着没?   留着的话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出出气。   这人和他儿子真的是一丘之貉, 怪不得是父子,都是坏的脚底流脓的东西。   但等接连放了十来个录音,全都是范老板找人试图改证词救自己儿子的过程。   连梁山都没有再咬牙切齿,暂且放弃了自己已经咬的泛酸的牙龈, 开始疯狂记录这些录音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录音笔确认是范老板的,而他录音的原因,也在后续的对话中透露出来。   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不是人干事。   正儿八经地拿去问,没谁会答应他。肯昧着良心答应他的人, 都是为了钱,或者是碍于他的身份, 表面敷衍暗中推脱罢了。   这些录音就是为了对付那些暗中推脱的。   只要他们开口应承过他,他就能拿着这些录音去威胁他们。他们再不情愿,在他的多方威胁之下, 最后也会像他这边靠近,只要这种人够多, 那就有翻案的可能性。   哪怕是不能彻底翻案也不要紧。   “我儿子还是未成年人, 我这么东奔西走的也不是想否认他做的那些事。做错了, 是该被罚, 只是他年纪还小, 还是个孩子,总要给他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   某段录音中,范老板叹息着说出来的“真心话”听着就令人作呕。   “我知道他一定会被判刑,但我就想让他稍微少判那么一点。大家都是做父母的,你们也该知道这种没办法只能给子女操心的感觉吧?”   “呸!”梁山怒骂了一声:“不要侮辱父母这两个字,你们就是一对畜生父子!说你们俩畜生,都侮辱了畜生这两个字。”   “继续。”苏子黎就说了两个字,漆黑的眼眸深处同样燃烧着怒火。   梁山深吸了一口气,点击下一个音频。   但这个点了,却没声音发出来,而是跳出来一个提示:音频已损坏。   “怎么回事?”   “我看一下,”梁山捏着录音笔折腾了一会儿,最后黑着脸道:“这个音频应该是被谁给删除了,但事后又有人试图恢复,只是里面的内容怎么也找不到了,最后只找回来了音频原来的名字。”   再点击后面的音频,都没有问题,只有那一个不能被点开。   而且再往后,录音就没有了范老板,仔细听可以听得出来,已经变成了厂长录音的他一路上告的过程,很多都是他和律师以及一些其他人的对话。   “有点奇怪,”苏子黎沉吟着思索,“如果是范老板那边要删的话,肯定不会就删除这一个。厂长的话更不可能,我更倾向于后面试图恢复的人是他,那删除的……是被录音的本人?”   梁山:“这种音频删除一般都会跳出来提示,不多按几遍确定根本就无法删除,可以排除是不小心误删。我猜有可能是有什么人拿到了这个录音笔,把自己的声音删除之后觉得同情厂长,同时又恨范老板玩手段想把他拉下水,所以他把录音笔给了厂长。”   这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范老板的录音笔在厂长那里了。   苏子黎给了梁山一个赞赏的眼神,感觉教导的东西看见了回报,他总算是开始动起脑子来了。   “有这个可能,先继续听吧。”   后面的录音大多是上告的证据,对案件来说非常重要,对苏子黎他们逃离这里并没有多大的瓜葛。直到拉到最后一条时,才有了进展。   开口是一阵咳嗽声,录音的人嗓音沙哑,听起来非常疲惫,但这个熟悉的音色一听就可以听得出来是厂长本人。   “今天是七月二十三号,外面是大太阳,站一会儿就能感觉后脖子都被晒地发烫。我刚从殡仪馆出来,去看过了朵朵。”   他停顿了一会儿,声音再响起时越发的低沉,隐隐可以捕捉到一丝哽咽。   “她在里面躺了二十八个月了,我这个当爸爸的没有能耐,到现在都不能让她入土为安,还要一次又一次地去打扰她。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真的能求来一个公平公正吗?”   “我扪心自问,但我回答不出来。”   “去问其他人,他们也回答不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我告诉朵朵别怕,爸爸很快就会带你回家。结果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做成,只有塞在行李箱里的那些资料,一天比一天多。”   “他们劝我别犟了,不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我还有个儿子,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他多想想。我想过了,我知道我该放手,可是我不甘心啊。”   厂长的声音如泣血般哀痛:“我真的不甘心啊,我的朵朵才那么小一点,就这么没了。我没有保护好她,我连伤了她的那个人都不能看他得到应有的下场,我死都不能闭上眼睛。”   他悲伤的哭泣着,一个中年男人哭地比小孩子还没有形象。   苏子黎闭上眼睛,觉得胸口异常憋闷,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这个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已经被岁月尘封,在被选为密室场地之后才被他们这些玩家一鳞半爪地缓缓挖掘出来。他们能够倾听,却没办法提供帮助,甚至连他到底有没有成功找寻到公平,都不得而知。   梁山握紧拳头低声怒骂,眼圈已经红成了一片。   狄飞低头看着地面,沉默地一句话都没有说。   气氛格外的压抑,直到厂长的哭泣告一段落,他们这才沉默地把注意力转移回来。   “我其实过得不是特别艰难,因为有一些好心人一直在帮我,我的律师也一直陪着我跑东跑西,哪怕跟着我其实根本赚不了什么钱,但他们还是在尽力地帮我。”   “只是我觉得……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我今天去看朵朵的时候,她躺在冰柜里,脸冻成惨白色,和记忆里她笑着喊我爸爸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我的朵朵早就走了,我为了追寻公平把她强留下来,让她变成这个样子,但我却什么都没有做到。再过一段时间,连凶手都要出狱了。”   “我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   厂长惨笑了两声,听着格外的凄凉。   “我等不下去了,我选择用我自己的方式来报仇,”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股狠劲,但转瞬又消失无踪,因为他提起了另一个人。   一个被苏子黎他们下意识无视掉的人。   “小飞,如果你能拿到这个录音笔,又能耐心地听我这个没用的爸爸说到现在的话,那就请听我再唠叨几句吧。”   “我走了之后,应该会有人来接你们回老家。没有遇到什么事情的话,就在那里安安稳稳地待着吧,我留了一笔钱,应该够奶奶和你生活。不要回屠宰场了,我在那里布置了一些东西,小心被误伤到。”   “最后,我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话语声在此停止,音频的进度条走到了最后。   听完了厂长的“遗言”,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从他提到的用自己的方式和后面叮嘱儿子的话可以猜测地出来,这个密室的形成大概就是源于厂长最后的行动。   他为枉死的女儿追寻公平,虽然不知道他最后成功了没有,但是他却成功地打造出了这样一个可以称量人善恶功过的一个密室。   恶者生,善者死。   罪大恶极者会在审判中得到更加残酷的惩罚。   天不罚,地不纠,正义经常会来迟。   那我就自己动手。   这不是正确的理念,看着爽快,但确实无可奈何之下最后的疯狂。   苏子黎叹息一声,出口询问道:“他最后成功了吗?”   梁山疑惑的抬头,想问他这是在问谁,然后下一秒他听见边上人开口回复了。   “算是成功了吧,”狄飞笑了笑,表情复杂地将厂长最后的选择告诉他们,“他在范源,就是那个侵害了我姐姐的小畜生出狱的时候带着刀去了,在监狱门口把他和他爸都给捅了,最后因为不肯停手,被击毙当场。”   “……你?”   梁山还没能从悲痛的情绪里走出来呢,就被自爆身份的狄飞给惊到了,大脑CPU处理了好几秒才把那个暴露出来的事实给分析出来。   “你不是玩家?”   “你是NPC?是……是厂长儿子?” 第85章   如果现实世界里也能用弹幕和表情包来表现自己的心情, 那梁山觉得自己的脑袋上估计飘满了问号, 脸上还贴了三张图——“这啥啊?”“乍回事啊?”“怎么就变这样了?”   狄飞诧异地回头:“你没猜到?我还以为你们都已经认出来了呢。”   “他就是个傻小子, 你让他多注意其他人还行, 注意自己的队友, 他看看你好像没什么恶意就直接无视了。”苏子黎毫不留情地扎了梁山一刀, “我都提示好几次了,你看他有反应没?”   “确实,他没猜出来还挺正常的。”想到梁山之前傻乎乎的样子,狄飞了然地点头。   梁山:“……”   他愤怒地抗议:“我人还在这呢!你们不要当我不存在, 那么光明正大就攻击我好吧。我只是太年轻,经验比较少而已,刚才你们还安慰我年轻人多经历就好了,怎么现在就那么毒舌。”   “实话总是比较伤人啦, 你伤心的话就当我刚刚没说就是了。”狄飞顺其自然地自爆身份后,一点都没有挣扎的意思, 很自然地自己开了话题:“来吧,你们想问什么,问完我就先走了。和你们玩家待在一起, 有趣是挺有趣的,但是睡觉太难受了, 昨晚躺的我腰疼还脑袋疼。”   苏子黎心说你腰疼脑袋疼是昨天贺铉上你身, 然后给你砸的。   “你为什么是这个眼神?”狄飞敏锐地捕捉到了苏子黎的变化, “你不要不信, 真的疼, 我觉得昨晚我可能是不小心睡在了某个凸起来的石头上,不然不会被硌地那么疼。其实还挺奇怪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么睡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是……”   他说一半突然卡住,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眼神特别控诉地看了苏子黎一眼。   “我明白了,你们俩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见面,还折腾我了?”   “谁背着你偷偷见面了,我这难道不是光明正大的见面吗?”苏子黎淡定的解释,“我以为你看到充电器的时候,就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哪里知道他会这么干啊,”狄飞碎碎念着抱怨,“他不是以前常说上别人身的感觉很恶心吗?他宁愿大半夜吊在玩家床头吓死他们,也不肯摸其他人一把,这回怎么就突然破例了呢?”   “哦,也是,你在这呢……”狄飞瞥了苏子黎一眼,挺开心地就开始嘲笑贺某人,“以前嘲笑别人谈恋爱像傻子,轮到自己不也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一会儿都等不了,还要大半夜跑出来偷情。”   “请你形容的正确一点好吗?”   “是见面交换可用信息,不要说的那么龌龊,”苏子黎纠正他的说法,并高亮提示,“你注意一点,边上可还有未成年在呢。”   “哪里来的未成年,这不都是……”狄飞突然反应过来,打量了一下梁山,“对哦,你是高中生来着,那肯定没成年。啧啧啧,现在的孩子一个个的营养吸收地是真的好,没成年就那么高了,你现在一米几?”   “上次体育课量出来是179,马上就一米八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问题,梁山下意识检索脑内数据回答,脸上的表情连变都没有变,依旧是茫然且震惊,我刚才听到了啥。像极了在瓜田里疯狂吃瓜,但因为没了解前因后果,所以吃的十分懵逼的围观群众。   他怯生生地问:“你们在说的……是贺哥吗?”   “就是他,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狄飞先是爽快地承认了贺铉的身份,而后脸色不变地拍了拍梁山肩膀:“你别多想,我刚刚就是开玩笑。都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了,他们俩又关系好,所以我开玩笑的时候不太注意尺度。”   梁山满脸迷茫地嗯了一声。   虽然觉得开这种玩笑好像稍微有点不对劲,但想想班级里那些互相亲来亲去,坐在对方大腿上,兴致上来了就开始表演互掏胯下的男同学们,他又觉得没什么了。   苏子黎挑了挑眉,有些好奇:“我和他以前都是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   狄飞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感觉刚刚解释的话全都回来甩在了他的脸上。   这可太出乎意料了。   “偷偷摸摸个屁,”当时人都不在意,狄飞干脆也懒得帮他们隐瞒了,“你们俩当时那恩爱秀的,恨不得直接把我们所有的眼珠子都秀到地上去。可能就是因为你们这种太过嚣张的做法,导致游戏都看不下去了,没多久就把你们俩给处置了。”   苏子黎问:“怎么处置的?”   “你不记得以前的事?”狄飞有些诧异,随即又恍然,“这倒也是,你要还记得游戏哪里能安稳地了这些日子。按住贺铉一个它就有点够呛了,再加上你,它头发都得掉秃顶。”   梁山:“它还有头发吗?”   狄飞摆摆手把他给挥开:“比喻比喻,就是一个比喻而已。大人说话,你小孩别插嘴,站边上放哨去,无聊的话还可以玩玩手机游戏,我看见你开心消消乐才五百多关,是时候可以冲关了。”   梁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小声嘟囔你才小孩之类的话,但也识相地没有再插话,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吃瓜群众。说实话,这种质量的瓜,说它是瓜中贵族,没人会反驳吧?   狄飞想了想,先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我叫狄让,是NPC,不是普通的那种,就和贺铉是一种的。诶,这么说感觉也不太对……”他又重新纠正了一下自己的话,“是个和贺铉很像,但没他能作死的普通NPC,以前和你是同事。”   “什么?”梁山再次被瓜的内容给震惊,“苏哥你以前也是NPC?”   狄让:“是啊,还是NPC里最顶级最牛逼的那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刺激,这可太刺激了。”   梁山恨不得原地旋转奔跑三圈来表示自己的震惊。   “刺激也没用,”狄让冷笑着给他泼了一盆凉水,“当时在厉害,现在不还是成了一个落难贵族。重新和你们混在一起,冲锋赚积分。”   “啊这……”   梁山面露难色,小心思考措辞:“是因为和贺铉哥谈恋爱吗?”   “游戏对办公室恋情那么排斥的吗?它好过分,它简直就像是电视剧里那种棒打鸳鸯的碎嘴皮阿姨。这么多年过去了,它难道都不会更新一下自己的芯片吗?”   狄让被梁山的新奇思想给噎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哪里来的办公室恋情,他们俩互相看对眼的时候还是NPC和玩家呢。顶了天最多就只能算是师生恋,害,也不能这么说,你就当我是胡扯比喻吧,写作文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和我学啊。”   梁山张大嘴,瞬间抓住关键点:“那以前苏哥是NPC,贺哥是玩家,现在他们俩倒过来,结果还能在一起,这也太甜了吧!”   “甜什么甜,”狄让哼了一声,“你们这帮小年轻就是经历的少,我们现在看见他们就觉得是来发狗粮的。看见就觉得撑,一点都不想见他们,也就是我运气不好被抽中了,否则才不来见他们。”   梁山反过来啧他:“狄哥你这就不懂了,现在那些小姑娘就是喜欢这个样子的。把苏哥和贺哥的事写成故事,再把他们俩的照片往上一放,有的是小姑娘每天追他们,跟着尖叫鸡一样啊啊啊就为了他们俩碰个嘴。”   苏子黎:“???”   他觉得这俩越说越过分,越扯越离谱。   “你们俩能说点正事吗?再扯可就快吃午饭了,狄让你废话那么多,没把你人设给崩掉吗?游戏没有提醒你?你小心事后荣获惩罚。”   “这不是太久没聊天,一下子没憋住嘛。”   “他的人设和我相差有点远,有记忆辅助不出戏的时候还好,说的多了就容易崩。”   狄让讪讪地笑了笑,搓了搓脸立刻回归他的眼镜斯文男形象。   “唠嗑也唠完了,你们有什么赶紧问。再拖下去,游戏估计就会默认我们的交流已经结束,到时候给我来个禁言,你们就完蛋了。”   “从别人身上弄消息,难度可要高得多。”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厂长杀了他们然后呢?”   苏子黎回到正题询问道。   “发生了一些疏漏,”狄让叹了一口气,属于狄飞的情绪再度攀上他的眉宇,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遗憾的愤恨,“毕竟是第一次杀人,哪怕事先在心中无数次地演练过,但真正动手的时候也会有很多疏漏。厂长,也就是我父亲连捅了两个,捅死了范老板,但范源那个小畜生却侥幸活了下来。”   “内脏大出血,抢救十几个钟头,愣是给抢回了一条命来。”   “虽然后面他因为这次受伤,没能活上很久,但终究还是让他多活了三年。”   “而且,范老板之前做的那些努力,并不是没有成效的。有一个关键性的人证反口了,她甚至还提供了范源的不在场证明,让这场本来应该尘埃落定的官司重新被反转了。”   “——这就是这个密室的不甘之处。”   “罪魁祸首死了,但帮了他的那个人还活着。你们想要出去的话,就要踏入阵法,接受称量,确定你们没做过什么恶事,又不是那个帮忙的人,你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那么简单?”梁山惊讶地问道。   “这还简单?”狄让瞥了他一眼,“你这话让上面正在找路的人听见,信不信他们会跳起来,直接群殴你。”   梁山嘿嘿一笑,特别厚脸皮地道:“我就是被之前的阵仗给吓到了,还以为想要从这里出去,必须要经历好几次审判,最后整的活下来的就没几个,这才能惊险地逃走呢。”   “正常来说是这样的啊。”   狄让拍了拍他肩膀,给他算他这次到底有多幸运。   “楼上那转弯口的走廊,你以为那么好找?找到了也不好进,你们看到的能是猪头,他们看到的可不一定是这个东西。而且还有房间里的,你觉得鲁老师和我爸他们会轻轻松松地放他们进去?”   “鲁老师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苏子黎有些想不明白,“她只是拒绝了范老板,不至于会被刻意报复到杀死的地步吧?”   “不是他们做的,但和他们也有关系。”   狄让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人的恶意有时候就是这么毫无道理,可能只是因为捕风捉影的几句话,又可能是因为你是我同事,是我的竞争对手,我想要把你弄下来,甚至有可能是最令人觉得惊讶的,只是觉得她看不顺眼,想要折腾她一下。”   “连着死了两个人,还是当街杀人,事情哪里不会闹大。”   “这些录音狄飞其实已经发出去过了,当时有很多人被追究责任,但也因为涉及面太广,很多都被压了下去,没能发出去让大众听到。”   “鲁老师作为拒绝最为坚定的老师,当时被网友们夸了很多很多。因为这个,她还评上了当年的优秀教师,很多家长都说愿意把孩子放在她那里教。”   “她很开心,教的也很认真,每一个学生都不会放弃。”   “我们这些过来人知道这样的好老师有多么不容易,但学生不知道啊。很多孩子,特别是那些厌学的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管束他们的老师。”   “一些邪念加上一个小混蛋。”   “她被有心人曝光到网上,说她骚扰自己的学生。”   狄让摇摇头,不再过多赘述当初的事情:“最后的结局是鲁老师在她的办公室里自杀了,拿曾经的学生家长送给她的夸奖横幅挂在窗口的横梁上,自缢身亡。”   苏子黎低声道:“那怪不得第一个死的是罗和。”   又是猥亵学生,又是老师,简直就是在厂长和鲁老师的底线上疯狂横跳。不弄他弄谁,甚至只搞了这么一个审判,在苏子黎看来,都还算温和了。   比起那些受尽煎熬的受害者来说,只是死前受苦算什么。   “那鲁老师为什么会在这个密室里?她去世的时间,比厂长要晚不少吧?”   “具体的形成我也不太清楚,这是密室的运转问题了,不是我们这些NPC打工仔能知道的。”狄让解释道,“我个人猜测,大概是因为相同的执念,所以他们被归咎进了同一个密室,而且这样子其实也挺好的。”   他回首望着那边二楼走廊的方向,轻声道:“好歹有人陪着,要是一个人一直在这里煎熬的话,时间久了,连本来的坚持都有可能变了味道。”   “行了行了,没事你们就快走吧。”   狄让就像是赶小鸡一样,嫌弃地冲他们直摆手,“赶紧走,别耽误我到那边干活。你们在这,我动手都不太方便,等你们走了,我就能和他们说你们已经死翘翘了,然后作为一个二五仔光荣地去背刺他们。”   苏子黎其实还想和贺铉说几句话,但狄让都这么说,他也没有再停留。   两人一起跨入那个吸了血之后看起来膨胀的更丑了的阵法,正闭眼耐心地等待称量呢,耳边就听见了一声极为惊恐的尖叫声和一声含糊的怒吼声。   “怎么回事?”苏子黎有些诧异,“他们已经找到那个走廊了?动作那么快?”   “不……”狄让神情凝重地盯着那边,“出事了,我爸暴走了。”   苏子黎:“?”   他惊到了:“没看出来他们还有这本事啊,讨嫌功夫那么强,这么一会儿把你爸都给气成这样了。你要不要上去劝劝?中年人肝火那么旺盛对身体不好。”   狄让:“……”   他露出怜爱的表情:“你现在用不着担心他老人家的身体问题,不如先担心一下你们俩。”   “我们俩?”梁山很迷茫,“怎么还有我们俩的事情?我们不要马上就要出去了吗?苏哥你有没有感觉到头晕,我怎么觉得这个阵法那么晃呢,晃的我眼前都快出现两个你了。”   狄让:“我爸,也就是厂长是这个密室的核心,你们应该知道吧?”   苏子黎和梁山都点了点头。   狄让接着道:“平常他也不爱出来晃荡,就在自己房间里待着,顺带看看门。但是现在他暴走了,所以他顺手就把门给关上了,也就是说……”   苏子黎帮他接上:“我们走不了了?”   “嗯。”狄让同情地点点头,“而且你们进都进去了,还得在阵法里折腾一圈再出来。”   苏子黎:“……”   他听见梁山张牙舞爪地怒喊怎么能那么坑,太过分了,要把你们举报之类的话,而后眼前一黑,并没有感觉多么晕眩难受,反倒是像进入了梦乡一样。   黑沉沉的,温柔又轻松。   仿佛是某个地方传来了无声的互换,轻轻地将他拉扯着,让他回忆起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苏医生,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贺铉站在他面前,看起来更小,也更年轻一些。他皱着眉,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紧抿着的唇显露出他并不算好的心情,看起来倔强又委屈。   即使是在梦中,苏子黎也被自己脑袋里冒出来的委屈这两个字给逗笑了。   贺铉哪里会委屈?   这个大尾巴狼有这种情绪的时候,都是做出来骗他的。   “下一个进入的密室是什么,不是由我来决定的,是游戏本身负责分配的。”他听见自己平静地回了一句,然后径直从贺铉身边路过。   “让一让,我要回房间了。”   “回房间?”   身后传来贺铉咬牙启齿地声音,苏子黎心道不好,很想让自己避开,但这个以前的自己却毫不避让,甚至他的嘴角边露出笑容。   然后,他转身接住了冲过来的贺铉。   把他压在了墙上。 第86章   曾经苏子黎以为他和贺铉的故事, 会更像是一本小甜文, 毕竟不论是留言小纸条还是Q版小人图, 都能窥见一丝属于爱情的甜蜜。可能是因为没有记忆的原因,想到这里的时候, 他还会有些不自在,很难想象自己会和某个人做出这种互动来。   但事实摆在他面前,所以他就试着去相信了。   目前来看, 接受程度还是比较良好的。   直到他在这个阵法里看见了他壁咚贺铉的这一幕, 画面里的他, 强势地让他自己都感觉很陌生。   这……   这是怎么回事?   “闹什么?”   他压制着贺铉, 低声问道。   “我没闹, ”贺铉抬头看着他,眸色深沉, “我只是想试试, 秉公办理一切以游戏为主的苏医生, 在受到玩家攻击的时候, 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而已。”   他的胸口急速起伏着,呼吸急促, 脸上还带着一抹没来得及散去的怒气。   苏子黎看了一眼边上的环境,空荡荡的走廊安静且空旷,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人在。但如果有人从那边楼梯上来的话,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们俩。   他轻叹了一声, 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试图和贺铉拉开距离。   但下一秒, 犹带着怒意般滚烫的双手就伸了过来,勒住他的腰,狠狠地往前一拉,像是想要把他卡紧他的血肉中一样,死命地收紧手臂。   苏子黎皱紧眉头,继而又快速松开。   “你要是想要用这种方法来袭击我的话,过程可能会缓慢到连游戏都懒得判。”   他伸手探上他的肩膀,虚虚地握住。   “松手,再不松我就动手了。”   “你动啊,”贺铉半点都不吃他的威胁,反而将手臂收的更紧了,他埋在苏子黎的肩膀上,恨不得直接一口咬下去,给他留下一个深深的伤口,“要打就打的很一点,不要打两下就走了。最好弄地让这批玩家还有那些NPC都看见,我因为袭击NPC所以被打了。”   “这种情况,你最好把我打的吐血,断几根骨头,躺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这样才能彰显你苏NPC的厉害,才显得你有多听游戏的话。”   特殊NPC是游戏的一部分。   他们由放弃离开游戏的玩家们组成,将离开的希望放弃,不用再度徘徊在生死存亡之间,只为赚取那么一点对离开这里来说,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积分。   他们是游戏的下属。   同时也是玩家这个阵营的背叛者。   知晓内情的普通玩家看见他们会痛恨,会畏惧,会因为各种经历而反馈出复杂的感情,但很少有玩家会和贺铉一样,特别的……粘人。   苏子黎头疼地挣扎了一下,感觉到抱着他的手臂不仅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反而像是愤怒反抗似的又收紧了一分。他无奈地叹息一声,干脆就任由他抱着了。   “你再这么干,等下又会被游戏惩罚。”   让你们逃离密室,不是让你们俩谈恋爱,老是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   “罚就罚,”贺铉死死地搂着人,瓮声瓮气地道:“我抱我自己男朋友我乐意,又不是没完成任务,凭什么要它来管东管西的,它烦不烦。”   说着,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倏地抬起头来,眼神审视的盯着他。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我不理不睬?”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理不睬了?”苏子黎放松了一点身体,任由自己倒进对方的怀里,“我之前也和你解释过了,最近游戏给我分配的密室有点多,我不可能每个密室都跟着你,更何况……”   “难道不是你先不和我联系的吗?”   他们俩互相倚靠着,亲密地搂抱在一起,像是热恋的情侣一样,低头就能听见对方跳动的心跳声,感受到双方的体温,嗅地到对方衣角上的味道。   可当苏子黎问出这句话之后,他们同时选择了沉默。   贺铉没有回。   他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们都知道,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隐瞒的事情,只是碍于自己做出了这种隐瞒的举动,加上没猜出来对方到底猜到了多少,所以一时间都不愿意开口。   直到连亲密交缠的躯体仿佛都在这种沉默里逐渐冷却,贺铉才开口解释了前段时间为什么会突如其来地冷落对方:“我知道你被游戏惩罚了。”   苏子黎挑眉:“谁告诉你的?”   贺铉没有回答。   苏子黎也不在意,他缓声地解释着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态度淡定到仿佛受惩罚的并不是他一样。   “我是NPC,NPC的职责就是在密室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兴致上来了坑玩家一把,或者自己上场拿刀追着他们砍一圈,都是在规则许可之内的小小放纵,但如果是反过来就不行。这方面它龟毛的很,像是一个更年期上来的挑剔上司,总是设定一些乱七八糟的小惩罚,你问问那些玩家转进去的NPC,哪个没有被罚过?用不着那么大惊小怪的。”   贺铉:“可是你受的罚和他们不一样。”   苏子黎看着他,忽的笑了起来。   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因为我犯的错也和他们不一样啊。”   “你四处看一看,还有哪个NPC敢和我一样,和玩家谈恋爱的。”   贺铉没说话,隐隐有些懊悔。   苏子黎倒是不急不缓地数起来了。   “还不止这些呢,某人的破坏能力太强,进了几个密室就拆了几个。目前来说,就没有一个密室能够安稳地在你离开后还保持完整的。”   “你殴打NPC,二十几个追着你啃的丧尸你把他们引到河边,一脚一个全踹下去泡水了。游戏后来把他们捞上来的时候,一个个肚子涨的老大,差点在下头喝水喝死了。”   “把碰瓷的老太太NPC真给腿打断了,还威胁人不能报警。”   ……   “遇上我认识的NPC还拉着我一起秀恩爱,差点把他们眼珠子都给吓得,还给人硬塞狗粮,搞得我回去只能请他们吃饭。”   "还有上次在密室里举报人厨师做饭不好吃,建议他回蓝翔重修。"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叠加下来,你说我为什么会被罚?”   “它这是故意牵连报复,”贺铉愤愤不平地小声抱怨,“又没有明文规定不能这么做,我就是做法直接了一点,这样很有效啊,最后还不是出了密室。”   “而且,”他认真地补充道,“不是蓝翔,是新东方,蓝翔是教开挖掘机的。”   苏子黎:“……”   他静静地看着贺铉,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照映下,落出了一点细致错落的阴影。配上他在这次密室里穿的衬衫西服,莫名地多了几分冷漠无情。   “贺铉,”在这个无人的角落,他认真地询问他,“你故意把这些事闹大,是不是不想出去?”   贺铉和他对视。   黑沉的瞳仁在灯光下,越发显得透亮。   像是戳破了一层迷雾一样,他收敛了笑容,散去了伪装在外的愤怒和小孩子一般的斤斤计较,显露出其下心知肚明的算计和专属于他的固执。   “苏子黎。”   他念着他的名字,并缓缓靠近,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我不是不想出去……”   他们纠缠着靠近,呼吸交错。   贺铉吻过他的肌肤,带来一片温热湿润的触感,最后在他耳边,低沉地敲下近乎告白的话语。   “是不想离开你。”   他吻了吻苏子黎的耳垂,甚至还过分地轻轻咬了一下。   “我的积分已经攒的很高了,如果我不做出一些事,给密室扣我积分的机会的话,那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离开你。我不允许……”   “如果我要离开的话,我一定会带着你一起。”   苏子黎勾着他的脖子,由着他肆意动作,但听到他这么说时,氤氲着雾气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真切的哀伤,瞬息又消失不见,快地让他自己都感觉像是幻觉。   “贺铉,”他哑着嗓子唤他,“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不一定要这么做。”   “我们可以选择更加稳妥一点的方式,你先攒到积分,我这边的话,做了那么多年的NPC总是有一定的积累。我想离开这里的话,比你会更加简单,更加方便,你……”   贺铉堵住了他的嘴。   一个漫长且热烈的吻过后,贺铉不满地对他说:“你在骗我,我听的出来。”   苏子黎:“……”   他想说点什么,但在这一刻,他不想再骗他。   “没关系,”贺铉拥着他,温柔地低语,“没事的,交给我就好了,我会有办法把一切都解决的。”   耳畔的声音温柔地萦绕着。   苏子黎站在原地,心情却如同秋日傍晚凝视着雨后的街道一样,没由来地觉得有点难过。   “你能解决什么啊。”   “说到底,不过就是在胡来而已。”   埋怨的声音一出口,他就像是被抓住了绳子的气球一样,飘飘荡荡地往下沉,并且坠落着回到原地。   他醒了。   自那片阵法所营造的幻境中醒来。   然后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眼熟的人正站在他面前,低头研究着地上的符号,也不知道能研究出个什么来。   忽然响起的脚步声,让贺铉从百无聊赖的等待中出来,他看着苏子黎,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你醒了?看见我有没有觉得惊喜?我可是特地……”   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忽然扑进他怀里的人堵的不知道跑去了那里。   贺铉搂着人,惊喜且茫然。   然后他就被勾住下巴,久违地迎来了恋人之间的一个热吻。 第87章   当梁山自梦魇般的黑暗中醒来时, 他睁眼就看见了狄让那张带笑的脸。   “小伙子醒了?”   “感觉怎么样?来, 认一认, 这是几啊?”   梁山:“……”   他一巴掌把狄让给糊开。   “你下次问别人这是几的时候,能先比个数字出来吗?”   手动都没动, 还问这是几。   你忽悠谁呢?   狄飞被糊开也不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能说话就好,看来是恢复正常了。你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吗?”   干了什么?   梁山心想我能干什么, 最多不过就是在里面被压着做了几百张卷子, 回忆起了自己当年作弊被老师抓到, 然后被凶的嚎啕大哭, 最后回家还挨了一顿竹笋炒肉的恐怖回忆吗?   “我哭了?”   “还哭得很丑?”   “不, 那只是其中之一。”   狄飞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你刚刚突然就原地开始扭, 一边扭还一边喊, 说你今晚就是广场舞之王, 现在就要给大家表演一个经典的曲目——《酒醉的蝴蝶》。我拉都拉不住你, 你就开始蹦了,你能想象当时那个场面吗?”   “能。”   梁山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舞是我妈常跳的,她前两个月刚当选了我们小区的广场舞领舞,对这方面抓的很紧。自己练习就算了,还要在家里彩排, 让我给她录像, 录下来检查动作有没有哪里变形不对劲。我看着看着……就跟着会蹦了, 但为啥我还能在这阵法里蹦这个……”   阵法里还萦绕着一股血腥味,不远处罗和死不瞑目的尸体还躺着呢。   整体环境看上去极度血腥,梁山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能在这种环境里,整出这么一出。狄让一说,他脑袋里就开始回响起他妈拎着个丝带,带着他奶奶一起在家里翩翩起舞的样子……   “嘶……”   想想就觉得害怕。   “你这心理阴影也够特别的,”狄让笑着调侃他,“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款的,说实话要不是你自己停下来了,我还挺想看你继续跳下去的,总觉得你的曲库不止这么一首。”   梁山:“……”   回想起那些年他沉迷观看的极乐净土之类的歌曲,突然也有点好奇。   “要是我没学过,就看过很多遍的舞蹈,我能够在这个阵法的加持下跳出来吗?”   狄让:“……”   “梁山啊……”   他语重心长地劝导:“这阵法虽然不科学了一点,但它也是有遵循基本法则的,不可能凭空让你学会舞蹈。真要能学会,那我不如去开个舞蹈教学班,包教包会,一次搞定,多赚啊。”   梁山:“……可是你也出不去啊。”   狄让被痛击灵魂,他痛苦地捂住胸口:“说的也是,在这里没谁会对舞蹈有需求。在这里,连钱都没有屁用,我真是想想就心痛,我好不容易赚了那么多钱,那是就有望首付了,结果就被弄来了这里……”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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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由衷地感慨:“狄哥,我觉得厂长对你其实还是挺宽容的,你看之前我们在他那里乱翻,他都没有动手,一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不是,”狄飞残忍地揭开事实真相,“因为当时贺铉在外面蹲着,我爸怕被他打。”   梁山:“……”   这真是……   NPC界感觉也非常地从心呢。   ·   此时楼上的场面已经极其火热,凭借着一腔不愿去死的决心,玩家们行动力很强的在走廊那边来回摸索。路肯定是没找到的,毕竟苏子黎他们之前并不是走的正常路线,但是他们够莽啊!   在发现走廊尽头的墙壁与边缘有些许不同,一看就是后面有人再砌了填上去的之后——他们把墙壁给拆了。   有一就有二,拆了一回之后,第二次就是熟门熟路,熟练快捷,拎着大锤加上之前找到的剔骨刀,甭管它合不合适了,能用就行,一群人哐哐哐以超过拆迁队数倍的速度飞快就把墙壁给拆了。   拆完他们就看见了那个悬挂在走廊上的,散发着一股腊肉香味的猪头。   在临近中午的这个时间点,闻到这股味道其实会让人有点饥饿,腊肉喜爱者脑子里还能播放出一段色香味俱全的炒菜视频,最差也能想想出那种九宫格照片中的一张。   想想就让人想吃午饭。   可惜在场的玩家,没有一个人能有食欲。甚至回忆起昨晚那道香喷喷,肥糯糯,好吃的让减肥的女孩子们都忍不住多吃了好几口的红烧肉,他们差点当场吐出来。   风干到干瘪的猪头悬挂在半空中,此时,那张像人类微笑着一样的嘴巴大张着,一张同款风干皱巴巴的脸从里面艰难地挤了出来。   他凝视着他们,或者说是凝视着他们中的一个。   “你竟然真的被分配到了这个密室,”干枯到仿佛已经与骨头融为一体的嘴巴张开发出夜枭般诡异的笑声,阴森森地,让人心头发凉,“准备好……接受你的审判了吗?” 第88章   在凿墙之前, 苏子黎他们的经历已经被其他玩家分析了一遍又一遍。初步判断, 在这个转弯口,或者说以这个猪头为分界线, 在外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只有进入里侧之后,才有可能会被袭击。   具体被什么袭击,苏子黎他们一笔带过没有提,只是告诉他们这里面很危险,是鬼物的栖息地。   想想昨晚还有之前观看审判的经历, 玩家们都是小心谨慎到了极点。恨不得随身端着黑狗血,脸上贴满黄符纸,随时随地准备向外冲锋,两脚抹油。   但准备地再充分的人也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个开门红。   扑面而来的,是带着腥臭的阴森气味。   仿佛是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被唤醒了, 那个干瘪丑陋到有些可笑的猪头颤动着, 自它嘴中挤出来的那张人脸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不知自何处, 传来了瓷器龟裂的清脆声音。   “咔嚓——”   灰尘和四处扬起的粉尘混为一体,模糊了视线。   整个房子像是巨人手里的玩具一样,被轻易揉捏破碎。细密的裂缝从墙壁到地面, 疯狂蔓延, 连同那张人脸一起——轰然破碎。   玩家们惊恐地尖叫着, 转身逃窜试图逃离这个快要倒塌的地方。但当他们转身想跑的时候, 才发现一堵厚实的墙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堵在了他们身后。   他们,无处可逃。   “骗子!他们都是骗子!!”   兵荒马乱中,有人惊恐地嚎叫起来:“他们和这些NPC都是一会儿的,他们要害我们。故意让我们来这里,就是想让我们来送死,等我们都死了,他们就能出去了!”   苏子黎他们走过来时,就听见了这几乎是指名道姓的指责。   “看来他们精力还挺旺盛啊,”苏子黎微一挑眉,“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发黑锅,不和你们串通一下,都对不起他们说的这话。”   自突如其来享受到福利后,贺铉就一直跟在苏子黎身后,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什么,但背景墙都在飘洒粉红色的小花花,靠近他就可以嗅到一股快乐的味道。   闻言,飘洒的小花花停了。   贺铉皱眉道:“我让他们动作快一点,尽快搞定吧。”   “不用,该怎么来就怎么来。”苏子黎拉着贺铉的手,低声笑道:“贺BOSS,我们俩就在边上看戏,行吗?”   “行。”   行,有什么不行。   这种情况,就是苏子黎问他能不能反过来把厂长他们打一顿,贺铉都会说行。   于是,在玩家们惊恐叫喊声中,苏子黎优哉游哉地搬了个凳子,开始在边上围观。   “咔嚓——”   墙壁抖地更加厉害了,仿佛是地震现场遇上了年久失修的豆腐渣工程,振动的幅度堪比刚出炉的米糕,duang~duang~地来回弹动。   在外面看见这种场景,也许会觉得有趣,现代年轻人们估计百分之八十会掏出手机,立刻给朋友圈或者朋友录下一段小视频,再配上一句以“卧槽你看我看到什么了”为开头的倾述句式。   但如果你身处在这建筑内,你可能就会被扑面而来的粉尘呛地哮喘发作,呼吸不畅,顺带心率飞涨,两腿发软,恨不得直接从楼上跳下去算了。   “砰——”   “咦,怎么就真的跳下去了?”   苏子黎惊了。   “这心理素质不太行吧?我听隔壁一直在喊,感觉还在精神恐吓状态,还没正式进入惩罚呢,他就吓得直接跳下去了?”   他拉开窗户探头一看,发现跳下去的是004。他看起来是个体型肥硕的胖子,但行动起来却比常人更加敏捷,也更加果断,在发现事态有变之后,他就准备逃跑。   跳楼听着是很蠢,但如果这楼只有两层楼高呢?   004熟练地护住头脸,直接往下一跃,厚实的脂肪成了最好的缓冲垫,只是在地上翻滚了两个来回,他就利索地爬了起来,起身就开始往外面跑。但还没跑出去几米……   “噗嗤——”   地面上诡异地涌出了一根尖刺,直接把他像是串烧烤串一样,捅了个对穿。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流淌下来,将那根尖刺染上了一层深色。   004瞪大着双眼,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透过自己胸腔扎出来的尖刺,他茫然地伸手挣扎了两下,但却无法将自己从这根尖刺上拔下来。   很快,他就失去了动静。   “蠢货。”   隔壁有人怒骂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就被墙壁的异动给惊地说不出话来。   扭了半天都没倒塌的楼房,在这一刻揭开了它为什么质量那么好的秘密,因为它的本质,根本就不是一幢房子。细小的眼睛自墙壁缝隙中睁开,密密麻麻的,带着无尽的仇恨和审视,凝视着所有人。   痛苦的嚎叫声在耳畔响起,一声又一声重叠着。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老师你不要这样,不要碰我!”   “妈妈你不要打我了,我好疼啊好疼……”   ……   厂长的醒来只是一个开始,作为密室的核心,他的愤怒将整个密室都唤醒,以一种残酷直接地,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状态,将密室的本质鲜明无比地展露在众人面前。   根本不是什么阵法,也不是什么玄学。   所谓的公平之称,所谓的称量,不过是无数受害者的怨念叠加在一起之后,对你进行审视。如果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中有一件与他们的经历重叠了,那怨念就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你,直到密室将你杀死。   贺铉抓着苏子黎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在他身边,墙壁勉强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只是看着面前不断翻涌着的墙面,苏子黎只觉得脚下发寒,毛毛地站着都很不自在。   贺铉看出他的不适,低声安慰道:“没事,他们不会对我们动手的。这个密室吸纳了太多受害者的怨念,因为怨念没有理智,平常安眠状态还比较好处理,这种情况就会比较激动。等厂长处理完,再安抚一下他们就会安静下来了。”   “安抚?”苏子黎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你说的安抚,指的是审判吗?”   “是,”苏子黎在这个密室已经满足了离开的要求,贺铉说话就比较随意起来,“你可以把这个密室看成是一个镇压怨念的地方,这世界那么大,看着光明,实则隐藏着无数黑暗。而在黑暗中发生的悲惨事件,远比所有人听到的更多。”   “也许受害者已经去世了,但他走之前所产生的怨恨,畏惧,不甘……这些都是存在的。”   “没有这个密室的话,正常人一辈子也不可能看到,感觉到这些东西。但在这里,他们能去追逐他们曾经没有得到的公平,所以每一次被唤醒,每一次杀人,它们都会很激动。”   “刚开始其实是没有审判这个流程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多,压制起来也越来越麻烦,所以才顺势出现了审判。”   贺铉语气平静地道:“恨的话,多杀几遍就是了。反正这些人,死有余辜。”   苏子黎莫名想到了上个密室中的潘金花,他对贺铉提起她,并感慨道:“感觉她还挺适合这里的,如果是她的话,才不会搞什么电视直播,肯定是当着所有玩家的面,直接把那些人宰了。”   说不定还会让习惯了新式宰杀的屠宰场,重新回忆起老式屠宰的场面。   一个人,一把刀,一只开膛破肚的“猪”。   想想就觉得很解气。   “这位小哥,你是觉得我刚才的主持不好吗?”   幽怨的女声响起,吓得苏子黎一激灵。   鲁老师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穿着一件米色的裙子,半场短发加上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有文学气息,还有一点常年管教小孩留下来的威严。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子黎连连摆手,“鲁老师的主持也很好,那么好听的声音,听着都是难得的享受。”   “你们这些男人,就是会说好话。”   鲁老师幽幽地叹息一声,随后没几秒就脸色一正,从演戏矫情模式一下子就切换到了正经脸:“不逗你了,既然是贺铉的朋友,就来一起看吧。”   “审判了那么多次,没点观众,总觉得不太对劲。”   对于这种一点都不过分的要求,苏子黎自然不会拒绝。跟着鲁老师到了隔壁特地被清理出来的房间里,才发现狄让和梁山早就已经搬了个小板凳乖乖地坐在边上了。   “苏哥!”   看见苏子黎,梁山很兴奋,但边上还有那么多NPC在,甚至脚底下的地板时不时还抖一下,他实在是不敢动,顶多只能用自己的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   “一起坐?”   梁山兴奋地亮出了他刚刚多拿了的小板凳,还没来得及诉说自己有多把苏哥放在心上,转眼就看见好久不见的贺铉从边上拿出了两个椅子来。   带软垫,可以旋转的按摩椅。   坐上去不仅舒服,而且很明显的比他们高了一截。   梁山:“QWQ”   他戳了戳狄让:“狄哥,你不是厂长儿子吗?为什么我们俩连椅子都没有,只能坐小马扎?”好歹给个高度高一点的啊,这个高度的马扎让他有种梦回儿童时代坐在下面看长辈喝酒聊天的感觉,不是不尊重,就感觉自己好像地位有地低。   “去掉有点这两个字。”   狄让抨击这位自言自语把心里话都说出来的傻小子。   “自信一点,我们俩就是地位低。”   “没办法,都打不过嘛。”   “放轻松一点就行,我还去抓了把瓜子呢,核桃味的,你吃不吃?”   梁山:“……吃。”   这俩悄咪咪地在边上磕上了,苏子黎坐下后首先打量了一下场中的形势。   身材依旧高大,但比起照片上那位意气风发的中年来说看起来已经衰老了很多的男人站在那里,冷冷地凝视着中间的玩家们,鲁老师到了之后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等待着。   “人都齐了,那就准备开始吧。”   玩家们一看就不是出于正常的状态,他们眼神呆滞地站在那里,像是一排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可是随着厂长的话音落下,他们的眼中开始恢复色彩,直到第一声尖叫声响起——   “啊啊啊!!!”   舒华软倒在地,和夏菀两个一起被吓得尖叫连连。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谁是谁了,她们紧紧地拥在一起,缩在其他玩家的身后,和他们形成截然相反对比的是003。   作为一开始就和舒华混在一起的受伤二人组,她一直以一个胆小怕事的小姑娘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但现在她一声没叫,反而和穆晴他们一样,都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虽然脸色难看了一点,白地都不像活人了,但好歹是站着的。   “蒋雪,那么久不见,看见我这个伯父,都不打声招呼吗?”   厂长的眼神死死地盯着003,眼底流露出刻骨的恨意,但他偏偏没有直接对她动手,反而像是普通亲戚朋友一样,开口打了声招呼。   “不……”   听见他说话,003也就是蒋雪,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袭击了一样,猛地后退了一大步。如果有其他可以逃离的路线,恐怕她早就已经跑了。   “你为什么……”   她盯着厂长,表情从恐惧绝望到濒临疯狂,她嚎叫起来。   “既然死了,为什么不死的干干净净!你们这种东西,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上啊!”   “当然是因为不甘心,”厂长靠近她,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一点一点缓缓收紧,“明明什么都安排好了,只要我一死,哪怕他们没能被我杀了,这事也会闹大,我收集的所有证据也会被传上去,到时候阿颖的案子就能被判下来了。”   “为什么?”   “蒋雪,你为什么要把证据给烧了?”   蒋雪被掐地双眼翻白,脖子不断发出嘎嘎嘎的声音,但不知道厂长做了什么,即使被这么掐着,她还是吊着一口气,没有彻底死掉。   等他掐够了之后,厂长把蒋雪放了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砍断了她的手脚。   用的就是玩家们收集的剔骨刀。   蒋雪惨叫起来,痛地不停地在地上翻滚,但等她缓过劲来,或者说是被痛到麻木之后,她露出的第一个表情竟然是笑。即使已经疼地面部表情都几乎失去控制,蒋雪还是挤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来。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想狄颖连死都要死不瞑目啊!”   她盯着厂长,扭曲地笑起来。   “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跑了,就剩下我妈和我。那个女人就知道哭和打我,是你救了我,是你给我钱,让我去上学,让我能吃饱穿暖!”   “可是为什么你要有孩子!”   “在狄颖出现的时候,你根本就不会看见我,我对你来说,就只是一个随手喂了点饭的叫花子而已。”   “我就是要让她死,她死了之后,你就能看到我了。”   “就只是为了这个?”   “对,就是为了这个。”看着厂长气到脸色铁青,浑身发颤的样子,蒋雪满意地露出笑容,“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一个会对我好的人,既然你不想看着我,我就把你在意的人,通通弄死。”   她嗤嗤地笑起来。   “你知道吗?”   “范源还是从我这里看到了狄颖的照片哦,是我告诉他,她晚上会上补习班,而且那几天你很忙,根本就抽不出时间去接她,只是会让家里的阿姨去把她接回来。”   “对付那个女人,只要把她的车子轮胎给扎了就行。”   “然后——”   “她就顺理成章的失踪了,多好啊哈哈哈哈!”   “她终于不会出来碍眼了哈哈哈哈!” 第89章   癫狂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 此时的蒋雪哪里还有之前乖巧可怜的样子, 她欣赏着众人震惊的眼神,享受着厂长被她气到快暴走的样子。   然后, 她朝着厂长仰起头, 迫不及待地邀请道:“是不是很恨我?恨地迫不及待地想杀了我?快来啊, 快点杀了我, 我等你来杀我已经等了好久了,但是你一直不来, 我只好主动过来找你了。”   她在血泊里仰着头, 脸上带着憧憬而又热切的表情,仿佛是一个祭品真心实意地渴望着自己的神明来收取她所奉上的一切, 所有看到她的人都心中发寒。   她是一个疯子。   被自己的自私自利,渴求而不可得逼疯的疯子。   苏子黎在确认她脑子有问题的同时,也觉得有些疑惑。   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你认识厂长, 那你应该是一到这就已经认出来这里是哪里了。为什么一开始什么都不说?赵守青他们是你联手其他人害死的吧?”   蒋雪看了一眼厂长, 发现他闭着眼睛面色铁青,额头上青筋直冒, 明显是被气到了极致,但连理她一下的意思都没有,更没有要动手杀了她的意思。   她有些不快, 不过看起来也没有特别着急,反而是爽快地承认了她做过的事。   “是啊, 你不知道我看到这里的时候有多开心。当时我最大的遗憾, 就是让我狄伯父也死了, 我其实一点都不想他死,我就是想让他不要再看着别人而已。”   “当时他死了之后,我特别生气,联手其他人想要弄死范源。但后来我想明白了,没什么好生气的,他死了也好,那样他就不会再看着其他人了。可是当他死了之后,我又觉得没什么意思,等我到了这里之后,我才想到那不如让他直接杀了我,那多好啊。”   “你看,他恨我的时候,完全不会看着别人。”   “也不是啊,”梁山耿直地揭破,“他根本就懒得看你,刚刚还看别人了。我觉得你这种想法很奇怪,你要是想死的话,你早说啊,直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们肯定立刻就把你送来这里等死。”   有人冷笑了一声。   夏菀从一开始的畏惧中脱离,回想起自己男朋友的死,看着蒋雪的眼神就和淬了毒一样:“说的不错,你要早说的话,我直接就剁了你的手,把你送到这里来。说什么想不想死的,就是临死前装疯弄傻而已,想死你就干脆地去死啊!”   蒋雪断掉的手脚此时已经诡异地停止了流血,但还是在不断潺潺地往外滴着血滴。看着就疼,但她自己的脸上除了一开始的扭曲痛苦,到现在根本看不出来疼痛,好像断了手脚的不是她一样。   面对夏菀的嘲讽,她轻笑一声,一点都不生气,看着其他玩家的眼神像是看着一群傻子一样。   “我不说当然有我的原因。”   “要我说,你们也够蠢的,现在还没看清这个密室的规则。它讲究的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作恶多的人就要先死。”   “我那么想让他杀了我,当然要多弄死几个人,让我更加恶毒,死的才能更快。但我没想到的是,我都那么努力了,结果还是没有被杀,还要看他们磨蹭地弄什么审判。早知道,我还不如自己过来呢。”   苏子黎听到她的话,心中凭空生出了一股怒气。   他们之前猜想过赵守青他们为什么会死,当时还以为是蒋雪他们不想死,所以才先弄死他们当替死。结果没想到,杀人的理由竟然是因为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   “我想变得恶毒一点。”   “那样就可以先死了。”   “艹!”夏菀气得破口大骂,“你想死是吧?来,老娘帮你,把脖子伸出来,我直接就把你当场给剁了。做了这种事情,你还想死在你这个伯父手里,你做梦,我先杀了你让你死不瞑目!”   “你来啊,”蒋雪躺在地上,笑的有恃无恐,“有本事你就来杀了我啊,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杀了我,你就要陪我一起死在这里了。”   “你敢吗?”   夏菀脸色铁青,但却根本不敢动手。   她不敢。   因为她还不想死。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凝滞,最后打破这片沉默的还是厂长。   他没有看蒋雪,而是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对着狄让道:“你帮我杀了她吧。”   “不,你不能这么做。”蒋雪终于惊慌起来,“我观察过了,这个密室的杀人规则,就是要有相同经历的人才能出手。我害死了狄颖,就应该是你出手杀我才是,你不能违背规则!”   “你很聪明,能够从那些零散的事情里把密室的规则摸的清清楚楚,但你还是没料到另一点。”厂长看着她 ,心中生出报复的快感,“受害者,可不止我一个。”   “狄飞,动手吧。”   狄让叹息一声,愁眉苦脸地挠挠头。小声嘀咕自己真的不喜欢杀人,他从来不对玩家出手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要破戒,都怪这个该死的游戏把他一个清清白白的小伙给逼成了这种人。   说着,他走到了蒋雪面前,伸手轻轻一拗,咔嚓一声,蒋雪的脖子软绵绵地塌了下去。   临死前,蒋雪还在不可置信地说着不可能,她到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还好好活着的狄飞会出现在这里。最重要的是……这长的也不一样啊。   梁山小声BB说,这就是不知道必要信息还想搞事的代价。   场面一片寂静,玩家们没想到蒋雪竟然就这么死了,更不知道在她死后,他们的命运会怎么样。看着和NPC们站在一起的苏子黎和梁山他们,夏菀终于忍不住发出疑问:   “你们都是NPC吗?”   一下子藏三个,NPC含量超标了。   有点过分啊。   “不是,”苏子黎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和梁山是玩家。”   本来要观看的审判到此时感觉已经变了味道,他想了想,直接询问厂长:“你们还要继续吗?把蒋雪复活在审判一次?”   “不了,”厂长摇摇头,最后的仇恨被解决掉,并没有让他看起来特别的痛快,反而是看上去更加衰老了一些,“把她复活一次做什么?再看她当众发疯一次吗?”   “像她这种人,一次性杀了就行了。把她多刨出来一次,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   “这次多谢你了,”他终于理了理他名义上的儿子,“以前我总觉得游戏在密室里插别的人,纯粹就是闲得蛋疼,疑心病发作搞事,没想到最后竟然也派上了用场。”   “你们能走的,想走就快走吧。”   “老头子我今天没力气和他们计较了,剩下的人都按规则办事,鲁老师你来处理吧。”   “好。”   一直在后面默默观看的鲁老师出来,接下了后续所有的工作。接着,她也没再受苏子黎颜值的诱惑,不管贺铉和狄让是什么身份,反正通通就把他们这帮搅局地给赶了出来。   “走走走,你们都给我走。”   “一看就知道你们在这会碍事,赶紧麻溜地都给我走。剩下的人,给你们一个机会开始跑,或者你们也可以不跑,只要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   当苏子黎他们从楼上下来后不久,就看见005赴了004的后尘。他动作敏捷地从楼上一跃而下,疯狂逃窜努力避开那些突然扎出来的尖刺,他避过了很多,但耐不住这些刺开挂,几根连着往上扎,噗嗤几下就把他扎成了串串香。   他们站在楼下,还能听见鲁老师不再甜美,反而非常铿锵有力且嘲讽味道十足的声音。   “我看他安安静静在那站了那么久,还以为他多有底气呢,结果还不是一揭穿就跑。还以为求饶说自己知错了就能不死?当时你老婆求你的时候,你怎么还能下得了手打呢?”   “你们还有谁来着?要跑还是要说,提前说明,说也只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等等审判的时候少费点事而已,不可能有减刑处理的。”   “我们这里,没有那种东西。”   再后来的话,苏子黎就没有听了,熟悉的黑暗席卷而来,他恍惚间似乎听见了穆晴的声音,也不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后面的人又能不能都活着出去。   不过这些事,都已经与他无关了。这个密室存活下来的关键,都要看他们自己,他插不上手,也不必插手。   脑袋晕乎乎的,又将要步入梦乡。   这次的密室离开的方式,比之前温柔了很多,至少不会像是躺在滚筒洗衣机里来回刷一样。   苏子黎在闭上眼睛,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下意识握紧了贺铉的手。   他们两个,一个站在阵法外面,一个站在里面,一个被黑雾包裹身体,另一个却仿佛一个黑雾排斥器一样,连伸进去的手都被嫌弃地清空了边上一小片距离。   如同他们的身份一样,泾渭分明。   但人的感情是所有的界限都无法分隔的存在,不论谁都他们说不,只要他们自己愿意,就无法阻拦。   手中一空。   贺铉等待了一会儿,看着那阵中的雾气散地一丝都没剩下,这才缓缓地收回了手。   他想着苏子黎在离开前对他说的那句话,嘴角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一些事。”   “下个密室,我们谈谈?”   刚洗完手,试图把自己再度变成一个干干净净小伙子的狄让回来就看见了这一幕,他憋了憋,还是没有忍住。   “贺铉你笑那么荡漾干什么呢?” 第90章   再度回到房间的时候, 苏子黎第一个动作就是去点了一份红烧肉套餐, 加上一堆好吃的。这个密室后面时间过得太紧凑了,一直没来得及吃饭呢。   在里面的时候不觉得饿, 这转一圈出来了, 肚子里立刻就觉得空荡荡的。   熟悉的红烧肉, 熟悉的好吃, 再加上一份韩式炸鸡可乐配汉堡,非常混搭但是很好吃。每一口下去, 都能感觉到卡路里的快乐。   当游戏准备过来结算积分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吃的喷香的一幕。就算它不是人,它也觉得很无语,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幕。   你这个玩家,也太心大了吧?   刚看完那血淋淋的一幕,就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你的食欲吗?   刚刚那个姓梁的小子, 好歹还给面子一点, 知道等它走了再点呢!你呢,你这就吃上了, 难道一点都没有对游戏的尊重感吗?你就一点都不为你之前的密室成绩所忐忑吗?   ……他好像还真不用担心。   翻了翻上场密室里的记录,游戏都懒得说其他的话了,直接开始报成绩。   【C级密室“善恶天平”正在结算中——】   【本次密室为特殊定时密室, 正在统计通关时长……玩家苏子黎总计通关时长为26小时42分31秒,判断成绩为优秀, 额外获得附加积分30分。】   【正在判断得分项。】   【认清密室本质+10】   【寻找到厂长+10】   【第一个进入厂长办公室, 探索到密室背景并成功离开+20】   【意志坚定, 清白善良,成功通过善恶天平+20】   【成功逃离密室+50】   刷刷的文字在光屏上跳动,苏子黎看着自己的余额逐渐变得丰满,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最近两波密室下来之后,他终于从一个兜里空空荡荡的萌新玩家变成了略有存款的中等富裕玩家。   上个密室赚到的230积分还没用,他再之前的积分,因为购买一些必须用品,加上衣食住行之类的,所以还剩9分,加上这次的130。   现在他的余额一共为369分。   这么“丰厚”的存款,让他不免有些膨胀,但仔细想想,游戏当时和他提到的,如果没有成功逃离密室,就要付出300积分,才能将自己赎买。   他这不过是给自己攒了一次,失败不死的机会而已。   这么一想,立刻就一点都不膨胀了。甚至还有点想更加努力的存款,因为赎买之后,可还需要100积分的治疗款。保底400积分才能稳住一次失败,真是太昂贵了。   苏子黎嘟囔着奸商游戏,又将这次的密室结算仔细看了一遍,然后他就发现了其中像是混进去一样,看起来异常不和谐的一条。玩家意志坚定,身家清白?怎么搞得像是夸他一样,突然觉得游戏好像也不是特别垃圾,你看它夸人还是挺好听的嘛。   苏子黎美滋滋地,借着余额更进一步的好心情,他询问了一个游戏他一直没问的问题。   “如果要通关游戏,离开这里的话,需要什么条件?”   游戏的光屏卡顿了一下,看上去像是被他这个突如其来地问题问地懵了。但随即就飞快地弹出了一行字来,看那弹字的速度,比结算时还要快上很多,颇有一种兴致勃勃的喜悦。   苏子黎刚开始不懂,为什么它看起来那么开心,直到看到了显示出来的数字。   他懂了。   【离开游戏有两种选择。】   【一是成功通关49个密室,达成49连胜,就可以离开密室。二是用5000积分换取离开的门票,新人第一次兑换的话,还有八折跳楼价优惠哦。】   苏子黎:“……”   他差点脱口而出,让游戏去抢算了。   这么高的价格,谁扛得住?   看起来给了两个选择,实际上呢,排除掉他这两次参与的特殊密室,普通密室一个也就一百积分,49次如果都是普通的,那也就才4900积分。   二选择,直接就5000积分。   两个半斤对八两。   普通玩家根本就没有离开的可能啊。   怪不得会有那么多玩家选择成为NPC,这哪里是不想回家啊,这根本就是被资本主义压迫,付不出积分,为了保命不得不转成了NPC啊。   他犹豫了一下,认真地询问游戏:“你给其他玩家报这个价格的时候,真的没有被投诉,或者被骂的狗血淋头吗?”   这价格他听了都觉得眼前一黑,更何况别人了。   虽然一般来说玩家没这个胆子,但总有一些意外嘛。人被逼到极致的时候,总是被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来的,想想每年他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些比小说更加奇葩的事情,苏子黎已经在脑海里脑补一名胆大包天的玩家对游戏破口大骂,疯狂对线几百连击的样子了。   游戏:“……”   【未达到要求的玩家,不会被告知答案。】   苏子黎有些遗憾。   “这样啊,那就怪不得……”   可能是为了报复苏子黎阴阳怪气地说它是奸商,游戏转手又刷出了一排字来。   【密室结算结束。】   【检测到玩家有疑似作弊行为,游戏决定扣除玩家三十几分,以儆效尤。】   苏子黎:“???”   “等会儿,”他想不明白了,“谁作弊了?你哪里检测到的?有没有证据,拿出来看看?”   这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开始扣分了?   之前他抱大腿蹭贺铉的便利更过分的时候,也没见它扣分啊。   难不成游戏突然去升级系统了?   光屏抖了抖,像是抽风一下,把刚才刷出来的那几行字全部删除,然后——一张照片就被放了上来。   看起来像是监控截图,或者有点像是狗仔偷拍的质量,有些模糊,但具体上面的场景还是看起来很清楚。照片里,他和贺铉正站在残破的大厅里,接吻。   苏子黎:“……”   亲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事后看回放,突然感觉有点羞耻。   当时应该换个地方亲的,或者说再怎么样,也应该避开其他人亲的,你看看边上这俩。梁山还好,闭着眼睛在阵法里挂机呢,你瞅瞅狄让——   这嘴张的,这目瞪口呆的表情。   一看就是单身狗。   游戏的声音虽然毫无起伏,但苏子黎愣是从它的话里听出了愤怒和头疼。   【玩家苏子黎涉嫌和NPC贺铉产生不正当关系,并借此在密室中获得便利。经过核算后,判定此行为是作弊行为,希望玩家能够早早醒悟,公平参与游戏。】   苏子黎:“……”   这怕是醒悟不了。   不作弊可以,但不处对象,不可能。   希望游戏也能够早早醒悟,借由对象的手获得一些便利,这不叫作弊,这叫家属福利。而且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见我们俩处对象了,你怎么还那么激动?   建议你平心静气,趁早想开一点。   NPC也是人,大家都能顺畅交流,肯定会产生一些跨越阶级的爱情火花。   他和贺铉,充其量可能是因为产生火花的时间比较早,搞小动作的样子又比较明显,所以看起来格外亮眼而已。   只要游戏肯耐心寻找,多看多观察,肯定会发现更多萌芽的小火花。这种干掐特别掐不完,还容易留下骂名,具体例子看牛郎织女里的王母娘娘,你看几千年过去了,不还是要背着一个棒打鸳鸯的名头,一直挨骂吗?   建议游戏转行做红娘,收媒人红包也许还能多赚一点。   骚话在心中说了一箩筐,苏子黎到底还是没敢在游戏面前说出这些话。他怕把游戏气炸了,等等把积分全给他扣光,那怎么办?   那不是亏大了嘛。   也许是苏子黎沉默不语的样子,被游戏误认为是在心中忏悔了。   反正,它很快就开始报最后的结束语。   【下一个密室,将在一周后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   可能是因为这次他没有及时离开密室,而是留下来观看了后续,所以这次密室的花絮并没有冒出来。   苏子黎点了点发现没点出来,还隐隐觉得有点遗憾。毕竟一路上过来,所有经历过的密室最后基本都被拆了,没全部拆光的,也把关键核心人物给刨走了,这次啥也没破坏,还有点不适应。   他翻了翻商店里最近有没有价钱合适的道具,一边翻一边继续吃饭。   而另一边……   刚从密室里出来没多久的贺铉突然收到了惩罚通知,惩罚原因是——【因为善恶天平密室的特殊性,该密室核心是轮流任职式,密室会以聘请的方式规定密室核心的任职时间。但因为上次密室开启后,发生的意外情况,密室核心“狄厂长”决定提前辞职,造成该位置暂时空置。】   【检测到NPC贺铉,有辅助作弊的嫌疑,特此惩罚。】   简而言之就是,你们把我的密室核心弄得辞职跑路了。   你们俩还作弊,所以你被牵连惩罚了。   贺铉:“……”   狄让作为善恶天平密室的参与NPC之一,也收到了通知,不过他因为还是遵守本职工作,并没有违规行为,所以并没有被惩罚,只是围观了贺铉被惩罚而已。   狄让:“……噗”   “咳,我不是幸灾乐祸,我就是觉得……”他捂着嘴,但还是没憋住笑意,眼角的泪花都快出来了,“游戏还是挺小心眼的,贺哥,你具体惩罚是什么?严重吗?”   该!   让你们撒狗粮哈哈哈哈!   单身狗的幸灾乐祸.jpg   贺铉没有回答。   他瞥了一眼狄让,在前仇旧恨的安排下,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么久不见,不如去活动一下身手?”   狄让:“……………………”   “别啊,贺铉……贺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别打脸!” 第91章   一周的时间过得飞快, 苏子黎觉得只来记得多刷了几十集电视剧,看了一些电影和书,每天健身写写日记, 平静的宅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回的穿梭, 比起之前几次都要来得温和。   苏子黎只觉得眼睛一闭一张,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耳边几乎同时就响起了热闹的喧哗声, 大娘婶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聊天的声音, 小摊贩叫卖的声音,小孩子奔跑嬉笑的声音,甚至还混杂了一些牛羊家畜的叫声。   站在繁华的大街上,苏子黎懵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衣兜,结果却摸到了一把顺滑的面料,低头一看, 自己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换成了古装。但如果想要仔细分辨是什么年代的衣服,那就有点分不出来了。   他身上是一身月白色圆领长襟, 中间束腰,头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长发, 被冠戴好之后, 剩下的发尾长长地垂落到背后, 走动的时候总能感觉一甩一甩的, 仿佛随身带了个长辫,体验感十分新奇。   这一身, 看起来有些像是唐宋时期的, 但大街上的其他人穿着有齐胸襦裙, 有宋代的小褂还有汉代的曲裾,混搭画风比现代那些爱穿汉服的姑娘们穿的还豪放。   总之就是,一看就是知道来了古代,但完全猜不出是哪个年代。   倒更像是来到了……某个影视城。   苏子黎也疑心过是不是被游戏给弄到了一个影视城的密室,但仔细一看又不像,毕竟他站在这街角观察半天,就没看见谁拿出手机来过。   以现代人的手机依赖症来说,坚持那么久不掏出来实在是不可能。   而且说实话,有几个大婶化的妆……有点不太行。不是说她们不好看的意思,主要是说话的时候脸上扑梭梭地往下掉面粉渣渣,还愣是在脸蛋上涂了两坨没晕开的腮红,见多了各种现代高超化妆效果的苏子黎,稍微有点扛不住,特别是这张脸热情地朝他靠过来的时候。   “这位少爷,站在半天了,怎么不进来玩玩啊?”   挥舞着手帕的大婶媚笑着,脸上的粉随着她的动作四处飘散。   “别不是害羞了吧?”另一个看起来更年轻一点的,挥着同款面粉手帕,扭着腰过来伸手拉他,“来嘛,别客气,我们这可难得才看到你那么俊俏的少爷呢,姑娘们看见你估计一颗心都要栽到你身上去了。”   “不不不,不了不了……”   曾经面对死尸怪物也能够面不改色,面对游戏也敢开口调侃的苏子黎这才发现,自己的降落地点竟然是一家青楼的门口。面对两位妈妈桑的热情招揽,再加上楼上那些捂着脸悄悄偷看他的姑娘们,苏子黎恨不得拔腿就跑,无奈两位妈妈桑缠功了得,他左突右冲,愣是一下子没跑掉,只能无奈地解释:   “真的不用了,我就只是看看这边卖什么,没准备进去……”   “我懂,”妈妈桑露出了然的笑容,“第一次来我们这的爷,很多都是这么说的。”   “您这次来的可正当时呢,平常这时候我们都不开业的。但这次盈娘嫁入朱家,大家都想来看看这能把状元公迷得神魂颠倒的娘子长什么样子,见不到盈娘,可不就来我们这转悠了嘛。”   “来都来了,您就进来坐坐呗。”   “让我们这的姑娘给您泡杯茶,坐着听听小曲,可不比在外头晒太阳舒服嘛。”   苏子黎:“……不不不,真的不用了。”   他疯狂拒绝,最后拿出了面对怪物逃跑的架势,这才从热情的妈妈桑那里脱身而出。本来他还在庆幸游戏没有太坑他们,好歹把语言给统一了,要是开口全都是方言,那这任务就真没法做了。   结果体会了一把热情之后……   他觉得……   算了,还是语言统一吧,好歹混到了一点消息。   如果说前几个密室给人的感觉,都是以恐怖诡异开头,吓得人心头一抖的话,这个密室的特点就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进来都快半小时了,苏子黎还是没找到自己的队友在哪里?   到底还有没有队友?   不会这波又是他一个人吧?   一个人,好歹也给点提示啊,怎么一声都不吱?   坐在街边的小茶铺里,喝着茶,吃着冰糖葫芦,苏子黎在试图寻找队友无果之后,终于开始翻找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之前他从自己背包里翻出来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一大把碎银,目测似乎是他之前随手塞在包里的百元大钞变成的。在外头顶多就一顿饭,还有可能不够的钱,变成碎银之后,购买力简直惊人,他已经在附近吃过了米糕,肉包子,烧饼加桌上这一盘卤牛肉,反正兑开的那块碎银还没花完呢。   ……他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算了,先不提这个,谁让街边的那些小摊看起来都那么香呢。一边找一边随手买两串,本来是想看看游戏会不会阻止,但没想到吃了半天都没声……   游戏是哑巴了吗?   心里寻思着对游戏来说,一点都不尊敬的话。苏子黎摸着摸着,突然从背包最底下摸出来一张硬硬的纸壳,摸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张请柬。   大红色的封面,烫金大字,看起来格外喜庆,也格外尊贵。   打开一看,提取中心意思,就是:朱家老爷最近要娶二房,欢迎各位来做客吃酒席。把这张请柬递给门房,就会安排客人入住巴拉巴拉的。   很明显,这就是这次密室的发生地了。   苏子黎想起之前那位妈妈桑和他说的话,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姓朱?娶亲?这两点都对上了,那很大概率就是同一家了,那他比起请柬上透露的内容,还多知道了两点。   比如朱家老爷,可能是个状元公,还比如他娶的二房,其实是一个花魁小姐姐。   苏子黎把东西收好,让小二把自己的牛肉给打包好,拎着冒着肉香的油纸包,拦住了街边正在乞讨的两个小乞儿。   “问你们一个事儿,如果回答地让我满意,这包肉就是你们的了,怎么样?”   “公子您问,我保证把知道的都告诉您。”两个小乞丐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样子,浑身脏兮兮的,饿的皮包骨头,只有一双眼睛还是黑亮的。看见苏子黎拎着肉过来,闻着里面隐隐冒出来的香味,他们俩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就点头,还生怕有人来抢活,示意苏子黎往街边走了走。   “公子您想知道什么?”   “马上要娶二房的那位朱老爷,你们对他的事,知道些什么?”   “这个简单,”闻言,小乞丐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困难的问题呢,这个问题倒是好答,“朱老爷其实年纪不大,他今年才刚刚而立,但因为家里长辈都去世了,就他一个人顶门顶户。而且他很厉害,考了状元回来,还娶了个大官的女儿,人们都说他们家祖坟冒青烟呢。”   “其实大家一般都不会叫他朱老爷,都喜欢叫他状元公。”一个说完,另一个又补充道,“状元公后来也当官了,不过没留在京城,而是跑到我们这里来,当了最大的那个官老爷,叫……叫什么来着?”   “叫知府,笨蛋!这都记不住!”   年龄大的那个敲了敲小的脑袋,然后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苏子黎,忙不迭地又补充起来。   为了食物,他们俩仔仔细细地把朱老爷的生平告诉了苏子黎,连他们家最近在哪家酒楼里定的宴席都说了。堪称是挖空脑袋,就差说朱老爷家看门的狗是什么公是母了。   “行了行了,说的不错,拿走去吃吧。”   苏子黎把油纸包递给他们,看着他们俩飞速窜进一个小巷,后面也没跟上什么其他人,然后他才慢悠悠地踱步离开,朝着之前被指好的朱老爷府邸走了过去。   ~   另一边。   两个小乞儿警惕地盯着后面,发现没人跟着他们来抢这份难得的美食,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胸口不断跳动的心,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来。   “快快快,二虎哥,快拆开来尝一口。”   小的那个口水都快滴下来了,盯着油纸包,不停地吞咽着。   “我还没尝过牛肉是什么味呢。”   “急什么,那么大一包,够我们吃呢。”   二虎顺手又给小的来了一个板栗,“这么吃太浪费了,等等我看能不能和别人换几个馒头回来,藏着还能多吃几天。要是能给我们点钱就好了,下次饿的时候也不用……”   话音未落,清脆的铜板落地声响了起来。   他们两人惊讶地低下头,发现油纸包的包装缝隙里,竟然还塞着一排满满的铜板。   “这……” 第92章   隔了老远就能看见那栋耸立着的高墙大院, 宽敞气派,门口蹲着两石狮子,上头一块牌匾,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朱宅”   这架势和气派,之前一路走来让苏子黎觉得挺新奇的古色古香的茶楼商铺,立刻就被比了下去。连同边上的那些人家,也是一样。   单看是看不出来什么,但放一块立刻就显得朱家特有钱。感觉就像是富豪把你家隔壁的空地给买下来了, 在一段时间让你痛苦绝望的乒乒乓乓装修声过后, 一栋奢华高贵上档次的别墅在你家边上出现, 而你家, 依旧农村自建小破房, 冬冷夏热, 下雨天还漏水。   唯一能比得过隔壁别墅的, 是你家生态环境够丰富。   蟑螂蝙蝠大蜈蚣, 到了一定季节还能看见白蚁腾飞, 铺天盖地。这不是你家里的生态圈, 而是你在生态圈里安了个家。   好像扯地有点远……   苏子黎收回脑袋里漂浮着的一堆房价装修价之类的,有关于金钱的评价。刚想试试能不能拿着请柬,直接进去白吃白喝白住,脚步一动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叹。   “我滴个姥姥啊,这房也太大了吧。”   “瞅瞅这建筑的风格, 这威武健壮的石狮子, 还有咱俩一路从后面过来, 晃悠半天最后才发现晃悠的都是在他家附近转悠的面积。”   “这朱老板,哦不是……朱老爷也太有钱了吧!”   她这刚夸完,边上的同伴就立刻配合地伸出胳膊一比划。   “可不嘛。”   “你看这宽敞的大前门,连着石狮子后头那地,比我房间都大了。这要换到我们那边,这么大的地方,得值多少钱啊。”   “要不你问问?”   “咱买不起现实社会里几万一平米的,总能在这里买的起一个小房子吧?”   她这话其实是随口玩笑,没想到她的同伴竟然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一副我很心动的样子。   她:“?”   “周思雨,你想啥呢?我就开个玩笑,你不会真想买吧?”小姑娘抓着她朋友脖子就是一顿晃悠,“咱就算买得起,在这地方买了有什么用?能住的着吗?而且你没看游戏显示的商城兑换吗?一积分兑换一千两银子,想买房的话,就要用积分来换,咱们一共才几个积分?”   “活下来都不够了,哪还有那么多宽裕的积分去想这个。”   “得得得,我就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没准备买呢。”周思雨艰难地把自己的脖子从朋友手上抢下来,“韦妮妮你快松手,我都快被你给勒死了。”   “你想啥还能瞒得过我?”   韦妮妮翻了个白眼,“咱俩十二年的闺蜜,你撅下屁股我就知道你想去厕所还是想放屁。看你眼神就知道,你刚是真想买了。咋?脑子在那一瞬间被外星人敲了吗?”   “不是被敲了,就是一瞬间吧,感觉挺……挺惆怅的。”   周思雨叹了一口气,突然变得成熟起来:“咱们进了这个游戏,比其他人运气好点,我们俩还在一起没有被分开,好歹还有一个依靠。但我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我总觉得……我很有可能这次或者下次密室就凉了。到时候什么都留不下,没人会知道有个叫周思雨的小姑娘,虽然长得一般,能力一般,但她曾经有很努力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过。”   她哽咽了一下,眼睛变得通红:“我真的很怕谁都不记得我,我妈和我说,要是没人上香的话,就要孤孤单单地在底下一辈子的。”   “我就是想着……以前新闻里不是老有那种有钱人,买了房子放骨灰盒嘛。”   “我们以前没有钱,来了这里就咬咬牙买一个算了。我……我还能给自己挑个好看的盒子。”   “买!我也跟你一起买,咱俩都挑个好看的。”韦妮妮的眼泪也开始往外冒了,“我们约好了,如果有人不幸……留下来的那个一定要给她整的体体面面,漂漂亮亮的。”   说到最后,俩小姑娘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一边哭还一边抽抽噎噎地说,人生为什么那么艰难,好不容易熬过来,不用当一个996的社畜了,还没等到这个月工资呢,就被弄到这里来了呜呜呜。   母胎单身二十几,连帅哥的小手都没摸过一次,就凉了。   她们可太惨了呜呜呜!   当梁山走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俩小姑娘哭地哗哗地,他苏哥站在相隔几十米的地方,已经快要退到人家卖馄饨的小摊里去了。   满脸都写着我不认识她们,乍回事啊,这要乍办啊……   十分无措。   “苏哥,”梁山特好奇地凑了过去,“你这是干啥呢?她们问你要手机号码,你不给,然后把她们给说哭了?”   苏子黎:“……”   看见熟人的些许喜悦,在他开口的那一刹那,烟消云散。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   “是啊,”梁山理所当然的点头,"你一看就是那种出去经常被女孩子要微信,然后嫌烦不想给,会特别没诚意地告诉别人,你其实不用微信,没有手机号的那种人。"   苏子黎:“……”   “你能不能别给我加戏?”苏子黎都被他给气笑了,“这都什么和什么,除了第一句,后面每一句靠谱的。你们现在孩子是不是抖音看多了?就记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视频了。”   “我不想给会直说,或者给个小号加上不聊也行。”   “还有,女孩子又不是冰淇淋做的,哪里会那么脆弱,不给手机号就能把她们刺激地哭成这样。”   梁山鼓掌:“哇哦,感觉get到了新技能呢。那要不然你先到边上坐着,我去问问她们,看人数应该快齐了,等她们把眼泪擦擦干,我们就能进去了。”   苏子黎抓住重点:“人没齐不能进去?你们有人试过了吗?”   “嗯,最先进来的玩家有试过。”梁山说了一些之前探索出来的信息,“拿着请柬去门房,他们会很热情地邀请你进去,但是腿往里一迈,就会收到游戏的提示,说玩家人数没有到齐,不能进入密室地点。现在他们都在边上的茶楼上等着呢,上面有八个人,加上我们四个,一共十二个,人数算是中等吧。”   苏子黎抬头一看,果然在边上二楼上,看见几个人正对他点头示意。   他们也都被换上了古装,似乎是现代人第一次穿这种古代的衣服,感觉不怎么适应的原因。他们看上去都有一些或多或少的违和感,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玩家。   苏子黎收回视线,有些不解:“你们也是被分散到这条街的其他地方,然后再自己找过来的?”   “是啊,”梁山有些感慨,“难得逛了逛街,我在密室里闷地都快不知道逛街是什么东西了。也好久没看见那么多人了,大家都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多正常。换个其他类型的密室,我看见那么多人立刻就紧张起来了,生怕下一秒就被他们追着打。”   “在这其实你也可以被他们追着打的,只要你买东西不付钱就行。”   苏子黎调侃了一句,又把话题拐回正题:“我本来以为这次的密室范围会很大,包含了整个街道,会成为我玩过的密室里面积最大的一个。但听游戏这么说的话,密室的范围又被圈定在整个朱宅里,那为什么还要配上周边这么大的街道呢?”   梁山:“……提醒场景真实度?”   “开个玩笑,”对上他苏哥有些危险的眼神,梁山赶忙改口,“其实我之前也觉得很奇怪,因为一般来说我们都是直接被丢到密室里面的。开局就是困难,让我们想办法从里打到外头,逃出来就算完事了。但这回……我们本来就在外面,游戏为什么要把我们放到外面的街道,而不是直接把我们放到朱宅里头?”   “去掉其他打扰思考的线索,回归到本质的话。”   苏子黎搓着下巴思索,“我要是想让一群人进某个房间,但我又没让他们直接进去,而是放他们在外面转一圈,之后才给进。一般来说……这是因为里面,我有什么东西还没处理好。”   “对,”梁山连连点头,感同身受地感叹:“就和过年的时候,我不让我家亲戚进我房间一样,因为我衣服还堆在床上没来得及叠呢,进来一看乱糟糟的,我妈又要说是猪窝。 ”   苏子黎:“……”   这个比喻就很……有画面感。   “你们聊好了吗?”   不远处有人招呼他们。   是楼上的玩家看梁山自告奋勇下去半天,结果不但没有把人带上来,还聊上了。等不及的他们干脆就自己下来了,两个女玩家凑到哭得妆都花了,一脸懵逼的俩小姑娘面前去和她们聊天介绍情况去了。   这边一个看着很沉稳的中年人冲他们道:“人应该都齐了,派一个人再去试一下吧。能进的话,我们就快点进密室去,总觉得在外面待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另一个留着一头半长黑发的男人摇了摇头,率先拒绝:“这回我就不去了,我拿着请柬进去两回了,每回都迈开腿不往里走。门房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换一个去吧,”   “我也不去,”戴着眼镜穿着丝质长袍看起来有些滑稽的男人也摇头,“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就去过一次了。后来还陪着小徐去了一次,要是再不许进,看着也太奇怪了。”   “这……”有人问道,“那不去也不行啊,谁还没去门房那试过的?”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视线落到了苏子黎和那正擦脸的小姑娘身上。   “要不,你们抽一个人去试试?”   去就去,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苏子黎没拒绝,点了点头,就朝门房那里走了过去。   结果还没走过石狮子呢,就看见另一边的小巷口,之前他给了牛肉问消息的两个小乞儿正探头探脑地,着急的朝他招手。   苏子黎:“?”   “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脚步一拐,朝那两个孩子走了过去,“没吃饱还是有什么急事?”   “不是……”   二虎看了看那群跟着苏子黎过来的人,警惕地往后缩了缩,等苏子黎挥手示意让他们隔得远一点之后,才压低声音快速又小声地对他说:   “这位公子,你是个好人。”   “我们不想你就这么死了,别去朱老爷家里,他们家里有吃人的大妖怪。这两年,他经常找借口摆酒,到处请人上门做客,也不收贺礼。”   “刚开始大家都挺高兴的,能进去混一顿好吃的。可后来,大家就发现不对劲了……每一回酒宴之后,去的宾客都会莫名其妙地少上几个。” 第93章   “宾客都会少几个?”   苏子黎皱眉和他确认:“是官方确认人不见了, 还是只是传闻?”   “官方是什么?”   二虎茫然地看过来,他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们这里只有大官,没有官方的。知府就是我们这最大的官,以前的官老爷对我们还挺好的,隔三差五会让人发点粥。但自从朱老爷上任后就不这样了,他也不坏,就是不给我们发粥了,说让我们可以在他办酒席的时候, 来这里领吃的。”   免费发放食物?   这种宣传手段, 哪怕是在现代都有很多人会经受不住诱惑蜂拥而去。你看看那些早上抢打折蔬菜的大爷大妈, 平时一个个身娇体弱, 但一到这个时候, 就立刻精神百倍, 年轻人混迹在里面, 连一盒鸡蛋都拿不到。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当然, 这只是个别案例, 大部分人还是很温和善良的。   苏子黎随便想想, 就能想的出来那种门一开,一群人冲上去的样子。特别是乞丐和一些家中窘迫的平民,遇到这种机会根本不可能会放弃,这似乎也证明了小乞儿的信息来源。   “你们之前来这拿过吃的。”   “拿过一点点,”站在二虎身后, 那个看起来要怯懦一点的孩子探头, 补充道:“我们当时是和大成哥他们一起来拿的, 官老爷的饭里有肉,吃了可以补身体,大家都很喜欢吃。”   “当时那个管家告诉我们,朱老爷家里还缺了几个勤快的仆人,让我们来的勤快一点,到时候他做主挑几个人进去干活。以后就能吃饱穿暖,每个月还能领到银子呢。”   在讲到这份待遇的时候,即使是现在,在他的眼里也露出了希冀和浓浓的羡慕,但很快就被他提到的下一个话题给冲淡了:“我们几个太小了,管家不要我们,但大成哥已经十四了,他长得又高,很快就被管家给挑走了。刚开始他会经常出来,给我们带一些吃的,还拿了一些旧衣服给我们,大家都特别羡慕他,想着能和他一样,去朱老爷家里做仆人。但是……下一次宴会之后,大成哥就不见了。”   二虎神情低落,看着朱老爷府邸的方向,眼里有愤恨出现。   “我们去找那个管家问,但是他说他根本就没有收过我们这种来历不明的人进府。我们都没有户籍证明,想去官府告也告不了,最后只能一直待在外面等,但是大家轮流守了一个月多,都没有看见大成哥出来。”   苏子黎仔细询问过,发现二虎他们的盯梢非常仔细,还按时间不同会换人过来轮班,因为这地方其实离闹市区也不算远,还能顺便进行一下自己的本职工作——要饭。   错过他们同伴出来的可能性很低,而且他们口中的那个大成哥如果能出来,估计也不会不找他们联络。   在盯梢同伴的同时,他们又发现了其他一些人陆续消失的事情,大多都是平民百姓,遇到这种事也是上告无能,最后只能由家里人哀泣几声作罢。   这种不断有人失踪,摆明了不正常的事情,在现代估计早就闹得纷纷扰扰,但在这么一个官员就是当地土皇帝的封建社会,最后就只是暗中流传在一些受害者的口中,还不敢见谁都说,看对方是好人,应该不会坑自己,所以才敢透露一些事实。   苏子黎叹息一声,摸了摸俩小孩的脑袋告诉他们人不可面相,下次对人透露之前观察的更多一些。几个孩子在社会上行讨生活,要谨慎更谨慎才行。   二虎带着他身后的孩子憨憨地笑了笑,也不反驳。   “你们等等,”苏子黎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铜板都掏了出来,再大一点的面额他们不方便用,拿出来也很容易被别人盯上,还是铜板更合适。   因为之前的消费,他身上剩下的铜板也不是特别多了,苏子黎掏空了自己的兜,还觉得不够,想想转身又去梁山那边打劫了一波,凑了满满一大把,和拎废品一样踹着塞进了二虎怀里。   “给,拿着买糖去。”   “别和我客气,少爷我有钱。”   “啊?……”   被这突如其来的豪爽手笔给砸懵了,二虎涨红着脸想把钱给塞回去:“我们来告诉你这事,不是为了想要钱。”   “我知道,”苏子黎很淡定,对于怎么给别人塞钱,拥有非常丰富的经验,“我给你塞钱,也不是因为要酬谢你。我就是觉得这么多铜板,放在兜里太沉了,坠地难受。你们帮我拿着呗,爱吃什么吃什么去,就当是我给你们的压岁钱吧。”   “可是……”   “行了行了,拿着吧。”   苏子黎丢下一堆铜板,转身就走,“谢谢你们的提醒,不过这次我们还是要进去。如果下次还能见着你们,我请你们去吃大餐。”   丢下还想说什么的俩小孩,苏子黎转身就和其他人去汇合了。简短地把刚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大家,本来对这栋房子就很警惕的人们更加紧张,但也没办法不进去,最后只好提心吊胆地朝门房那边走了过去。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啊?”   热情的门房,看见有人上门,立刻就迎了过来。看见苏子黎手上的请柬之后,就更加热情起来,一边念叨一边把他往里面送。   “公子您来得时间刚巧合适,我们家老爷刚吩咐下来,为了迎接诸位远来的宾客,准备今夜先举办一场小宴会。大家可以尽情畅饮,还可以欣赏歌舞,热热闹闹地过一晚。”   他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吩咐,特别详细地把宴会上能享受到的花样,全都讲了个遍。活灵活现地,口才十分了得,让人听着就想去参加。若是对这酒宴一无所知的玩家听了他的话,哪怕是心存怀疑的人估计也会跃跃欲试地想去看看,但听在他耳中,就自动翻译成了——   “我们家老爷今晚又想弄死人了。”   “决定今晚在你们中抽取一个幸运玩家,搞死给游戏创收。为了欢送你们的牺牲,老爷还特地叫了歌舞表演,你们接受的话,还可以给大家点个唢呐。”   “欢迎来收听哦。”   苏子黎:“……”   他冷淡地点了点头,尽显贵公子风范。   脚步轻快地跨过门槛,耳边十分清净,一点声音都没有出现。   苏子黎的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看着他的背景,其他玩家小声欢呼一声,排在他身后鱼贯而入,在进入密室的将近两个小时后,终于走进了这次的密室发生点。   【滴——】   【欢迎各位玩家进入密室逃脱游戏。】   【本期密室为抓捕密室,请玩家在三天内抓到在朱府里引起骚乱的罪魁祸首。本期密室为合作密室,需要所有参与玩家通力合作,共同逃生,请大家一起努力,加油!】   【具体积分评判,以玩家个人发挥为评判标准。】   【本期密室提示为——】   【扒下他的皮,扯出他的骨,挖出他的心。我穿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皮囊,在偌大的宅院里来回游荡,我等待着,能够让我彻底报仇的那一天。】   ……   “各位客人,”身前引路的侍女出声打断了他们的思考,她穿着一件青色的衣服,低眉颌首看起来十分顺从,“秋澜院到了,这里还剩四个房间,诸位需要自己分一下住宿吗?”   四个房间,一共十二个玩家,那就是三个人住一间。   梁山刚想伸出自己的抱大腿的手,就看见咻地一下,几个身影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四个女玩家,全都向苏子黎发出了邀请:“帅哥,能和我一间吗?” 第94章   “这就不必了, 虽然我们现在是在密室里, 很多时候都不会计较那么多, 以实际情况为准, 但是……”苏子黎摸了摸鼻子, 有些窘迫地道:“男女授受不亲, 异性之间还是最好不要住在一起吧。”   “小帅哥还害羞了呀。”   这回的女玩家, 没有一个是新人。   除了之前那两个抱头痛哭的沙雕妹子们外,剩下两个一个身材高挑,美艳火辣, 一个温柔漂亮, 长发飘飘, 都是很好看的姐姐。   说话的是长相美艳的那位, 叫何茜, 她笑眯眯地凑过来, 撩了撩鬓角的发丝, 调侃地道:“你耳朵都红了,是不是还没有女朋友啊?以前没谈过?”   苏子黎:“……”   不是, 话题为什么突然跳转到这里来了。   “是没有女朋友……”   但是我有男朋友啊。   “但不管有没有, 这都不合适。”   他顿了顿, 想委婉地拒绝她们,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听见边上有人嗤笑了一声, 阴阳怪气的接口道:“你觉得不合适有什么关系, 她们觉得合适不就行了嘛。”   “现在的这些女人啊, 到哪儿都喜欢看脸。平常追那些小白脸明星就算了,跑到这里来还要追。有一副好皮相真是不错啊,都不用做什么,自然就有人会送上门来陪你……”   最后一个侮辱意味极强的字,被他边上的玩家手肘撞了他一下之后,不情不愿地咽了下去。   苏子黎皱眉,这次的玩家集合在他之前,刚刚看着和和睦睦的,以为会是一次比较愉快的合作密室,但没想到有人开口就说的那么难听。   听他开口就知道,老键盘侠了。   一次性得罪所有女玩家,狠狠黑了他一把,顺便把气氛拱出一股火药味来。   要不是知道游戏收NPC的要求也很高,苏子黎真怀疑这位是游戏派来的内应,前脚刚说完是合作密室,后脚这位就开始四处拱火。   真的,非常欠揍。   “你闻没闻见这空气里有股什么味?”被这么说了,女玩家那边当然也不会就这么被欺负,何茜冷哼一声,伸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一脸嫌弃地问道。   “闻见了,”那位看起来温柔的女玩家宋薇接话接的也很快,笑得温柔,吐槽起来却一点都不留情,“一股猥琐男的酸臭味呢,长得丑还没本事,不反省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也就算了,偏偏还自信十足地觉得是别人的问题,张嘴就喷,那么臭的话建议你去田里施肥算了,还能给农民省不少钱呢。”   “别吧,”梁山小声接了一句,“农作物也挺可怜的。”   “哈哈哈,说的有道理。”   几位女玩家被逗得笑了起来。   “你……”   说话的那男子被这么联手一顿埋汰,气得怒发冲冠,要是键盘在手,估计早就开始疯狂对线了。但在这里,却被边上的玩家一把拉住,连拖带拽地给弄到人群后头去了。   “别吵别吵,为了这么点事吵架不值当。”   之前站出来主动说话的那个沉稳中年人再度走了出来,他先是开口阻止了这场吵架,然后提醒大家:“人小姑娘还没走呢,在她面前吵吵嚷嚷的,哪里像是来做客的。”   “其他客人也住在附近吗?他们都是怎么住的?也自己分配房间吗?”   面对他的提问,一直静悄悄站在边上,对于他们的争吵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见,连表情都没有变过一下的侍女回答道:“夫人早就整理出了初夏秋冬四个院子,用来招待各位宾客。四个院子都聚在一起,您抬脚就能走到隔壁冬樱院,距离很近。但毕竟这是内宅,若无要事的话,还请各位客人不要随处乱走。”   “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招呼我们。”   “今晚宴会开始前,也会有人来提前通知各位客人的。”   顿了顿后,她这才回答前一个跳过的问题。   “刚开始的时候,会替诸位安排住宿,但各位客人人数较多,有时会有好友联袂而来,他们更希望能和朋友住在一起,所以现在夫人吩咐下来,让客人们自行择了房间居住就行。”   “夫人可是府上朱老爷的妻子?”   苏子黎试探询问了一句。   侍女奇怪地看了一眼他,似乎是不理解他怎么会问出这种明摆着的问题来,但还是回答了他:“是的。”   “那我还想问一个问题,”梁山和小学生抢答一样,举起了手,“你们府上,一共有几个夫人,哦不是……你们老爷的后宅一共有几个妻妾呀?”   “慎言!”侍女突然拔高了嗓音,她狠狠地瞪了梁山一眼,“府上当然只有一位夫人,其余人等怎么能和我们夫人相提并论呢!”   “啊?……这个,对不起。”   梁山挠挠头,发现自己的问题正好把人家给惹毛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一个男人当然只能有一个老婆,我就是……就是嘴快问了问。”   侍女没有搭理他这满嘴的现代词句,她俯身行了一礼。   “我还要去招待其他宾客,就先退下了。”   “诸位请自行分配房间,若有什么吩咐的话,知会一声外面的侍女便是。”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了。   看背影还能品出来一点怒气勃勃的意思。   "笨小子,刚才嘴那么机灵,怎么一转头就不会说话了。"何茜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梁山的脑袋,“这可是封建社会,男人三妻六妾,不管香的臭的都往家里塞,他正牌老婆心里能好受吗?你还敢把她和那些人相提并论,这在他们看来,就是指着她的脸骂,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   梁山苦着脸,连连点头。   “我就是一时没拐过弯来,这嘴不受控制,说的不好听。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分房间呀。”   何茜瞥了一眼那边的玩家,解释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当然是希望能和女孩子一起住的。但这种密室,晚上很容易出事,万一真有什么东西摸进了房间里,我们几个女孩子可打不过它们,所以必须要找个男玩家拼着住。”   “说得好听,那你们还不是都选了那个小白脸。”   某个压制不住的嘴臭男又开口了。   何茜翻了个白眼:“是啊,反正都要找个男的拼着住,当然要选长得好看的那个。难不成选你这种一看就不行的软脚虾?遇到什么事,你特么能有什么用?”   “劳资好歹比那个小白脸有用,你们几个贱人……”   那男人梗着脖子开口就开始骂,但还没骂完,就被一脚踹了出去。   苏子黎动手的速度非常快,一脚踹出去之后直接欺身而上,寒光一闪,匕首就按在那个男人的脖子上了。   他语气凉凉地开口:“再骂啊。”   嘴臭男喉咙动了动,眼神惊恐地看着他,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苏子黎用匕首的侧面在他喉间拍了拍:“不和你计较是因为懒得,不要蹬鼻子上脸,知道吗?”   “……是。”   他的眼神随着刀锋的移动而左右转动,牙齿拼命打颤,冷汗涟涟而下,最后从喉咙里轻轻地挤出来了一个字,生怕自己动作幅度过大就这么凉凉了。   “很好。”   苏子黎点点头,爽快地放开了他。   其他玩家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想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这边竟然就已经完事了。除了感慨苏子黎身手不错,动手速度很快之后,就只能指责嘴臭男软地太快了。   你这连给其他人表演的时间都没留。   是真的怂!   最后是沉稳中年人出来打了个圆场,把僵硬的气氛打破后,简单地互相介绍了一下。这次他们基本是老玩家居多,十二个人里九个是老玩家,不过大多经历过的密室也不算多。   基本都是一两个的经历。   和他们相比,梁山都能算是资深玩家了。   沉稳中年人叫陈文超,半长黑发叫周建,眼镜男叫赵岩,嘴臭男叫何正。其中眼镜男和剩下的两个男生都是新人,可能是已经经过了最初的惊讶阶段,加上这次密室的背景并不恐怖,所以他们的情绪都比较稳定,只是比较沉默,不怎么说话而已。   按照女玩家她们的要求,房间分配是这样的。   苏子黎和何茜还有万穗一个房间,梁山和周思雨还有韦妮妮一个房间。陈文超,周建还有赵岩一个房间,剩下的被其他人隐隐有些嫌弃的何正就和两个新人一起了。   能说的都说完了,大家来着也不是为了聊天,说完就各自散去,去自己房间里看了。   房间很大,配得上朱老爷土豪的气质,占地面积有苏子黎房间两个那么大,边上还有一个小厅,可以吃饭喝茶,甚至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隔间,推开窗户,就能看见远处一片潋滟的湖光。   简直就是一个古代版的总统套房。   “哇,这风景也太好看了吧。”   何茜惊叹一声,拉着万穗就开始拍照,一点不自在的感觉都没有。   苏子黎:“……”   他去里间的卧室看了一下,发现只有一个床,但外侧离床比较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塌。比单人床稍微窄一下,但凑合也能睡,他非常自觉地就把自己的包摆了上去。   还没来得及做更多的检查,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惊呼。   何茜和万穗站在外面的梳妆桌边上,脸色不太好看地看着梳妆桌上面被拉开了一层的小柜子。   “怎么了?”   苏子黎走过去一看,也被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   本来应该存放女孩子胭脂水粉和首饰的柜子里,密密麻麻地塞着一团又一团的黑色长发,它们纠缠在一起,明明应该已经是脱落很久了,但看上去就和刚从头发上掉下来一样。   苏子黎:“……”   “以前住着的那个,她掉头发那么厉害的吗?”   “以前是程序员?” 第95章   苏子黎的两句话轻轻松松就把刚刚酝酿着的恐怖气氛给消散地什么都没剩下, 何茜她们俩看着不好惹, 实际上也真的都是很厉害的女生。   商量几句, 都没用上苏子黎,就自己动手把整个小柜子里的抽屉都给清理出来了。   拿从外面树上摘下来的树枝一扒拉才发现,这里面的头发就是看着比较多, 实际上只是蓬松地覆盖了表面上一层, 下面还是一些瓶瓶罐罐的。   收拢起来一叠, 就变成了黑色的一大团。   何茜打量了一下这团的大小,感慨道:“其实她应该也没有秃地这么厉害, 多洗几次头, 收集一下就会掉那么多了。真要比起来,还不如我家猫掉毛的时候,薅出来的毛呢。”   “可惜这里不能用实验器材检验,”万穗的关注点则是在另一个方面,“不然就能直接用这些头发, 查清是谁的DNA了。”   “查了也没什么用啊, ”何茜将那团黑发塞进了她带来的一个塑料袋里,然后又把它丢到了边上吃饭小厅里桌子底下压着,“查出来是谁的,也不一定是那个人放的。刚刚那侍女没说不能动房间里的东西吧?我直接把它放外头了,在里面总感觉怪怪的。”   “放吧放吧, ”万穗摆摆手, 转身看见苏子黎放在小塌上面的包, 顿时笑出声, “小弟弟你也太可爱了,已经那么乖地把自己的东西给放好了吗?”   苏子黎:“……”   他不自在地摆手:“我总不能和你们一起睡嘛,边上这小塌刚好合适,晚上遇到什么事,也能够及时反应过来。”   何茜和万穗对视了一眼,互相搂着笑成了一团。   苏子黎:“?”   我觉得你们在嘲笑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选你吗?可不止之前那个我们告诉他们的理由,还有别的,你自己猜猜看?”何茜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风情万种地斜过来一眼。   苏子黎:“???”   “看出来我很厉害?看起来很靠得住?”他有些迟疑地猜测道,总不能是这俩以前见过他吧,知道他曾经是NPC,老玩家里的老玩家,现在属于老黄瓜刷漆——装嫩。   或者是贺铉同事,知道他有外挂加成?   感觉看着也不像啊。   这两位姐姐刚刚虽然联手呛人很厉害,但实际上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要是换了个那种经历过很多的暴脾气女NPC,感觉那位臭嘴男估计已经凉凉预定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我们俩又不是透视眼,怎么可能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你很厉害。”何茜捂嘴笑着解释道,“大致的原因其实就是我们刚刚说过的,还有另一个原因是我们几个在进来的时候就偷偷商量过了。如果要分开住的话,一定要选你,因为就算发生了什么,和你的话,那也不吃亏啊。”   “对啊,”万穗笑眯眯地接口道:“隔壁的那个小家伙其实也不错,清秀听话,一看就是很乖的奶狗类型。”   “砰——”   一个木盒子掉落在地上。   屁颠屁颠想过来和他苏哥分享新发现的梁山一脸惊恐地环抱住自己:“你你你……你们怎么能这样!我还是未成年人呢,虽然你们都很好看,但是这……这真的不可以。”   软趴趴地。   像是一个惊恐的小媳妇。   苏子黎:“……”   你这个样子,只会更让这些恶趣味的姐姐们调侃你啊。   果不其然,这次响起的笑容变成了四重奏。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周思雨捂着肚子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果然还是弟弟更加有趣,茜茜姐你说的有道理,和弟弟们在一起,真的会心情愉快。”   梁山:“?”   QWQ   他委屈地看着苏子黎,小声地凑过来:“她们为什么笑?是在嘲笑我吗?”   “不是……”   最初的惊悚感褪去之后,苏子黎很快就品出了何茜她们的意思,此时看着一群嘻嘻哈哈的女人,十分无奈地解释道:“就是在逗我们玩呢,举个例子的话,就像是你初中的时候那些手欠的男同学,总是喜欢揪女生辫子一样,纯粹就是恶趣味。”   梁山:“……qaq”   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怅然若失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漂亮大姐姐的诱惑吗?   梁山搓了一把脸,开始说正事:“苏哥,你们有没有在房间里发现一些奇怪的东西?”   “有,”苏子黎点了点隔壁小厅的位置,“找到了一大团脱落的长头发,已经被压在桌子脚下面了。一下子看见是有点唬人,不过其实没什么。”   “我们这也是,”梁山捡起自己刚掉在地上的木盒子给大家看,“梳妆台那边发现了很多化妆品,基本都是新的,没有人用过的,但有几个里面都已经干掉了,韦姐她们说这东西最少已经放在那里两三年了,上面还有曾经被使用过的痕迹。”   招待宾客的房间里有放胭脂水粉,这能够理解。毕竟也有女宾,或者不少客人会带着自己的妻妾过来,随屋附赠一些胭脂水粉,就和你去住酒店,发现房间里面还放着泡面和矿泉水一样。   只是在酒店如果用了这些东西,就必须给钱,但这里用了一分不用给。   毕竟朱老爷壕嘛。   但在房间里放一些用过的就非常不合理了,还是这种明显放了很久的。饭都请了,房也让你住了,没必要折腾这点来恶心人。   所以这和他们房间柜子里的头发一样,明显不正常。   韦妮妮补充道:“我们刚刚去别的玩家那里转了一下,听他们说他们房间里也有一些奇怪的东西。陈文超他们那发现了一件女生的外衫,放了很久,都快褪色了。那俩新人的房间里更奇怪……”   她顿了顿,稍微有点害羞,但还是说了:“他们在柜子里找出来一件女人穿过的肚兜。”   “肚兜?”   苏子黎楞了一下,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穿着红兜兜,挂在年画上面笑得特别富态的娃娃,“他们怎么知道那是有人穿过的?也褪色了吗?”   “不是,”周思雨解释道,“我们去看了一下,那个肚兜上还带着一股香味,皱巴巴地被塞在衣柜里头,一看就是有人穿过的。”   和两个新人同房间的正是何正,那个刚被苏子黎教训过的嘴臭男。被匕首顶在脖子上,差点凉凉了之后,何正倒是收敛了许多,至少不敢直接对着周思雨她们说些不太尊重的话了。但狗改不了吃屎,他天性就不是那种会特别尊重别人的人,从房间里找出这种女子的私密衣物后,他哪里还憋得住。   当场就开始嘀咕什么,这种女人肯定不是什么好货之类的话。   周思雨她们俩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这个,并没有着重说明。在密室里还不懂得收敛自己的嘴巴,到时候会有什么遭遇,都是他自己该受的。   他们讨论的重点在这些奇怪东西上。   何茜很奇怪地道:“怎么都是关于女子的一些东西。我们这可以算是首饰盒,你们房间算是化妆品,隔壁房间就是外衣和内衣,这代表的意思难道是以前这个院子都是一个女人住着的?”   “她生活那么奢华的吗?”   “放衣服的房间都要单单再分出两间房间来?”   “这……”   满脑子阴谋论的众人愣住,突然觉得还挺有道理。   密室刚开始,泄露出来的信息都是零散的,没有大的关联意味的。很难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凑出一个流畅的信息链,所以大家只是稍加讨论就暂时散场,继续寻找线索。   原计划其实是在院子里找一圈,因为那个侍女明确说过最好不要出院子,所以如果院子里没有其他更多的线索,就先养精蓄锐,准备等待晚上的酒宴。但各个房间里出现的这些细小古怪的东西,虽然不恐怖,却一点一点地把大家的神经绷紧,以至于他们十二个人愣是在这个院子里逛了一个小时多。   院子里的杂草都快被他们给拔干净了。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等待不是白等的,院子里没有消息,但剧情自动走到他们面前开始前进了。   苏子黎当时正在房间里喝水呢,就透过后面的窗户,看见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急匆匆地从另一个走廊那里走过来,左右张望了一番之后,直接一跃而下。   溅起了十分大的水花。   入水技巧0分。   随即,从后面跟过来的一个侍女惨叫一声,开始大声呼喊:“来人啊,救命啊!盈姨娘她跳湖了!快来人啊!”   苏子黎思考了一分钟,他要不要出面去当一个见义勇为的好人,但朱府的仆人素质比他想象地要高很多。和电视剧里放的那种,下水在里面扑腾了半天,侍女喊地和个惨叫鸡一样,愣是没人来救的情况不同。   很快就有人直接扎进水里,迅速把人打捞起来带走。   整体流程迅速快捷,不超过五分钟。   游泳池边上的安全员看了都要忍不住夸一句,动作真利索。   但是……你们没有发现……捞上来的那个,好像不是跳下去的那个吗?   苏子黎都懵了,虽然确实穿着一样的衣服,但你没看见捞上来的那位衣服都穿不下了,后背崩出那么大一块吗?还有“她”的鞋,脚那么大,鞋都套不上了啊!   你们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捞错人了啊!   他站起来,一个健步走到窗户边,仔细观察着湖面,但碧绿的湖水静悄悄地,连同刚才救人掀起的波澜也逐渐褪去了。完全不像是还有个人掉下去的样子。   人呢? 第96章   河畔, 走廊上。   玩家们就和事后围观的看热闹群众一样, 挤挤攘攘地挤了一排,一个都没落下。   梁山伸长了脖子,如同一只竭力模仿天鹅的鸭子一样, 探头打量着那片波澜不惊的湖面,并小声询问道:“苏哥, 你看见那个盈姨娘就这么跳下去了?捞上来的不是她?那她哪里去了,是不是偷偷趁大家不注意爬上岸了啊?”   "那她也要能够偷偷的啊,"苏子黎示意这位睁大眼睛, 看看周围的环境,“这里说是湖, 实际上不就是个观赏池子,丢点金鱼锦鲤下去,再加个许愿池就是我们在公园里常见的那种。边上还没有什么特别高耸的建筑物, 你告诉我,她怎么爬上去?”   梁山:“……”   是吼,周围确实没啥地方可以爬, 这也是他们都认为人还在湖里的原因。   但是梁山崽今天小杠精附身, 受到了漂亮姐姐的刺激之后, 开始不服气地反驳起来:“那也不一定嘛,也许人家和电视里演的那种飞檐走壁的女侠一样, 咻咻几下踩着墙壁飞出去了呢?”   苏子黎:“……”   他直接伸手想锤这家伙一下。   手刚伸过去, 漂亮姐姐们就笑弯了腰。   “梁小弟, 你别看太多电视了, 容易掉智商。”万茜感慨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这都还没高考呢,现在就把脑袋给整坏了,那以后可怎么办啊?”   梁山:“?”   为啥连姐姐也攻击我?   哭了。   万穗温柔地又摸了摸他脑袋,解释道:“如果她有那个本事的话,就不用跳湖自杀了,直接踩着围墙飞出去不是更好?”   梁山:“…………”   是哦。   竟然没想到这茬!   丢掉边上看见漂亮姐姐之后,智商狂降的梁山,苏子黎捞了一捧河水,看着那清澈的水顺着他的指缝向下滑落,突然开口道:“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众人:“?”   这个当口怎么突然讲上笑话了?   话题是不是转的有点太快了?   苏子黎不理会他们的疑惑,自顾自地讲到:“从前有一个樵夫,他去山里砍柴,回来的路上经过了一条湍急的河流,他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斧子给掉了进去。他悲伤的哭泣起来,因为那把斧子是他最值钱的东西,丢了它,他就再也不能砍柴维生了。”   “这个时候,河里突然亮起了一阵白光。”   “河神从河里冒了出来,笑眯眯地问他,你是丢了这把金斧头啊,还是丢了这把银斧头啊?”   “我知道我知道,”周思雨举手抢答,“答案是樵夫说自己丢的是一把破斧头,河神说你很诚实,所以把三把斧头都奖励给了他!”   "这就是诚实守信的好处,我们以前还用这个写过作文呢可是这好像不是笑话啊……"她挠了挠头,十分茫然,搞不懂苏子黎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这确实不是笑话。”   “笑话的是,同样掉入河里的,破斧头还有他的主人想要回它,可是新娘那么大的一个人,却连在乎她的人都没有了。”   苏子黎哼了一声,气冲冲地离开了。   大家都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走之前还说了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湖面平静无波,连鱼儿跃动的动静都没有,像是一个没什么活物的死水池一样。   今天天气又比较炎热,灼热的日光照耀下来,晒得几个女孩子汗流浃背,直念叨可惜没有拿防晒霜出来,这次可能要晒黑好多了,也不知道回去补涂还能不能救回来等等。   到傍晚五六点的时候,有侍女端着一堆衣服过来了。   苏子黎还保持着生气地状态,没有出去,但是所有窗户都大敞着,他能在房间里就听见侍女和梁山他们的对话。   “诸位客人,我来通知大家,还有两炷香的时间,宴会就要开始了。这次的酒宴上,老爷特地为大家准备了西域一种特别有名的女儿酒,据说此酒就如同二八少女一样,惹人怜爱,让人流连忘返,喝了还想喝。诸位这次可以帮着品鉴一下,这酒合不合它的盛名。”   “另外,我们夫人听说诸位都是风尘而来,所以特地准备了清爽的衣物,以备诸位更换。”   这话说的委婉,但细心的人其实都能品地出来这位夫人是什么意思。别的客人都穿成什么样,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嘛……   游戏虽然帮忙换装了,但这种换装就和你玩换装小游戏,让系统随机搭配一样。它木得审美,只有最普通的搭配,和那种高分搭配。   丑的一批。   据说其他玩家刚来着的时候,有被随机了红配绿,还有茄子紫配荧光绿,简直亮瞎人眼。对比起来,苏子黎身上那一身,简直是氪金搭配,就是每次推出新品套装的样式,每一处都是美工们辛勤的汗水。   玩家们当然承受不了自己穿地那么丑,再怎么样,出门还是要整整齐齐地,好歹不能辣眼睛吧。借助兜里的银子,八成的玩家都逛了街上的成衣坊。   无奈款式有限,男性也不像女性那样能够很细心地给自己搭配。所以,除了几个女玩家和有限的几个男玩家,其他几个,都看起来有点奇怪。   夫人的意思就是,听说你们都穿得很丑。   我给你们准备了新衣服,换上吧,不要吃饭的时候丑到其他人了。   这么耿直的做法,多少有些伤人。但大家都是现代人,才不讲究那些古人的想法呢,有衣服就换呗,有什么好生气的,让你换个好看点的衣服总比其他密室里,NPC追在你身后,龇牙咧嘴地说给我咬一口,就一口来的好吧?   玩家们不仅穿,还开始挑拣!   主要战斗力就是那四位女玩家,手速飞快地挑走了其中她们觉得最好看的几件,然后回房间一顿热闹的试穿之后,她们才发现了一个让人尴尬地点。   ——她们衣服拿多了。   俩房间,六个人,她们愣是拿了八件女装。   给那么多女装是怎么回事?   随机多给的吗?   梁山搓下巴在边上看了半天漂亮姐姐换装秀,看见她们发现了这点,热情地开始解释起来:“那个侍女送过来的衣服数量不对,一共送了八件女装,四件男装。我们男人的衣服,没够数,也可能是那个夫人觉得我们有几个还凑活,所以就没给太多。”   衣服数量只是一件小事。   诚如梁山所言,很有可能是夫人不怎么在乎男人穿成什么样子,也有可能是夫人那边男装不够,但是屯了很多女装,所以现在就拿出来清仓大送人了。   这些衣服的质量都不错,款式也挺好看的,摸上去软软滑滑的。女玩家们都很喜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几件的尺码都有些偏大,她们穿不了,但又有点想看别人穿。   于是——   她们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位可试穿选手。   梁山:“?”   为什么突然感觉背后有点发凉?   发生了什么?   等苏子黎从房间里出来时,就看到一群穿着古装小裙子凑在一起笑得花枝乱颤的小姐姐们,让梁山那个爱姐姐的小子看了肯定特开心。   咦,梁山呢?   苏子黎的视线转了两圈,最后定格在被围在众女生中间,头戴珠钗满脸委屈的那位。   苏子黎:“………………”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好看吗?”   何茜她们热情地推出了第五位女玩家——梁山妹。   浓妆艳抹的,竟然还有几分雌雄莫辨。   苏子黎:“……”   总觉得这一幕,有一些似曾相似呢。   晚宴的规模很大,可能是因为临近婚宴,四处都张灯结彩,带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感觉。但带来这份喜气的另一位主角,他一点都不开心。   他想杀人。   “放我出去!”   贺铉都炸了。   “你们都没有眼睛吗?没看出来我是个男的吗?”   嘴巴上带着一颗大媒婆痣的婆子上锁的门口喊道:“姑娘,您可别闹了,明天就是您的大婚之日了!” 第97章   贺铉万万没想到, 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他只是跟随苏子黎进了密室而已,没想到就被密室给阴了, 在外面卡了半天不让进也就算了, 刚进来竟然直接被投进了水里。   进水就进水,他又不是不会游泳。   但是你特么还带换衣服,是个什么操作?   游戏就是个王八蛋!   有特么让男NPC换女装,当新娘的吗?   上个密室结束后, 和受到了游戏警告的苏子黎一样,他也没有被放过。扣分扣工资还是简单的事,还被派出去接手了个一个很难搞的密室, 好不容易收尾完毕, 跟进了苏子黎的密室, 结果又被密室给摆了一道。   要是说密室不是故意的, 他怎么都不会信。   身上的红嫁衣湿哒哒地裹在身上,格外难受,外面还被那些人用布料裹了一层又一层, 一副生怕娇弱新娘感冒,但完全不觉得她可能会被闷死的样子。   贺铉把身上的衣服给扯了,想换一套干净的, 结果打开柜子——全特么是女装!   这密室还能不能行了?   走正门不行,贺铉愤怒地被子一裹, 准备去撬窗逃走, 走不能真套这些裙子吧?不说这尺码, 他能不能穿上, 真要往上套,他的脸还能不能要了?   但刚走到窗户口,游戏的提示就想起来了,不准他撬窗,只能走门,还不能对门口那位阿婆动手,除非他能说服她,让她把他放出去。   于是就发生了上面的那一幕。   但是很显然——沟通无效。   贺铉一番折腾之后,干脆暂时放弃了挣扎。等之后再说吧,他就不信了,游戏还能一直把他关在这里面,随着剧情的发展,总会把他给放出去的。   也不知道苏子黎有没有看懂他的提示……   古色古香的床铺软绵绵地,靠在上面还能闻到一股隐约的香味。   床单和帐帷都被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躺下抬头还能看见帐面上绣工精美的龙凤呈祥图案。   贺铉静静地盯着看了一会儿,他皱起眉头,心中思绪万千。   上个密室中,借由阵法让苏子黎想起来了一些东西,这让他很惊喜。他本来还以为苏子黎不会再想起来了,毕竟当时他的记忆可是游戏动手封上的,现在有了希望,自然是要想更多方法去努力。   记忆中还有一些类似善恶天平一样的密室,贺铉这次被罚,不能自己抽空去,本想联系一些老友,让他们帮忙。但信息发出去之后,如泥牛入海一样,什么回复都没有。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一次他回去的时候,似乎就挺听说他们当时在谋划什么,只是因为发现苏子黎竟然回到了密室,他着急见人,没仔细听就走了,现在看来……   他们似乎失败了?   贺铉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边缘,他想起上回狄让后来小声和他抱怨的事情。   “最近玲珑和杜康他们带着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总是不接任务,游戏那边攒了一堆NPC任务,全都是低级的。搞地现在我们休假时间都没有,刚出来就被抓去干活,我都好几个月没好好休息过了……”   拉开他这边的游戏后台,也可以看见一排排挤满的密室名单,但仔细一看,等级都不是很高。都是B级和B级以下的,一个A级都没有。   能刷A级密室的,也就那么几个玩家。   最近他们也不见了踪影。   贺铉怎么想,都觉得是他们抛弃他,在背后搞了个大操作。   NPC和玩家相比,拥有更多的权限,他们的后台也比一般的玩家更加完整,功能更加齐全。还可以加好友,互相聊天,虽然加好友的对象仅限于NPC,但一般来说其实也够用了。   打开和狄让的对话框,贺铉想了想,开始打字。   【你在休息区吗?帮我看看玲珑和杜康他们的人,有没有在的?要说的上话的那种。】   点击发送。   小菊花开始旋转。   转了五六圈之后——   【信息发送失败,是否重发?】   贺铉一挑眉,点击重发。   再度旋转了几圈后。   【信息发送失败。】   【请确认您的信息接收对象,是否处于正常状态。】   贺铉点开狄让的头像,发现这家伙在前几天发了一长串地啊啊啊啊啊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他那堪比朋友圈的个人空间里发表过任何消息。   配图还是一张疯狂流泪的熊猫头,下面的字是:   【怎么办,我不会被灭口吧?】   贺铉:“……”   看来是真出事了。   顺手给列表里其他人发了几条消息,不出意外,全都是信息发送失败,没一个成功的。想再叫一个跑腿地去看看情况,但翻了一圈之后,贺铉发现他懒得加好友的习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没有低等级的。   全都被禁言了。   早知道多加一个菜一点的好了,关键时刻至少还能有几个工具人啊。   贺铉揉了揉额角,感觉有些头疼。   现在这事态发展地……   怎么感觉是他专心谈恋爱事业,而另外的人则走上了头铁死不回头的反抗事业。一个是感情流小甜饼,一个是奋斗崛起剧情线,然后两条线双双都取得了突破性的发展。   他的男朋友回来了。   隔壁的队友全部没有了。   这……   现在出手捞,还能把他们全乎地给捞回来吗?   怎么总觉得有点悬啊。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凶巴巴的媒婆痣阿婆突然变得谄媚又热情。   “老爷,您来看盈姨娘了啊!”   老爷?   贺铉低头看了看缺少衣物的自己,再看了看已经打开门走进来的那个,穿着一身锦绣男装的面容平凡中年男子。   他,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   端坐在晚宴的现场,看着周围的人觥筹交错,舞姬们在大厅的正中翩翩起舞,边上还有乐师弹琴鼓瑟,恍然间会让人生出一丝错觉来。仿佛自己已经跨越了千年的时间,甚至是空间,来到了这么一个不曾被历史记载的知府府上,参加他举办的宴会。   到了宴会上,玩家们一个个都紧绷了起来。   几个女玩家,来之前还嘻嘻哈哈地研究妆容,现在一个个低首浅笑,眼神四处乱飞,一看就是仔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顺带倾听那些宾客的聊天。   还别说,真的听到了不少信息。   苏子黎从那些吹捧知府的客人嘴里,听到了更加清晰完整且充满舔狗气息的知府生平。   “我朱老三这辈子就没服过谁,但论最让我敬佩的人,那肯定是朱大人无疑。”一身横肉,肚子挺地老高的男子疯狂吹嘘,“当年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穷苦书生,但我就是觉得他以后会有出息。送了他好几回大棒骨和猪下水,你看,这才多少年他就翻身成为人上人了!”   “可不是嘛,当年朱大人还是学府的时候,大家说他日后肯定能有出息,就庞举人出的那些题,他回回都能答出来,每回都能榜上有名呢。”   “祖坟冒青烟啊,我家要是有子嗣能和朱知府一样,不,哪怕只有一半出息,那我也能够含笑九泉了。”   统计一下他们说的信息,基本就是一个穷苦书生靠高考,不是……靠科举成功翻身的励志典范。不仅高中状元,还被大官看重,下嫁千金,一日之内娇妻功名皆入其手,想想就觉得意气风发。   但是,似乎也有其他异议。   感谢朱知府开宴会完全不挑人,不管香的臭的,全都拉来吃饭。夸他的人很多,但羡慕他的人更多,总有一些人,能够吃着别人的好处,还偷偷说人坏话。   苏子黎悄无声息地开启技能,融入黑暗之中,钻进各种宴会的角落里,倾听他们的对话。   果不其然,听到了更多消息。   “吹吹吹,这些人捧得他都快上天了。不就是运气好,考了个状元嘛,抱着他岳父的臭脚捧了那么多年,还不是只混了个发配出京,在这个小地方当了个知府。”   这位看着文质彬彬的,说话酸气冲天,估计是朱大人的同事之一。   或者是个知道他底细的酸书生。   “当年娶了侍郎千金的时候,还说什么伉俪情深,为了妻子不娶妾侍呢。结果还不是后来就开始到处招蜂引蝶,不拘是哪里来的女人,只要是颜色好就要纳入后院。也亏得朱夫人脾气好,愿意为他这么张罗,要是我……肯定咽不下这口气,能气得半夜拿刀子扎了他。”   这是为朱夫人鸣不平的战斗型夫人。   “嘘,噤声!”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小心被别人听了去,到时候吃亏的不还是你嘛。”   这是谨慎型的夫人。   不过她的谨慎不到位,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扯着人一起,小声地说了。   “我告诉你们啊,这朱大人可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朱夫人哪是不气啊,估计是早有所料,没办法遏制他,干脆就随他去了。反正她儿子也生了,娘家的哥哥又争气,其他妾侍再闹腾,还能翻过她不成?”   “什么?你和我详细说说?这不是第一次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能早有所料了?”   “害,我和这位朱大人啊,是同乡,我家里那位曾经还和他是同年秀才,当时他还来我家中吃过饭呢。我家好歹还算殷实,他家就惨了,穷得叮当响不说,家里的老人还经常得病,差点就连私塾都上不起了。最后是靠给人家做女婿,拿老丈人的钱才能考上秀才,后来一路考上举人,进京又考上状元。”   “飞地太高了,可不就把心也飞大了嘛。”   “他悔婚了?”   “没有。”   “那……?后面是怎么处理的?”   “他哪是悔婚啊,他考举人之前就已经成亲了,进京赶考之后,一把考中状元,直接把原来的妻子丈人一蹬,说自己还未成亲。等后来被发现,那也没办法了,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还有自己女儿的地位,他的新丈人可不得给他擦屁股嘛。”   “这……这也太过分了吧!他这不是陈世美嘛!”   “是啊,但没办法,人家胆子够大,还有出息,真做了又怎么样?还不是高枕无忧,现在还能热热闹闹地娶二房。我和你说啊,男人就是靠不住的,你要想下半辈子过地安安稳稳,就地把家里的钱全部抓在自己的手上,还有你儿子……”   后续地如何稳固自己在家中地位讲坛,苏子黎就没有听下去了。   他回到了原位子坐下,并解开了自己的技能。   “苏哥,你跑哪儿去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发现他回来的梁山凑了过来,兴奋地向他宣布,“我们刚刚去打听朱大人的事情了,听说他以前好像还有一个青梅竹马,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去世了。现在他娶的那些妾侍,基本都有一点像那位青梅竹马,你说这密室是不是一个感情大戏啊?”   “不是,”苏子黎唔了一声,告诉他,“你去把万茜她们叫过来,我给她们讲一个渣男的故事。” 第98章   何茜她们在女人堆里转悠了一圈, 听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八卦,还没来得及回来分享分析具体是否真实可靠,就被拉回来听故事了。   比她们在那边听的各种胡编乱造都要来地清晰的故事。   “艹!”   何茜是个火爆的脾气, 当场就低声骂了一句。   “听她们吹得, 老娘还以为是个渣男痴情种呢,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她看了看依旧空旷的主桌位子, 不解地道:“这宴会都开场那么久了, 他自己不来吗?纯粹就是为了整个大场面让我们吃吃喝喝?他闲得蛋疼?”   “也不一定啊,你看他的人设简直就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渣男,看见美女就走不动道, 也许正在他新娶的那个盈姨娘那边潇洒快乐呢。”梁山大胆猜测,并提出建议, “要不然我们等下去盈姨娘那边看看, 指不定能正好能看见朱老爷和她你侬我侬,顺带听点机密消息。”   刚说完,他就发现他边上的这位用一种很可怕的眼神看着他呢。   如果非要用一个比喻的话……   大概就是之前何茜她们围着他看他穿女装的感觉,不同的是,何茜她们是比较激动, 苏子黎的目光让他背后发凉,仿佛下一秒就会把女装的他塞到某个猥琐男人的床上去。   “……”   梁山收回他的大胆,胆战心惊地发出询问:“苏哥?”   “嗯?”苏子黎收回目光, “有事?”   “没事, 就是有点害怕。”他颤巍巍地回答道, “你刚刚看我的眼神, 让我突然很有危机感,就……腿有点软。”   他真诚地询问。   “我刚刚做错了啥事?您能直说吗?”   “没什么错的,我觉得你说的挺不错的。”苏子黎露出平静但渗人的微笑,“我们就去盈姨娘那里,看他和朱大人你侬我侬。”   梁山:“……”   你这表情就更让人害怕了。   可是他刚刚说的这话,到底哪里有问题啊?   **   酒醉正酣,此时宴会已经进行到了中期,大部分宾客已经自行把自己吃了个半饱,此时正在痛饮美酒或者和邻桌畅谈。这个时间点,他们偷偷离开,也不太会被别人注意到,但当他们偷溜到一半的时候,却被门口突然涌动的人流给堵了回来。   “夫人到了?”   “难得看见朱夫人出来啊,这可是稀客啊。”   有不太懂规矩的客人想迎上去说笑几句,直接被鱼贯进门的侍女赶开,在几位侍女开出的道路后面,身穿朱红锦衣的女人从后面缓缓踱步而来。   她头上只带着两支珠钗,但看起来从容贵气,耳畔坠着一枚正红色的玛瑙珠,衬地她脖间的皮肤格外雪白好看。厅中的灯光印在她的脸上,更加为她增添了几分光彩,那张脸如同她的气质一样好看贵气,是天生很有气势的御姐类型。   她抬眼扫了一眼厅中的诸位,见众人都看着她后,便微微一笑,朗声道:“我家大人突遇急事,有公务需要处理,怠慢了诸位客人,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   “朱大人事物繁忙,那也是为我府中民众忙碌,我等多等待都是应该的,应该的。要说感谢,那也是我们这些有幸能够来府上赴宴之人该感谢。富贵而不忘我们这些贫友之人,有这种品质的,我所识所知之中,朱大人可一直稳坐鳌头啊!”   某个书生开口就来了一段彩虹屁,表情恳切,言辞灼灼,顿时就引起了一堆附和夸赞的声音,夸地朱夫人都忍不住露出了矜持却又略带骄傲的表情。   苏子黎:“……”   这位书生同志,我刚刚还在角落里看见你一边喝酒一边骂朱大人就是一个只会抱女人大腿的软脚虾。当时看你骂的那么愤恨,没想到当面你竟然会变成这样……   这就是传说中的两副面孔吗?   长见识了。   不只是他,包括在场除了他们玩家以外的其他宾客,不论刚刚在主人不在的时候,是怎么八卦或者嘲讽朱大人的,这个时候大家都热情洋溢地开启了彩虹屁模式。   站在他们堆里,就仿佛进入了一个几百人的夸夸群,大家以你为目标,开始夸奖。但因为数量太多,质量又太过参差不齐,所以听多了感觉有些油腻。   和一些虚假。   苏子黎被腻到露出受不了的表情,看看边上,也一个个都表情怪异,隐隐还能听见几个女孩子在边上小声嘀咕:“不是吧,我刚刚才听见那个女的说朱夫人还高门贵女呢,到头来还不是一个男人都看不住,说她比隔壁屠夫家婆子还不如,现在就夸她美若天仙了?”   “这古代人……也是瞎话张口就来啊?”   “害,都是为了生活呗。”   韦妮妮一句话总结,大家都站在边边上,看着朱夫人从容不迫地应付完所有人,一点都不见被油腻到的样子,还让侍女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酒。   哦,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西域女儿酒,吹它和二八少女一样。   苏子黎怎么都想不明白,这酒怎么能和一个活人一样,难不成它还能变成妖精吗?不可能,这广告词吹得比现代那些还要不靠谱,人家至少还会扯一堆看着就很玄奥的话来忽悠你呢。   但还别说,这酒卖相很不错。   白瓷的酒杯握在手中,杯中浅红色的酒液散发着迷人的酒香,大约是产地西域的原因,隐隐还能嗅到一股香甜的葡萄味,仔细一嗅,却又变成了浓郁的酒气。   微微摇晃,杯中的酒液在杯壁上缓缓滑下,形成清晰地挂壁。灯光照耀下,那澄净的浅红中,一丝杂质都看不到,一看就是极品的美酒。   有嗜酒的客人已经按耐不住,一把将杯中的酒液倒入口中,顿时满脸陶醉,良久才发出赞赏的感叹声。   “好!好酒!”   “果然名不虚传啊!”   ……   一时间,场中充斥着各种赞叹的声音,听着比刚刚夸朱大人要真心多了。   玩家们面面相觑,端着杯子和端着炸弹一样,不太敢喝。   这个密室真的和他们以前经历过的密室都不太一样,以前的密室里都是由游戏来提供食物的,不可能放奇奇怪怪的东西,再难吃大家都吃的很放心。   但是在这里……   大家都不太敢动,NPC给的东西,吃了会不会触发什么?   “不能当着她的面不喝,否则会扫了她的面子,让NPC生气可不是什么好做法。”何茜小声地和他们传授她的经验,“可以假装喝,喝的时候把酒水往袖子里倒就行了,或者往地上也行。那么多人,不会特别注意我们的。”   周思雨她们犹豫了一下,照着话准备往袖子里倒,但她们刚刚一动,就看到苏子黎仰头一口,就把酒杯里的酒液给喝了个干净。   “诶?”   何茜一愣,有些焦急地低声道:“你怎么给全喝了?NPC给的东西,不能乱吃,很容易触发其他剧情的。我有一次密室,就有人不知深浅地吃了NPC给的东西,晚上就出事了。你快试试能不能吐出来?”   “不用,”苏子黎朝她摆摆手,“触发剧情才是需要的,这种慢吞吞的日常性密室,如果你不多触发那些剧情,恐怕等时间耗光了,你也没可能从这里出去。而且……”   他顿了顿,平静地道:“我的经验告诉我,如果NPC给你下的饵你能够避开,那一定是无关紧要,或者是针对个人的。但如果是这种面对所有人的,要不就是后果不足以致死,要不就是……避无可避。”   【滴——】   游戏的声音果然又阴魂不散地响了起来。   【恭喜各位玩家触发强制性任务——喝下女儿酒。】   “怎么会这样……”   有玩家忍不住惊呼起来。   “发生了何事?”朱夫人靠了过来,“刚刚我就见几位客人一直没有要喝酒的意思,是觉得这酒不好喝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了。”   被朱夫人靠近的那个玩家汗毛都炸起来了,忙不迭地捧起手里的杯子,一口喝光了里面的酒,“好!好喝,这酒……这酒特别好喝。”   这是紧张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见NPC都开始催促了,再加上游戏下的指令,玩家犹豫片刻,纷纷将杯中酒水喝光。眨眼间,整个宴会里所有来参加的客人都已经喝过了这个酒。   朱夫人眼中露出了有些奇怪的满意,有一点像是猎食者看见瘦小的猎物有好好吃饭之后,胖了一圈的样子。   择人欲噬!   苏子黎心中闪过了这个词,还要再看时,朱夫人脸上奇怪的表情已经全都收敛好了,再看不出一丝残留地痕迹。她轻轻一挥手,立刻就有仆人轻手轻脚地上来,收走空掉的杯子。   “看诸位都那么满意这酒,我就放心了。大家也知道,这次我家老爷请各位来,不仅仅只是单纯地请大家吃喝一番,还是想要在娶妾侍的这一天,弄得热热闹闹的。这酒啊,就是他特意去寻来的,只是味道虽好,但产量实在是太低,一共就带了几坛回来,只能够大家浅酌一番。”   “这酒在后日宴上,还会一人给上一杯,若是有意者,可以来再品上一杯。”   “只是有一件事,我还需要说一下。诸位也都知道,我家老人现在是官身,平日来往的客人也都能被称上一句大人。虽然我家老爷不在意诸位的身份,但终究还是需要顾忌一番。之后的宴会分为两个院子,小楼一处,这个地方一处,诸位可到侍女那里做个简单登记,倒时他们自会通知各位去哪里参加。”   说完,朱夫人就匆忙离去了,完全不给众人询问的机会。   “什么意思?”   等她走了之后好一会儿,才有人嚷嚷起来。   “她这话的意思是,没有一定的身份还不能够和他们一起同宴席吃饭是吗?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一群人愤愤不平地闹了起来,但看他们的样子,都只是小声BB,完全没什么架势,别说朱夫人了,被那些侍女冷眼看着就不知不觉地把声音都降了下去。   有侍女提醒了一句,宴会不限时间,但希望各位客人能早点回房,以防后日提不起精神来。   这话说的挺明显。   很多人犹豫一下之后,都散了,朝自己分配的房间走了过去。   人群都走了,玩家们当然也不会再留。他们混入人流中,或打探消息,或者沉思线索,亦或者还有跃跃欲试准备趁着没人管他们会去哪里的时间,偷偷去边上转一圈。   何茜她们也在商量去哪里。   “这个点,外面其实已经有点黑了,但还留了点日光,我觉得我们可以顺着花园走一圈,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喝多了想出来转转散散心。而且我们刚才已经拼凑过地形了,花园应该是出于朱府的正中心位置,可以连接各处宅院,到时候我们能更加灵动的走位。”   “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话是在问苏子黎和梁山,周思雨她们俩在刚才的分析中就已经飞快地同意了,梁山提供了一些线索,苏子黎则一直没说话。   对于他这个刚刚成功神预言了游戏发展的大佬,何茜她们不敢怠慢,拎着分析画出来的图过来问他。   面对她们寻求认同和讨论的眼神,苏子黎摸了摸下巴,道:“我觉得……梁山之前说的很有道理。”   梁山:“?”   他懵了。   “苏哥,我刚才没提意见啊。”   虽然你这么不假思索地支持我,让我很感动,但是你是不是暴露了你刚刚半点都没有听我们在分析什么?你有没有看见小姐姐隐藏着怒火的眼睛?   如果不是打不过你,估计你已经挨打了。   在挨打边缘疯狂试探的苏子黎淡定地道:“我不是说你刚才说的,我是说你之前在宴会上说的。既然现在有空,不如我们去盈姨娘那边看看吧?”   梁山:“等等……苏哥那是我瞎说的啊,你怎么就真的信了。她不是才跳完湖吗?现在不可能在房间和朱大人会面的吧,大晚上去人家女生房间也不太好吧,而且你之前不是……”   看起来很不赞同吗?   “不要那么迂腐,”苏子黎开始大胆提出,“我之前一直在想,盈姨娘的进门宴举行在三天后,而我们的密室结束也是在三天后,一听就能和她扯得上关系。”   “如果我们把盈姨娘给抢走藏起来,那是不是密室时间就会发生改变了?”   梁山:“好像有道理……不对啊!苏哥!你这提议真的不会被游戏打吗?” 第99章   梁山没有喝过酒。   未满十八周岁的未成年人不能饮酒, 他最多只是小时候被他爸抱着, 拿个筷子尖沾了一点给他尝尝而已。   这导致他对自己的酒量产生了一种错误而膨胀的估计。   膨胀在哪儿呢?   半大小子吃垮家,第一次来这种古代的宴会,这个尝一口那个尝一口。   他不仅吃多了,还喝多了。   晚风拂过发热的脸颊, 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   梁山眯着眼睛,努力跟上苏子黎他们的步伐,他感觉自己有点热,脑袋有点晕乎乎的,而且胸口还很闷,肚子疼得感觉像是被谁给狠狠打了一拳一样。   “梁山你还好吗?脸怎么那么红?”细心的万穗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凑过去担心的摸了摸他的额头, “那么烫, 不会是喝醉了吧?”   “是不是没喝过酒?刚才我好像看见他抱着一罐果酒当饮料喝了。”周思雨探头看了看他,下了定义,“肯定喝醉了,这样子和我老弟第一次喝醉的样子一模一样。”   苏子黎走在最前面,正打量着前面小道顶上挂着的灯笼呢, 闻言转过头来。   “那你们先回去休息?”   梁山看着他, 突然委屈地瘪了瘪嘴。   “苏哥,我疼。”   和喝醉的人说话就是需要耐心, 苏子黎听他磕磕绊绊地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胡话, 基本就是哪哪不舒服, 本来还想把他拎回去睡一觉。但听着听着, 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为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尖了?   为什么他的脸下巴好像尖了一点,眉目间的轮廓也更加柔和了。   还有胸口……   何茜打量了一番,突然伸出手在梁山胸口摸了一把:“B。”   “啊?什么B?”周思雨还没明白过来,她边上的韦妮妮惊呼一声,也跟着上去摸了一把,“真的有,我靠,这比我都大了。”   万穗默不作声地早就跟着摸过了。   苏子黎……   突然明白过来的他,裂开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还好还好,还是一片坦途。   梁山醉地不是太清醒,但面对这种突然变性的恐怖情况,他也十分惊慌,站在原地任人摆布,满脸都写着震惊和迷茫。   乍办啊。   这咋整啊?   还能变回来吗?   到底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啊?   “可能是宴会上的食物有问题,”何茜看了看苏子黎,“要不然我们先回去,行程暂缓,刚才梁山吃过的东西,大部分我们也有吃过,我怕等等出现更多的意外情况。”   言下之意很明白。   怕等等走着走着,一群人全都变了个性别,就很刺激……   苏子黎没有反驳。   “先回去吧,等等如果有空的话,我自己再出去转一圈。”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回了房间。   进门一群女孩子就开始迅速地行动起来。   “谁和他的尺码一样?带衣服没?拿来先给他换上,你会穿吗?”   前面那两句是和别的女生说的,后面那句是和梁山说的。   梁山缩在角落里,像一朵被风吹雨打之后蔫掉的小蘑菇,闻言特别委屈地回道:“我不会……我怎么可能会穿这个啊。我……我能不穿吗?”   “不行,”何茜铁血无情地把他从地上薅了起来,“不穿你不感觉胸口颠地慌吗?去后面试试,不会的话,我们交你怎么穿。哦对了……”   她脚步一顿,眼神诡异地从梁山胯下扫过。   “问你一个可能比较打击你的问题,你的……还在吗?”   这个问题引起了在场许多人的注意,大家的视线悄咪咪地都投了过来,一看就是非常好奇。   连苏子黎都……   “在在在!我只是胸口疼而已,又没有全变掉!”梁山悲愤地捂着下面,委屈地都快哭出来了。女装他其实不是那么在意,毕竟都被逼着穿了那么多次,但他没准备真的变成女的啊!这也太过分了!   ****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飞快地过去了。   众人在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各自安睡。   半夜,院子里一片寂静。   何正躺在床上,不太舒坦地翻了一个身,他之前因为嘴臭,获得了这批玩家里最差的人缘,没什么人爱和他说话,哪怕是同屋的那两个新人,也都是互相组队,把他给隐隐排挤在外面。   何正愤愤不平地同时,干脆就没有给那两个新人任何提示,任由他们俩和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地转了一天,最后只是发现了房间里多了女人的衣服而已。   等他们死了一个,就知道来讨好他了。   心中恶毒地思考着,何正又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总觉得是今晚的酒喝多了,一直感觉头昏脑涨地很不舒服,胸口闷地很,特别难受。   一双手从边上伸过来,动作轻柔地揉了揉他的胸口。   力道适中,温柔又舒服。   何正被揉地特别舒服地叹息了一声,刚想开口让他继续,突然眼睛大睁,冷汗顺着他的背刷一下就下来了。   他想起来。   那两个新人拿外面的椅子和矮塌拼了个床,两个人挤在一起睡了,这个床上根本就只有他一个人。   那么,给他揉胸口的人,是谁?   那人似乎是知道他醒了,一声轻柔且娇媚的笑声在他耳畔响起,有人靠了过来,带着一股幽香,柔软的手臂圈着他的胸口,手指搭在他的肩膀上。   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这位客人,你能借我一样东西吗?”   何正差点当场尿出来,他想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根本就使不上力气,软趴趴地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我……你,你想借什么?”   他磕磕绊绊地回复道。   “你的皮肤好滑啊,”那声音先是感叹了一句,然后整个人如同八爪鱼一样攀附了上来,“我想借你的皮用一用,好去见我的小冤家,好不好啊?”   “我……”   何正震惊地瞪大眼睛,开口就想呐喊,但还没等他第二个字说出口,就感觉浑身上下狠狠一疼,什么东西死死地束缚在了他的身上,撕扯着他的皮肤。   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第100章   苏子黎在夜色中游荡, 白日里热热闹闹, 四处都可以看见奴仆行走的朱府现在一片安静。虽然不至于一点人声都没有, 但那些声音连同房间中昏黄的烛光一样,都尽力被人为地收敛到了最低。   仿佛是在害怕惊醒着什么似的。   直到晃过两个院子,他才在某条小路上, 看见了两个正搬着东西急匆匆离开的侍女。她们提着一盏十分昏暗的灯笼,在漆黑的路径上飞快行走,直到迈过那段路程步入一间屋子里, 这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   里侧传来压低的整理东西的声音, 苏子黎站在窗外,借着技能的力量,融入黑暗光明正大地在边上偷听。借着古代建筑不太好的隔音质量, 他可以很清晰地听见里面带着抱怨意味的女声。   “总管一定要我们留下来整理东西, 弄得我们只能这个时候回来,吓死我了,一路都提心吊胆地, 生怕遇上那个……东西……”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降低了声音,含含糊糊地将那个词汇给咽了下去, 只敢用东西两个字来形容。   “嘘,不要提她。”   另一人紧张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子黎以为她会说起那个令她们如此忌讳的东西有多恐怖, 但没想到的是, 她竟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府里上上下下都下了禁令, 严禁提起这事, 如果有人嘴巴大说出去让别人给听见了,通通都要罚钱,严重地会直接被卖出去。到时候会被卖到哪儿去,可就没什么好地方了。”   “就我们俩,哪里会被别人给听了去。”   “你不懂,有句话叫隔墙有耳……”   隔墙的苏子黎:“……”   突然被点名。   问话的那侍女消停了一会儿,但没多久还是忍不住她的好奇心,又小声地问起来:“月姐,我刚来没多久,对这是也只是囫囵听了个大概,但我还不知道到底那……是什么……要不然,你和我说说?”   “你作死啊?刚说了不能说,还问?”   月姐骂了她两句,到底是挨不过她的追问,还是简单吐露了一些。   “刚在宴会上,应该有听那些人说老爷以前的事吧?”   “有,就是她们说老爷以前……以前还有个妻子,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不仅是真的,而且那女人后来还追到府里来了呢。”   “啊?那后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月姐冷笑了一声,道:“难不成还能让夫人把位子让出去给她吗?当然是给她钱,让她走人了。”   “啊这……她能愿意就这么了事吗?”   以己度人,侍女觉得这事换到自己身上,肯定没那么容易了结,我家里供了那么多年才供出来的状元公,钱也给了,人也给了,结果最后就那么轻轻松松地让人摘了桃子。   这谁愿意啊?   “当然不愿意了。”   “但她不愿意又能怎么办 ?有人能给她主持公道吗?”   月姐反问道。   问完之后,她们俩都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作为府中的侍女,常年在社会底层生活的她们深知地位这两个字到底代表着什么。   月姐叹息了一声,压低声音说出了那个故事的结局。   “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那个自称是老爷妻子的女人,包括和那些和老爷同乡的人也一样,他们都说,再也没有人见到过她。”   “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反正就这么从此再无音讯。”   “而没过多久,我们府里就开始出了怪事,大家都说,他们看见了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鬼。”   言下之意,就不言而喻了。   月姐再度长长地叹息一声。   “睡吧,明天还要忙呢。”   屋中的烛光被熄灭,昏黄豆点的光芒散去,整个房间被黑暗覆盖,只听见一阵悉悉索索衣物摩擦的声音后,就再没有了动静。   苏子黎本来只是走地有点辨认不清方向,想跟着她们走到有人烟的地方看看这到底是哪个院子,没想到竟然还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倒是意外之喜。   照老规矩,将听到的信息记录下来。   苏子黎埋头写完之后,刚想离开这里,眼神不经意间落到地上,顿时就凝固了。   漆黑的地面上,借着头顶月亮撒下来的淡淡月光,照出了一点不太清晰的影子。一个人影,正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   惊悚感瞬间就从心底翻涌起来,紧张地情绪令他背后的肌肉下意识绷紧。但你要说,还有更多的反应……就真的没有了。因为自从进入密室以来,这种背后突然出现一个怪物在凝视他的情况,已经有了太多次,苏子黎甚至经验充足到已经能够从容不迫地盯着影子观察了片刻,才不慌不忙地转过身。   影子不算很高,离他应该很近。   下身的阴影蓬开出一个锥形的样子,似乎是穿着裙子,是个女人?   苏子黎扣着手中的符纸,快速又戒备的转过身,他先是嗅到了一股淡淡地香味,然后才是看见一截大红色的裙摆和那张正笑盈盈看着他的,熟悉的脸。   “朱夫人?”   那人应了一声,朝他这走了几步,在几乎要贴到他身上之前,停下了脚步。   她细细地打量着他,从眉眼到脸颊,再到喉咙,仿佛是在打量着一个令她极为满意的礼物一般,她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客人怎么还在外面游荡?是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   苏子黎沉默片刻,特别老实地道:“想去见一见盈姨娘。”   朱夫人:“……”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怎么回答地那么实诚?   没想到竟然会问出来这种回答,想起盈姨娘之前从事的职业,朱夫人的眼神闪了闪:“客人和盈姨娘之前认识?”   想起他在河边捡到的那颗,已经泡了水的大白兔奶糖,还有奶糖外面那张被糊地只能看得见上面有一个小人在亲亲图案的纸条。苏子黎点了点头:“认识。”   “老相识?”   “算是。”   “对她还惦记着?”   “……嗯。”   朱夫人:“……”   朱夫人看着苏子黎的眼神,已经变成了看待痴情人傻有钱,长得挺好看但就是不知道死心的傻小子。   “也罢,看在你一片痴心的份上,我带你去看看吧。”她转身提步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扭头道:“我家老爷自今天下午去了盈姨娘那,就再也没回来过,这会儿时间正好,估计正……你可得有个准备。”   准备啥,准备看一场盈姨娘侍寝记吗?   苏子黎想了想,想不出来那个画面是怎么样的,但他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用他自己去找地方也挺好的。这地方又大,路又绕,大晚上地还不点灯,想要不惊动其他人正确找到目的地,着实有些麻烦。   盈姨娘的确是受宠的。   这点从她居住的这个小院就可以看得出来,占地面积不算太大,但门口的花卉绿植都明显精心照顾过,往里更是雕梁画栋。即使不是正妻,不敢明目张胆地披红,但还是在檐下的灯笼上,都贴了红色的喜字。   苏子黎以为见到这种场景,朱夫人会有些不开心,但她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行走在其中淡定自若,一点在意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果然是塑料夫妻。   夜间敢出来的人几乎没有,那个守在贺铉门口的婆子早就不知道到了哪儿去。苏子黎他们走到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间同样点着昏黄烛光的房间,靠近就可以听见里面传出来的隐隐的,男人的呻吟声。   不是贺铉。   那就是朱老爷?   苏子黎看向朱夫人,想要寻求答案,没想到她似乎错误估计了他的意思,此时正眼带怜惜地看过来:“如今你可曾死心了?”   苏子黎:“……”   他要是回答,还是没有,会不会把她给气着?   没等到他回话,朱夫人也不在意,她靠近了一些,伸手在苏子黎的袖口暧昧地拂过:“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容易被风尘女子被骗走,她若是真心爱你,怎么会和我家老爷纠缠不清。为了让她嫁入,我家老爷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赞她一句会蛊惑人心,那可不是在瞎夸她。”   “你若只是对女子好奇,倒不如来姐姐我这里问问。”   苏子黎:“……”   等等……   她这话的意思……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语序对象颠倒了,不过大概意思都懂。这俩夫妻,挺会玩啊,男的娶了个花魁回来,不顾他请来的那些客人,大白天就跑来和小情人你侬我侬,女的干脆就开始挖花魁的墙角了。   6666   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他正组织语言,想要告诉朱夫人,他可以自己努力不需要帮助,但还没开口,就听见里面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呻吟声干脆就变成了惨叫。   在一声凄厉的嚎叫之后,又没了声音。   朱夫人的脸色终于变了,她后退了几步,看着紧闭的房门,表情非常警惕,但令人感觉意外地是——她竟然没有拔腿就跑。   “吱呀”一声,窗户被打开了。   一道欣长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贺铉撑着下巴,靠在窗棱上打量他们一番。然后拉长了语调,懒洋洋地道:“夫人这话可就说错了,他对女子可没什么好奇心。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被我给骗到手了。”   朱夫人:“……???”   什么意思?   见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东西,朱夫人面色微微放缓,然后厉喝道:   “你是谁?”   “为什么在盈姨娘屋子里?”   “我家老爷呢?”   贺铉没有回答朱夫人的三连质问,他对着苏子黎招了招手,玩笑道:“苏医生大半夜来这,是来找我偷情吗?”   苏子黎没有回答。   他上前一步,动作迅速地狠狠在朱夫人后颈上一敲,然后把软倒下来的人往窗户那边一丢,这才挑眉看着贺铉:“这个时候来找你偷情?4P?” 第101章   “你怎么都会说这种话了……”   贺铉被苏子黎的回复噎了一下, 嘀咕着肯定是有人把他给教坏了, 一边又动作迅速地和苏子黎抬着朱夫人往房间里塞。   几乎就在他们俩把人塞好, 然后关上门的下一秒,门口就幽幽荡荡地飘过来一个红色的影子。里外都是一片安静,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良久——敲门声响起。   “有人在吗?”   娇柔却又轻飘飘的女声在夜色中荡开,听着让人不禁感觉背后一凉。   “叩叩叩——”   敲门声耐心又有节奏地不断响起。   “有人在吗?”   “你们有没有见过我相公?他长得很好看,眉毛很精神, 笑起来右脸上会出现一个小梨涡, 是附近最好看的读书人。你们有看见他吗?”   长得很好看?   听着她的形容词,苏子黎朝房间内躺着的那位看了过去。   他横躺在地上,那身深蓝色特别宽敞的外襟也挡不住他凸出的小肚子, 满脸横肉, 胖地只剩下往外凸出去的两块脸颊肉,根本就找不到所谓的小梨涡。   眉毛倒是挺精神的,但配上这种程度的肉肉, 也算不上多好看了。   苏子黎的嘴角抽了抽。   他突然觉得,即使这个时候让外面那位进来,估计也认不出来地上的这坨曾经是她的相公。都说人到中年就容易发福, 怎么这位还没到三十而立呢,就已经把自己糟蹋成了这副样子?   愣是把自己从能靠脸骗小姑娘的帅气青年变成了如今这副需要靠金银权势来获得美色的胖官, 时间果然就是一把杀猪刀, 刀刀致命。   “你看他做什么?”   下巴突然被扣住, 并被拉回到旁边, 贺铉眼神控诉地递过来,用气音表达他的不满:“我人在这,你居然敢看别的男人。”   苏子黎:“……”   他也压低了声音,用气音回复:“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是一个吃醋并无理取闹的小矫情。”   “我知道,”贺铉点点头,理直气壮地道:“但我就要这样,谁让我是你男朋友。”   苏子黎:“……”   得。   躺着的那个是中年发福,这个是谈恋爱犯傻。   不想和他进入恋爱废话怪圈,苏子黎朝窗口走去,拉开一点窗纸的缝隙,朝外面看去。   “已经走了。”   “看来这次这位是个不太执着的。”   “那可不一定,不执着的话能在这找她夫君那么长时间吗? ”贺铉也凑过来一起趴在窗纸这向外看,夜色模糊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偶尔拂过的夜风卷起地上掉落的树叶,发出细碎的声音。   刚才敲门的那人已经毫无踪迹。   离去速度之快,让人恍惚间感觉自己像是看见了幻觉一样。   贺铉仔细打量了外面一圈,评价道:“走的那么快,不像是放弃了,倒像是找了什么别的目标,被吸引走了。”   别的目标?   苏子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玩家,能够在朱府生活那么久都不出事,这里的NPC肯定都是知晓厉害的,不会轻易弄出这种把人引过去的动静,那剩下的就只有玩家了。   也不知道梁山他们有没有危险。   担忧的情绪在心中转了一圈,又被他给压下。   嘴边有湿润的触感传来,苏子黎抬眼,发现贺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叠紫薯山药糕,正慢条斯理地啃着,还不忘塞了半块给他。   “晚饭没吃?”   “没有,”贺铉叹了口气,点了点正趟在地上的朱大人,“那些侍从以为我和朱大人在里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哪里敢进来送晚饭,最多就是给我送了件衣服。”   紫薯山药糕微甜,入口细密绵软,味道极好。   苏子黎把那半块都塞进了嘴里,伸手一拎贺铉的衣服,评价道:“怪不得我觉得你这衣服短了一截,还显得有点大,原来是朱大人的。”   “是他以前的,要是现在的我可没法套。”贺铉摆了摆手,解释完了又觉得有点委屈,“你怎么不问我和他在房间里干什么?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要换衣服吗?”   苏子黎:“……”   总觉得贺铉最近特爱问这些酸里酸气的问题,这真的是……   他刚想安慰他,眼睛不经意间落在了贺铉的颈间。   贺铉穿的是一件玄色的衣服,腰间扣了腰带,勒出他细瘦的腰身,整体利落帅气,就是腿下略短了一截,还有就是上衣部分有些略宽。   他站直的时候看不出来,但当他微微俯身时,宽松的衣服就自然地向下垂落出一个弧度。眼神一扫,就能顺着那个幅度,往里看个一清二楚。   苏子黎伸向紫薯山药糕的手一顿。   虽然不应该,但他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完全控制不住地滑了下去,顺着那线条分明的锁骨,一路向下,甚至还有点想掀开贺铉的衣服,直接触上那轮廓美好的腹部肌肉。   他都能想象出贺铉之后的反应。   他会敏锐地先崩紧皮肤,然后低笑一声,把他的手直接按到他的腰上,另一只也会被他抓着圈住他的腰。再接着就是亲吻,拥抱,甚至是……   “你耳朵怎么红了?”   贺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子黎还没来得及做出其他的反应,火热的手指就已经捻上了他的耳垂,缓缓搓揉。   “啪——”   苏子黎一把打掉了他的手。   “就是有点热,你别动手动脚的。”   他后退了一步,故作淡定地又拿起一块紫薯山药糕往嘴里塞。从脑海中那突如其来的回忆里出来之后,他才将刚刚那一幕和贺铉当时的处境联系起来……   啧,这紫薯山药糕怎么有点酸?   “你和他在房间里干什么我怎么知道?”   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苏子黎就被话里扑面而来的酸气给震惊了,他怎么也说这种话了。这……这一定是被贺铉给传染了。   他抿了抿唇。   “算了,这东西是你之前掉的吧?进来的时候拿的?怎么就拿了一颗?”   他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堆,试图转移话题,但等了几秒没等来回答,抬眼反而看到了贺铉亮晶晶地,像是偷鸡黄鼠狼一样的表情。   苏子黎张了张嘴,突然就很想走。   但腿还没动,手就被贺铉给握住了,他靠过来,掩饰不住笑意的声音解释着:“是进来的时候拿来的,当时带了一包,但是来的时候被游戏坑了一把,东西没拿住,都掉湖里了,最后就来得及把口袋里的这颗保住。纸上是我画的我和你,是不是很可爱?”   苏子黎:“……可爱个鬼。”   被否定了画功,但贺铉一点都不生气,他甚至迅速地凑过来在苏子黎的侧脸上碰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样。   因为太过猝不及防,苏子黎差点跳起来,结果就被贺铉揽住又亲了一下。   贺铉在苏子黎一直处于泛红状态的耳朵上落下温热的吻,然后带笑低声告诉他:“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可以问我,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回答你。特别是我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做了什么。”   “作为你的男朋友,我希望我能够随时随地让你掌握我的行踪。”   苏子黎嘴上说着我又不是变态,知道这些干什么。   但是心里……完全控制不住,就是很开心。   完了。   他以后也是一个会酸言酸语的傻子了。   他们在这边黏糊完,终于想起来快要被抛之脑后的正事。开始互相交换关于这个密室的信息,这一次非常难得地,作为玩家的苏子黎比贺铉知道的要多地多。   因为贺某人被关在房间里,除了成功要到了一套衣服,其余毫无所知。   游戏就像是忘记了它还往这里丢了一个NPC一样,一点任务都没有派给他,同时也一点消息都没有发给他。   贺铉牌外挂,正式宣告失效。   “你之前见过那个敲门的红衣女人?”贺铉询问道,“知道她具体在什么地方出没吗?我到时候去和她交流一下,看看能不能套点消息出来。”   贺某正在为恢复外挂身份而努力。   “没见过。”   苏子黎直接摇头,“在这之前,我连朱老爷都没见过,他根本就没有在所有玩家面前出现过。这个密室现在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线索,还不是很清晰,都很碎。”   贺铉挑眉:“那你刚刚怎么和我配合那么默契?知道我想把朱夫人给打晕?”   “不是。”   苏子黎冷漠地打破了他的幻想:“一路过来看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也不怎么敢点灯。其实就能猜地出来,大声说话或者强度很高的灯光,都会把他们害怕的东西引过来,正好之前又知道了在这里作祟的是红衣女人,对一下就能猜出来了。”   “好!”贺铉呱唧呱唧鼓掌,“好棒!你超厉害的!”   苏子黎:“……”   看待傻子的眼神.jpg   “你这是在演给谁看?”   贺铉迷惑:“我看别人男朋友都是要这么做的啊。”   苏子黎了:“……你从哪里看的?知道的是你想哄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在说相声呢,一唱一和,你以为你是捧哏吗?”   ……   两个努力恋爱的人,终于把自己从甜甜恋爱的状态,努力地走歪了路。   甚至忍不住觉得十分油腻。   “贺铉。”   “嗯。”   “回去把你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恋爱指南给我删除。”   “……好。”   他们俩相对无言,后来,还是仆人们惊慌失措的声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不好了,又死人了!”   “死的是来参加宴会的一个客人,据说死的可惨了,满地都是血!老爷呢?老爷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我还在找夫人呢,夫人刚刚说想自己出来透透气,没多久就不见了,我们几个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人,该不会是……”   随着他们的喊叫声,躺在地上的那两个隐隐有了要醒转过来的意思。   应该是剧情开始前进,游戏强行让他们醒来了。   苏子黎和贺铉对视一眼,一个朝床上走,一个朝后面的窗口,开窗刷地一下就跳了出去。动作帅气,落地无声,也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他辨别了一下周围的方向,朝着来时的地方走了回去。   还没走到玩家居住的院子,远远地就听见了喧嚣的人声。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俩睡在外侧的塌上,我有点神经衰弱,听见声音就很容易被吵醒,半夜我一直听见水滴滴下来的声音,还以为是水龙头没关上。本来还想起来关呢,刚爬起来就想起来我根本不在家里,四处找了找就发现他……他已经变成这样了!” 第102章   和何正一个房间的两个新人此时正站在人群中间激动地解释着, 脸色苍白, 一看就是刚才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而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床单连同下面垫着的棉絮被抽出来放在地上,上面还躺着一个被白布盖住脸面的人。   苏子黎上前掀开白布。   其下属于何正的那张充满惊恐的脸就露了出来。   他身体尚未僵硬,靠近甚至还能感觉到他身上残留的温度, 死亡时间估计没有超过半个小时。   但是,他的死相实在是太恐怖了。   苏子黎也经历过不少密室,看见过很多玩家死亡后的尸体,甚至还有上一个密室里那种死了又弄活,然后把他再弄死的重复死亡。   但真的,第一次看见死地那么惨的。   如果不是他的脸没有被动, 苏子黎都认不出来他是何正。   自他脖子以下,他全身的皮肤都被扒掉了。   但不是整个带走,而是有挑选地选择了其中肤质更加好的那块, 剩下被扒下来的皮肤就被嫌弃地丢回到了被子里。于是, 掀开白布看到的就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一堆皮肉组织。   苏子黎皱着眉, 仔细检查了一遍,在何正的尸体上发现了很多像是指甲留下来的痕迹。一个个小小的月牙, 平时不小心掐在皮肤上就会留下差不多的形状,但是它们在何正的尸体上却深深地陷入了血肉中。   ——那些皮,是被人用手生生地撕下来的。   意识到这点,苏子黎感觉一股凉意控制不住地从后脑冒了出来。   这样的撕取方式是非常废时间的, 即使动手那个人的手指堪比剪刀, 那也要撕很久。而何正死亡的时间, 最多只有半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何正是在活着的时候被生生撕下了身上的皮肤。   这样凄惨的经历让苏子黎只是想想就觉得身上发凉,实在是死的太惨了。即使何正这人嘴臭到让人恨不得打死他,而且他对于何正的死亡其实也算是隐隐有一些猜测,但以这种形式死去,还是……   让人有些不忍。   尸体的样子让周围更多的人产生了疑惑。   有人忍不住追问那两个和何正一个房间的新玩家:“你们俩和他睡在一个房间里,矮塌和床的距离有只有那么一点,你们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发现? ”   “是啊,你不是说你有那个什么神经衰弱吗?这病是什么来着,怎么如此绕口,就是说你觉轻,一闹腾就醒,那他在你边上都被弄成了这样,你怎么会什么都没听见呢。”   新人小伙子一个劲儿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昨晚本来就加班加到了凌晨,到这被弄醒的时候根本还没睡多久。白天还能撑着不睡,等躺下完全就控制不住,眼睛一闭就睡着了。等我发现不对劲醒过来的时候,他……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问蒋华。”   “他和我睡在一起,他也根本什么都没听见。”   他崩溃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根本不敢回头看那边放在地上的尸体。而另一个叫做蒋华的新人,此时眼神呆滞,问他一句要卡上好几秒才回答,一看就是吓懵了,还没回过神来。   这时,传说中的管家来了。   他是个看上去胖乎乎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挺气派的衣裳,似乎是早就习惯了尸体。过来之后,他只是在看见尸体的那一瞬间露出了些许惊荣,但很快就褪去了。   他点了几个人,让他们赶紧把尸体弄走,不要惊扰了各位客人。   听到这话,很多人都觉得心中不适。   生怕尸体惊扰了客人,这话本来没什么问题,可是这尸体本身,至少在活着的时候他也是你们朱府的客人啊。发生了这种事,没有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报官也就罢了,怎么还直接把尸体弄走了呢。   你们弄到哪里去?   那么熟练的样子,这种事情你们经常干?   “孙管家,这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答复,好好的人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有人按耐不住,喊出了声。   其他宾客立刻紧随其后,跟上开始询问。   好几个玩家也混在里面。   “是啊,这也太渗人了,怎么会这样啊?外面那些传说不会都是真的吧?”   “都死人了,你们怎么不报官呢?”   “官府不是早就说过了嘛,遇到命案不要随便移动尸体,你们这是要把尸体弄到哪里去?”   ……   管家淡定地看着众人嚷嚷,等他们全都喊完了他才笑着冲大家拱手。   “诸位客人放心,大家就算不信我也该信我家大人。这可是知府大人府上,哪里有知法犯法的道理,这尸体我让他们抬走是因为这几位家丁曾经都有协助差人办案的经历,有足够的经验不会弄乱现场。”   “至于报官这事,发生事情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派人去通知府衙了。”   “现在是深夜,捕快大人们肯定也都在家中休息,一时半刻也赶不到这里来。所以就先请诸位回去休息,等明天估计还会有人来找大家问话,届时还望诸位都够多多配合。”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又考虑到了在场诸位的情况,这种事务处理能力,不愧是管家。听他说完后,原先有些躁动的客人们也平静下来,有几个和他表示歉意聊了几句后,就通通回了房间休息。   苏子黎还听见有几个人嘀咕,这事真是太邪门了,等明天事情了结,还是赶紧回家比较好。喜宴什么的,也不吃了,本来也就只是纳个二房而已,礼物送到就行。眼巴巴地跑过来,其实无非就是想在朱大人这蹭个眼熟罢了,现在都出了人命官司,还蹭什么啊,赶紧回家最好。   “苏哥……”   梁山他们终于和苏子黎汇合了,他想问问他苏哥跑出去有没有找到什么,也想和他说说在他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被苏子黎给阻止了。   “嘘——”   苏子黎悄悄点了点后面正搬尸体的家丁们,“先等他们离开这里,等会儿跟上去,看他们到底把尸体弄到哪里去了。你们想跟着一起来的话,要脚步轻快点的,不能出声让他们发现。还要留下几人,应对等下可能有人上门来查问。”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跟上去的人分别是苏子黎,梁山,万穗和周思雨。   万穗一直是温柔大姐姐的样子,看起来很靠谱,她跟上来也就算了。周思雨这丫头一直有点咋呼,和韦妮妮的闺蜜组合一看就是韦妮妮比较稳重,跟上来的竟然是她而不是韦妮妮,这让苏子黎稍稍有些惊讶。   他虽然一个字没说,但眼神已经暴露了他。   周思雨经历过,自然也知道大家对她们俩的评价,所以苏子黎眼神一动,她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   “做什么这么看我,”她不满地道:“性格比较躁,又不是行动很躁。你们再这样,我要告你们性格歧视了啊!”   “还有性格歧视一说吗?这东西告上去也没有用吧?”梁山小声嘟囔着,然后被边上听地一清二楚的周思雨瞪地怂叽叽地低下了头,“我错了我错了,思雨姐我错了,我就是瞎说,你别放在心上。”   “哼,算你求生欲强。”   周思雨哼了一声,算是暂且放过了他。      一群人尽量放轻脚步,悄悄地跟在那些家丁身后,然后发现他们越走越偏。而且对待尸体也十分随意,刚开始还是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抬,离开众人视线后,干脆被子一卷,扛着走了。   这和管家说的,可不太一样啊。   众人心里嘀咕着,继续跟。   最后,他们竟然跟到了一个十分荒芜的院子里。   “你别怨我啊,要怨你就怨你运气不好,竟然被那个女人给盯上了。”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自己找对人,别到时候看错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在院子里,几个家丁把尸体放了下来,并且小声地对着他念叨,大多都是你不要来找我,要找就找害死你的那个人,这些话轱辘地来回说。   然后——   他们搬开了院中的一块大石头,露出了其下一口不搬开完全没人会发现的枯井。   “扑通——”   如果面对尸体他们是畏惧中又不太害怕的话,面对这口枯井他们表现出来的就是全然的害怕。为首的家丁带着后面的人叩了几个头,然后一句废话都不敢说,直接把何正的尸体丢进了枯井里。   再然后,转身就跑。 第103章   枯井被他们拿石头又给盖上了, 但转头又被苏子黎他们搬开。   里面除了何正的尸体之外,并没有什么让人看了就觉得畏惧的东西,只有被废弃后的荒芜。   井中深度最多不过七八米, 将手电筒打进去, 可以清楚地看见井壁上整齐垒着的砖块, 还有它们上面因为长年累月被水覆盖后生长出来的青苔痕迹, 最后又因为缺水,只留下来了一圈圈干涸的青色纹路。   井底有一层积水, 浅浅地,没不过人的小腿高。   何正的尸体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随着包裹着他的被褥逐渐散开, 血腥味也随之扩散。   周思雨面色发白,不太敢仔细去看水里的情况:“他们怎么能这样,表面上说会报官查这件事, 结果转头就直接把尸体给扔井里了?他们就不怕被官府查吗?”   这话说完,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   “朱老爷就是这里的知府,作为地方父母官, 想要把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地糊弄过去, 简直是再简单不过了……”   她呢喃着, 只觉得心底发凉。   虽然早就知道只要是密室, 就绝对不会像它表面上表现出的这样安全无害, 但真正发现它露出的獠牙时, 她还是会忍不住会为之惊讶。   生活在现代法治社会的人们, 来到了这种封建时代, 最无法接受的,恐怕就是这种对于人命的轻贱和漠然。因为我们从小到大接受的观念都是,人命关天,再大的事情都没有命重要。   而在这里,很显然——命再重要,也要看是谁的命。   如果他无权无势,那他将一文不值。   即使死去,也只能躺在冰冷的角落里,任凭尸体逐渐腐坏,而那些害死他的,导致他死亡的,甚至是亲自动手杀了他的人,依旧可以逍遥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这怎么能让人不愤恨?   “朱府有危险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会跟上来也是我们觉得他们不会真的去报官,事实证明我们猜对了。”万穗冷静地分析道,“结合之前得到的消息,每一次宴会之后,都会有宾客神秘消失。再看刚刚那些家丁处理尸体熟练的样子,我怀疑有人死亡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他们有意策划。”   梁山顺着往下推:“他们是想要我们或者说是宾客里的人死?”   “对,”万穗点头肯定,“不是全部,死多了会引起外界的注意,这对于府里人来说并不合适,因为他们经不起查。所以每一次宴会里,死去一两个不怎么惹眼的就最合适不过。你们还记得昨天我们进府时,收走我们请柬的侍从特地登记了我们的籍贯和生平情况吗?”   “记得,”周思雨把思绪从那种物伤其类的悲凉中抽了出来,她昨天进来时就有特地注意过,此时说起也格外清晰:“我们一共十二个玩家,大家的职业不同年级不同,家庭贫富程度也不同,但有一点是一样的。”   “我们的身份都没有多少亲人。”   “或是亲人离世,四处飘零,或者是家中子嗣过多,作为最不起眼的那个,早早地就出来奋斗了。再或者就是,父母亲戚都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为了求学或经商才独自一人来到这里。”   “我们这些人,死了也不会引起多少波澜。”   众人皆是沉默。   这个设定一出来,他们就知道府里那些人如果想要人死,肯定会对准他们。   虽然在密室中,玩家会被针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这种摆明了让他们去送死的感觉,还是会让人感觉不太好受。   “狗东西……”   梁山低声骂了几句。   梳理明白了事情经过也是好事,至少之后能够更加有防备,降低被不知不觉弄死的可能性。几人看着井下的尸体,有些犯难。   “苏哥,我们要下去看看吗?”   梁山看着那明明没有多深,但黑漆漆完全看不见下面有什么,上面还躺着何正尸体的水面,心里有点发毛,着实是不太敢就这么直接下去。   总觉得这么莽,像是在作死。   但是来都来了……   他低头看着井底,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我觉得还是不下去比较好,”万穗皱眉道,“我们都知道这个密室有不可抗的BOSS,是属于灵异方面的,一旦触发很有可能就直接凉掉了。”   苏子黎淡定地俯视井底,语气冷静:“看着我干什么?我是那种不识好歹,碰见这种事即使觉得不对劲,也一定要往前冲的莽人吗?”   他把手电筒往兜里一揣。   “走吧,先回去睡觉,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梁山应了一声,刚准备迈开腿往回走,就看见他苏哥突然一个旋转,转身又站回到井边了。   “我觉得我们估计还真的得下去一趟。”   乍回事?   这不刚刚已经说走了吗?苏哥你怎么改口那么快,自己打自己脸,不会觉得脸疼吗?   梁山疑惑地探头过来,就看见苏子黎指着井底波澜不惊地道:“我刚刚看见他好像睁眼了。”   “谁睁眼了?”   梁山下意识反问,反应过来后汗毛立刻就从后背炸到了脖子根,“靠,苏哥你不会是说何正睁眼了吧?这才多久啊?他就算是诈尸……诈地也太快了点吧?!”   “我妈炸油条都没有他快,这过分了吧。”   “你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苏子黎把他往边上拍了拍,然后示意万穗她们俩过来看,“我刚刚转过身的最后一秒,看见他眼睛睁了一下,但不是看我们,是看着裹他的被子,这被子之前是谁给他收拾的?有仔细检查过吗?” 第104章   “被子是侍从收拾的, ”万穗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状况,“和他同屋的两个新人没见过这种场景,一开始被吓得话都说不清楚。我们当时光顾着观察周围的状况,等看完就已经有侍从把尸体从里面给抬出来了。”   “当时还有人夸他们动作速度快来着。”   “是要快啊,不快线索不就被我们给发现了嘛。”   苏子黎叹了口气,点了点井底:“他尸体下面好像压着东西, 找根棍子来, 看看能不能把东西给勾上来。”   梁山他们探头一看,凝视几秒愣是没找出来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最后还是凭借手机几千万的高清像素,拍完照之后放大拉出来, 看到了尸体下面压着的一抹红色。   “不是我说啊,”周思雨小声吐槽, “这颜色也太隐蔽了一点, 本来他那被褥就都被染成红色了,再加上他现在那渗人的样, 他要不给点提示, 真没人看得见。”   “是啊, 都是红色,他再血呼啦地给一染, 根本看不出来下头有东西。”   梁山先是赞同,然后又盯着下头黑乎乎和血淋淋的一片犯了难。   “下头有可能不止一位吧, 像咱们这种不仅没下跪磕头, 也没想办法把他们捞出来, 甚至还想着拿根棍子捞东西的,会不会把他们气得跳出来打我们啊?”   “有可能。”   万穗点点头,刚想忧虑地劝大家还是三思而后行,最好还是不要最这么莽撞的事情。嘴巴刚一动,视野里已经出现了一根长长的竹竿,捅进了井里。   “怎么了?”   拎着竹竿的苏子黎,挑眉反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没事没事,”周思雨言不由衷地连连摆手,“大佬您继续,有事就吩咐我们,我们随时能成为您合格的工具人。”   摆完之后,又悄悄地回头问梁山。   “梁小弟,你家苏大佬一直都那么刚的吗?”   “别别别,别说我家,”梁山特别有求生欲地连连反驳,“这可不是我家的,我可不配拥有那么顶配的大佬配置。我就是一个运气好,被大佬带飞过几次的小菜鸡而已,至于行事风格嘛……”   他瞥了一眼苏子黎,见他没注意到他们这边,这才低声道:   “我觉得我苏哥这次已经非常委婉了,他很认真地在进行剧情线探索。”   “以前的密室,他更……洒脱,真的。”   的确,比起以前直接跟着副本金大腿破案的状态来说,这次确实委婉了很多。毕竟一没有打NPC,二也没有和副本BOSS谈情说爱。   之前盈姨娘那不算。   因为游戏这次别出心裁,管不了玩家,直接把NPC给封了。   这另一个角度来看,苏子黎和贺铉也十分厉害。   毕竟,能把游戏逼到这个份上,那真的是极其少有,如果有论坛的话,绝对会成为玩家们口口相传的某个传说。   “这……这样嘛。”   梁山说的洒脱,指的是苏子黎背后挂的充足,以及敢于挑衅游戏的胆量。而周思雨明显是意会错了什么,看着苏子黎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仿佛像是在看传说中那种靠刚一路刚出一条天地的战斗型玩家。   小哥哥黑带几段?   咏春还是叶问鸭?   “你们俩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放弃劝导后立刻转型为助手,正在帮忙打捞的万穗敏锐地嗅到了摸鱼的味道,扬声开始召唤,“赶紧去多找一点竹竿,或者找几根树枝,能扭成圈圈或者钩子的,我们得把那东西给捞上来。”   来了来了。   接下来的情况,就有点陷入卡顿。   大家试用了各种自己能够想到的打捞小技巧,但是碍于工具不足,加上底下那位又太沉,怎么都没能把他压着的东西给拽出来。   梁山都快趴在井口说胡话了:“何正,我叫你正哥好不好?既然你已经睁眼示意过我们了,要不然你再翻个身,主动把东西给拿出来,提示就提示到底嘛!你这样搞一般我们很难弄的,毕竟大家都不是专业打捞认识,而且……诶,苏哥你干什么?”   苏子黎一竹竿直接把何正的尸体给按进了水里。   水花四溅。   他冷酷地道:“捞不上来就算了,试试把他捅下去吧。”   捅下去……   说实话,大家都有点不敢,怕被打。   但苏子黎说:“如果他们有那个想法,或者有那个能耐,想要跳出来打我们,这井口开了那么久,他们为什么没出来?”   “对哦,没出来就代表他们出不来啊!”   梁山和周思雨激动地一鼓掌,开始嚣张起来。   刚才还畏畏缩缩的他们俩,变得异常积极和主动,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了一把竹梯。两边一架,正好利用杠杆原理,直接把何正的尸体给撅开了。   撅开之后,下面一直被压着的东西,终于浮现真容。   ——是一件皱巴巴的,表面沾染了很多血迹的肚兜,上面还十分精细的绣着鸳鸯的图案。   “这不就是之前从何正他们屋子里翻出来的那件肚兜吗?”万穗皱着眉翻出来她之前拍的照片,皱巴巴的肚兜摊开在地上,图案和颜色确实和下面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没有那些血迹,也没有被水给浸湿。   “我记得他们当时是直接丢进了隔壁小厅的柜子里,怎么会到他的床上去?”   “当时他们也没有丢到外面吗?”   苏子黎抓住了重点,询问道。   “没有,”万穗摇头,“不仅是他们,我们所有的玩家都没有把屋子里找到的奇怪东西丢出去,只是放在了隔壁,锁住或者拿什么东西给压着了,怕是什么线索,丢出去之后引发不好的后果。”   苏子黎打量着照片:“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还是建议,回去把那些东西都给丢出去吧,我怀疑何正的死,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肚兜。”   他们回去后,提醒了边上房间里的玩家。   新人那边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他们俩都吓得魂不守舍了,一听说何正出事可能是因为房间之前的那个肚兜,恨不得刨地三尺把房间里不正常的东西都给丢出去。   但陈文超那边还是有点犹豫:“我们觉得何正出事,可能是因为他之前的态度……不怎么尊重。再加上他之前都是一个人行动,很有可能晃荡到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去了,招惹了什么事也不一定。为了一个猜测,就把原来在房间里的东西丢出去的话,我们……还是有些犹豫。”   当然,他们也不是啥也不听。   为了表示自己足够重视这个问题,他们直接把房间里的那件外套捆吧捆吧,塞进了柜子里,又把柜子上锁,抬到隔壁小厅,顺便又把自己房间和隔壁小厅的房间门隔开,层层隔离,看起来确实十分严谨。   人都这样了,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苏子黎他们回自己屋睡觉去了。   他们一走,赵岩就开始问了:“陈哥,我们确定不把那衣服给丢出去吗?我也觉得那衣服瘆得慌,红色外套啊,这不是正好和他们说的那个红衣女人给对上了吗?”   “你这就不懂了。”   陈文超冷笑了一声,“我们要是都跟着他们把衣服丢出去,那还不是一样?既然游戏把我们弄来,肯定先攻击的就是我们玩家,我们就是处在同一死亡的起跑线上。”   “只是把衣服给丢出去,那哪行?”   “啊?……那,那我们要怎么办啊?”   “直接用道具。”   陈文超探头看了看外面,见没人盯着他们,这才转身走到了隔壁房间里,在那个锁着的柜子上面贴了一张符纸:“有符纸在,灵异类的NPC都不敢轻易出来。只要他们不来,就不会触发符纸的使用效果,这既增加了我们的安全性,又节省了道具。”   “秒啊,”赵岩举手赞同,“这方法真是好,那我们今晚就这样了?”   “行了,都睡去吧。就剩几小时了,也来不及轮换守夜了,记得今晚大家都警醒着一点就行。养精蓄锐之后,明天才能继续去寻找线索。”   灯光灭掉,整个院子里的玩家都进入了睡眠。   半夜下起了小雨,顺着窗户的缝隙冒进来些许带着潮湿气息的水气。一股子凉意,自窗外蔓延进来,像是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选择了正躺在矮塌上的那位。   柔软冰凉的身体趟到了身侧,手臂刚要探过去,就被睡着的那个人警醒地抓住了手腕。   “谁?”   苏子黎在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在夜色中闪着诡异光芒的眼睛,浓密的黑发掩盖住了她的样貌,定神一看,能看见那一簇簇茂密到快要溢出来的黑发正从窗户的缝隙里不断地挤进来,然后连在了他床上这位的脑袋上。   她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仿佛也是被他给惊到了。   靠!   苏子黎心中骂了一句,翻身就想下床。   但探头一看才发现整个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成了头发的海洋。地上,墙上,包括墙柱和桌子上,都缠绕着细密的发丝。   连着正睡在床上的何茜和万穗,也一动不动,一点声息都没有传来。   苏子黎心底一沉,伸手抓住了被他睡觉前塞在兜里的符纸,刚想抽出来给对方来上一下。躺在一动不动的人影突然动了,她拂开遮掩了面容的头发,又轻柔地掀开被子,缓缓坐起。   在看清她面容的那一瞬间,外面照进来的月光号线哥突然被跳亮了好几个度一样,瞬间就能看清人的长相了。   她长得很好看,是古代人都推崇喜欢的那种,浅笑倩兮,肤白腰细,一双水汪汪的杏眸就这么欲语还休的望过来时,有八成的男人会酥了骨头。   但苏子黎没有。   因为他性取向卡地比较死。   美人凝视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其他举动,连眼神都没有动摇,不禁露出了一点幽怨的神情。她张了张嘴,像是太久没说过话似的,卡了好几秒,才冒出来一点声音。   “这位公子,你……你有没有……”   “见过你相公?”苏子黎抢答道,并提前回答拒绝,“没见过不知道,他没来过这里。你要想知道的话,我带你去朱老爷那边问怎么样?”   “有一点前提,我建议你把你对你相公的滤镜关一下,我觉得他也就长得一般,真没你说的那么好看。”比那些美颜过后的小哥哥,还有精心包装过的各类偶像难看过了。   女鬼:“……”   一般人说出这种话来,她早就已经拧断对方的头了。但是看着这个人说话,她……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这么一比,她相公长得也就一般。   不对啊,她不能就这么倒戈了,那可是他相公啊!   “公子既然能这么说,那必然是见过我相公的。”女鬼的眼泪,盈盈地落了下来,“公子能不能帮我问问我相公,为何那么久,都没来找我,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家中还有一个正在等待他的我?”   “没有空,自己问。”   女鬼:“……”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在眼睛里转圈的眼泪有点转不下去了,女鬼干脆也不跟着剧情来了,幽幽地说了一句“公子为何也如此无情,果然世间上的男人都是狠心人”之后,倏地就扑了过来。   漫天的发丝凌乱地飞舞。   女鬼的脑袋突然扭动了三百六十度,整个身体上都冒出来了一股水腥味和腐烂的味道。   苏子黎都能看见对方闪着寒光的长指甲了,刚想蹦起来去掏自己的匕首和符纸,砰地一下,旁边紧闭的窗户被一脚踹开,一个熟悉的人影窜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人。   “小水鬼,”贺铉对她勾了勾手指,“来,和你换一下人。”   “拿你相公,和你换我男朋友。” 第105章   突然出现的贺铉让女鬼很迷茫,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有性别认知障碍症, 为什么她既觉得这人是个男的, 又觉得他好像是女的。   这怎么回事?   女鬼揉了揉眼睛, 差点把自己眼睛给揉脱框了, 看上去也还是觉得贺某人是两种性别的。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性别叫做,游戏说你是女的,你就是女的她, 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直到贺铉等得不耐烦,再度将自己手里的人往上提了提, 示意她伸手过去接,她才回过神来。   “你相公,来验验货, 赶紧的。”   说完, 他又低声嘟囔了一句。   “沉死了,拎他比拎猪还沉, 早知道去借个拖板车了。”   “你还拎过猪?”   苏子黎的重点再次停留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脑补了一下贺铉拎着猪大步向前走的样子,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贺铉:“你业余生活很丰富嘛,这算是兼职吗?”   贺铉:“……”   他啧了一下,在苏子黎以为他会反驳的时候,他竟然点头了。   “你说的猪品种里如果包括四齿烈焰野猪王的话, 我确实拎过, 很沉, 拎到手臂快要骨折。顺便说一下, 我们要拎着它的原因是因为你把它的崽子干掉了,我们被迫联手一起把它干掉,最后游戏坑我们俩,逼我们一起把那头大野猪拎出雨林,喂给野人们吃,才能离开那个密室。”   苏子黎:“………………”   他们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奇奇怪怪的密室,怎么还有什么雨林和四齿烈焰野猪王,听着就感觉十分奇幻,脑子里甚至自动出现了很多动画片电影的片段。   朱老爷睡得很沉。   也不知道贺铉对他做了什么,反正从之前到现在,脸上都不知道在哪里被磕出了一块青紫,但朱老爷依旧睡得十分安稳,喉咙里还打着小呼噜。   女鬼伸手抚向朱老爷的脸颊,认真地端详片刻。   在她看着他的时候,眼中带出来一股特别真切的哀思与悲切,放在朱老爷鬓边的手指甚至因为太过悲伤而缓缓发颤。她看着他,仿佛下一秒就会控制不住扑进对方怀里。   但再苏子黎都做好准备为他们的爱情而鼓掌的时候,女鬼却突然缩回了手。   “他不是我相公。”   她冷静地站起来,退回到了窗边。   从激动到冷漠,转换的时间只有一秒的时间。她看着朱大人的眼神很冷很冷,苏子黎甚至在里面看到了电影里常常出现的那种,眼神一瞥的杀气。   但一转眼,又消失无踪。   “他不是我相公。”   仿佛是为了强调,女鬼将这句话说了两遍,她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她雪白到毫无一点血色的脸上落下了一排纤长的阴影。   “我相公不是这样的,我要去找我相公……”   她低声呢喃着,身侧的头发又开始拂动起来。   见状,苏子黎感觉有些头疼。   这个密室的核心NPC,如果是这么一个为情所困,又为情所死,死了以后的执念还是想找回那个爱她的相公的话,对于他们玩家来说,难度可太大了。   三天远远不够,至少需要三个月。   一个月用来改造渣男,另外三个月用来……给渣男减肥。   看了一眼朱大人因为肥胖而显得油腻的脸颊,苏子黎在心里补了一句,指不定还得加上整容流程,光光就减肥,根本救不回来他。   人的颜值有时候就是流逝地这么快准狠。   “你们以前遇见这种类型的NPC,都是怎么处理的?”   一下子没想到解决的办法,苏子黎自然地开始询问对面这位同为NPC,且已经是多年老玩家的人。   “怎么处理啊……”贺铉思考片刻后,道:“一般都是把所有拦路的NPC都干掉吧,这样能够一次性永绝后患,少很多麻烦。唯一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摸清楚密室出去的要点是什么,万一是那种把他们干掉的点,建议先不要杀,把对方多打几顿,先出去再说。”   女鬼:“…………”   你们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考虑到现在还有一个NPC,而且这个NPC很有可能就是你们需要干掉的那个?   她突然觉得她的头发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抽人了。尤其是当她看到那个叫苏子黎的人真的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时,她下意识地就出手了。   凛冽的破空声自空中传来。   乌黑的发丝绞成几团,如同鞭子一样,在空中发出呼啸的声音,只是比起鞭子来说,它更加的危险,也更加的诡异。   苏子黎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传来的,那股重新又浓郁起来的水腥味。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挨上这一鞭子,等待他的结局并不会有多美好,他动作飞快地斜退两步,一点都不迟疑地在自己身上拍了张符纸。   原本在众多发鞭中显得不够灵活的身影瞬间加快了速度,如果曾经千磨百炼过的杂技演员一样,在万千鞭影中腾挪旋转,愣是没有让那些头发沾到自己一下。   “等等,”贺铉也是焦头烂额,他本来是想出手反抗的,但是关键时刻,游戏又出来给他反向掉链子,给他下了一个不能伤害同密室NPC的限制。   这打不得碰不得地,真是让人极度头疼。   要是有个盾牌就好了……   咦!   贺铉眼前一亮,眼神再度落在了正昏迷不醒的朱大人身上。   “停手!”   “有本事你直接往这拍!来,往他身上打,想要打我,就先把他给打死!”   刚才还备受嫌弃的肥宅身材,在此时又变成了最好的盾牌,在贺铉手中被挥舞地虎虎生风,恨不得给大家当场表演一个旋转大活人。   可惜臂力着实不够,最后就变成了他顶着朱大人冲到苏子黎身边,两人缩在朱大人身后和女鬼呈现对峙状态的样子。   “你们无耻!”   女鬼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哪里无耻了,这难道不是合理利用可使用资源吗?”   苏子黎在盾牌后面发出疑惑的声音。   “是啊是啊,”贺铉特别响亮地附和着,“你不是说他不是你相公吗?既然不是你相公,你为什么不打他,放心,打坏了不找你赔钱,大不了说是我们打的。”   “对,大不了说是我们……???”   苏子黎伸手掐了一把贺铉的腰:“你瞎说什么呢,还嫌被游戏折腾的不够吗?”   “害,我就是随口一说。”   贺铉讪讪地笑了笑,特别怂地缩了回去。   房间两侧,举着昏迷朱老爷的两人,再加上另一旁气到头发都快要倒立的女鬼,形成了十分僵持的对峙状态。打破这个状态的不是他们任何一方,而是突然响起的鸡鸣声。   也不知道朱府的那些鸡鸭都被养在什么地方,都到了客人的院子,竟然还能那么清晰地听见那一声声连绵四起的鸡鸣声,窗外印进来的光线也逐渐变得亮堂起来。   女鬼的眼神阴沉沉的在他们俩身上转了一圈,突然转过身,直接从窗户那里穿了出去,房间里漂浮着的发丝也飞快地散去,很快就全都没了踪影。   熬过来了。   苏子黎和贺铉对视一眼,眼神都挺无奈的。   这么折腾了一晚上,虽然不至于沦落到何正的下场,但提心吊胆还是会有的,而且一晚上没睡,困倦的感觉也逐渐席卷而来,困地感觉脑袋都有点晕乎。   “再睡会儿?”   “也行,你有地方可以休息吗?”   “有,盈姨娘的房间还等着我呢。”   贺铉摊手,示意自己也没有办法。   “游戏不让我去其他地方凑合一晚,一定要我指定我来饰演盈姨娘的角色,一群人和瞎了一样,一口一个盈姨娘,还想让我换女装。”   “要不是游戏不让我动手,我第一时间就把他们全给打昏了。”   "嗯?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搓搓下巴,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解决方法,笑得痞痞的。   苏子黎很没同情心地意思意思在心里给朱大人他们点了个蜡烛,他理了理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被子,刚想躺下去再睡一会儿。不管他们怎么折腾,一直睡得喷香,一点醒来意思都没有的朱大人突然抖了一下,打了一个长长地哈切,从地上坐了起来。   然后,他摸着冰凉的地面,看着他面前的两人,懵了。   从迷茫懵逼到暴跳如雷,其实也就几秒而已。   朱大人指着他们俩,气得手指发抖:“你……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竟然背着我做出这种事情来!”   苏子黎:“???”   “我们背着你做什么了?”   不就是借你当盾牌,拎着你多甩了一会儿嘛,用不着气成这样吧?你被甩的时候,你也没醒过来啊,应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所以你这是……?   贺铉也满脸不解。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因为他之前做过的很多事,都能把朱大人气成这样,比如突然出手把人打晕,脱了人衣服还觉得大穿着不舒服什么的……   一时无法确定对方的指向是什么,所以他也沉默地看着朱大人。   “你还敢问我你们做了什么?!”   朱大人气到怒发冲冠,胡子都快翘起来了,“你们俩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大晚上凑在一起做出这种事情。你们……你们简直不知羞耻!”   苏子黎;“?”   贺铉:“???”   我们到底做什么了?   还没等他们俩闹明白呢,他们就被暴怒的朱大人喊来的人给带走了。   于是,等玩家们醒来的时候,就听说了一个令他们十分懵逼的事情。   “昨晚上有一个宾客以前是盈姨娘的入幕之宾,听说和盈姨娘情投意合,当年差点就为她赎身把她给带回家了。最后是因为家中不允,实在没办法才暂时放弃,后来她就被朱大人给带回来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   “那些个青楼女子,很多就是如此,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多的是发现有伺候过兄弟俩的女人呢。你要是光说这个的话,那可就太少见多怪了。”   “嘿,要真是这么一点事,我也懒得和你们说。”   “据说那盈姨娘啊,其实也是喜欢以前那位客人的,只是身不由己,才跟了朱大人。但这不是余情未了嘛,又正好在朱大人的宴会上重新看见了对方,所以……他们昨晚旧情复燃,偷摸出去见面了。”   “结果正好被朱大人给撞了个正着,现在正大发脾气,说要把这对奸夫淫妇给浸猪笼呢!”   梁山:“……”   拿什么来拯救你们,我马上要被浸猪笼的两位大佬。   您二位,能自己手撕猪笼出来吗? 第106章   和招待宾客的房间不同。   关押人的房间处于背阴, 潮湿又没什么人过来收拾。踩在上面能明显地感觉到湿意,还隐隐有一种黏腻的感觉, 空气里还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腐臭味, 也不知道这房间以前到底是用来装什么的。   苏子黎他们被绳索捆住了手脚,被随意地抬过来丢在了墙角的一堆破布上。在这个过程中,他几次想要挣扎, 但是看看贺铉都没有什么动静, 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等那几个抬他们进来的仆人出去之后, 苏子黎立刻就站起来,用藏在袖口里的刀片划拉绳索。   没划几下,就听见一声从他身侧响起的,毫不掩饰的轻笑声。   “你笑什么?”苏子黎挑眉问道。   明明从他的脸上读到了威胁的意思, 但贺铉还是一点求生欲都没有地笑道:“笑我们俩现在那么狼狈,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们俩还会沦落到这种情况。”   “也不知道他们准备的那个笼子结不结实, 也许我们可以给他们表演一个手撕笼子,然后直接游走?总觉得这么做的话, 他们脸上的表情会非常有趣。”   “他们有不有趣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我们在这里待的时间超过一个小时, 你也会变得非常有趣。”   苏子黎的脸上写满了洁癖才有的狂躁。   “我也不喜欢这个地方,但你不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合适的,能够让我们完美地暂时消失在人群中的方法吗?”贺铉指了指房门口, “浸猪笼也是需要时间的, 在这段时间里, 生怕被我们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人连累的仆人们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靠近我们。这个时间够我们出去溜达上一大圈,顺便还不用担心游戏突然给我们加上一个其他的人设。”   苏子黎皱了皱眉。   倒是能理解贺铉的意思。   作为游戏的眼中刺,他们俩已经习惯了经常被游戏突然从天而降加个设定的对待,但这次尤为过分,甚至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密室过程。   不过他们也不是不能做出对应。   像贺铉说的就是非常合适的一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游戏自己制定的规则来克制它。它不是把贺铉的身份认定成盈姨娘嘛,那他们就顺势被抓起来,等待被浸猪笼,这期间身上就等于挂了一个被捕捉等待被处理的正在进行时标签,而在系统里一般不会给正在进行时的任务同时增加其他标签。   简单点说,就是你妈让你出去打酱油不会要求你同时把作业写完。   虽然也不是不能提出这种不符合常理的要求,但游戏要真这么做了,那他们俩的戏份在这密室里就有点过多了。这密室主要是什么密室?抓捕密室,抓捕在朱府里引起骚乱的罪魁祸首,不是来抓他们俩玩家加NPC的。   那根本毫无意义。   所以当他们俩退出主场时,游戏自然会把密室的剧情发展延续下去,并将重点放回到他应该放的地方去。   只是——   “为什么我觉得你还挺享受这种,我们俩被凑在一起,然后一群人对我们人人喊打的感觉?”苏子黎对这种奇怪的现象表示疑惑,在看到贺铉之前眼里露出笑意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老花眼了。   “确实有一点点,”贺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开绳索,此时利落地将自己腿上束缚地也解开了,闻言摸了摸下巴笑道:“突然有一种被棒打鸳鸯的感觉,总觉得算是能提前模拟一下,未来我去你家里,试图把你骗走的时候,会面对的场景。”   苏子黎:“……”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恐惧。   “那可能就不止这个。”   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他有些牙疼,“我妈真急眼了想要动手的时候,可比他们恐怖多了。他们除了给我们绑绳子的时候,动作重了一点,其他也没敢干什么,我妈不一样……她真的会打。”   贺铉:“……”   他们俩面面相觑。   良久,贺某人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要不然我先练习一下长跑,到时候如果要和你亡命天涯,我也能拉着你跑的快一点。”   苏子黎:“……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妈不会开车过来追着打你。”   贺铉叹息了一声,十分惆怅:“可能是我脑子里那本还没来得及删除赶紧的土味情话三百六十五句吧。”   ****   解绳,撬窗,溜走。   三个步骤一气呵成。   在梁山他们还在纠结要不要组织营救行动的时候,发现他们即将要营救的对象已经自动出现在房间里,端坐在桌子两旁,桌上的茶杯里正袅袅冒着青烟。   看起来比他们这几个刚从外面寻找线索,转悠回来一圈的人悠闲自在多了。   “你们怎么出来了?”何茜惊了。   “出来不是很正常吗?他只是拿绳子捆了捆,有没有拿手铐把我们俩铐在里面,身边还配了几个彪形大汉看管。那种站在门外摸鱼的松散看管,谁出不来?”   贺铉疑惑地看过来,顺手拎着酒坛子在桌子上倒了几杯酒。   “你们来的时间还挺巧的,来喝两杯?”   浓郁的酒香顺着空气飘了过来,勾地人胃里的馋虫翻滚着爬到了嘴边,眼泪都差点从嘴里流出来。梁山耸了耸鼻子,觉得这味道有点似曾相识。   “苏哥,你们这是从哪里弄来的酒啊?我没喝过酒,也不懂酒,就是闻着这酒的味道感觉好熟悉啊,总觉得有点像是昨晚我们在宴会上喝过的那个女儿酒。”   “就是那酒啊。”   苏子黎和贺铉像是变魔术一样,掏出了七八个坛子放在桌子上,上面的封条都被揭开了,空气中本来就浓郁的酒味顿时变得更加浓了,熏得人都有些脸色发红。   “说实话这酒的品控还真是不错,我们开了那么多个,就没有一个是有变质浑浊状态的。每一坛味道都一样很不错,在古代简直是最高等级的酿酒技术。”   苏子黎称赞道:“我爸要是在的话,肯定很喜欢喝。”   “以后出去的时候带点特产吧,”贺铉给他出主意,“游戏里别的不说,很多特色的产品还是很有购买意义的,带回去不管是送人还是自己用都很合适。”   “不是……”梁山懵了,“苏哥你们俩这是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酒啊?不是说这酒很昂贵产量还很稀少吗?”   “刚刚出来的时候正好路过他们酒窖,就下去看了一下。”贺铉玩笑道:“我现在怀疑朱大人的主业其实是一个卖酒的,昨天的宴会就是一场展销会,专门用来给你们展示和品尝这酒有多好喝。”   梁山:“?”   梁山十分迷茫:“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酒根本就不是朱夫人说的那样,是从西域那边特地运来的。”苏子黎解释道,“这酒根本就是他们府里自己酿的,而且酿造的量很大,全部倒出来大概够你在里面游泳了。”   “他们酿那么多酒做什么啊?”周思雨嘟囔了一声,又觉得不对劲,“朱府可能是想靠着这个赚上一笔吧,但这和我们的目标好像没什么关系,这不算线索吧?”   “算,”韦妮妮捂住了自己傻闺蜜的嘴,“从梁山那天的表现来看,这酒明显有不正常的地方。而且刚才我在外面转悠的时候,发现不少宾客住的地方都发生了骚乱,但是他们没有嚷嚷出来,也没有出门,我怀疑他们可能遇上了和梁山差不多的事情。”   “和我差不多的事情吗?”   梁山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露出了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他们也变女的了?” 第107章   关于酒水后遗症的问题, 其实很容易被证明。   只要在负责衣物的侍从那边多转几圈,就能收获一箩筐的抱怨。以往也不是没有来参加宴会的宾客找他们要衣服,这倒是没什么, 房间里都给备了备用衣服,饭也请你们吃了,怎么会不舍得多给几套。   但关键是这次来要衣服的特别多, 而且要的尺寸还都奇奇怪怪的。   这么大的女子衣服尺寸,也太难找了!   简直就是在为难他们这些侍从。   “知道的还能说一句他们第一次来到这种高门宅院,心中惶恐, 所以多换几套衣服, 以示敬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成衣坊买衣服呢, 一天一套的, 尺寸还那么多要求,我哪里能给他们变那么多衣服出来?”   胖乎乎的大婶烦躁地抱怨着。   “真是的, 对衣服要求那么高的话,提前自己准备好啊。”   “也没见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脾气倒是大的很, 带他们去外边店里买衣服不肯, 让他们出来量尺寸也不肯。真当自己是什么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了吗?”   苏子黎心说,人家不出来可能不是矫情做派, 大概率是为了不吓着你们。   想想那几位吃的肥胖溜圆, 肚子挺起老大一个的中年男士们,再想想他们变成女性的样子……啧,想想就觉得有些辣眼睛。   非常考验大家的接受能力。   当然客人们也不是傻子,这样劳碌仆人们来回折腾, 当然猜到他们会产生不满的心态, 所以有不少人塞了赏钱给他们, 多少掩盖住了一些不满。但大家也没猜到,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悲惨事件,会重复发生在那么多人的身上,所以这份情绪,自然而然地就从仆人们身上体现出来。   ——这引发了骚乱。   被苏子黎特地点明了骚乱这两个词之后,何茜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们的意思是,府里的骚乱是现在才开始产生的,不是因为在府中游荡的女鬼吗?”   苏子黎刚想回复,贺铉已经接过了话头。   “不是不包括,而是要把它都包括进去。”   “从来就没有人说过骚乱仅仅只是一种,如果只是让大家追着女鬼的线索去找的话,你们不觉得这有些太过简单了吗?”   何茜她们面面相觑,觉得有道理,又觉得有些茫然。   “在剧情变化上,确实有些直白。但要说简单,实际上也没有特别简单吧?可能是难度都在后面,以前我们也遇到过类似的密室,刚开始看着不难,但是到后期想要达成离开密室的条件,就非常艰难。”何茜解释道。   “确实有很多类似这种的密室,但那一般都是初期密室。”贺铉环视在场的玩家一周,“在场的都不是什么新玩家了吧?甚至最少都是过了三场密室的?回忆一下你们上一场的密室难度是怎么样的,你们觉得密室有可能越玩越简单吗?”   就像是玩游戏总是会从简到难一样,参与的密室难度也不一样。   有可能会因为你的表现还不稳定,略有起伏的固定在C+难度的密室到B左右的密室之间,但不可能直接跌回到D或者干脆跌倒F。   密室是考验玩家能力,让大家在游戏过程中挣扎求生的,不是开善堂送你积分的。   何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默默闭嘴,什么都没说。因为贺铉说的没错,这种逐渐递增的危险有时不太明显,但仔细回忆就可以发现,她第一场密室的时候就是险死还生,艰难求生,但在她成长了那么多之后,上一场密室还是差点死了。   在密室里,只有不断地向上攀升,一点一点提升自己的能力。   否则,你很容易就会死去。   万穗默默地计算完毕:“我前面三场的密室难度等级都是C,茜茜和我差不多,真要细致形容的话,可能就是从C-开始慢慢像C 过渡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这场的密室难度基本在C 到B之间,对吗?”   “差不多吧,不过具体还是要综合所有玩家的程度。像类似抓捕密室这种,没有直接标明难度等级的密室,很容易就会因为触发了某种事件,从而导致难度提神。”贺铉稍稍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这场因为我在,估计难度会高一些,很多细节都要着重把控。”   苏子黎:“……”   他想起自己跟弹簧一样,阶梯式疯狂向上蹦跶的密室难度。觉得这期密室难度如果增加的话,估计也有他的一份锅,以他和贺铉气游戏的拿手程度来说……   如果不是给玩家提高密室难度,是需要尊重基本法规的,估计游戏早就已经把他给丢进S级密室里去了。   听完贺铉的话,除了梁山之外其他人都挺迷茫的。   憋了很久没敢开口的周思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我想问挺久了,你到底是谁啊?我怎么没有在刚开始进府的时候见过你?你是玩家吗?进府不是要求所有玩家一起进来的吗?为什么你能单独跑进来,是用了什么道具卡,还是抓住了什么空子?”   “问题那么多,看得出来你是憋了很久。”   贺铉小小地毒舌了她一句,端着茶水喝了一口之后,才不慌不忙地回道:“没有那么神奇的道具卡,可以先把游戏布置的密室场景破开先进去。真有这种东西,也是天价的玩意,华而不实,买这种东西不如多存积分等着回家。”   “至于我为什么能进来,大概是因为……我是NPC吧。”   “哦,原来是这样。”贺铉说话的语气有些像她毒舌的老板,周思雨下意识先点头应是,应完才提炼出他话里说的实际意识来,手里拿着的手机哐一下就砸地上了。   “什么东西?!……你刚说你是什么?”   “NPC啊,”贺铉给了她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外面这活蹦乱跳地不是跑了一堆吗?有什么好奇怪的,又不是什么很珍惜的品种。”   “NPC是不稀奇,但是混进我们玩家里面,而且还会给我们出谋划策,混地像是自己人一样的,真的就只见过你一个啊!”周思雨在心中呐喊,但嘴上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我……我就是没怎么见到过,你这么特别的……NPC。”   “没办法啊,”贺铉唏嘘道:“谁让我和某位玩家发生了不正当关系,然后被朱老爷给抓住了呢。NPC阵容暂时容不下我,我就来你们这里晃晃,你们就当是多了个编外玩家吧,不用在意。”   周思雨:“……”   她裂开了。   为什么她不管怎么理解,都只分析出来了一个事情呢。   真的不是她的理解能力出现了问题吗?   “……你的意思是说,你难道就是……盈姨娘?”韦妮妮迟疑地发出询问。   “是啊,我不像吗?”贺铉扭头冲着苏子黎,不怎么熟练地抛出了一个媚眼,“黎黎,我好看吗?你告诉他们,是不是我的美貌让你犯了错?”   苏子黎:“……你走远点,我有点想吐。”   “伤人,”贺铉唏嘘道:“之前还喊人家小甜甜,现在就这么对我了。你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苏子黎看着手里的茶杯,有一瞬间非常想把杯子里的水给泼出去。   “关于密室难度方面的问题,就如同他所说的一样,我没有什么需要再多废话。”苏子黎将话题扯回到正常方向,“只有一点需要提醒大家,注意审题,府内的骚乱不止一处。客人们因为酒的问题,陷入慌乱,仆人们因为工作还有私下里流传的有关于女鬼的传说,不怎么安分,还有朱老爷他们因为……盈姨娘的事情,也不算安稳。”   “整个朱府,都不算平静。”   “我猜想,这个密室的原意是想要进入这里的玩家们互相配合,分头调查,但很显然地是——其他人并不会和我们合作,我也不会足够信任他们。”   “如果大家觉得之前我们的合作还算不错的话,接下来我们就分派任务,分头去其他地方进行调查?”   “我没有异议。”   何茜率先同意,万穗和周思雨她们俩也没有什么其他意见。   在经历过前面六七个几乎已经把她们折磨地一点美好幻想都不存在的密室过后,她们恍恍惚惚地发现,这次似乎真的抱上了一个大腿。   大概率能被带飞了。   这种感觉……像是打游戏随便进了一个路人队,结果大佬一个人暴打对面五个,十分舒畅且快乐,感觉整个人都放松快乐了起来。   何茜和万穗准备去其他客人那边调查,周思雨她们俩准备去府里侍从那探口风,梁山负责随机支援,并且时刻关注酒窖那边的情况。至于苏子黎他们俩嘛……   “我准备去朱老爷的后院看看,”贺铉思索道,“总觉得按照朱老爷这连青楼花魁都搬回来的性格,不会是那种后院寥寥无几,几根花草的人,也许能从她们那里知道更多消息。”   “一起去?”   这话是在问苏子黎,贺铉本以为这种随口一问,肯定回得到同意的答复,毕竟他们俩没出意外的话,基本是不会分开行动的。但没想到,苏子黎摇了摇头。   “我准备去盈姨娘的房间看看。”   苏子黎的表情很平静,但贺铉感觉自己背后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听说盈姨娘文采非凡,平素最爱写诗作曲,擅长绘画人物小像。得朱老爷青睐后,曾经将他们俩之前的甜蜜故事全部写成了诗句,我还挺想去欣赏一下的。”   “……这都是瞎说!”贺铉极力解释,“这种事和我没关系,我也是刚才才进来,我都说了我不是盈姨娘了,这些根本就不能套在我身上。”   苏子黎:“?”   苏子黎:“我说套在你身上了吗?我就是好奇,想要去看看,万一游戏智能到连诗句都替你写好了呢。”   贺铉:“……”   我就是怕这个啊!   怀揣着一颗十分揣测不安的心,贺铉和苏子黎走向朱老爷的后院。但当他们在路上摸了一个被他们颜值吸引,愿意偷偷告诉他们一些不能说的消息时,却得知了另一个让他们惊讶的事。   “什么?你说我们这些客人住的院子,以前都是朱老爷的姬妾住的地方?”   “嘘,小点声。”颜控的侍女紧张地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什么人在附近听见他们说话,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些事情,主管都不让我们和你们说,你们可不能告诉他们是我说的啊。”   她压低了一点声音:“那些院子,不光都是以前姨娘们住的,而且那些……都不在了。” 第108章   朱老爷, 古代渣男界魁首。   身为一个能够抛弃发妻和恩师转头直奔白富美怀抱,然后拥有白富美之后,又开始疯狂往自己院子里塞漂亮妹子的极品渣男,他后院的数量超过几十是很正常的。   但一直以来, 他后院的人数就没有超过三位数。   不是他收的不够快, 是收的还没有死的快。那些正处于青春年华的女子, 进入他的后院之后,就像是被采摘下来的鲜花一样, 飞速地就开始凋零。   “那些秋澜院,夏荷院的, 名字是不是很好听?”侍女低声呢喃着,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诡异的表情, 她牵扯着嘴角, 脸部肌肉奇怪地扭曲着, 漆黑的眼睛黑沉沉地, 死寂到完全捕捉不到里面的情绪。   “曾经住在里面的人, 也都这么想呢。”   “然而她们最后都被埋进了土里,植物在她们身上生根发芽,身体缓缓腐烂, 但是偏偏又被困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只能一直徘徊者, 看着那些害死了她的人,继续舒舒服服地活着, 你觉得……她们到底会怎么做呢?”   她冷冷地看着他们, 嘴上问着问题, 但身后的影子扭动着, 很明显可以看见一个人影趴在另一个人身上, 牢牢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苏子黎:“……“   怪不得一路问过来,其他的侍女都守口如瓶,不管他们用金钱还是颜值来诱惑,都开口就跑了。就只有这位看着他们就停了下来,还特别配合地开始回答,原来竟然是撞上了正主。   此时其实已经是日上三竿,太阳热烈地照耀着大地,在地面上烘烤出灼热的温度。趴在影子的那位看着也有点虚弱,不怎么爱动弹不说,被她趴着的那个影子时不时还挣扎一下。   每当这时,那个侍女黑沉沉的眼里就会闪过一丝特别灵动的恐惧。   这是在抢身体呢。   苏子黎瞥了一眼侍女圆乎乎的,明显年纪很小,还带着点婴儿肥样子的脸,也不知道把她推到太阳底下多晒会儿能不能把人给救回来。   这么想着,他就听见对面的侍女发出了一声冷笑。   “我倒是忘记了,你们也是男人。”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这些人身如浮萍,没人疼没人要,死了也不过是一卷草席或者做戏地拿了个棺材装了抬走而已。”   她附身抱起她放在地上的小篮子,转头就走,带着嘲讽意味的声音顺着风传递过来,送进了他们耳中。   “我等着你们和我们一样,成为一个连自己皮囊都没有,无处可去的可怜鬼。”   “人想要皮囊,最后竟然剥了鬼的,真是可笑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子黎上前想要拉住她,但手刚一伸过去,那个侍女就软绵绵地倒了下来,一看就是刚刚趴在她身上的那位走了。   “说话怎么还有只说一半的,这是提醒还是陷阱?”   “不清楚,”贺铉手疾眼快,抢在苏子黎前面抄住了侍女,顺手把她给搁在了墙角边,“我刚刚稍微试探了一下,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太像是拥有思维的人类,倒有点像是游戏设定好会出现的桥段。”   “必要的桥段吗?”   苏子黎回忆一下刚才的场景,确实有点像是游戏里过渡剧情的场景对话,挺起来云里雾里的,但又特别能勾起人们的好奇心。   “那就先跳过这段,继续剧情。她刚刚是不是还提到了一个院子?是夏荷院吗?那个院子有没有住人,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好。”   ***   正院。   本该在紧锣密鼓地准备迎娶妾侍的朱大人,还有应该在房间里处于愤怒状态的朱夫人,他们凑在一起站在房间里,表情格外严肃和愤怒。   “酒窖里的酒竟然被偷了个精光,他们到底是怎么看守的!”朱老爷在房间内踱步,并不断发出愤怒地咆哮声,“我让他们三班都有人在门口巡逻,竟然还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东西被偷了都不知道,竟然是我们要去拿的时候才发现不见了,我要他们有什么用!还不如都拿来去喂了那个女人呢!”   “轻着点。”   朱夫人还是那么端庄美丽,她看着自己被震地微微荡出波纹的茶杯水面,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现在吼他们又有什么用?我昨天就提醒过你了,这次的客人们不太安分,结果你还是没有多注意。这下好了,酒被偷了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大人几乎要跳起来,“酒被偷了,头疼的难道就只有我吗?”   “要是被那个女人发现了……咱们都要死!”   “我知道,我难道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吗?”朱夫人不悦地看着朱大人,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回桌子上,“等你想出办法来,我们早就死了不知道多久了。”   “让他们去内窖拿,我特地有多备了一批酒,节省一点,应该也够用了。”   “你居然还多备了一份吗?”听见她的话,朱大人立刻转怒为喜,完全不介意朱夫人言语中对他的嫌弃,“夫人果然神机妙算,比我聪明多了。那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流程走?”   “那是当然。”   朱夫人动作优雅的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角,白皙的皮肤与纤长好看的手指印成了一副漂亮的美人画,但是这美人,却是有毒的。   而且还是,剧毒无比。   “做好准备,把他们都给引过去了吗?”   “让他们当心着点,这次的人里面,可有好几个都是我看好的,可不能伤了他们的皮子。”   “夫人放心,这个我自然知道。”   房间里,一男一女对视一眼,露出了满意而又期待的笑容。 第109章   陈文超他们正在房间里休息。   昨晚闹了大半夜, 其他客人倒是很快就都休息去了,但他们这帮玩家没几个睡得好的。苏子黎他们跑去跟着看了何正的尸体,陈文超他们也没歇着。   他们顺势就去边上几个院子里都摸了一圈, 零零散散的, 似是而非的小线索发现了不少, 大的突破性线索却一点不见踪影。陈文超他们有点焦急起来,毕竟这都已经第二天了, 明天就是三天抓捕时间的最后期限了,要是什么都找不到,他们就得一辈子留在这里。   就算不死, 肯定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   谁都不想这样,所以他们大着胆子撬开了一些锁着门的, 明显没有人住着的院子,试图翻找出一些东西。说来也奇怪, 朱府虽大,但那么多侍从加上朱大人他们几个主子,其实居住面积也没有大家想象地那么大, 至少不应该有那么多空着的,明显是被刻意荒废掉了的院子。   陈文超他们断定这些院子必然有蹊跷。   他们撬门进去翻找了一通,甚至还带着铁锹,明显是做好了翻出来一堆尸骨的准备, 但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只找到了一些堆放在房间里的女人衣服。   “周建,”陈文超压低声音喊了一声隔壁塌上的同伴,“你出来的时候, 有没有把那些衣服都给塞回去?我觉得那些衣服, 一看就不怎么正常, 哪里有院子里都是灰,但塞在柜子里的衣服都新地像是店里刚刚买回来的一样。”   周建躺在小塌上,一动不动。   “周建?”   陈文超以为他是睡着了,又喊了一声。   但对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文超的手颤了一下,缓缓探向床头的他的背包,包里有他购买的道具和一些在关键时刻用得上的工具。之前没注意,但现在仔细一看,他就发现了问题,周建的头发是不是有点过于长了?   他们房间的布置和苏子黎他们那差不多,也是一张床加一个矮塌。周建说他平常不习惯和别人睡一个床,所以就让他睡了矮塌,陈文超和赵岩睡床。   此时他正背对着他侧躺着,那头半长的,勉强能到肩膀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生长到了肩膀下面,快要到胳膊肘的位置了。   “赵岩,醒一醒。”   陈文超没敢回头,只是手肘向后,拍向自己早就睡着的另一个同伴。但是这一拍,非但没给他找来能够互相倚靠的同伴,反而让他的心一下子凉了个通透。   因为他摸到了一卷凉凉的,类似头发一样的手感。   陈文超僵了几秒,缓缓扭过头,看见了正躺在他身边睡的正香的赵岩。他本来短到耳畔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到了腰间,更可怕的是,他竟然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女装,胸口还明显凸起来了一些。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脸部的轮廓都柔和了不少。   像是在这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里,去泰国做了个变性手术一样,瞬间就变成了女的。   更让陈文超觉得心头发凉的是——他身上穿着的这件女装,就是之前他们去过的某个院子里翻出来的,当时这件挂在柜子最外面,一眼就让他给看见了。因为那太过灿烂鲜亮的黄色,黄地有点晃眼,还被他们吐槽说有点像是荧光黄,结果没想到下一次再看见它的时候,竟然已经套在了他同伴的身上。   陈文超缓缓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他强行忍着不停发颤的腿肚子,动作尽量快又迅速地从床上爬起来,连背包都来不及拎,连滚带爬地就朝着房门那跑了过去。   “吱呀”一声。   房门被推开,身后那两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没有要上来追他的意思。   他逃出来了!   陈文超忍不住露出了狂喜的表情,他朝着最后一扇门冲了过去,眼看就要逃出这间恐怖的屋子,成功到达室外。但手刚刚碰到木质的门扉,就感觉到腰间一勒,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卷住了他的腰。   他惊恐地低下头,发现卷在他腰上的,赫然是一个长长的袖子。   朱红色的纱布面料,手感带一点磨砂,但总体来说摸着还是挺舒服的。脑袋里回闪出,三个多小时前,他摸到这件衣服时心里飘出的评价,那些惊恐和慌乱最后化作了嘶哑的不明意义的叫声,溢出了他的喉咙。   他手忙脚乱地撕扯着那个袖子,但还没等他挣脱开,身后就又贴上来了一团柔软的布料。它包裹着他,像是有生命一样地缠上了他的身体,飞快地把他套在了里面。   然后,就是一阵剧痛袭来。   陈文超腿脚一软,什么反抗都来不及做出,就已经软倒在了地上。视线还有意识存在的最后一秒,他看见了隔壁小厅里,那个被他拿符纸封住的柜子突然抖动了两下,紧接着是白烟升起。   符纸被消耗掉了?   他没时间看到结果,就已经软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又是吱呀一声,那扇朝外的房门被打开。   朱夫人站在门外,看着瘫倒在地上飞速产生变化的陈文超,以及躺在里面几乎已经变了一个样子的赵岩他们,她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把他们都抬走吧,放到应该放的地方去。”   “这次都给我打起精神,别在给我出差错了。”   “明天可就是盈姨娘进门的日子,这时候要是出了事,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谁把人弄丢了,就自己顶上,明白了吗?”   这话一出,那些沉默不语,低调地像是石头一样的侍从们都抖了抖,脸上明显露出了畏惧的神情。   “是,我们知道了,不会让他们跑掉的。” 第110章   宽敞的房间里横放着一排排简陋的木板床, 上面已经躺了十几个人。他们有男有女,全都闭着眼睛昏迷不醒,无论门外的人是轻声细语地经过还是, 搬着东西嘈杂的路过,全都不能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了。   “把人带来了?这次有几个?”   朱老爷激动地探头看了过来,仿佛是看到了什么绝世美人一样, 对着陈文超他们仔细地上下打量。   “三个,好好好,再加三个就差不多了。”   他激动地搓着手,像是在清点着库里的金银珠宝一样, 一遍又一遍地清点着房间里的数量, 直到确认所有人数都和他之前确认的分毫不差,这才舒心地松了一口气。   “十三个了。”   “再有三个数量就到了,”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对着朱夫人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 然后看都不看门口那些侍从, 挥手让他们全都出去:“把门关好, 没有我们的吩咐, 谁都不能放进来。”   “是。”   侍从们低着头, 让人看不见表情, 但是他们离去的速度非常快。   快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着他们一样。   朱大人把送进来的人挪了挪,像是堆积木一样,把他们三五个的堆成一堆, 然后又找来绳子, 仔仔细细地把这些人都捆结实了。确认他们就算中途意外醒过来, 也没那个可能自己逃掉后, 这才停下了他忙碌的步伐。   “夫人?”   他仰头呼唤起来:“你弄好了吗?我们该出去了, 要是留在这里太久,让剩下的那些客人起了疑心可就不好了。”   “起就起呗,他们难道以为他们还能成功离开这里吗?”朱夫人挑开帘子从最里侧的小隔间里走了出来,在她出来的那一瞬间,隐隐可以看见她身后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喝了酒,住了房间,能不能离开这里,就不是看他们自己的了。”   “里面也准备好了。”   “走吧,等这次过完,我们就又能安安生生地过上一年了。”   ****   夏荷院外。   苏子黎揉了揉自己的耳侧,皱眉侧耳倾听了一会儿。   他觉得刚刚那一瞬间似乎隐隐听见了什么声音,有一些像是求救声,声音还挺熟悉的,但转瞬间就又消失不见,快地像是错觉。   “贺铉?”   他敲了敲边上的房门,抬高了一点声音喊道:“里面有发现什么东西吗?”   被铁锁锁上的木门纹丝不动,一点回复都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后,才吱呀打开了一条小缝,贺铉站在里面示意他过去,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还少了一件外套。   苏子黎奇怪地挑眉:“你这是去干什么了?一会儿功夫,衣服都脱了一件?难不成也和梁山一样突然遇到了生长期的困扰,衣服穿不下了?”   顿了顿,他的眼神又往下飘了飘:“痛不痛?”   “痛倒是不痛,毕竟我的生长期早就过去了。”贺铉侧开一个身位,让苏子黎能够进去,“我当时还发育地挺好的,不信的话,你可以检查。”   他们现在穿的是遮手遮脚的古装,即使脱掉了一件外套也什么都看不出来。倒是前几个密室的时候,他有看见过贺铉换衣服,从规模上来判断……   确实不错。   总觉得这话题怪怪地,苏子黎低咳了一声,把那些不应该出现的画面从脑海里砍掉,顺便按了按自己莫名有些发烫的耳垂。他加快脚步,往里多走了两步,然后就看到了一院子乌央乌央看着他的人。   “……”   心里惊叹了一声,苏子黎克制着想要扭头就走的心态,转头看着贺铉。   “这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在和他们的主管开全体动员大会吧。”贺铉走上来,不着边际地开着玩笑,“你看他们这站姿,这站位,有没有感觉比以前学生时代军训的时候还整齐?”   “要是要互相评分,那届班级第一估计得让给他们,都站了五六分钟了,一动不动的,连眼睫毛都没眨过一下。这定力,简直堪称一绝。”   “这倒也不是一定就能赢,”苏子黎往前靠近了一些,近距离观察这些人会发现他们明明有呼吸,有温度,手指放在他们的手腕皮肤上还能感受到脉搏正在跳动,但就是一动不动,仿佛是被固定在了某一个时间一样,“我觉得他们要和蜡像PK的话,估计是赢不了。”   “那也不一定,毕竟他们离死物估计也就只差了一步。”   这些人有男有女,穿着朱府下人们统一的制服。但仔细看,会发现那些套在他们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有大有小,衣角什么的看起来也很凌乱,似乎并不像是自己穿的衣服,更像是有什么人替他们换好的衣服。   贺铉伸手摸了摸这些人的皮肤,发现触手虽然有温度,但触感却过于光滑,有些像是……   “蜡像?”   “我怎么觉着,这手感摸着和蜡像也差不了什么呢?”   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苏子黎伸手又多摸了几个。可能是因为摸地太多,让站在的那几位不爽了,你们进来就进来,摸就摸,怎么还摸个不停了呢?   没有一点素质吗?   沉静肃立的人突然眼睛抖了抖,朝着苏子黎露出了一个痴痴的笑容。   “老爷,是你来看我了吗?”   苏子黎:“……?”   这一幕隐隐有些熟悉。   他低头一看,果然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覆盖在了这个人的影子上面。此时这位被附身的一米七几粗豪大汉正朝他露出娇羞的笑容,掰着兰花指,斜着飘过来一个带着水意的眼波。   “老爷,你是不是忘记素素了?”   苏子黎:“……”   他猛地后撤了一步,这回是真准备要跑了。后蹿的时候,他瞟了一眼贺铉,看见他正动作敏捷地避开一位正朝他扑过来的大汉,和他一样往门外的方向跑去。   两人眼神对视,动作默契地一个捡门栓一个拉门,抢在里面那些跑出来之前把门给栓上了。至于他们俩,没从门走,直接蹿上了墙头,此时正在上面围观下面那群人闹腾呢。   感谢游戏这次没有给他们添加一些奇幻的技能,至少他们蹦跶了半天也没一个能施展出爬墙的能力。一群人不分男女,同时呜呜地嚷嚷起来,大多都是在呐喊什么老爷你怎么走了,你留来多玩一会儿啊,还有一些似乎记得更清晰一些,开口就骂朱超你个畜生,诅咒你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什么的。   在这其中,一个看起来特别瘦削的青年就显得格外突出。   其实也不算青年,他身量虽高,但仔细看可以看见他唇边还没褪去的小绒毛,眉目间都还萦绕着青涩感,就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而已。   此时,他眼神特别茫然地四处看了看,然后缓缓地蹲了下去。   蹲在角落里,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碗,安安静静地守着。   这动作太过鲜明,鲜明到让人不得不把他往一个方向猜去。苏子黎沉默了一瞬,沿着墙壁走到了那青年边上的位子,捡了个小石子朝他砸了过去。   青年茫然地抬起头,听见有人正在朝他说话,似乎是在喊两个字。   “大成?”   他觉得这两个字非常非常耳熟,耳熟到他觉得自己如果想不起来,会非常难受。他蹲在那里楞了很久,才从那些快要被全部模糊掉的记忆里翻出了一些熟悉的画面,许久未曾说话的喉咙嘶哑地鼓了鼓,发出不成语调的声音,努力很久之后才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   “你们……认识我吗?” 第111章   大成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了。   苏子黎他们检查过他的身体, 和最开始触摸到的那个人一样,触手滑腻温暖,根本不是人类皮肤应该有的手感。他的反应也很慢很慢, 往往要等他们说完好几分钟后,才慢吞吞地憋出来几个字。   很难交流,但其实已经弥足珍贵。   苏子黎问了他很多,但只有提到二虎他们的时候, 他的眼神才会微微地亮起来一点光,连同语速也会加快不少。   “二虎,大丫,狗子……都是……我,我的弟弟妹妹。”大成磕磕绊绊地道:“我说过, 等我以后能够赚、赚钱了, 就带他们去那家最、最好吃的面馆里吃面, 加好、好多好多肉。”   “我很想……想他们。”   “但是好奇怪,我、我……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他们的样子了。”   大成捂着脑袋,看起来十分难受。   他皱着眉头的时候, 眉心的皮肤微微皱起,但并不是那种正常的感觉, 而是像是蜡皮被刮起来之后的既视感, 并且久久都没有回落下去。   这个时候, 其实院子里另外的人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眼神盯着一个方向逐渐放空。不管是动的时候,还是不动的时候, 他们的眼里都没有多少属于人类能够拥有的感情波动, 即使嘴上叫骂, 即使撕心裂肺地想要把你留下来,但是他们的眼底毫无波澜。   就像是被植入了某种程序的植物人一样,令人望之发寒。   只有极少部分的人,才能在他们的动作和表情里追寻到那么一点点残留下来的感情。但这些感情波动也很微妙,很渺小,仿佛是被点燃的星星火焰一样,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他们明明还活着,却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   在失去了利用价值后,被丢弃或隐藏在这种荒芜的院子里,直到连同身体里最后一分的记忆也被磨灭。   也不知道是听谁说起过,有一种理论是人类存在的痕迹其实是基于记忆,或者是一些他留下来的能够被人几次三番传唱的东西。即使他已经离开,但他认识的人还记得他,会在忌日为他送上一束花朵,或者会惦记着提上一句,某某某活着的时候怎么怎么样,他唱歌唱的好听,写的东西好看等等……   一个特殊的记忆点,有人会在你离开后,真心地惦记你,称赞你。   这其实是一种很奢侈的幸福。   因为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事能让人深深铭记多年。那么,这种温和又舒服的纪念就会让人十分舒服,反正苏子黎是觉得他如果走了之后,有一个人愿意那么记着他,他会觉得很开心。   而院子里的这些人……   他们连最后这点平凡的期望也已经失去。   如果想要用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他们的话,生不如死这四个字,那是再贴切不过了。   苏子黎试着提起朱大人他们,但一提起,大成就会露出畏惧且十分头疼的表情,捧着脑袋半天都没有吱声,一动不动的样子,吓得他差点以为他被他问地最后一丝魂给飞了。   这可就造孽了。   最后他只能旁敲侧击:“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大成眨了眨眼睛,缓了几秒后回答道:“老爷娶姨娘,让我们都来帮忙。我、我运气比较好,抽中了到前厅去帮忙,主管说可以让我们每人多发一袋肉包子。”   似是怕苏子黎不能理解,他比划着告诉他:“府里的包子很好吃,有很多肉,吃了能……能长高,就不会有人饿、饿死了。冬天快到了,多的包子还可以和别人换旧衣服,给弟弟妹妹穿。”   说起这个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格外地真挚。   只是很可惜,那些被他惦记着的,挂在心上想要去照顾的弟弟妹妹们再也没见到过他。他们在门外苦苦守候,一群小乞儿每天分出来一两个蹲在门口附近,等他们的哥哥回来,但实际上他们的哥哥却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动不了,甚至连记忆都快要被消磨干净。   苏子黎吐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格外憋。   一股怒气正在胸腔里徘徊,烧地他心头火气,很想做一些事情。   他再度把门给拉开了,吱呀一声,院门的门蹭过底下的门框,发出岁月久远的声音。那些安静下来没多久的人们木了片刻,缓缓朝他这里转过头来。   苏子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试探着往外走了两步,一边走一边拿捡来的木棍哐哐砸墙。这么大动静,再没反应他们就连银行里奇怪的智能机器人都不如了,再度复苏的人们嘴里嚷嚷着各式话语,又开始朝这边涌了过来。   苏子黎转过头,刚想和贺铉说点什么,结果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个铜锣,哐哐两下,简直音量震耳,这直冲天灵盖的声音亮度也就只是比唢呐轻点了。   贺铉敲地还挺有节奏感,哐哐哐——哐!三下一重击,一边敲一边往外跑,看见苏子黎脚步停了,还奇怪地看过来:“你怎么不走?不是说好要把敌军引出去吗?”   谁和你约好了?   不要自说自话就突然加戏好不好。   苏子黎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没有反驳他,左右看了看,最后捡了个竹竿,跟着贺铉后面俩人一块敲,偶尔还会把竹竿伸过去将跑步速度过慢或者过快的人们给赶回去。   整个画面,其实和赶鸭子非常神似。   ****   梁山他们说是兵分两路,但实际上很快就聚集在一起了。不是因为他们想要偷懒,而是因为外面那些宾客终于按耐不住了。   刚开始还能说是自己这的人出了令人震惊的问题,突然就开始变性了,这事是丑闻,必须遮遮掩掩,不能让别人知道。要是正常摊开来被别人知道这种事,是要把你当成怪物给赶出去的,像西方偏激一点的,直接架个火堆就给你烧了,最后就剩一堆骨灰,他们还要在边上载歌载舞欢庆魔鬼被烧死。   这么看来,其实东方古代的人们还挺宽容的,遇到这种怪事,还活着的都不会直接弄死。   在我们这能得到架火堆烘烤待遇的,除了烤乳猪烤全羊,就只剩下没化成僵尸前的尸体了。没死之前不动你,死了之后烧不动。   这设定其实也挺有趣的,反正就烧不会动弹的。   抓回自己四处乱飘的思绪,梁山混迹在人群里,听着那些宾客们呼天喊地,或者焦急地四处询问:“你们有没有看见我家老爷?”“你们有没有看见我儿子?”“我娘子呢?我娘子不见了!”   到处都是找人的声音。   从一开始的独自惊慌到后面的群体震惊,其实也就花了十分钟。对于亲人朋友的担忧使大家速度飞快,没多久就都凑在一起开始互相交流发生失踪案件之前的细节了。   “我们今天根本就没有要出门的意思,昨晚睡的太晚还喝了不少酒,我家老爷说他不舒服想要多睡一会儿,结果等我中午来喊他的时候,他就……就不见了。”   “我儿子也是,明明刚刚还看见他的,我只是出去倒了个水他就不见了。他不可能一声都不吭,直接自己走开的,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娘子!我娘子不见了快一个时辰了,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报官!你们朱大人呢,让他快去叫人来帮我们找人啊!”   ……   一群人凑在一起大声说话的时候,基本只能听见特别嘈杂的声音,大家都扯着嗓子呐喊,或者干脆就抓住一个侍从,一定要他去把朱大人给找出来。   晃着晃着,抓着侍从的那人突然感觉不对劲。   为什么这人的脸突然拥有了两种颜色?   他定晴一看,呆滞几秒后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怪物啊!!!”   在继发现同伴突然变性之后,人们又遇到了特别恐怖的事情,有不少侍从突然就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皮,底下就是血肉模糊的一团,看起来格外恐怖。   他们摸着自己的脸,刚才还是侍从营业性笑脸的脸扭曲了一下,笑地更开心了。   “客人们,别挣扎了。”有人低声笑着告诉他们:“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做好自己的皮被扒下来的准备吧。”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因为嫉妒显得格外的冰寒:“凭什么我们都没有了皮,但你们却能够穿着自己的皮走来走去呢?你们不知道,有多么想把你们的皮给扒下来。”   然后,现状就意外又不怎么让人意外地变成了追逐战。   宾客加一些没有被扒皮的侍从们惨叫着到处奔跑,而那些已经失去了自己皮的侍从们则是到处抓人。梁山作为体育运动大人,八百米小能手,此时正处于领跑的位子,带着后面一群惨叫鸡疯狂逃窜。   正跑着呢,梁山突然听见了几声哐哐的锣鼓声。   “卧槽,这府里还自带敲锣打鼓的吗?是打更的,还是提前演练婚庆音乐啊?”梁山不解地自言自语,随即又打起精神来,朝着那个方向招呼。   “喂!快跑啊!不要过来这边了,后面有怪物在追我们,被他们抓到了会被扒皮然后死掉的!”   “哐——”   对面的回复是哐地一下加大了音量的锣鼓声。   梁山还不明白这是啥意思呢,就和对面领跑的两个人对上了眼神。   苏子黎和贺铉一马当先,手里拎着竹竿和铜锣,后面跟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因为前方道路狭窄的原因,竟然创造出了一种黑压压看不见尽头的庞大人群感。   看着那些人熟悉的掉皮脸。   梁山惊地当场一个紧急刹车,转头看看自己身后跟着的规模,竟然萌生出了一种自己输了的感觉。 第112章   朱府彻底乱了起来。   偌大的府邸里到处都是惊叫声和惨呼声。随便一望就能看见被追逐的身影, 前面那个不断发出惨叫,后面追的那个不断从身上往下掉一些零碎。看上去格外混乱,也格外惨烈, 仿佛是人间正在坠落入地狱的景象, 人们正苦苦挣扎, 但最终都将被魔鬼拖入深渊。   ——沦为食粮。   “苏哥, ”梁山的声音从底下冒出来, 充满了小心翼翼的痛苦,“我实在是抱不住了, 我感觉我现在就像是一个出轨的渣男, 正被前女友拎去滚钉板, 刚开始还觉得没什么,现在简直是痛地生不如死。”   苏子黎低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忍不住一抽。   他们现在正伏趴在朱府的屋檐上, 围墙上和大树上, 一群人为了躲避追逐,愣是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寻找回了自己小时候攀爬的残余技术, 全部爬上了高处。   感谢游戏给大家留下了最后的退路,这些看着很恐怖,到处要扒了别人的皮,让大家都成没皮怪的NPC们,能追能跑能说话, 但就是不能爬高高。苏子黎猜测他们可能是在被剥皮的过程中, 伤到了一些神经系统, 或者是因为密室的某些设定, 反正高处暂时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但安全点不够多。   毕竟古代的建筑水平有限, 大家一般都在宽度长度上有要求,几进几进的院子,多宽的房间,但一般来说不会要求拥有打底三米高的小高层。   两米不够,爬高高不会他们还能蹦。   这就导致了大家在慌忙逃窜的过程中,可供他们选择的地点并不是很多。大多数人开始奔向大树和围墙的怀抱,梁山运气不太好,抱住了一颗看似平平无奇,但仔细观察却可以发现树皮上竟然生长不少小尖刺一样的奇怪大树。   “我要不干脆掉下去算了。”   梁山生无可恋。   被扎地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也不是不行,”贺铉点了点下方,“如果你能够在一分钟之内完成打败他们,并寻找到另一处高地攀爬的一系列动作的话,还是很可以的。”   梁山低头一看。   怂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方面表现地特别让这些东西垂涎,都过了那么久了,外面哇哇乱叫的人最少也有一打呢,他们愣是不为所动,到现在都还有七八个蹲守在他在的大树下面。   痴痴地凝望着他。   和其他人下方快要彻底清空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梁山都快哭了:“大哥们,我到底哪里做的太好,让你们这么对我念念不忘,你们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都蹲那么久了,你们都不累的吗?”   大哥们一言不发,坚定地坚守在岗位上。   “是不是你刚刚奔跑的身影太过潇洒,所以他们就盯上了你?”周思雨笑着调侃道,“梁小弟你记得下次跑的时候,稍微缓着点,领头羊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梁山苦着脸点头。   引来一片善意的笑声。   苏子黎摸摸下巴,帮他说了句公道话:“不太对劲,应该不是因为运气原因才让梁山被盯上的。你们是不是都在喝过那酒之后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这话他问的是另一边趴地稍远一些的,和他们不认识的NPC们。他们一共两人,一男一女,此时身边都围绕着几个扒皮怪,状况和梁山一样惨,只是守着他们的人要少一点。   此话一出,他们俩顿时脸色巨变,支支吾吾半响后,还是那个男子开口道:“却是如此,昨晚我突然腹痛如绞,同时伴随胸闷气短,几乎寸步难行。本来是想躺下休息片刻,今日出府就医,谁能想到……我竟然……竟然变成了女子。”   想起那个场景,男子脸色惨白地抖了抖,显然是对自己曾经变成过一个女子的事实有些接受无能,对他来说,那是一个异常恐怖的回忆。   他身边的那个女子也默默地点了点头,表情充满后怕。   苏子黎听见梁山在边上小声嘀咕说你们该去漫展看看,开开眼界,在那里你不仅能看见很多穿男装的小姐姐,还能看到很多穿女装的男人,甚至比女孩子还好看。   当然,也有很多比男人还帅的女孩子。   苏子黎瞟了他一眼,他才安安分分地闭上了嘴巴,但还是能听见他特别特别小声地补了一句,“性别算个屁嘛,有什么好惊讶的。”   ……现在孩子的观念真的很开放。   苏子黎纠结了一瞬,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把这一茬给放过了。刚想开口告诉他们酒的事情,就听见远远地传来了一声惨叫声。   似乎是被打开了某个开关,在这声之后,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仿佛是不小心摔进了商场里的惨叫鸡货架。但这声音比惨叫鸡恐怖多了,他们基本各不相同,但每一声都同样的惊恐和害怕。   “救命啊!”   “有没有人,求求你们,救救我!”   ……   隐隐地,还夹杂着很多呼救的声音。   而在这些声音响起后,那些执迷于愤怒和嫉妒的剥皮怪们忽地开心起来,他们发出喜悦的嚎叫声,连坚守着的猎物都放弃了,四处游走着嚎叫,仿佛像是在庆祝着什么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   “朱府的骚乱已经彻底爆发,就算想要办婚宴也一时半伙办不起来,估计是剧情为了我们玩家的体验感着想,所以特地调快了流程吧。”   贺铉神态轻松地道。   “等解决掉那些东西,你们应该就能出去了。”   来到这个密室,关键性线索基本没找到几个,光就被NPC们牵着鼻子走了,大家渐渐地心态都有些悲观。即使是何茜她们,都觉得不会那么快就出去,突然听到这话,顿时一愣。   “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是啊,你们那么惊讶干什么?难不成还想真想留在这里蹭吃蹭喝?红包给了没,那么嚣张不怕朱大人放人过来打你吗?”贺铉反问道。   “没没没,能出去当然好啊。”   韦妮妮连忙摆手,NPC说能出去那应该就是真的能很快就出去了。想到这个,她顿时喜上眉梢,这大概是她进这个密室之后,收到最好的消息了。   只是……总觉得进度条是不是有点快?   “不是明天才到第三天吗?”苏子黎皱着眉头,打量着贺铉问道:“你做了什么事?”   “我全程不是都和你在一起吗?我哪里能抽空去做什么事情啊?”贺铉特别无辜地反驳,但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一摊手,“好吧,我承认。”   “刚才进夏荷院的时候,找到了几件衣服,我看着它们还挺漂亮的,放那里面有点可惜,就顺手带出来了。这不是跑路的时候带着也不方便嘛,又顺手在经过你们住的那个院子的时候,塞一个柜子里了。”   “就这?”   苏子黎看着他,心中一丝波澜都没有。   “你觉得我看起来那么好骗?”   贺铉:“……”   “你会对那种东西感兴趣?别急着掩饰,你要是敢说有兴趣的话,我下回就给你买十件八件女装,带兔耳朵的那种怎么样?既然喜欢就要穿给我看,我还负责给你拍照上传到你朋友圈,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   贺铉:“………………”   “我错了,”他诚恳地道歉,“我就是想开个玩笑。”   “其实具体地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之前觉得有点奇怪,剥皮怪都出来了,一直在我们这里刷足了存在感的女鬼怎么没影了?她难道不要找相公了吗”   “于是我就稍微找了一下……”   “发现你们隔壁房间里,有一件衣服被符纸封在了柜子里。正好我又翻出了几件衣服,就顺手都给它塞进去了,人多热闹嘛。”   众人:“……”   鬼的人多热闹,你为什么能把这种行动讲地像是去村口垃圾桶扔了个垃圾一样轻松啊!   照他们之前的推断来说,女鬼能找到他们的房间里来,就是因为房间里有她的东西。柜子里被封着衣服,十有八九是女鬼的,很有可能她还躲在里面呢,这时候你又往里丢了其他衣服,一听还就不是什么普通衣服。   “你这和往油锅里倒水有什么区别啊?”梁山惊叹道,“贺哥你有没有拍视频,打架的视频常见,但衣服打架的视频就很难见到了,场面肯定很震撼。”   苏子黎看了他一眼,对于梁山这种快乐跑偏的行为,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明明是朱府的骚乱会提前出现的原因被发现了,因为某个“贺姨娘”不甘寂寞,把他的姐姐妹妹们全都团吧团吧给塞进了柜子里。   最后把经历了一场撕逼后,格外狂暴的女鬼重新给放了出来。   现在人女鬼可能正在那里正追着人掐呢,想到那个场面,苏子黎就很想去看一看。想要离开密室也不是简单地随口说说就能办到的,至少要把关键的几点全部抓住,所以……   他和贺铉对视一眼,突然向上一蹿,攀着树木的枝干,从树上跳到了房檐上。   攀爬能力几乎为零的长跑能手梁山惊叹地看着他的两位大佬身形矫健地穿梭在屋子的脊背上,遇到空隙或者隔开的房子就一个加速,跳跃到对面。   那种飒爽的身子,那样流畅的动作,那样漂亮的姿势……   “哇!”   在场众人都发出了羡慕的声音,并且在小心翼翼观察过四周,发现那些剥皮怪因为太过兴奋,所以已经走地差不多了之后,小心地从高处滑了下去,跟在苏子黎他们身后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苏子黎他们刚跳上最后一个屋脊,就听见朱大人惊慌的喊声:“不,怎么可能会这样呢,明明人数已经足够了,为什么还是会失败!这不可能!” 第113章   朱府正院。   作为全府装修最精致好看的地方, 也是面积最宽大的地方,此时的院中空地上,正摆着一个类似祭坛一样的东西, 一堆人横七竖八地被排列着放在地上。   仔细看脸的话,有不少都是熟人。   苏子黎正巧瞥见了正头脸朝外的陈文超,被他昏迷不醒瘫在地上, 同时半长不短头发被强行配上一身粉色罗裙的奇妙搭配给惊了一下, 下一秒就看见朱大人在人群中暴躁地来回踱步。   “不起作用?”   “为什么不起作用?明明人都齐了,阵法也没有错误, 照理来说应该万无一失才对。”   他转头看着朱夫人:“有没有可能是酒出问题了?”   此时的朱大人胖胖的脸上充斥着焦虑和暴躁, 嘴角向下耷拉着, 脸色阴沉沉地,看起来心情非常非常地差。有可能是之前和朱大人打照面的时候, 他基本都是处于昏迷状态的原因,苏子黎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 竟然微妙地感觉十分陌生, 有一种……   像是换了一个人的感觉。   明明是同一个人, 五官相同身材相同,甚至连肚子上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抖动的小肥肉也相同, 隐隐还能在他说话间窥到一个在脸颊边隐隐浮现的, 浅到不能再浅的小漩涡。   和女鬼的形容词也对上了。   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奇异地不对劲,哪怕那天他暴怒着宣布要把他和贺铉浸猪笼的时候,表情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但给人的感觉也是两个人。   就像是模仿秀大赛, 突然把原主给请出来, 并且让他和他的模仿人一起给大家带来了一场表演一样。虽然神似, 但在本质上他们还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这点只要是有眼睛的就能看出来。   “以前的酒,都是我亲自监督着酿出来的,用的原材料都是我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堆好的,”朱大人垂眸看着地上的那些人,阴沉地脸上看不见有什么其他的表情,“以前我说要你和我一起弄这个,但是你嫌弃脏,一直不肯,连相关的事物都懒得掺和,这次怎么就自己预备好了一批新的?”   “夫人,你不会是对他心软了吧?”   “心软?”朱夫人被他的话说的楞了一下,突然暴跳如雷,一巴掌照着脸就扇了过来:“赵福你什么意思!我心软?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事,我如果心软想要和他在一起的话,当初直接和他成亲不就行了吗?何必要做那么多事,脏了我的手!”   朱大人的表情略微放松了一些,他揉了揉自己带着红印的脸,不在意地冲朱夫人露出一个笑脸:“我这不是怕你看着他看了那多年,被他那脸给迷惑了嘛。”   “以前我长得好,能让你丢下状元和我好,但现在……我都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夫人你还看得上看不上我。”   朱夫人看了看他现在肥壮流油的样子,抑制不住地露出了一点嫌弃的意思:“你自己知道就好,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能把自己吃成这个样子?是觉得这样子很好看吗?”   “男人到了一定的时间,不都会变成这种样子吗?”朱大人瞥了一眼朱夫人身后,用帘子遮起来的那处,冷笑道:“除了他那种被我们弄成这样的,谁不会变?”   “于道长什么时候能云游回来?”朱夫人皱着眉抱怨道,“赶紧让他们把这些都处理掉,折腾的时间长了,我们府里和个妖怪窝一样,没几个正常的,我看着都觉得烦。”   “很快了,”朱大人垂下眼低声道,“再有半年他就能回来了,带着他那些师兄弟们一起。上面的大人抓这种事抓地很紧,到时候我把妖祸揭露上去,升官之后就不用在这里待着了。”   “这能行吗?”   朱夫人犹豫着低声道:“上面查这些妖魔鬼怪的,不都会查的很仔细,连同动手的人都要挨罚。这些人……包括那个女人在内,都是被我们……”   “这要是查到我们头上,别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要惹上一身腥。”   “放心吧。”   “我能这么说,自然有处理的方法。”   朱大人沉声安慰完他,回头看着满地横躺着的人,表情阴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继续和他夫人纠结,而是一挥手开始大声地喊人。   “来人!”   “把隔壁房间里藏的给我一并拖出来,整理好全都放在这里。”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代表计时的沙漏,轻声自语道:“离日落还有三刻,应该能在这之前处理完毕。阵法没反应的话,就再换上一批,总能修好的。”   听见他声音的仆人们抖了一下,但他们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能动作飞快地将他说的那些藏在隔壁的人给拖出来,换上对应的衣服。   这一切都被暗中窥探的玩家和部分机灵跟着他们过来的客人们看得清清楚楚,此时有人忍不住低声惊道:“我怎么看见后面拖出来的那几个有点眼熟呢?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   “是见过没错,昨天你走迷路不就是他送你回来的吗?”   “对啊,最边上的那个以前给我端过茶,不过她当时还是个漂亮妹子来着,现在……”   “还有那边那个,我当时还偷偷和你说,这小哥挺清秀好看的,有点像以前我们追的那个小明星,还说能不能找他拍个照片,借物思人来着,现在也……”   一群人议论纷纷,大家都猜出了这可怕的场景到底代表着什么。女鬼和她相公,果然是朱大人他们害死的,具体的经过不知,但后续处理很清楚,应该是这两个害人后不想被鬼复仇的人找人搞了一套歪门邪道的东西,借由阵法把女鬼的丈夫藏起来,同时不知道怎么搞地,把女鬼也给压制了。   这次可能是多了他们这群搞事的,又或者是有其他原因,反正阵法突然失灵了。于是朱大人为了能让阵法恢复正常,直接把他府里剩下的那些正常人也都给捐了。   “这做法真是够狠毒的……”   有人暗自咋舌:“他就不担心捐着捐着把人都给捐光了,就剩他和他老婆还是活的吗?”   “一屋子剥皮怪,就剩他们俩活人,就不觉得瘆得慌吗?”   “都是他们下的手,自然不会畏惧。”苏子黎平淡地道:“活着的时候尚且不怕,哪里又会怕死的。这些连自己的魂魄都快被磨没了的行尸走肉,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些好操控的消耗品而已,用的时候才会被拿出来,平时放着还要嫌弃他们碍事。”   众人皆是沉默。   一瞬间,不知道对这残忍的现实该作何评价。   天色微暗,正院里头人影绰绰,外面还围着不少剥皮怪,大家着实不是很想直接就这么跳进去。商量片刻后,由苏子黎拍板等三刻之后,女鬼出现后他们再看情况做打算。   当然,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去收集火油,柴火,还有那些他们准备好的酒水,通通都搬到这里来。”   苏子黎点了点正院边上的一个小院子,“搬的时候当心点,不要让他们发现,如果遇上那些怪物被纠缠住了,就大声呼救,能跑多远就多远。几人一起活动,不要落单了。”   “苏哥,你这是要……?”梁山惊讶地询问。   苏子黎还没回答,那边贺铉就挑眉笑道:“良辰美景,春宵苦短,是该给他们点一把火庆祝庆祝。到时候,火光映天的样子,肯定很好看。”   何茜:“……”   虽然很爽,但场景都给烧坏了,要赔吗?   两位你们是不是忘记了,烧了密室会有惩罚的。 第114章   秋高气爽, 正是放火的好时机。   迎着夕阳的余晖,何奇一边啃着自己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残存在里面的糖果,一边艰难避开那些就和酥脆小饼干一样, 不断往下掉屑屑的人,搬着一堆柴火往目的地走。   古代密室没有那种类似石油,柴油之类的高爆燃烧物体, 但他们这里有很多柴火的储存。特别是临近婚宴, 为了准备接下来的宴会,厨房里准备了很多木柴, 还有一些菜油猪油之类的 。   凑合是凑合了点, 但好歹也能烧啊。   而且厨房里存的小点心还挺好吃的, 还有大厨卤好的大鸡腿,咬一口喷香!就是数量有点少, 不够他们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他终于回到了他的目的地——正院旁边的小院子。   一进门, 就看见跟着隔壁那屋, 一口一个苏哥的小男生正搬着柴火往上摞, 还有几个女生在不远处也同样干的热火朝天。何奇他是新人,就是和另一个新人一起悲惨和某嘴臭男一个屋, 然后对方第一晚就死翘翘, 把他们俩给吓懵逼好久的那俩新人其中之一。   之前是不敢上去插话,这回见其他人都不在,他想了想, 悄悄摸出自己偷藏起来的鸡腿, 递给了梁山。   “小兄弟, 吃饭没?”   “尝尝这个, 师傅估计是藏起来准备给自己吃的, 料放到特扎实,味道绝了。”   梁山闻着肉香味打开油纸包一看,眼睛立刻就亮了。   “谢啦,这看着比我们学校食堂的可好吃多了。我去给茜茜姐她们分一下,你刚回来,要不去里面歇歇?”   “唉,等会儿,”何奇拉住梁山,小声询问,“你们跟着的那两个去哪里了?就那俩长得和明星似的,看起来还特厉害的那两个。”   “你是说苏哥?”   梁山想到苏子黎和贺铉这两人,就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抖动的嘴角,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替他苏哥保持一个非常酷炫的形象,他实话实说道:   “他们俩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正院里溜达了。”   何奇:“……???”   “去哪儿?”   何奇懵了,溜达这个词能和正院联系在一起吗?   那门口那么多NPC守着,里面还有那老多,连着里头的阵法,简直就是步步危机。你那两条腿是啥型号的发动机啊,能扛着那么多攻击,溜达到里头去?   他有心想要出口埋汰,但是一张嘴就是怂。   “他们……能溜达地进去?”   他小声地提出问。   “别人不能,但他们俩应该能。”   梁山冲何奇比划了一个咻咻咻的手势,又给他演示了一下,从高楼跃下的起跳姿势。   何奇回了他一个了然的眼神。   “确实,从那里进去的话,他们俩是可以成功抵达。但那个姿势,是不是不太好出来?”   梁山默了一下,看着何奇的眼神格外友善,因为他之前就是这么问苏子黎他们的,得到的回答是:“苏哥他们说,出不来就不出来了,大不了走正门。”   何奇:“……”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他们这种小菜鸡,肯定是不敢用自己的小命来做这种挑战的。   真是太厉害了。   等何茜她们搬完东西,闻着香味来叼鸡腿的时候,就看见梁山和那位新人已经肩并肩坐在一起聊天了,看起来格外亲密,格外友好。   仿佛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已经变成了挚友亲朋。   何茜:“?”   你们男孩子的友谊都升华的那么快吗?   *****   外侧是辛辛苦苦“搬砖”,里面就是勤勤恳恳地挖墙。   苏子黎和贺铉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用各种平常人绝对不能模仿的姿势,攀爬进了正院的房子,此时正偷偷摸摸地伏趴在屋脊上,掏瓦片。   细碎的灰尘连成了一片,飞扬起一阵呛人的烟灰。   这里的屋檐看着平凡,实际上质量竟然惊人地好,掏了半天才勉强掏出了一个洞口来。苏子黎怀着一起马上要揭秘最终结果的激动心情,从洞口向下望。   他想看到被朱大人夫妻俩挡在房间里,拿白布都给遮起来的人到底是谁,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猜的那个人,为此他还和贺铉来了一个特别无聊的无奖竞猜。   结果——   他们掀开又看见了一片白色。   朱大人他们俩竟然给那个人弄了一个蚊帐在房间里,还是不透明的那种,前后左右上面都给遮住了!这能看得见一点什么啊?!   “他们这有必要吗?”苏子黎惊了,“如果非要遮死,不想给别人看见任何一点的话,为什么不把脸直接给缠起来。搞这么个帐篷在这里,这不就是在勾引我们过去看吗?”   “要不然下去把帐篷撕了算了?”   “人太多了,不建议硬闯,”贺铉点了点下面的方向,提醒道:“我不希望我的男朋友等下就变成不会动的了,那样就不太美妙了。”   “你要这么美妙做什么?”苏子黎随口回道:“动不动的,不都一样吗?”   刚说完,他愣了一下。   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一样。”   贺铉看着他,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要是不动,可就没什么意思了,你说对不对?”   苏子黎:“………………”   你为啥这破路都能开车!   新手司机拒绝上路,苏子黎红着耳根撇开了脑袋:“有没有意思,和我有什么关系。赶紧忙正事,东扯西扯什么呢,还想不想出去了。”   贺铉慢悠悠地欣赏了一下男朋友害羞的样子,没有揭穿他自己其实并不需要从这里离开,或者说,他并不需要用玩家的方式离开这里。   NPC当然有NPC自己的后门啦。   这才看起来像是工作人员嘛。   房间里现在空荡荡的,朱大人和朱夫人在边上的小厅里,一个喝茶一个坐在矮塌上看书,看起来似乎不会注意到这边的样子。   苏子黎比划了一下他们的视线,按照死角的距离缓缓滑了下去,贺铉紧跟其后。按理来说,以他们俩的速度应该没有意外的,很快就能平安着地。   但是刚滑了一半,边上就传出了脚步声。   两个掉皮皮掉地连上都黄白各是缺口的人边上的转角口走了过来,一个居然还是熟人。   大成呆愣地看着他们。   愣了三秒后,再边上那位同步缓慢启动神经的掉屑怪马上要喊出声来的时候,突然伸出手捂住了对方的嘴。那人还想喊,大成干脆就撕了一截袖子塞对方嘴里了。   同时上手就是一手刀,把人砍昏后,朝苏子黎他们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你们……走。”   “这,这里我来。”   想要出手但完全没来得及出手的苏子黎和贺铉:“……”   别看你说话不快,动手还挺快地嘿。 第115章   意外拥有一个NPC帮手, 这让苏子黎他们俩接下来的行动简单了很多。梁山吃完鸡腿,觉得还是放心不下,爬到树上去看的时候, 他差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为什么他看见他苏哥他们俩那么悠闲自在地站在正院右侧的窗户旁边, 正站在窗口看里头,旁边甚至还站着两个站岗的。   你们俩是进去收小弟的吗?   这事情进展是不是有点奇怪?   大跌眼镜的梁山在外面胡思乱想,非常积极地叫来了其他人一起围观。而里面,苏子黎他们大致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情况后, 决定小小的冒险一下——   托朱大人丰厚钱包的福,正院的建筑也非常庞大精致,这光他们俩睡觉的房间就堪比现代可怜房奴人们的三室一厅了。   除了里面放床的里间,外面还有一个大厅,一个侧厅,一个化妆兼衣帽间。   其中, 那个被白布遮住的就被防止在大厅正中间,透过白布, 隐隐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个简单床铺的样子,上面还有一团鼓起。   苏子黎他们的目标就是鼓起来的那一坨。   他们考虑过强闯,但动静太大, 不合适, 这种浩大的行为还是交给女鬼来开场比较好。但是来都来了, 这么回去也不太好, 所以他们思考后, 决定从这边窗户进去, 隔着大厅走朱大人他们俩的视觉死角, 进去看一眼就走。   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 里面那两位对他们的动作毫无所知, 反而是外面徘徊着的某几个剥皮怪往里面看了一眼,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但很快,生前遗留下来的畏惧就让他们默默地转过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里面也没叫他们。   对吧。   掀开白布之后,看见的又是一层白。   苏子黎猛地一看还以为自己正站在急诊门口,对面正好推出来了一位抢救失败的病人,白布直接盖到脑袋,被单也是白的。   观察片刻后,才从他胸口微微的起伏上面判断出,他还是活的。   贺铉站在外面,对着苏子黎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进去不仅会略显狭窄,而且也有点蠢,朱大人他们只是不怎么看这边,又不是瞎,他们俩大男人往里一挤,谁都看得出来里面多了人。   所以,一人放风,一人进去。   具体分配方法由猜拳决定,赢的那个人进去,输的那个人负责如果朱大人他们被惊动后,出手殴打……不是,出手制止他们。   白布帘子对他们造成的最大障碍就是这玩意会倒映出影子,现在又恰好是夕阳下山,天色暗沉的时候,房间内还点了油灯,他如果有什么大动作,必然会被朱大人他们发现。   苏子黎被迫只能靠着床铺的另一边,接近匍匐地移动。   好不容易靠近了床铺,伸手准备掀开白布,看看下面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刚掀开,苏子黎甚至还没来得及瞟上一眼,就感觉身后传来一股巨力,有人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   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被强行咽了下去,但撞击产生的闷响还是引起了朱大人他们的注意。   “谁在那里?”朱夫人抬头没看见任何人,皱了皱眉:“来人,把房间里外都给我搜一遍,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钻进来了。”   正站在侧厅墙壁后面的贺铉左右看了看,拿起了边上博物架上的小马。   正当他们蓄力准备大闹一番的时候,女鬼红着眼睛杀了进来,浓密的黑色头发疯狂生长着,成为了她最有力的武器,四处疯狂鞭打摔砸,即使是那些被改造过后力气变得非常大,且没有什么知觉,特别耐打的剥皮怪们,也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几乎是挨着就被发丝卷起来砸了出去。   “砰砰砰——”   一个个和陀螺一下被甩出去,大部分都能爬起来继续不畏生死的冲锋,但也有少部分摔在地上,颤抖几下就不动了。玩家们好奇地爬下来看了看,发现他们的腹部被发丝捅出了深深的伤口,也不知道那头发到底是个什么构造,在拔出来的时候还自带箭头外勾的效果,将他们的皮肤和血肉组织勾成一片糜烂的样子。   漆黑的,泛着一股浓郁恶臭的液体从里面缓缓地流了出来。   趴在地上的人抖动两下后,就没了动静。仔细看,还能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微弱,但却十分真实的解脱情绪,带着由衷的喜悦。   回想起他们之前像是一个真实人类一样和他们对话的样子,玩家们沉默着偷偷把这部分剥皮怪往外面挪了挪,小心地叠放在一起。   周思雨还不太熟练地给他们念了一遍往生咒。   “莫怨莫恨,来生更好。等下辈子,你们要有良好的安全意识,最好是生在一个平安的世界,和我们一样,遇到什么事会有警察来保护我们。遇到什么不平事也可以起诉,虽然我们最后还是不知道为啥跑到了这种地方来做任务,但好歹我以前活的挺快乐的。”   “害,我这人就是废话多还容易跑题,往生经是以前和我奶奶学的,磕磕绊绊的也许还漏词,总之……祝你们来生能过得好好的。”   “要当一个幸福的平凡人呀。”   ……   念叨完,她又挺担忧地抓着韦妮妮问:“妮妮,那女鬼突然就冲过来了,一点预料都没有,他们俩还在里面呢,不会有问题吧?”   “应该没事,”韦妮妮拿着她的手机相机拉近距离当望远镜使,此时正在密切观看事态发展,忙里抽空回了她闺蜜一句,“女鬼冲进去之前里面也没啥声音,他们应该没被发现呢。只要躲的好,指不定还能等他们双方干完,我们来一个坐收渔翁之利呢。”   “你念完没?念完上来一起看,别在下面待着了,小心被波及。”   “哦。”   周思雨应了一声,蹭蹭爬回了自己的树杈。   在树上蹲久了,她竟然还有点习惯,甚至隐隐觉得坐在树杈子上也挺舒服的。人类的适应能力真是令人惊叹啊。   ***   而此时,被给予厚望的苏子黎,正陷在被窝里。   看朱大人他们对里面这位的嫌弃程度来说,苏子黎以为这被窝能硬地硌人,没想到躺下去才发现还挺软和,就是有点挤,还有点暖和。   因为他边上这位已经把被窝给捂热乎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和人同一个被窝,这种体验竟然不是和贺铉一起,这感觉还挺奇怪的。苏子黎本来想直接坐起来,但外面女鬼来了,哐哐开始拆迁。   朱大人和朱夫人也不甘示弱,尖叫着让布置阵法。   “来人!来人!人都死哪儿去了!快点把祭品全都摆好,按照我说的去做,要快!”   “该死的,”朱夫人盯着外面的女鬼,发出不甘心的咒骂,“时间还没有到呢,为什么她会提前出现,肯定是有人动了道长他们的布置。不要让我找到是谁,否则我活剥了你的皮!”   绘制了精美图案的墙壁上发出了莹莹白光,隐隐汇聚成了一些奥妙的纹路。这些东西就是他们俩还能在里面大喊大叫的原因,外面的阵法还没有摆好,但是正院里也布置了不少东西,一时半会儿那个女鬼根本不可能闯进来。   只是,这也仅仅能抵挡一时而已。   朱大人铁青着脸,看见外面那些侍从都被抽的没办法出来,甚至连一些祭品都已经头发卷起,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成功布置好阵法!   “把那东西拿来。”   “你只是要……”朱夫人惊讶的声音响起,“你确定吗?这么做肯定会激怒她的,你别忘了上次你这么做,她最后做了些什么。”   想到当时的场景,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差点以为我们都要死了。”   “但是现在不拿也要死,还不如拼一把!”   朱大人愤怒地低吼道。   苏子黎测过脑袋,透过罩着这里的白纱看见朱大人匆匆走进来,到里面取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应该是一个盒子。然后他又从盒子里取出了一张似乎很轻薄的东西,在苏子黎好奇他要怎么用的时候,突然狠狠一扯,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与它同时响起的,还有外面女鬼突然发出的惨叫声。   苏子黎微微皱眉,有了一点不妙的联想。而在外面站着的贺铉,看见女鬼现在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皱眉,在朱大人动手撕扯那一片白色皱巴巴的东西后,女鬼的脸上猛地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包括她露在外面的手臂上,也有一道道细密的血痕出现。   但鲜血并没有溢出来,从离开的皮肤下面钻出来的,是一根根带着血色的乌黑长发。   女鬼越发癫狂。   苏子黎想要下床去看,但身体刚一动,边上就响起了一声叹息。   他转过头,看见他现在同床的朋友竟然张开了眼睛。五黑的长发,俊秀的五官,即使面容青白,带着明显的病色,但依旧很好看。   这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而且这脸和五官,总觉得有点眼熟。   苏子黎试探道:“状元公?”   “不敢当,”那人又叹息了一声,“你还是不要这么称呼我了,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状元公也早就不知道多了几个了。若是早知会有现在的下场,我宁愿我当年没有上京赶考。”   苏子黎直接了当的询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状元公似乎没有移动身体的能力,即使在和苏子黎交流,他也一动不动,脖子都没有转过来一丝一毫,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他苦笑道:“我的故事,如果真的要说,那就是榜下捉婿和狸猫换太子,这两个事情一起撞上了。”   在柔软的被窝里,听着外面的惨叫声和碰撞声,苏子黎听完了当年的前因后果。 第116章   状元公以前的故事和那些宾客们所说的完全一样, 家中贫寒,读不起书,是开私塾的举人见他的文章写得好, 不忍心他就此与农田为伴, 所以留了他下来读书。   后来就是一步一步往上考,顺带娶了恩师的女儿为妻,从小青梅竹马的关系让他们婚后的生活非常和谐,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冲突, 也没有什么争吵。   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他依旧不算富裕,还是要靠岳父家中不时救济。这种生活让自尊心很强的朱彦庆越发刻苦努力,他很想金榜题名,带家人岳父他们一起过上好日子。   结果,金榜是提名了。   还是第一名。   但是人也没了。   事情的起因是榜下捉婿, 谁都想后代小辈生活的好一点,能够找个好的伴侣互相扶持。但是优质男女少啊, 古代又没有那么发达的交流方式,京城的人们想要找个好女婿好媳妇,只能从整个城里翻, 那些家庭好, 长得好, 自身还有出息的钻石优质男, 都被一堆人盯着呢。   当然, 反之女性也一样。   而有些竞争力不强的人家就会放低标准, 家里没钱不要紧, 有出息长得还行就行, 必要时长得能看就行。主要还是看你的能力和未来潜力, 毕竟结亲结亲,大家当然都希望亲戚能出色点。   而在这种没有高考的情况下,科举里产生的那些个有为青年就是合适的对象了。更何况朱彦庆他还是状元,长得又很不错,不少摩拳擦掌准备做岳父的人们都心动了。   但这些人都被朱彦庆给拒绝了。   他已经成婚,家中已有娇妻,怎么能再娶呢。   当时的他,是这么想的,赶紧处理完这里的事,租个小院子,把妻子家人接过来住。若是不行,外放当个小官也行,他的野心不大,就是想要和家里人好好相处。   然后,他在出城的路上被打晕了。   醒来后,他发现身处一间光线暗淡的小房间里,外面还有一男一女在说话。   “你父亲对他很满意,只要我成为他,我就能把你娶过门了。”   “你放心,虽然这是邪法,但又不是杀了他。我动手之后,他还是能留下一口气,只是从此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只能躺在那里当一个活死人而已。”   “只要有钱,想把这种人藏起来那还不容易?”   那男的这么说着,顿了顿,语气讨好地继续道:   “燕儿,现在我没那么多钱,你得帮帮我。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全心全意地对你,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如违此誓,就让我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那女人娇嗔着低声说了些什么,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在男人的不断劝导下,还是点头应下了。   “我帮你这个忙,但你一定要养着他吗?”   “总觉得这样,怪渗人的。”   “我也想杀了他啊,可是他是我这法子维系的根本。说起来有点血腥,我得取了他的心头血,再弄来一具人皮,然后用他的血把它养成了,最后再穿到我身上,我才能彻底变成他。”   “但皮可以换,人不能死。”   “他要是死了,我可就没法维持这个样子了,到时候铁定要穿帮。”   “这样啊……”那女声犹豫了一下,“那好吧,那……我等等就让人给你送银子过来。你这要是成了,可务必要上门来求亲啊。”   男子大笑:“放心吧,忘了什么我都不可能忘了这个的。”   然后,朱彦庆就看见一个非常陌生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端详他片刻,再他挣扎着想要出声的时候,一刀扎了过来,扎透心脏。   再后来,他就成了这副模样。   朱彦庆依旧闭着眼睛,除了嘴角在说话的时候会被牵动出幅度以外,他一直就没有其他表情。但此刻,苏子黎感受到了从他身上传递出来的那种深切地悲切与仇恨。   “我现在都还记得那种感觉,刀锋捅进我的胸口,鲜血像是一个被扎破敞开的水袋一般,控制不住地向外奔流。我躺在那里,看见那个人用人皮沾着我的血,像穿衣服一样,把皮套到了自己身上。”   “等我再醒来,就看见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站在我面前,正朝着我微笑。”   “从此之后,朱彦庆这个人就彻底被另一个人所代替了。他拥有的一切东西都不复存在,包括那些他曾经无比珍重的,想要用终生去陪伴的人。”   自此,这个密室所有的脉络经过终于完整的展现在他面前。   苏子黎明白了为什么女鬼会在这里游荡,明明朱大人这么个大活人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都当做看不见,一心只有自己的夫君。原来不是因为颜值退化后,使她识人不清,而是因为那个套着一张陌生人皮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夫君。   门外,女鬼的尖叫声依旧凄厉,但隐隐却带上了几分疲惫。   苏子黎皱了皱眉,推了把旁边的人:“行了,往事如流水,关键时刻就别回忆了。你把剩下的事,都给我说全了,你娘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俩到底搞了什么歪门邪道,为什么会弄的府里全都是剥皮怪,为什么那么怪物会怕他们,而且你娘子都那么凶了,怎么还打不过他们?”   这噼里啪啦地抽了那么多,怎么只听见响声,不见其他动静呢。   朱大人他们怎么不见叫唤的?   “那都是因为我。”   朱彦庆哀伤地叹息着。   “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为了我,她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许久没有说话,他还想多说一点,但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帘子抖动了一下,第三个人光明正大,连弯腰都没有的,直接从外面走了进来。   贺铉看了一眼他们俩现在的姿势,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打扰了,介不介意我加入你们的对话?我在外面实在是等的太无聊了。”   他走进,一把掀开被子,然后再苏子黎还没反应过来的眼神里,勾住他的腰,轻轻松松地往上一提,就把人横抱起来,揣进了自己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   苏子黎对他的动作倒不排斥,他主动靠着贺铉挪了挪位子,然后才指了指帘子外:“突然那么大动静,不怕被发现了?”   “不是说好,等他们拼够了,我们再出来收拾残局吗?”   “收不了,也不想收了。”贺铉占有欲极浓地圈紧了怀里人的腰,“我觉得再等下去,我头上就快变色了。再说……你以为他们是平等的状态吗?”   “嗯?”   苏子黎不解地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女鬼看着厉害,其实就是个不中用的。她和外面那些被剥了皮的,没什么两样,只是她比他们都狠,都怨,大概是恰好又迎合了一些天时地利,于是从一卷被剥下来的人皮化身为厉鬼。”   “怪不得她一直没有对他们动手……”   不用贺铉继续说,苏子黎恍然大悟,很多疑点自动就解开了。   “原来不是因为旧情难忘,不想对丈夫动手。而是这两个人掌握着她的命脉,她没办法动手,所以最后只能终日在夜晚游荡,只有抓住某些特殊时机的时候,才能出手,是这样吗?”   “是这样,”朱彦庆语气艰涩地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们来自何方,但我们这里,经常会有妖孽鬼怪出现。冤死的人,修炼的妖等等,一出现就会引起一地发生巨大的伤亡,为了防止这种事情,镇压妖邪,在本城知府还有城内城墙上,都会绘制符咒。”   “平常的百姓家里也会准备一些符纸,几乎都没有什么大用,但关键时刻也能起上一点作用。在这种严密的多方防护之下,很少有妖邪能够在城里作恶,但事有例外……”   “死在这里的人太多了,哪怕他们的灵魂都随着皮肤被剥除,但残留死气怨气也足以形成令人动容的量。每一年今天,当年我娘子……惨死的那天,就会由她为引子,压制掉府里的大多数阵法,对他们产生威胁。”   “但也仅仅是威胁而已。”   苏子黎和贺铉对视一眼,同时皱起眉头。   他们品出了朱彦庆最后一句话里的意思。   仅仅只是威胁而已,也就是说,最多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折腾半点啥也没有成功。但频率又那么频繁高发,这看起来不像是阵法不够给力,压制不住那些死气怨气,倒像是故意的。   故意在每年这个时候,释放它们,让它们闹腾一番,耗费了所有力气之后,就又把他们给关回去。如此循环,就不用再担心它们一直积压,引出什么大麻烦来。   设计这阵法的人,绝对是个天才,但同时……他也绝对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提前给这些官员府里设置这种阵法?   因为,明知道他们府中会产生很多杀戮。   有很多人会死在这里,如草芥一般,死的毫无价值。更惨的或许死后连复仇的心都不敢起,就这么飘飘荡荡地消散在世间,脑子里最后的想法是——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这是社会阶级的问题。   在这种猝不及防之下,被撕开伪装,将血淋淋的真面目展示在他们面前。   苏子黎沉下脸。   “我突然心情不太好。”   贺铉点点头:“我也一样。”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   朱大人撕皮撕地有点累了,想休息休息喝口茶,刚端起茶杯,就看见他身后的那个白色帘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正侧身站着一道高大的人影。   “噗……”   他一口茶喷了出来。   帘子后传来男子低沉的笑声,贺铉掀开帘子,淡定自若地和他打个招呼:“晚上好啊,吃了没?”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苏子黎从另一侧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把匕首。   “动作快点,你一个我一个?”   “行。”   贺铉点了点头,然后在朱夫人震惊的眼神里,朝她走了过去。 第117章   朱大人的战斗能力竟然还不弱。   别看他膘肥体壮, 一看就是个战斗力大幅度下降的中年男子 ,但真正动起手来,竟然还不输一些年轻人。而且力气奇大, 抡着东西砸过来的时候会发出很响亮的破空声。   苏子黎本来是打不过的,毕竟他在进入密室前,只是一个可怜无辜的男大学生, 身上的主要技能暂时还是学习。但是吧……说句有点让他也觉得不好意思的。   自从进入遇到贺铉, 记忆力复苏,想起来一些东西之后。   他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 对于打架越来越擅长。以前他能被NPC追地气喘吁吁,心惊胆战, 现在他能够面不改色地直接一椅子砸上朱大人的脑袋,顺带匕首带着巧劲, 熟稔地捅入人体腹部, 暂时不会引起生命危险的部分。   而后反手一擒一扭,惨叫着的人就被他压制着伏跪下来。   苏子黎看起来比朱大人要瘦小很多,两个胳膊加起来还没他的大腿粗,轻松压制对方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奇怪,像是小孩打倒了大人一样,有些违背常规的发展规律。   但偏偏又很吻合电视里的桥段,当他轻描淡写地压制住对方,冷冷垂下眼的时候, 秦朔听见了自己心脏突然加快跳动的声音。   这种感觉很熟悉, 就像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有个作死的玩家试图去挟持他这位看上去就很小白脸, 很菜鸡的医生NPC, 逼迫询问出重要线索。结果手刚伸过去, 就被人家医生给摔了出去,晚上就被一堆奇怪的NPC追着给啃死了。   秦朔当时的感觉是什么?   哦,想起来了。   他当时觉得——这医生的腰看起来真细啊,很想伸手抱抱。   而现在呢。   ——他觉得苏子黎垂眼冷眼的样子也异常好看,好看到他很想去亲一下。   贺铉盯着那边看了几秒,出神地挪回了视线,并且随手咔嚓两下把朱夫人的胳膊给掰折了。伴随着朱夫人和朱大人夫妻双双比谁喊的更大声更痛苦的惨叫里,这场名为复仇,实为压制消耗的闹剧突然被迫中止了。   不仅是在外面紧密窥探的玩家们懵了,连女鬼都懵了。   第一次打到一半,里面真真切切地传出了这种惨叫声,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好奇地靠近,结果看到里面的场景后,就更加懵了。这什么,我方大佬等烦了,所以干脆出手单杀对面BOSS?   虽然很爽,但是这是不是有点不太符合事情发展规律?   那可是密室BOSS级的NPC啊,人女鬼在外面那么卖力地和他们PK了那么久,最后直接被你们KO拿走人头?这……怎么感觉怪怪的?   女鬼都要哭了好吧!   “你们怎么敢!……”朱大人伏趴在地上,挣扎着抬起头呐喊,“我可是知府,我是有官身的人,你们竟然敢这么对我,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庶民!你们这些该死的庶民!”   “安静点。”   苏子黎拿起匕首,在他后脑勺上来了一下,锤地他闭上了嘴。   他用刀尖挑开朱大人后脖的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扎了下去,顺势向下一划。这一刀下去,本来已经快要放弃挣扎,趴在地上不怎么动弹的朱大人立刻就弹了起来,也不知道他那里来的那么大力气,直接愣是把苏子黎给甩开了。   “不不不,不要!”   他大吼着甩开他,眼中泛出希望的神色,朝着门外冲过去。但没走两步就被后面赶上的贺铉,从后腰又捅了一刀,然后……所有人在他的示意下一拥而上,拿布条绳索啥地,把朱大人和朱夫人都捆得严严实实,绑在了里面空缺的简陋床铺上。   在绑的过程中,大家听完了苏子黎讲述的前因后果,对无辜被害的朱彦庆同情不已,他们放受牵连想来找夫婿却被害成这样的女鬼去找她夫君了。   为了不妨碍他们俩互诉衷肠,大家默契地离那边的白帐篷远了一点。一群人就像是清洁工一样,努力地把这院子里里外外,能整理的都整理了一遍。不过人家清洁工整理的是垃圾,是房间,而他们要搬运的则是一个个丧失操控着之后呆呆愣愣的剥皮怪们,还有外面趟了一地现在还没醒过来,怎么都喊不起来的玩家和宾客们。   活着的就都给抬房间里,其他的一律先丢院子外面。   折腾完一圈,梁山回来看的时候,发现他苏哥和贺哥这边已经将扒皮大业进展到很精细的方面了——他们正试图把覆盖在朱大人脸上的那层皮给扒下来。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穿着别人的皮生活了多久,现在那层皮几乎已经和他的脸融为一体,切割开的时候还可以看到一些粘合起来的皮肤组织。   有些恶心。   但还是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这层皮是多覆盖上去的。   神奇的是,明明五官不同,脸型不同,甚至对方的肤色也不同,但当这张皮被覆盖上去后,顿时就将他完美无瑕地遮盖住了。   将他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的脸和皮肤上的脸,还有皮肤底下的脸都不一样。   这样奇妙,简直就是一点科学道理都不讲。奇妙形容一下就是,我是小猪佩奇,我戴上了懒羊羊的面具,然后我变成了钢铁侠。   连画风都完全被改变了。   “这玩意也太神奇了,”梁山好奇地戳了戳面具,被它那种抖动的皮质感给恶心地收回了手,“我感觉我的童年被毁了,如果那些武侠小说里戴着的人皮面具都是这玩意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看武侠小说,想想就觉得十分出戏。”   “放心,这玩意最低也是奇幻作品,平常武侠小说的世界哪里会破设定出现这么一种东西。”苏子黎将匕首抵上了被剥皮后一个字都没说过的朱大人,刚想从他那里再问出点什么来。   滴地一声。   沉寂了许久的游戏出现了。   【恭喜各位玩家完成抓捕支线任务,抓获凶手。】   【正在计算积分中——】   【朱大人X1、朱夫人X1,剥皮怪XN,共计获得积分659分。此次获得积分,将按各位玩家的出力比例分配,请大家届时注意查收。】   “哗——”   玩家们炸了。   一群人一窝蜂地同时讨论起来,脸上写满了掩饰不住的兴奋。   “卧槽,好多积分啊!”   “太刺激了吧,这密室怎么那么大方,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多积分。”   “我不是做梦吧,你快扇我一下,我怎么觉得我现在眼睛都出现幻觉了,看游戏的通知都有毛病,65都看成了659 了。”   “你没看错啊姐妹!真的是659!”   “啊啊啊啊啊!”   大家兴奋激动到恨不得原地起舞,虽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积分百分之九十和他们没关系。但又怎么样呢,他们亲眼看见抠门游戏发了那么多奖励诶!   好多积分呢!   自己赚不到,看别人赚到也很爽啊!   再说他们还能跟着白嫖不少呢,这还不开心的话,什么才能让你开心呢?   在这片众人都欢欣起舞的气氛里,苏子黎却皱起了眉头:“不对劲,游戏通知的只是找到了凶手获得奖励,但没有说是罪魁祸首。虽然这两个词很多时候能通用,但如果我们已经完成了密室的通关条件,我们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   作为一个每回都能搞出不小动静来的玩家,他每回的积分结算都是在离开密室之后。现在的情况,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完成了支线任务后,先暂时发一下奖励,至于主线任务,还正在攻略中。   可是主线任务的目标如果不是朱大人,还能是谁?   他将视线落到了自从扑进去以后就再没有了动静的白帐篷里,透过光可以看见两人正互相搀扶地坐在那里,看似正常,但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动弹过了。   苏子黎转身想喊贺铉,却发现他已经先他一步走到了白帐篷边上。   “朱彦庆。”   他喊了一声。   里面毫无动静。   安静像是那两个影子都是雕塑一样。   “BOSS?”   苏子黎朝贺铉做了个嘴型。   贺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这回他被彻底了关上了信息获取通道,完全不知道这个密室是什么情况,自然也无从得知这个密室的BOSS到底是哪个。只是……靠着他们玩家才能获胜,才能再次相见的朱彦庆和女鬼真的会是BOSS吗?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太协调,有点怪怪的。   贺铉按了按额头,在刚刚对朱夫人动手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一点头疼,本来还以为可能是之前落水闹得感冒了,没有太在意。   但是这股疼痛感,现在已经慢吞吞地蔓延开来,将他整个脑子都包裹着,不是疼得受不了,而是那种沉闷地难受。   “你怎么了?”   苏子黎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低声询问道。   “没事,”贺铉不愿意让他担心,只是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来,“就是稍微有点头疼,估计是感冒了,等回去吃点感冒药就好。”   梁山他们在后面惊恐地露出了一个你竟然也会生病的表情。   苏子黎倒是不在意这个,他打量了一下贺铉,见他表现地确实不像是很勉强的样子,于是他点点头,抢先一步掀开了白色帘子。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惊恐的脸和僵直的身躯。   苏子黎一愣,下一秒,一个熟悉的怀抱从后面扑了上来。同时在耳畔响起的,是噗嗤一声,刀锋插入血肉的声音,滚烫的鲜血涌出来,染红了他的衣服。 第118章   喷涌而出的鲜血迅速濡湿的衣服, 带着一股热意。   耳畔是人们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有喊苏哥的,也有喊贺铉的,更多的是叫不出他们名字, 惊慌之下只能发出惊叫声的。   苏子黎什么都没发出来, 他只是反手紧紧地把贺铉搂入了怀里。   “为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 你信吗?”贺铉任由他搂着自己, 都这个时候了, 竟然还能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来,“刚刚一瞬间脑子像是被什么给控制住了一样, 为了不让我自己做出什么事来,动手就快了点。”   顿了顿, 他伸手苏子黎的肩膀, 安抚地摸了摸。   “吓到你了?”   “嗯。”苏子黎应了一声,略松开手, 俯身去看贺铉的伤口。   在刚刚那一瞬间, 贺铉直接拿起匕首捅了自己一刀, 因为离得太近, 那些喷溅出来的鲜血几乎大半都溅在了他的衣服上。看见那个几乎扎进去大半的匕首,苏子黎抿着唇, 之前因为揍了朱大人一顿消下去的怒气, 在这一瞬间又全冒了出来。   甚至变本加厉。   如果游戏有实体, 苏子黎敢保证自己已经拿着匕首杀了它很多次了。   “伤口太深了,必须找专业人士来处理。”苏子黎将伤口边上的衣服划开了部分,并绑了绷带在伤口上方, 试图止血, 但这方法连同那些撒上去的药粉一样, 基本没多大作用。   “这附近能找到医生吗?”   “找不到的,”别人还没有接话,贺铉自己接口道:“府里的人都凉地差不多了,就算曾经有大夫,但是现在估计早就已经不在了。我这点伤没什么的,又……”   看着苏子黎越来越凉的眼神,贺铉默默地将“又死不了”这句话咽了回去。   梁山等人围着他们,关切地圈成了一圈,很想上去问问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愣是没人敢过去。总觉得现在过去的话,头上简直是锃光发亮的状态。   于是最后就成了中间这两人若无其人,边上一圈篝火晚会的景象。   关键时刻,何奇举起手默默地站了起来。   “那个……如果伤口不涉及肺腑的话,我应该能帮着稍微处理一下。”带着六百度近视眼镜,看起来特别平平无奇的何奇,其实是一个大四医学生。虽然现在还是满脑子理论知识,基本没有任何实操经验,但是清创缝合还是学过的。   想当年,他曾经在一根香蕉上残忍地缝下了一百多针,最后把肉掏出来吃掉的时候,都有点软了。   “这也不必。”   贺铉极力拒绝成为小白鼠,“我真的没事,我已经弄懂这个密室的前因后果了。只要把你们送出去,我就能找地方去治疗,一秒见效,用不着那么费心费力。”   “你能开口提醒?”苏子黎冷漠地在其余玩家升起抱大腿的幻想时,无情地戳破了他们。   “……以前不行,但这次很奇怪的可以。”顿了顿,贺铉将心中涌现的那种微妙的要被算计的感觉压下,继续道:“我不能直接说,但可以让别人替我说、”   说着,他点了点那边两个僵在一起的人,像是被解除了定身咒一样,他们立刻就瘫软下来、朱彦庆睁开了眼睛,许久没有正常活动过身体,这让他根本不能坐起来,只能依靠女鬼的搀扶斜靠着她。   “我……”   朱彦庆惊恐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在瞥见苏子黎递过来带着凉意的眼神后,默默地把他的惊慌全都咽了下去。很奇妙的,被围观的人变成了NPC,而围着他们等待答案的,是一群渴望出去的玩家以及个别满脸震惊和迷茫的宾客NPC们。   朱彦庆思考几秒,乖顺地当一个传话的工具人,继续将这密室中其他的设定娓娓道来。   “诸位既然已经对他们动手,那么也应该发现了,这个冒认我身份的人和他娶的这夫人,也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他们之所以能够创造出那么多怪物来,全都是因为很久之前,那个男人救了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士,并且从他手里拿到了一卷秘籍。”   “说是秘籍,不如说是邪法。”   “里面讲述的就是如何完美地将自己李代桃僵,成为另一个人。”   “这种东西也能说送就送吗?”梁山问道:“你们这里既然对这些妖魔鬼怪那么忌讳,那应该不会那么光明正大地送这种东西吧?他们不怕进去喝茶吗?”   “喝茶是何意?”   “这个你不用管,继续说。”   “哦,”朱彦庆顿了顿,回答了梁山之前的问题,“这东西当然不是能说送就送的,一旦被发现,连九族都会被牵连。那道士其实也不是想给他这个,他想给他的是几张符纸,但一时不小心掏错了,被他看到了这东西。然后……他就把他杀了。”   众人:“????”   靠!   那么狠的吗?   生活在红旗下的人们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不能理解这种奇怪的救了又杀的情节,但其他人除了唏嘘,却再没了其他表情,一点惊讶都没有。   明显是对这种事情已经听到麻木了。   “杀了他之后,他得到了那卷秘法,但里面其实是残缺的。刚开始他没有发现,直到……”朱彦庆顿了顿,伸手握住了女鬼的手,“直到燕儿出现,她因为怨气过大,成为了厉鬼。他们害怕死亡,所以取来了当时杀害燕儿时,从她身上取下来的一块皮肤。”   “只要扯动它,她就会同样感觉到剧痛。”   “即使倾尽全力,连下辈子的希望都搭上了,却还是无法报仇。”朱彦庆苦笑道:“我们其实已经绝望了,当时我恨不得能够当场自尽,免得燕儿为了我,再留在这里受这些罪。但没想到的是……那次动手,把另一位给引了出来。”   他咽了口唾沫,有些后怕地缩了下身体:“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出现了,她比燕儿更加恐怖,身上的怨气浓到连这里的符阵都拦不住,几下就差点把他们给撕了。还是正好有几个道行高深的道士们在附近云游,他们出手救了他们。”   “他们问过那些道士,那女人是从哪里来的,但是道士们没说,只是说这些反噬引起的孽障,让他们少沾染人命,多做好事。”   “他们不说,但我却知道她是谁。”女鬼开口说话了,跟在夫君身边,她连说话声音都变了不少,变得细声细气的,和之前甩头发抽人的凶悍样子完全不是一个鬼,“当时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虽然表面上那层皮遮盖的很好,但是我还是看到了她皮下面空荡荡的一片和几簇稻草。”   “她和我一样,被剥皮过。”   “我被塞的是头发,她被塞的就是稻草。”   这……   新的受害者突然出现了。   苏子黎看向贺铉,用陈述句的语气道:“那个后面出现的女人,就是盈姨娘。”   “是,”都被猜出来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朱彦庆继续补充设定:“我听后面他们招进来的本地仆人们嘴里听到过一个传说。”   “很久之前,他们这条街上有一家著名的风月楼,楼里的女孩子们才艺双绝,每天宾客都络绎不绝。日进斗金,绝对不在话下。其中最出名,也最让人趋之若鹜的,就是他们楼里的花魁——盈姑娘。”   “她长得很美,又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想要把她迎入后宅的达官贵人们那是一抓一大把,但楼里的妈妈一直不放人,她本人也对这些并没有动心。直到当时知府家的公子出现,年纪轻轻就是举人,家财丰厚,人又温柔多情,除了她之外,谁都不看。”   “盈姨娘对他动了心,连自己当年说要自赎出去当个平头娘子的心愿都忘记了,心甘情愿为了他,成为了他的盈姨娘。”   “但是在她满心欢喜地嫁人前夕,她被人暗害,楼里另一位和她一直不对付的姑娘,用她的样子,加入了知府家。她恨,恨到连死后都不愿意放过她,变成厉鬼想要在情郎面前揭发真相。但还没等她现身,就听见那个顶着她的脸的女人,娇滴滴地躺在她情郎的怀里,告诉他——”   “妾身其实不是盈姐姐,我是她的同胞妹妹,当年因为太过爱慕夫君,所以偷偷上了她的花轿。夫君……你不会生气吧?”   知府公子楞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摸着她的脸道:“我当是何等大事呢,此种小事有什么好生气的?昔日我爱的也不过只是她的皮囊而已,你和她一样好看,又比她温柔可爱,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事生气呢?”   用最后的希望去见情郎的她,得到了的却是这样一句绝情的话。   盈姨娘当场就疯狂了,那一晚,她几乎屠尽了府中所有的人,但知府公子和知府他们却凭借着正院里的阵法坚持下来,等来了道士将她封印。   若干年后,又有人用同样的方法在同一个地方害人,你们觉得,被惊醒的盈姨娘会心平气和的和他们讲道理吗?   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朱彦庆克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个畅快的笑容:“那是我除了今晚以外,这些年来觉得最畅快的一天,可惜当时最后还是没能杀了他们。”   “从那之后,他们就特地找来各种方法,镇压她。甚至为了能够将她压制的出不来,连我娘子都被轻轻地放过了。”   何茜低呼道:“怪不得我们这个密室进来,还有外面那些街道的景象。那不是白白设立的,根本就是因为这个副本是由盈姨娘的故事和状元公的故事,连着一起形成的。”   “不只是这样,还有那些一个个被迎娶进来,却又很快身亡的妾侍。”贺铉补充道,“她们的死亡也是早就定好的,为了压制盈姨娘。如果你们深深地挖掘过那些摆放剥皮怪们的院子,就可以在泥土里发现很多人皮,它们都被作为祭品,堆积在土里。”   想起那些人麻木空洞的眼神,和那个在她眼前彻底死亡后,嘴角带着的那一抹解脱笑容的剥皮怪,周思雨感觉心里特别不舒服。   不舒服到她不小心经过被捆成粽子模样的朱大人他们俩身边,狠狠地踩了他们一脚。   嘴里塞着棉布的他们俩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像是在激动地骂着什么,但很快他们就没力气骂了。因为被他们惹火的玩家们特别默契地过去,你一拳我一脚,揍地他们差点昏过去。   苏子黎看着他们打,低头询问贺铉:“那密室提醒里的什么意思,说什么你穿上一层又一层的皮囊,等待着能彻底报仇的那一天。还有报仇的戏份?”   “应该是没有了,”贺铉也想不明白,“都答出来了,游戏怎么还没声音呢?它卡住了吗?”   似乎是为了答复他这句卡住。   下一秒,游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快地连他们想要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恭喜各位玩家成功抓捕到所有在朱府内引起骚乱的人,本次逃生结束。正在传送中——积分会在稍后,打入各位的账户,请耐心等待。】   苏子黎眼前白光一扇,熟悉的晕眩感——竟然一点都没有出现。   他还以为是他终于熟悉到能把这种感觉都给无视掉了,但当他睁开眼,看到朱彦庆和女鬼在他眼前抱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打扰了,你们继续。”   不打扰别人久别重逢,苏子黎从白帐篷里走出来。看着被揍的有出气没进气的朱大人夫妇俩,他开始郑重地思考一个问题。   游戏的传送是不是把他给漏了?   另一边,在陌生房间里睁开眼的贺铉怔了一下,透过窗口看见了底下忙碌移动的车流,热闹而又虚假。这是属于玩家才能看见的风景。   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119章   苏子黎好奇过NPC和玩家们离开密室的方式有什么不同, 按照常理分析,玩家们是逃生成功,那NPC们应该就是下班快乐。   但是在他等了好几天, 等到密室里的官府来人, 把朱大人和朱夫人收押判了秋后问斩, 还协助道士们将朱彦庆他们俩这对苦命鸳鸯超度往生, 顺便还帮着把剩下的剥皮怪们一一入土为安。   可是他一直没等到出去的讯号。   别说什么传送的感觉了,连门都不知道朝哪儿开。官府的人押着朱大人他们离开的时候,他跟着一起走过, 他们穿过城门就走了,他穿过城门自动又回来了, 简直就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死地, 让人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这并不是一个舒适的体验。   漫长的等待会将你的希望全部消融, 最后转化成深深的绝望和疯狂。那种一点一点将所有希冀都放下的感觉,非常不好受, 换一个心理承受弱一点的人可能早就已经崩溃了。   苏子黎以为自己会很难受, 但是他的精神状态却超乎他自己期望的好,甚至平静地有些过分。他游荡在这条热闹的街市和朱府之间,凭借着朱府被抄之前顺手牵的银子,过得舒舒服服安安稳稳,甚至还出资把二虎他们送去了私塾。   每天看小豆丁们摇头晃脑地念叨着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其实还蛮有趣的,就是这几个小兔崽子非要下跪认爹让他有点想要拒绝。   他还那么年轻,不想提早体验当爹生涯。   于是他把他们挨个都给踹出去了,一天到晚不好好学习,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哥!”长大了一点, 擦干净脸之后穿着干净衣服的二虎带着几个小孩敲开了他的门:“今天是城内庆典, 新的官老爷说为了庆祝,出城门不收费,你当时说让我们发现开了城门就告诉你,现在……”   这个要求很奇怪,但是知道感恩的孩子们还是一丝不苟地把它执行了。   “我去看看,”苏子黎往外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回屋把自己的包给抄上了,万一这回真能回去了呢,“老规矩啊,我要是没回来,我这房加上里面的东西,就你们几个自己分分。钱都在里屋的箱子里,你们谁够能耐,先考上秀才,这钱就归他分。”   孩子们一身不吭地看着他离开,二虎突然扬声问了他一句。   “苏哥!”   “要是我们有一天出息了,能够金榜题名,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你,把这事告诉你?”   苏子黎下意识就想报自己淘宝的收款地址,后来一想这地址在这里也没法用。他向后挥了挥手,在落日的余晖里对他们露出笑容。   “我也不知道我那个时候会在哪里,你们要是真想告诉我,就将你们金榜题名的公文,贴在我房间的墙壁上吧——如果当时这间房子还没有被卖掉的话。”   挥挥手向前走,辞别这些小豆丁,苏子黎怀着郊游的心态走出了城门。然后——他看见白光一闪,还有光芒消失后,出现在他眼前的那张熟悉的脸。   *****   空旷的大厅里,西式大灯造型华丽精致地挥洒下明亮的光芒,一排大大的屏幕挂在墙壁上,上面还有一堆XX密室招募NPC的需求宣言。   招待小姐姐坐在屏幕前面的桌子后头,穿着制服,漂亮又温柔。但仔细看,你可以发现她的笑容一直都是那么死板,连微笑的弧度都没有变过一下。   厅中人影雀雀,偶尔才能看见几个匆忙的身影走过。   狄让盯着大厅的另一侧,那些代表从密室回归NPC出来的大门,他愁眉苦脸地叹息了一声,感觉自己就像是传说的望夫石,等的自己都快变成石头了,却依旧一点回音都没有等来。   贺铉到底啥时候能回来啊!   他快裂开了!   上一次莫名其妙地收到贺铉发来的信息,询问其他人最近都在哪里活动。狄让当时挺懵的,他又不和那些大佬来往,他怎么知道他们最近在哪里,而且你不是有他们好友吗?直接打开问岂不是比问他这种独行人来的好多了。   后来他四处打听了一下才算是回过味来,不是贺铉不愿意问,而是因为这家伙他自己也问不了啊!好家伙,不声不响的,NPC里顶层的一批全不见了踪影,这可是出大事情了啊,说句圈内地震绝对不是夸张,要是他们这批人全军覆没,等于这十几年来,甚至二十几年来的顶尖玩家全部凉凉了。   所有对游戏有能力探索的人,全部失踪,一切从头再来。   说的严重些,这就是一场灾难。   对于他们玩家和NPC而言的灾难。   狄让虽然也不是什么非常有牺牲精神,每天嚷嚷着要为人类而奋斗的圣母,但好歹是玩家的一员,当然不希望他们就这么出事。   但他找了一圈都没找见人,还因为这个被游戏给警告了两回。   无奈之下,只能回来蹲守贺铉。   但没想象到啊,他在这里蹲了快小半个月了,愣是啥都没蹲到。最后不得不斥巨资,从游戏那边购买到了贺铉参加的那个密室什么时候开门放人出来的消息。   到了时间点,他早早地就过来翘首以待,就等着一个滑跪上前喊一声大佬,抱一个大腿。   但是没想到——   他等来的大腿,好像有点奇怪?   “好巧,”苏子黎朝他点点头,“你来接任务?”   巧……巧个鬼啊!   他就是特地来这等人的好吧!   “艹!”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又转头看了看他后面,“真是见鬼了。”   苏子黎挑眉:“你的形容词可以用的再精准一点,我可不是鬼。”   狄让:“……”   这种噎人的感觉突然很熟悉。   感觉像是很久之前经历过一样……   哦,想起来了。   当年他也是在这个地方,看见贺铉那个家伙淡定的走出来的。   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 第120章   “为庆祝开店一周年, 全场套餐第二份半价……”   NPC区,一家小酒馆。   比起一路过来看到的那些门可罗雀的房子,这家酒馆算是难得有人气的地方。只是从窗口望进去就可以看见好几桌正在进食的身影, 隐约还能听见悠扬的音乐声从里面倾泻出来, 伴随着零星的欢迎光临。   恍惚间,苏子黎甚至有种回到了现世的感觉,但很快就被门口小黑板上挂着的那行字给打破了幻想,直接回归真实。   “本店仅支持积分付款!”   “日币美金泰铢包括rmb之内, 全都不能使用!”   下面还有一条写的格外大, 生怕客人们看不见的字。   “本店拒绝霸王餐!”   “……”   怎么说呢。   总觉得, 想象中NPC们每个都腰缠万贯, 随便掏点出来就够碾压一种贫穷玩家的富裕印象在此刻突然轰然破灭。苏子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就算已经成为了NPC,他们的前身依旧是玩家,能够在游戏那边扣着手算每一分钱的玩家。   换成现实世界, 就是点外卖要扣着手指头算半小时满减算到一个最优价格才会下单的贫民窟“数学家”。   “你说的大餐, 就在这里?”   苏子黎点了点另一块小黑板上罗列出来的第二份半价的套餐, 深深地怀疑着家伙就是想来薅羊毛但是找不到人, 最后趁机会就把他给叫上了。   “我先确认一下,你说的请客, 不是你请客我付钱吧?”   “怎么可能,买两份套餐的钱我还是有的!”狄让激动地拍着自己的胸膛,“我这才刚从密室里出来, 相当于刚发这个月的工资,我怎么可能没钱呢!”   “吃!”   “进去不要客气, 套餐随便点, 我们还能多点两杯冰可乐!”   苏子黎:“……?”   这话……听着感觉似乎很豪爽, 但实际上一分析,又格外地穷酸呢。果然,不管是人是鬼是NPC,只要还需要生活,就必须要经历生活的痛苦呢。   然后,他就被狄让给拉进了包厢里。   并多付了10%的包厢费。   苏子黎:“?”   他不明白:“既然资金不是很充足,为什么要用包厢?”   大厅吃饭不好吗?还可以多看看人来人往,不用担心下一秒就冒出什么东西来把那些人撵的活蹦乱跳,间隙还死上一两个。   这种久违的,可以放心的感觉。   多难得啊。   “哥,”狄让简直操碎了心,他苦口婆心地道:“虽然我不想当着你的面像是拍马屁一样介绍你当年有多么牛批,但是你能不能稍微对自己有点自知之明?”   “你觉得你是那种低调到出门没人能认出你来的人吗?”   苏子黎:“……你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像是在夸我?”   “不,这是在夸你。”狄让啪地一下把菜谱合拢,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起来,我也不知道贺铉有没有告诉你什么,但你如果问我你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会回复你——”   “你是一个传奇。”   “是第一批NPC心中的英雄,也是我们这些后来者心中憧憬和向往的人。”   苏子黎:“……”   他张了张嘴,被这突如其来的中二宣言给夸地不知所措。如果狄让是开玩笑的还好,但仔细看就可以看得出来,他非常认真非常严肃。   “你应该知道……”苏子黎顿了顿,努力斟酌字词,“就算你这么夸我,这顿饭也还是要你来请的吧?”   狄让翻了个白眼。   “又来。”   “果然人的本性不会因为失忆而发生改变。”   “你知道你是在什么时候失去我这个崇拜者的吗?就是在我真正见到你真人后,你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直接把你的形象破坏的干干净净。”   “我说什么了?”   苏子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说给我听听,下次我可以拿来用。”   “不,你用不着了。”狄让冷漠地拒绝他,“因为你的崇拜者们都已经清醒了,不再是那种被古板印象所禁锢的人了。”   “那我到底说了什么?”   “你告诉我,签本子上一个积分,签手上五个,签背包和娃娃上十积分,签T恤上二十积分,签身上能荣获你的一个飞踹。”   苏子黎:“……”   这不是他以前看见的他妹追星场景嘛,只不过他妹追的那些明星开握手会的时候,都只能灿烂微笑每一个粉丝。而他,则是一个冰冷无情的收款机器。   “但这样,真的能赚到吗?”   他盘算了一下,深深地怀疑真的会有人那么疯狂,愿意出积分来购买他的签名吗?   要知道他们这顿饭一共才吃了十积分,这还是打折之后的价格。虽然看着不多,但实际上有些新人狼狈逃窜了整整一个密室,最后也许才只赚了比这点钱稍微出点头的价格而已。   生活如此艰难,真的会有人这么花钱吗?   这不是氪金,这是氪命啊!   “能赚啊,”狄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能对你自己的颜值和魅力有点信心吗?当年你这句话放出来的时候,想来找你签字的人能从这条街排到那边街尾呢。”   苏子黎:“……都是女孩子?”   “男的女的都有啊,甚至男的比例还大上不少呢。”   苏子黎:“……”   他开始深深地思考,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拥有这种男女通吃的命运的?他自己怎么不知道自己那么厉害呢?他要有这能力,不是应该早就在现实世界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了吗?   “我当时到底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和游戏刚了一场,救了不少人,然后硬生生逼着游戏搞出了一个玩家转NPC的制度吧。还有积分赎回制度,以前哪里管你兜里的钱够不够,反正没逃生成功就直接死,现在至少能够保存下部分的幸运儿了。还有就是……"   狄让微微坐起来,推开窗户,让苏子黎去看外面的街景,,错落的道路连接着一幢幢大大小小的现代化房子,大小不一,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生活的美感。   “从这里一直望到咱们刚出来的那个大厅,你可以直接对着窗外说一句,这就是你打下来的江山。”   “你知道你自己有多牛逼了吗?”   苏子黎望着窗外,良久没有出声,等待服务生都把饭菜上好了,狄让才听见他嘴里不急不慢地冒出来了一句带了点惊叹意味的话:“没想到我竟然还蛮有建筑天赋的,早知道当初去报土木工程好了,也许早就赚够了一栋房子钱呢!”   狄让:“……”   “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是惦记着开玩笑嗯。”   他有点心累。   “不然怎么样,”苏子黎慢悠悠不慌不忙地喝了口可乐,“不然我要听完之后突然崛起雄心壮志,带领我那些可能都已经觉得快忘记我的崇拜者们组织反叛军,打倒游戏吗?”   他看着狄让,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傻子吗?你说要给我接风洗尘,请我吃饭结果又和我说这么多以前的事,你想让我做什么事,有话就直说吧。”   狄让楞了一下,然后他就像是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   烦躁地挠了挠头,他有些不敢抬头看苏子黎:“其实我也不知道一下子该怎么说,本来是想让你注意避开以下那些人,但说些说着就……”   他叹息一声,也不再说那些有的没有的,直接开始介绍。   “你进密室的时候,游戏应该也和你提起过密室的等级吧?以玩家的能力来说,基本上在A级以下的密室里徘徊,再往上他们就会受到NPC的邀请。攒不到回家的积分,又不想下一次死在密室里,百分之九十九的玩家都会同意成为NPC,这就是我们这帮人近年来人数越来越多的原因。”   “成为NPC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吗?”苏子黎皱眉询问道:“我之前就想问了,游戏又不是开善堂的,虽然在逐步参与更多密室的过程中,会删选掉很大一部分的玩家,但持续的时间久了,剩下的人也不是一个小数量。在巅峰时期的人们还好,如果他们老了,体能下降了,那又该怎么办呢?”   “游戏,真的会仁慈到给我们留下后路吗?”   “当然不会了,”狄让冷笑一声,道:“所谓大浪淘金,那也是要真金白银才能被留下来。NPC虽然比玩家更加舒服一点,不用一场密室连着一场地拼命,但这并不是毫无危险的工作。参加十场密室的工作后,我们需要和玩家一样,去参加一次密室,活下来就继续当NPC,如果死了……就是他自己弱。”   “NPC参加的密室有个前置条件:等级不会低于A级以下。”   “也就是说A级以上的密室,都是我们NPC在进,游戏还给我们画了一个大饼,如果我们有人能通过SSS级密室,那他就能回家。”   苏子黎若有所思地敲在桌子:“那现在有人通关过SSS级别密室吗?”   “没有。”   狄让摇了摇头。   “别说SSS级了,连SS级都只有一个人通关过。还有S级,能过去的都是NPC里有名有姓的大佬,正常来说,普通NPC只能在A级里勉强刷一刷,保住自己的性命。”   “SS级是谁通关的。”   苏子黎这么问的时候,心中有了一点预料。   “贺铉。”狄让看了一眼苏子黎,见他听了之后没其他表示,才低声道:"当时你出事离开了这里,贺铉就疯了一样到处闯密室,我们还以为他可能会……没想到他活着从SS级密室里出来了。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挑战过那种高难度的密室,也再也没有提起过你。"   苏子黎:“……”   他抿了抿唇。   “那你现在和我说这个的意思是什么?”   狄让看着他的表情,稍微猜到了一点他的意思,连忙摆手道:“我不是想问你们到底是怎么才能来回变的,这种一看就需要极限操作的,我学不来。我就是想让你……去帮帮他们。”   苏子黎:“?”   “我也是上次贺铉给我发消息我才发现的,”狄让苦恼地挠了挠头,“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敢去挑战高难度,我还以为大家都放弃了。但上次贺铉问我那些人都去哪里了,我找了一圈才发现,NPC里那些厉害一点的家伙都已经消失很久了。我到处打听,问了好多人才知道——”   “他们去了SSS级密室。”   “他们一群人一起去的?”苏子黎很诧异,“没有人数限制吗?他们也不提前试试看SS级,直接就奔着最高级去了?这有点缺少理智吧?”   “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我才知道……”狄让叹了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他们也是不得已,有人在想要去探索SS级密室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去看了一下SSS密室,他带出了一个导致现在状况的消息。”   “——SSS级密室,不是永远存在的。”   “它有倒计时。”   苏子黎惊了。   “这玩意还能有倒计时?多长时间啊?设定了也不说一声吗?”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倒的,反正他们发现的时候,就只剩下半年多一点了。”狄让也很无奈,“这密室也没人数限制,他们想了想干脆就组队一起进去了,想着如果遇到不妙的情况,好歹能出来一两个,给后面的人留下消息。结果……”   “他们从进去到现在,两个多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知道我这话有点强人所难,但我也是走投无路了。”狄让苦笑着朝苏子黎伸出手,“苏哥,你愿意再帮一把我们,当一个英雄吗?”   "不管有什么吩咐,哪怕是让我当马前卒也好,我都不会拒绝。我只是想求你……能不能考虑帮我们一下。不管怎么样,大家都真的很想……很想活下去。"   他低垂着头,虽然没有流泪,但是整个人其实都沉浸在哀拗中。   “当然……你不帮也很正常,完全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去找谁了,大概是想最后挣扎一下。你不用把我的这些胡言乱语放在心上,只要凭你自己的想法来决定就行。什么都行,真的,我……”   “行了,”苏子黎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我说过不帮了吗?你那么慌做什么?”   在狄让慌乱又期待的眼神里,苏子黎点了点桌面。   “帮可以。”   “但我可不是要当什么英雄,别给我瞎立FLAg,一般来说,英雄都容易早死的。你既然已经当了那么久的NPC了,应该有一些特殊的门路吧?”   “在进去之前,帮我把贺铉给弄来。”   狄让:“……!”   苏子黎神态平静,明明表情上一点其他的表情都没有,但偏偏就看起来很厉害,让人很想去相信,去倚靠,用更加通俗易懂一点的话来说,就是——让人很想抱大腿!   “好!”   狄让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虽然想办法把贺铉弄来挺困难的,估计还要拉别人一起下水,花上很大一笔积分才能做到。   但和他们想要做的事情来说,这算什么!   如果贺铉和苏子黎能够两两联手,共战密室,可靠程度简直疯狂上涨。   狄让甚至都能在脑子里勾画出一幅他们俩联手手撕密室的样子,想想就觉得格外的帅气!   “那我等下就去联络人,苏哥你还有别的需求吗?”   “有,”苏子黎点了点菜谱,“我要吃牛排。”   缓了缓,他又加上了一句:“要最贵的那种。”   看着上面足够掏空他钱包的价格,狄让含泪点了点头。   吃就吃,一块牛排换大佬,不亏!   呜呜呜呜。 第121章   吃饱喝足之后, 并不能直接进入SSS级密室。   因为直接进会显得很不人道,同时饭后运动也不利于身体健康。   以上。   都是瞎说的。   真实原因是因为人家SSS级密室进入前都需要进行预约的,并且NPC和玩家的流程可不一样, 他们进去前还要缴纳相应的押金, 以防一些心理变态的人进去之后疯狂搞事。   级别越高,押金越高。   狄让望着自己空瘪瘪的钱包迎风落泪,他前段时间才给自己下狠心买了一批道具,现在身上的积分是真的不够。东拼西凑, 似乎还卖了点东西, 这才勉强凑够了押金。   苏子黎表示自己可以借他一部分,但被拒绝了。   “你本来早就已经脱离了我们, 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真的能按照游戏的布置, 一步一步地积攒, 最后攒够积分,重新回家。”狄让露出一个贫穷但是倔强的笑容, “拖你下水,拜托你来帮忙, 这本来就已经是挺自私的行为了, 怎么还能让你出积分呢。”   “我回去把我之前买的道具,发个清单给你, 你看看有没有能用上的。”   “行,”苏子黎也不和他客气,“有能用的我会直接和你说的。这附近有没有酒店, 我去住一晚, 明天早上你几点过来和我汇合?”   他等了一会儿, 没等到回复, 诧异地回过头去才发现狄让正在挠头,表情看起来带着一种很微妙的心虚和不好意思。   “哈哈,”狄让干笑了一声,“我忘记说一个事了。我们这里……没有酒店来着。”   “嗯?”   苏子黎懵了,“旅馆呢?不拘是什么地方,反正能住人的就行。”   “那也没有,”狄让无奈地解释道:“我们这里没有能住宿的地方,以前出过一起密室里的原始NPC通过某些能力跟随其他NPC偷渡进来的情况,闹出了不小的乱子。所以后来游戏就对这方面管的非常严格,我们连进自己住的地方,都是需要指纹验证的。”   “朋友借宿都不行吗?”苏子黎想不明白,“那如果有NPC里是夫妻或者伴侣的,要怎么办?”   隔窗对望吗?   那不是很惨!   “白天的时候还是能窜门的,虽然时间只有几个小时,勉强也算能一解思念之情,但晚上是真不行。”狄让摊手,“晚上就和到了小学初中封闭学校住宿一样,大晚上还有巡逻,那些监控现在看着是监控,晚上就跳下来变成小机器人,到处扫,抓到一个就罚款。”   “我之前认识一对情侣,可恩爱了,被逼的不行,每天和小机器人打游击,就为了能多在一起待几分钟。”   苏子黎:“最后?”   “最后他们俩被罚的兜里空空荡荡,差点就凉在密室里。无奈之下,只好每天在窗口互诉衷情,挑个靠的近的房子,还能牵手聊天什么的。”   “凑合过呗,还能把游戏给打一顿吗?”   通过他举的这个例子,苏子黎深切地了解到了游戏在这里的奇怪规定有多么霸道:“那我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晚吧,你给我找床干净的被子,这应该行吧?”   “别别别,还没有到那么山穷水尽的时候,”狄让可不敢让苏子黎睡大街,心里过不去是一方面,在这个NPC都能从游戏这里免费领到房子的地方,大街上突然躺着睡了个人,这多显眼啊,这不是主动送上去让它查嘛。   “我有个主意,”他嘿嘿一笑,“你人都进来了,那么久了游戏都没有要抓你的意思,这证明你的NPC身份是合情合理的。那你干脆去你以前住的地方呗,宽敞舒服,还都是你自己布置的,指不定看见了还能想起点什么来。”   “我们这就算是很久没住的房子,游戏都会安排机器人打扫的,不用担心没法住人。”   也行,自己住过的地方好歹还不用担心有什么奇怪的人住过。   苏子黎点了点头,问:“我以前住哪儿?”   “你以前啊,”狄让拖着他走过了一片街道,然后点着对面灯火通明看起来特豪华的那堆房子,道:“瞅见没,那边最高最豪华的那幢,就是你的。”   看着那幢复试豪华带游泳池大别墅,苏子黎陷入了沉默。   “我突然觉得……NPC的福利还挺好的。”   “是啊,”狄让感慨着点头,“好歹免费发房产呢,我之前上班的时候,每天劳心劳力,改代码改的头发一掉一大把,但赚的工资总共也就那么点。想买房子,特别是我待着的那个地方,最少要奋斗二十年才能勉强凑够一个首付……”   “可惜啊,要是能把这房子带出去就好了。”   贫穷的人忍不住发出真挚的感叹。   最后还要嘀咕一句:可惜这里的地皮不能买卖,不然还能吵吵房地产,也许还能赚不少积分。   这神奇的商业头脑让苏子黎忍不住对他心生佩服,就这执着的劲儿,在现实世界里,狄让肯定是一个挺能赚钱的小伙儿。   ***   别墅区的占地面积很大,几乎是边上那些小复式,小高层的三倍大。但靠近仔细一看,其实一共也就七八栋,其中中心的那两栋看起来更加豪华一点。   苏子黎也不记得自己以前住哪儿,反正一共就这么两栋,按下去不是换旁边的再按就是了。他心态很平稳,研究了一下门锁就把手指按了上去。   刚按上去,就听见狄让在后头嚷嚷。   “哎呀不对,我想起来了,你以前住的是隔壁这栋。这房子是……”   “咔嚓”一声。   指纹锁冒出蓝光,直接就开了。   看着面前自动敞开一条缝的大门,苏子黎:“你确定这房子不是我以前住的吗?”   “……我确定。”   狄让的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因为这房子我以前来过,这是贺铉的房子啊。怎么你能……”   苏子黎挑眉,他走到另一栋房子前,按下指纹锁。   “咔嚓”一声。   这门也开了……   “啊这……”   看着两边两栋大敞着随便苏子黎进出的别墅,狄让突然发现游戏竟然也是一个双标。对其他人不是严格的要死,怎么都不让人小情侣腻歪吗?   怎么到了这,门都能互相开了!   同性情侣就不算在里面了吗?   告你歧视啊!   “算了,你随便睡吧。”狄让已经放弃思考了,“爱睡哪间睡哪间,我先回去了,明天来这里和你汇合。你这边不太好买东西,如果有想买的,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买了带过来。”   “好。”   苏子黎点了点头。   然后在狄让噎住的眼神里,淡定地关上自己家门,走进了贺铉家里。   ——谁能想到呢。   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他竟然还能体会到这种吃狗粮噎住的感觉。   总有一天!   他也要成为那个发狗粮的人!   狄让在内心呐喊过后,默默地转身离开。   ****   别墅里的布置没什么特色。   好看是好看,但一看就带着一股样板房的风格,四处都挺空旷的,唯有寥寥几处地方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苏子黎眼神在楼下大厅里的布置上略过,脚步不停,直接奔着楼上的卧室去了。因为面积比较大,他稍微花了一点时间来分辨,哪里是主卧,哪里是次卧,最后在穿过主卧里的吧台,准备直奔卧室的时候,突然一顿。   他看见,在主卧里面,卧室外面的客厅里。   ——摆着一架望远镜。   这是什么意思?   他走过去,没有移动望远镜的角度,顺着向外看去,然后整个人就僵住了。   透过望远镜,能够非常清晰地看见一间同样构造的主卧,因为对面的窗帘都拉开着,他甚至能够清楚地看见对面桌子上放着几个杯子。   对面的房间是谁的?   答:他自己的。   苏子黎:“……”   他此时的心情,大概能归结成一个论坛帖子的标题。   ——【发现男朋友是个痴汉变态怎么办?】   还能乍办。   凑活着过啊,还能离啊?   苏子黎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将这件事列入后期质问贺铉的列表。进入他房间稍微翻了翻,果不其然发现了很多他以前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看起来稍微有些陌生。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就连他自己都能看得出来,那个人和现在的他有些不太一样。至少现在的他不会露出这种锋利的,如同利刃一样冰冷的眼神。   苏子黎还在继续翻看,也不知道贺铉以前是怎么做到的。他仿佛一个他个人的跟拍摄影师一样,有一个大堆,他在各个地方的照片,有些明显是在密室里的,还有一些嘛……   “啧。”   苏子黎看着照片上带笑的自己,很想问问这是谁。   这种含情的眼神,让人感觉好陌生。   感觉像是被加了柔光调色一样,特别奇怪,总觉得不像是自己。   最后,他从盒子里下,翻出了一张双手互牵的照片。   背后用红色笔,小心翼翼地画了一个特别规整的爱心。   苏子黎凝视那张照片许久,然后……他把它抽出来,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充公!   *****   玩家房间里,贺铉感觉自己背后有点发凉,有一点不太好的预感,但感觉又不像是很严重。思考片刻后,他偷偷摸摸地点开自己NPC的页面,看了看上面早就预约好的进入某个密室的行程。   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取消。   玩家的身份根本不能预订密室,和进入NPC区域的苏子黎不一样,玩家没有被保留等级的先例。也就是说,如果他想要进入那个密室的话,这就是唯一的机会了。   ——希望苏子黎不要生气吧。   打开手机屏幕,小心地摸了摸里面人的脸颊,贺铉闭上眼睛,为明日的行程积蓄体力。 第122章   “苏哥, 我来啦!”   第二天一大早,狄让就跑到苏子黎,哦不是, 应该是贺铉家楼下等着了。但他喊了半天,愣是没人出来回应他,狄让隐隐感觉有些不妙,转了一圈, 在门上发现了一张贴上去的纸。   【我自己去了。】   【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等我回来反馈。要是我没回来, 你就去找贺铉。】   狄让拎着早饭,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哪里不知道苏子黎是什么意思, SSS级别的密室注定危机四伏, 他也不能保证能保住其他人,所以干脆就把他给撇下自己去了,还留了个贺铉的任务, 让他别莽撞的跟着进。   盯着那张白纸看了半天, 狄让突然又想到了那天, 贺铉站在他面前的样子。   “你说, 我要是去把SS级的密室给闯了,会怎么样?”   “会让一堆人为你欢呼喝彩啊, ”狄让当时是来混火锅吃的,回答这句话的时候他嘴里的肉都还没来得及咽下去,最后只能囫囵地回复道,“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他们那些人不是找了你好几次想拉你一起去闯密室吗?下次答应他们?”   “算了, 没意思。”   贺铉没正面回答, 他转头看着窗口, 眼神落在窗外的风景上,一瞬间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不过很快,这种眼神就一闪而逝,再也没有出现。   快地让狄让感觉自己可能是瞎了。   贺铉怎么可能看着窗口露出那么油腻柔和的眼神呢。   肯定是看错了!   再后来,他进了个密室,从里面出来就听说贺铉单枪匹马进了SS级密室,还活着从里面出来了。他想去问过为什么不带上他,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那个时候的心情和现在的重合在一起。   相似的憋闷。   憋地他汗水都快从眼角流出来了。   狄让随便糊了一把眼睛,咬牙跑了出去。   片刻后,斥巨资从游戏那边查到了贺铉的所在地后,狄让的声音惊地提高了八个度:“你说什么?贺铉也进了SSS级密室,他一个玩家他怎么进去的?你特娘的是不是坏了?!”   ****   苏子黎也觉得是游戏坏了,这回怎么飘了那么长时间都没坠落。而且他还没失去意识,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同时又正在急速下坠,周边的空气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呼啸而过的破空声在耳畔响起。   “呼呼呼——”   这次的下坠仿佛没有尽头。   在苏子黎快要睡着前,终于到达了这次航班的目的地——神奇的滚筒里。一阵疯狂摇晃,晃地人眼花缭乱,眼毛金星之后,他终于感觉踩到了实地。   这回还挺难得的,竟然是在椅子上。   苏子黎捂着脑袋缓了几秒,张开眼睛仔细观察,周遭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安静地有些可怕。他坐在一张饭桌旁边,桌子上还摆着一个挂历和一本小女孩会看的童话书。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   从房间布置还有散落着一堆东西的沙发来看,这个家庭的女主人应该不怎么会收拾,地上被简单的清扫过,但缝隙里还藏着些垃圾。   沙发上丢着一大堆的书,大部分有着儿童爱看的花花绿绿的封面,间隙穿插了几本法律金融方面的书,翻开一看有很多英文,晦涩难懂,都是很专业的书籍。苏子黎猜测可能是孩子父亲的书,想到父亲和孩子依偎在沙发上安静看书的画面,他就觉得很温馨。只是这种温馨的想象很快就破灭了。   翻找书籍的时候,掉下来一张纸,上面像是绘制黑板报一样,不算太精致的弄了个框架和标题,题目是:怎样当一个好女孩。   “好女孩应该文静守理乖巧。”   “她们不应该多出门,她们应该待在家里。”   “好女孩应该孝顺父母。”   “经常和父母待在一起,听从父母的话。”   “好女孩不应该反抗生气。”   “那样会变得很丑。”   ……   随便一眼,看到的字眼都令人心理不适。   乍一看,这些话好像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只要你还有常识,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些话根本就是在瞎说,就是在剥夺女孩子原本应该拥有的权利。   女孩子凭什么要被那几个字眼定义?有凭什么不能出门?还不能反抗生气……又不是人造玩具,怎么就不能反抗生气了?   这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根本就是在荼毒孩子的心灵。   苏子黎皱着眉准备把这玩意丢进垃圾桶,结果随手一翻,却发现最后面竟然还拿黑笔写着一句话。   “抽背完成。”   “糖糖今天很乖,爸爸很开心。”   抽背?   一个父亲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让女儿去背诵这种东西?   看着那张被翻阅的边缘都起了毛边的纸张,苏子黎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这个密室里的小女孩日子过得可能不太好。   很多在电视上看看就觉得骇人听闻的故事,它们实际上每一个都是真实的,它们真正的发生过。   随着进一步翻找房间内的东西,更多不太和谐的细节也慢慢浮现出来。房间内的东西不多,都是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加上一些明显的小姑娘的用具,但作为家庭的女主人,孩子的母亲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门口的鞋子,卫生间里的漱口杯和毛巾都是双人份的,并且……它们被摆放的很亲密。   一种不应该存在于父女之间的亲密。   而且——他找遍了这几个房间都没有找到一个这个年纪小姑娘应该有的东西,她的学习用品。她应该是背着书包,每天奔波于学校和家庭之间,回家之后忙忙碌碌的吃晚饭就是做作业,间隙还要偷偷摸摸玩玩手机,和同学好友聊天看视频这样,享受普通但很充实的生活。   但在这个房间里,不仅没有任何课本作业,连手机和电脑都没有。   甚至电视机的网线都被拔掉了。   这还是家吗?   这简直就是一个牢笼。   苏子黎去门口看过,这房子的门是那种比较老式的防盗门,里侧是门,外侧是一个铁栅栏。双重锁门,安全性能大大增加,但对于年纪不大十分活泼好动的孩子来说,会觉得十分束缚。   和密室一直以来的设定一样,这里的门也不能被打开。   苏子黎的眼神落在防盗门里侧的小椅子上,停留数秒后才缓缓移开。   除了那些充斥着暗示意味的摆设,房间外侧就再也没有其他线索。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苏子黎看向两间正关着门的房间,从外部的结构来判断,靠东面的这间应该是主卧,占地面积要大上不少。之前从客厅的窗户侧面往那边看还看见了阳台,朝南能晒着太阳,这么一比西面那间小房间就要逊色不少。   “吱呀……”   房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能推开。   苏子黎闻到了空气中因为密封而产生的闷涩味道,还有一股奇怪腥味。他走了进去,然后就看见了仰面躺在床上的那小小一团。   她已经死了。   睁大着双眼,双手徒劳地维持着挣扎的姿势,脖子上有一个淤紫的深深掐痕。再靠近一点,就能更加明显的看见她身上各种奇怪的痕迹,抓痕,红肿,甚至还有牙印……   在离开之前,她曾经经历过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已经躺在这里多久,尸体皮肤表面已经出现明显的瘢痕,靠近也能闻到一股死去后奇怪的味道,但她至少还没有腐烂。   看了一眼那团被扔在她身侧,勉强只能遮住半个身体的被子。苏子黎俯身把被子掀开,抖了抖,动作温柔地盖到了她身上,顺便……伸手合上了她的双眼。   除了这个不幸的小姑娘外,这个房间里一眼看过去竟然也没有什么蕴含线索的东西。凶手在离去前,应该很认真地整理过,桌子上的东西几乎全被他给带走了,只剩下一些用不着的日常用品,包括一些水乳纸巾,还有一个圆形的支架镜子。   苏子黎想看看桌子抽屉里有什么东西,走过去的时候脚下却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被随手丢弃在地上的兔娃娃。   应该是被使用过很多年的原因,绒绒的耳朵上有很多拖出来的线头,白色的娃娃身体上也变得脏兮兮的。缝上去的纽扣眼睛有一个还掉出来了。   苏子黎弯腰去捡,一抬头就看见了桌子上那面镜子里,刚被他合上眼睛的小女孩,正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苏子黎:“……” 第123章   即使经历过很多次这种场景, 心脏在这一刻还是迅速地窜动起来,鸡皮疙瘩从背后飞一样的爬了起来。人类本能的求生心理大概是克制不住地想要尖叫出声,但苏子黎只是皱了皱眉头, 就恍若无事地将手中的兔娃娃放到了桌子上。   他甚至还有闲心帮它掸了掸身上沾到的灰尘。   小女孩那双乌黑透亮, 漂亮的像是假的一样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转动了一下, 又慢吞吞地下滑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盖着的被子。   她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抬手指了指房间角落里的衣柜。   “吱呀”一声。   柜门自动打开了。   里面并没有放多少东西,零散的计件衣服被扔在角落里,仿佛是故意丢进去做成了一个小小的坐垫。这意思就很明显了,她想让他进去。   苏子黎掀了掀里面的衣服, 挑剔地打量了一下柜子里的卫生情况,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 直接坐了进去,腿一缩就整个人都进了柜子里面。   柜门随着他的动作,下一秒就自动合拢。   有点像是商场里的自动感应门, 不过比起那种门这个可要刺激多了, 放在恐怖片的桥段里, 乍一下绝对能把人吓出尖叫来。   苏子黎十分淡定,对于这位疑似鬼魂的NPC小姑娘似乎一点怀疑都没有, 大大咧咧到让人觉得他毫无警戒心。但实际上呢?   如果密室里的NPC要对你不利,她们需要那么委婉吗?   想想就知道不需要。   倚靠在柜子的木板上, 嗅着那股沉静的木材味道,苏子黎忽然听见了叮铃一声,像是什么铃铛的声音,但仔细回忆又有点不太像。这声音比起铃铛, 更加清脆, 穿透力更加强, 也更加空灵。   如果非要比喻的话,有点像是给铃铛的声音加了混响和调音。   “嘟嘟嘟——”   耳畔突然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伴随着那声铃铛声之后,所有声音像是被解除了禁锢似的,突兀地就闯进了他的耳朵里。   鸣笛声,鸟叫声,街边店铺里放的音乐,还有那些在路上走过的行人们集合在一起的话语声。这些声音拎出来基本都没有什么别的含义,但添加了它之后,整个场景就瞬间活了过来。   房间里依旧是一片寂静。   而此时,一声不太寻常的声音闯进了苏子黎的耳朵。是铁栅栏门被推动打开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和钥匙互相碰撞的声音,另一扇门也被打开了。   有人,或者说有东西进来了。   “哒——哒——”   脚步声的目的地很明确,自进来之后就直奔这个房间。   房门被打开,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糖糖今天有没有听爸爸的话,乖乖地在家待着?”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点淡淡的忧虑,听起来真的是一个对孩子非常好,非常在乎的好爸爸——如果忽略他正在做的动作的话。   回应他的,是一声小姑娘还带着稚气的抽噎声。   “有,爸爸我有听话。”   “我好疼,能不能不要……”   接下来,挣扎声和衣物摩挲的声音就变成了主旋律,间隙还不断插入小女孩哭叫的声音和男子道貌岸然的安慰声。   苏子黎忍了几秒。   还是没忍住。   他砰地一下打开门,但是却没有看见他想象中的那一幕。   穿着睡意的小姑娘抱着兔娃娃冷漠地站在桌边,凝视着床铺。而那些把苏子黎刺激地跳出来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停止,像是正在播放的录音一样,毫不在乎他们这两个局外人,继续自顾自地放着。   不……也不是录音。   苏子黎看着床铺上陷下去的那块不解地拧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操作,时空重叠?   “不要……不要……求求你……”   女孩子尖锐的哭泣声不停地响起,刺激着他的耳膜。   苏子黎瞥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小姑娘,发现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一点波动都没有。似乎已经是司空见惯,或者是……已经麻木了。   他尝试着更靠近床铺,床上的人对他的靠近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伸手想去抓,也抓不到人,只捞到了一把虚无的空气。   毫无所获。   不,应该也是有所收获的。   他这样的举动,终于引来了那位小姑娘的注意力。她转头看着他,虽然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但是苏子黎却神奇地从她的眼里捕捉到了疑问。   似乎是在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有反应就好,有反应就代表至少还能交流。   苏子黎尝试和她对话:“你能说话吗?你叫糖糖?今年几岁了?”   她没有回话,只是继续好奇地看着他。   苏子黎想了想,从背包里掏出了一袋旺仔QQ糖,试探地朝着她伸手递了过去。但是还没递到呢,就被猛然传过来的一声加大了声音的哭喊声给打断了动作。   床上的动静突然小了。   但并不是因为已经结束,而是因为女孩不断的哭泣反抗引来了对方不耐烦的粗暴对待,他似乎是扼住了她的喉咙,能听见女孩子试图呼吸的沉闷声音,还有男子恶狠狠的低吼。   “吵什么吵!”   “都说了让你乖乖听话,你每次都不听!再哭劳资就掐死你这个小婊子!”   兴头上的他并没有停止动作,而是更加兴奋地施展他的恶性。苏子黎眼角余光能看见站在他边上的那个小姑娘眼睛开始发红,脖子上的皮肤抖动着,似乎是已经快要爆发了。   这不奇怪。   他也想爆发,如果他能出手,他绝对已经伸手打爆对面的狗头了。   “fuck!”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脚步声急匆匆地冲进来。听声音应该是个女人,她显然是看见了这一幕,愤怒使她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骂语。   苏子黎看见另一旁的凳子飘了起来,被愤怒地砸向了床铺。力道十足,如果真的砸中绝对能他也顺便解气一点,但结果并不怎么样。   “艹,这到底什么东西!看见的却打不着,游戏你他妈的给老娘玩什么,这特效是BUG吧!”   女声清亮,听起来声音很好听,但语气里蕴含的怒气却很狂暴。对面那位显然也是个玩家,而且性格还挺躁的。她一下打不中也不放弃,哐哐又抡了好几下,一边抡一边骂。   “老娘打死你个龟孙玩意!妈的,就恶心你这种对孩子下手的,要不是我打不着你,非得把你肠子给打出来不可!看屁看啊,有本事把特效关了和我打啊!”   骂的好!   心中为她鼓掌,苏子黎一时有些搞不懂这密室到底是个什么流程。到底叠加了几层空间,他这里一层,床上一层,那个女玩家一层?   他们之间互相能够联系吗?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他伸手敲了敲桌子:“听得见吗?”   他其实也就只是随便一试,但出乎意料的是,对面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下子就停了。不光声音停了,连凳子都哐地一下砸到了地上。   “卧槽,苏子黎?”   苏子黎:“……?”   怎么听他说了一句话就能认出来?那么熟悉的吗?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对面姑娘就自己拍了自己两下,声音清脆响亮,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我不是在做梦吧?鬼游戏你是不是又坑我,又给我整幻觉来着?”她自言自语地嘟囔,但同时又满含期望地询问,“苏子黎,是你吗?是的话,你再吱一声给我回个话行吗?”   苏子黎:“……吱。”   “哎呦卧槽,真是你啊!”对面那姑娘先是嘟囔了一句游戏应该不会智能到幻觉都安排这种自动回复语音,下一秒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你特么出去了还回来干什么?!”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听着对面气急败坏的声音,苏子黎迟疑地询问道:“那个……我们以前认识?”   “认识?”对面被问懵了,她拎着凳子晃了晃,似乎是在不可置信,“你问我,我们俩以前认不认识?”   “你这个渣男,居然连我这个前女友都不记得了!你还是人吗?”   苏子黎:“……???”   不是……这怎么回事?   前女友???   他好像在听恐怖故事。   “对啊 ,我就是你前女友,”女子的声音特别不爽,"当年我只是和你分开了两个密室,转头就被贺铉那个臭小子篡位!气得我差点想砍了他!"   苏子黎:“……”   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觉得你在驴我。   不过……篡位……   好像真的是贺铉能做出来的事。 第124章   这位自称是他前女友的女子性格直爽, 说话也爽快。虽然刚开始吓了苏子黎一跳,但不等他多问, 很快就把他们俩之前的关系解释的清清楚楚。   她的确是他的前女友。   以前的女性朋友。   或者说,以前的搭档。   “我都没想到我竟然还能在有生之年看见你,”她感慨着叹息了一声,“当年你出事,我拎着刀追着贺铉砍了好几回,还以为你真……”   “你是怎么回来的?”   “普通NPC不能进这个副本吧?你最近藏在哪儿升级呢?回来了怎么不找我们几个老朋友,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还是贺铉那个混蛋和你瞎说了点什么?”   苏子黎:“……”   “你们和贺铉关系那么差吗?”   几句话的功夫连续损了贺铉两回了,虽然不算是恶意满满,但这话里的意思也没见得有什么好感。   这怎么回事?   贺铉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搞的人缘那么差?   重点是她看起来和他自己关系倒是挺好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夺搭档之恨, 不共戴天?   “关系差?”   那女子嗤笑一声, “我和他怎么可能有好关系, 你难道忘记他做了什么吗?”   苏子黎:“……真的忘记了。”   “你怎么可能忘记,你不是和他……”女子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差点忘了, 你应该是被弄出了游戏。这种不科学的玄幻事件, 肯定会删除你脑袋里的记忆,你记得住才怪。”   想到这里,她突然幸灾乐祸起来。   “那岂不是说, 你也忘记了贺铉?”   苏子黎:“……是。”   “什么都不记得, 包括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嗯。”   “哈哈哈哈!”响亮的笑声格外畅快,“做得好!”   苏子黎:“……”   这位真的是……恨不得把贺铉你也有今天这一行大字刻在脸上。   他越发好奇当时发生了什么, 总觉得大概会和他有那么一点关系。   “早知道你们那还有这事, 我就不急着进来了。我就该端着手机直接去拍, 辛辛苦苦追上的人不记得他了,一切打回重来,贺铉当时的表情一定贼有意思。”女子对贺铉极尽嫌弃,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打击面好像有点广,“我不是说你啊,你要是还觉着他可以,我就继续祝你们百年好合,就是……找人的时候,有时候眼睛还是擦亮点好。”   “世界上两条腿的好男人那么多呢,多选选,没必要就栽这么个人身上了。”   苏子黎:“……”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像是以前对门阿姨家里的女儿看上了一个没钱没房的小伙儿,当时她就成天唠叨这些话。   但你和我说这话……是不是也太奇怪了点?   女子仿佛通过隔绝的空间读取到了苏子黎的疑问,她突然嘶了一声:“我这个脑子啊,我都忘记要和你介绍一下我自己了。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周铃兰,是你一开始的搭档,也是你学姐,兼职你后援会会长加上挡箭牌,虚拟前女友等身份。”   “以前你都喊我姐的,现在你要乐意,再叫我一声铃兰姐也行。”   苏子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身份?”   “因为你当时比较厉害呗,没人和你科普过吗?哦,对了,你刚进来的话,估计是重头开始,见着的都是那些萌新,估摸是没见着几个熟人。”   在周铃兰口中,苏子黎更加清晰也更加直观地听说了自己的过去。   作为几乎是最先几批进入游戏的玩家,他们的日子过得当然不会太舒服。虽然照旧是有系统商城,可以用积分买东西,但当时的商城里都是一些大家基本用不上的东西。一看就是黑科技的宇宙战舰和量子大炮威不威风?威风,第一次看见这些玩意的时候,几个科技迷的男人,口水都快滴答下来了。   可又有什么用呢?   就凭他们兜里基本不破百的积分,买得起吗?   不过有坏也有好,当时游戏也没那么多附加上去的规则,甚至当年还是可以自由组队的。只要花费一定的积分,就可以和同伴一起预约下一个密室,积分够多还敢花的话,甚至还能买到下一个密室的基础信息。   在这种机制下,搭档和同伴这种联手过密室的行为自然就越来越多,几乎都成了当时玩家的标配。在密室那种危机四伏的地方,有一个信得过的,关键时候能帮忙的同伴,有时候相当于是多了一条命。   苏子黎的搭档倒不是特地选的,按照周铃兰本人的形容:“你一看就是那种从小长得好,学习好,被一堆女孩子倒追,下意识会和女孩子脱开一点距离,但关键时刻又会忍不住出手的心软优质男。我当时一眼就看中你了,再一聊天,发现你是我学弟,嗨,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上不就是了嘛。”   然后,他就被学姐绑定了。   再然后啊——   “系统大改革,”周铃兰叼着根能量棒,眯着眼睛语气有点含糊不清,“就和我们以前历史课本上学到的那些大改革大变动一样,有时候发展到了某个节点上,就要来一次大改革,把不合适的规章制度都改掉,无法顺应历史潮流的人都淘汰掉,剩下的收拢一下,重新养一养就是新世界的人们了。”   密室游戏大概也是第一次饲养玩家,等养死了好几批,从那高的吓人的死亡率里品出了点什么,才开始逐渐缓慢的调整系统商城里的东西。日用品,各种威力不大但很实用的小道具,都慢慢的一点一点上架……   苏子黎他们刚开始是开心的,毕竟能从商店里用一个比较合适的价格购买衣服,总比去密室里找NPC扒好。但是吧……慢慢地大家就发现不对劲了,所有杀伤力强的武器都开始下线了,剩下的都是符纸之类的,能控不能打的东西,这有什么用?   这岂不是打都没法打了?!   “等一下,”从她的叙说里,苏子黎品出了一点奇怪的味道,“为什么要打?我们这难道不是密室逃生游戏吗?”   “是密室逃生啊,”周铃兰耸耸肩,“它刚开始自己的定义也弄错了嘛,给我们上了那么多有杀伤力的道具。那个时候大家只要有点积分的,都是咬牙倾家荡产地买上一个,进密室能逃就逃,不能逃就掏家伙和NPC硬刚。死都要死了,不拉一个垫背的,那多不甘心啊。”   苏子黎:“……”   想了想自己背包里的那些符纸,再想想以前那些玩家都能和NPC在线火拼。   突然有点羡慕。   “再然后呢?”   “再然后?再然后就是死的多了,游戏发现它有点消耗不起吧,”周铃兰说着,不忘嗤笑一声以示对游戏的嘲讽,“它开始下架各种商城里的杀伤力道具,顺带还想把我们买来的都给收回。”   苏子黎皱了皱眉。   “你们会给?”   “我们当然不会同意,拼命赚来的积分,好不容易凑够买了道具,结果它说收回就收回?”周铃兰翻了个白眼,“它这是想在屁吃。”   苏子黎:“然后它就给你们穿小鞋,暗中折腾你们?”   “不是你们,是我们,”周铃兰强调道,“你当时也是我们的一员,而且还是被重点针对的那几位。”   苏子黎:“?”   苏子黎:“为什么?”   "这还有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的,当然是因为你当初是个刺头啊。"周铃兰特别淡定的给出解释,“当时和你进密室的时候,你分分钟就能干翻一房间的NPC,像这房间里的那个,一刀一个,还能把他挂在旗杆上晒成干。游戏不搞你,搞谁?”   被她提起的床上那个,已经进入了尾声。   除了他们的说话声,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小女孩压低的抽泣声。   苏子黎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他边上不远处的小姑娘。她安安静静地陪着看完了全程,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举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过一下。   但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她竟然转过头和他对视。   乌黑的眼睛里,莫名有几分期盼和崇拜的意味。   ……   这个眼神的改变,好像是周铃兰坐下吹他的生平时开始的。   苏子黎想了想,从背包里掏了掏 ,掏出了一颗糖,塞进了小姑娘手里。见她没有反抗,干脆伸手在她眼前一捂,给她扯到了边上的凳子上坐下。   “乖,小朋友不要听那些有的没的。”   “我真的不能一刀一个,也不能晒人干。”   正准备继续吹的周铃兰:“……你和谁说话呢?” 第125章   周铃兰惊了一下, 下意识就从凳子上起来,摆出警戒状态。   袖子都卷好了。   作为一个混得不差的老玩家, 她当然会有点自己的特殊之处,比如说耳聪目明,隔着一扇门能数里面呼吸声音什么的。她之前和苏子黎唠嗑的时候早就已经听过了,这屋里就他们俩和床上播放的那两位触碰不到的NPC,结果你告诉我还有一个?   周铃兰背上毛都快被吓地竖起来了。   “你边上谁?人还是NPC啊?”   谁?   这个问题问的好。   苏子黎一挑眉,刚想告诉她是个挺喜欢吃奶糖的小姑娘,下一秒就看见一直一个音都没有冒出来过的小姑娘嚼着奶糖慢吞吞地憋出了一个字。   “人。”   “……你还带了其他人一起进来?”周铃兰听见了那个声音,她有点懵,“NPC里有能耐进来的不是基本都被我们打包一起拽进来了吗?居然还有漏网之鱼吗?”   听着声音还挺小。   她想了想, 往声音那边挪了挪,蹲下来仔细询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什么时候进的游戏啊?”   这不应该啊, 有这潜力的她应该都有记忆啊。   别不是傻逼游戏又坑人, 整个什么原始NPC来坑他们吧?   “糖糖。”   小姑娘没回她后面的问题,就说了自己的名字。   因为嘴里还含着糖果,听起来声音稍微有点含糊, 带着小姑娘特有的稚嫩感。   苏子黎的眼神在糖糖的脖子上停留了一瞬, 又飞快离开。   果然。   他没有猜错。   糖糖就是现在正在床上哭泣的那个小女孩。   只不过经历过死亡后的她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即使实地倾听着自己过往的遭遇,她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这不像是在听自己的过往, 更像是听到了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人遇到了她一点都不感兴趣的事情。   比路人都要漠然。   这样的表现让苏子黎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怎么样的遭遇才能让她有这样的变化?   ——如果在她去世后, 一直被困在这个房间里,一直被迫重复地倾听这一幕, 或者更加过分, 比起他这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玩家来说, 她一直被迫重复地观看她曾经经历过的梦魇。   那么次数多了。   大概也不会有所波动吧。   当希望全部消失后,任何事情对她来说,大概都能熟视无睹。   因为她已经习惯与绝望为伍。   “艹!”周铃兰已经在这房间里循环好几天了,听到这名字也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们把你关在这里不让你出去?妈的!”   暴躁女NPC低声怒骂好几句。   骂完才想起来在场一个小孩,一个失忆前搭档,她骂的那么爽快似乎对她的人设不太好。   “一时口快,你们别介意哈。”她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我以前也不这样,就是在这里待的久了,被那些人传染就容易开口骂人。小孩子别学我,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没关系。”   在场剩下的两位都很淡定。   “你骂的没什么问题。”   苏子黎甚至顺手给她点了个赞。   “嗯,”糖糖点点头,也非常淡定,“我也不是什么小孩了,就是死了长不大,真论年龄,你们也许还要叫我一声奶奶。”   苏子黎:“……”   周铃兰:“……………”   这还真是少有的,对自己年龄算的特别清楚的NPC呢。   “那……糖……”周铃兰想扯开这个话题接着问,但她一张嘴愣是有点问不下去,那这到底该叫什么好啊,对着一个刚说你们可以喊我奶奶的NPC叫她小姑娘的昵称?听着怎么那么怪呢。   “我姓唐,名字是一个单字的糖。”   “唐糖。”   小姑娘也听出来他们的顾虑,开口自我介绍道。   “你们喊我糖糖也没什么问题。”   苏子黎看着她坐在凳子上乖乖的嚼奶糖,嘴上说话老气横秋的,但实际上穿着红白的小裙子,脚丫子晃来晃去的,眼睛圆溜溜,脸蛋也圆,带着看着就很好捏的婴儿肥。   怪不得要叫糖糖呢。   确实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你之前为什么不回我的问题?”他有些不解,“是因为没给你糖?”   就和那种单机游戏一样,不给关键任务物品,NPC就会对你爱理不理的。   “不是,”糖糖摇了摇头,“我很喜欢你,但你是男的。我们不能和男的说话,除非有其他女生和我们说话,我们才能说。”   “不能和男的说话?”   苏子黎惊了一下,忍不住嗤笑,“这是什么狗屁规矩,游戏给你们定的?”   “是的。”   “它难道觉得不让你们和男的说话就是大幅度提高游戏难度了?它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种东西叫手语,或者有项技能叫读唇语吗?”周铃兰不解地回道,“而且它还不禁止你们和女性聊天,这禁了和没禁有什么两样?”   “大概是因为……”唐糖想了想,慢吞吞地回道:“更方便让我们杀人吧。”   苏子黎:“具体一点。”   唐糖被噎了噎,她很想说你要不要看清楚我们俩之间是什么身份,哪有你这种那么耿直,上来就让NPC给你解释游戏规则的。   哦,正常的游戏好像就是NPC来解释规则的。   但他们这里又不正常。   唐糖想了想,朝苏子黎伸出手。   苏子黎:“?”   唐糖:“我说话要收费的,一句一颗糖,你已经欠我很多了。”   苏子黎在包里翻了翻,翻出来一包大白兔和三包旺仔QQ糖:“款已到账,说吧。”   抱着糖的唐糖有点懵,她其实有点不想说,所以想掏空他的糖,随口说两句而已,没想到……现在的玩家进密室都和春游一样吗?   “你很喜欢吃糖吗”   "不是很喜欢,"苏子黎回想起当时贺铉把糖递给他的样子,眼里染上一层笑意,“糖是给别人带的,他比你要便宜很多。”   “一颗就可以搞定。”   唐糖:“……”   她开始纠结自己是不是收价太高,太脱离市场价格了。   但一颗糖?   定这个价的那个人是不是傻?   她忍痛递回去一包QQ糖:“新顾客给你优惠。”   苏子黎瞥了一眼是他挺喜欢的白桃味,淡定塞包里。   全程围观了整场交易的周铃兰:“…………”   你们好像幼儿园小孩。   就如同苏子黎他们看到和猜测的那样,唐糖就是正在床上哭泣的那个小女孩,只不过那时活着的她曾经留下来的影响,而和他们对话的她,早就已经死去了。   同一个空间里有两个她出现,这里面不科学的地方肯定要丢给游戏,空间错位也好,幻觉操控也罢,连唐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她只知道,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死去的她成为了这个小小世界里的囚犯,耳畔时时刻刻都回荡着自己死前经历过的事情。当初的时候她也愤怒过,哭泣过,绝望过,后来听多了也就无所谓了,甚至还会觉得哭泣的那个人和她没有关系。   因为她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   “那你想打他吗?”苏子黎指了指现在被周铃兰坐着,安安静静行使它正常作用的凳子,“就像这位姐姐刚刚做的那样,一凳子上去,最好把他脑浆子都给抡出来的那种。”   “想。”   唐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游戏说我杀的人够多了,就把场景给我换了,换我天天打他。打死了就再换个活的过来,能让我打到厌为止。”   苏子黎看了一眼她:“那你快攒够没有?”   语气轻飘飘的,丝毫不像是在说那些死在NPC手里的性命,更像是在问小姑娘有没有攒够钱来买她想要的小玩具。   周铃兰纠结的皱了皱眉,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唐糖的声音落寞的响起:“没攒够,还缺了好多。”   “为什么?”   “因为来的坏人太少了。”   “……”   周铃兰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苏子黎揉了揉唐糖的脑袋,并被她嫌弃地拍了下来,嘟囔着说发型被他给弄乱了,她头发本来就不多了之类的话。   “我这里算是第一关吧,”唐糖捋完头发又把话题给扯了回来,“因为涉及到保密原则之类的,很多东西我不能说,不过基础规则还是能提一下的,反正你们要是从这里出去的话,游戏也会再和你们说一遍。”   “这是一个循环型的密室。”   “它很大很大,我自己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只知道很多小密室互相缠绕在一起,随时都在变化。有时候我心情好的时候会在窗口看看,对面的如果聊得来就会和他们聊聊天。你们如果看到一个长得很好看,扎麻花辫的小姑娘,替我送点东西给她吧。”   周铃兰:“我们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走出去。”   唐糖看了一眼苏子黎,她微微抿了抿唇:“我虽然是这个小密室的核心NPC,但我没有控制它的能力,想要从这里离开,一共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是直接靠运气走,在他进来的时候,听着开门的声音向外走,能走出去就能出去。如果不能……”   “不能的话就一辈子只能留在这里出不去了?”周铃兰脸色绿了,“那我不是完蛋了,他开门的时候向外冲,我早就试过了,什么用都没有。前脚跨出去,后脚又被送回来。”   “不是这样的,你之前出不去,是因为人数不够。”唐糖捏着自己的兔子,看快把人兔子的腿给捏皱巴了,“这个密室,只有人数到达两人的时候才能靠这种方式走出去。你能看他,说明你在的空间应该是正确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可以出去。”   “那怎么能行!”   周铃兰惊地蹦了起来,“那苏子黎岂不是要被困在这里了?”   唐糖沉默不语。   在周铃兰嚷嚷着她绝对不会丢下搭档跑路的背景音里,苏子黎伸手从唐糖那里掏了颗糖回来,剥开包装纸丢进了自己嘴里。   “那我们还挺幸运。”   周铃兰:“?”   她怀疑她学弟脑子坏了。   这有什么好幸运的?   在她们惊讶的目光里,苏子黎再度撸了撸唐糖的脑袋:“那我们一个走正门,一个走侧门出去好了。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礼物的话,还是自己去送给朋友比较好哦,”   “我……”唐糖张了张嘴,表情十分迷茫,“可是这里没有侧门啊。”   苏子黎一挑眉:“拆了不就有了吗?” 第126章   “轰——”   当苏子黎那边还在讨论怎么拆墙的时候, 其他地方已经货真价实的拆上了。   烟尘四散弥漫而起,又随着人的呻吟声逐渐落下。   “大叔,不好意思啊, 打扰你了。”   贺铉迈着轻快的步伐, 淡定地打开门走了出去,离开之前不忘和塌陷出一个大洞的墙壁, 以及正卡在墙壁里的那个人影打声招呼。   “我赶时间, 就不多和你废话了。”   半个人都陷在墙壁里的中年男子发出了虚弱的声音,因为胸口憋下去好大一块使得他发出的声音模糊不清,听不太清他在说些什么, 但听语气就知道他是在骂人。   贺铉对自己被骂这事接受良好,一点都没有愤怒的情绪。   连回头都懒得回, 飞快离开了这里。   见状,那中年男子更加愤怒, 鼓起喉咙喷出了好几句经典国骂。正当他努力扭动着身体试图把自己从墙壁里给拔出来的食盒,一阵浓郁的血腥味靠了过来。   他艰难的抬起头,看见房间里侧浑身是血,在半个小时前还被他拎着头发往墙上撞的女人姿势诡异地爬了过来, 头顶凹陷下去的那一块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流淌着鲜红的液体。   “不……你不要过来!不要啊!……”   瓦数昏黄的电灯泡在这一刻突兀地闪动了一下,迸发出格外明亮的光芒, 照亮了女人那张遍布鲜血的扭曲脸庞。   她正在朝他露出笑容。   “门开了。”   “换我来杀你了。”   ……   僻静荒凉的小巷里。   “喏,你给我看好了, 遇到这种事情哭有屁用啊。”   戴着棒球帽穿着T恤看起来格外娇小的小姑娘挡在另一个长头发的女生面前,拽着她的手不耐烦地把她脸抬起头,迫使她睁大眼睛向前看。   长发女生穿着件蓝白色的校服, 整个人蜷缩在墙角, 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当她抬起头看见不远处正站在巷口冷笑着看着她们俩的三个男人时, 更是忍不住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不要,不要……”   “我知道错了,不要……”   “不要个鬼,不就是几个小瘪三嘛。”   棒球帽女生恨其不争地使劲晃了晃她,发现怎么都不能把这根软面条给捋直了之后,终于没办法地放弃了她,任凭她软趴趴地滑进了墙角。   “多管闲事,你是哪里来的?附近哪个学校的学生?看着还挺好看的,不如和我们一起玩一玩啊。”   明明穿着同款校服,这三个男生却偏偏能把好好的校服穿出一股浓浓的痞子味道来。他们嘿嘿邪笑着自巷口走了进来,发育地和成年男子几乎相差无几的身躯对于普通女性来说,蕴含着极大的威胁。   棒球帽女生看着他们走进,表情变都没变一下。   “玩?”   “行啊,今天要是不和我玩个尽兴,你们就别想走。”   在三个男审惊愕的眼神里,比他们矮上一个头的女生轻轻在旁边的墙壁上一拍,白嫩嫩的小手愣是在上面敲出了一个洞来。   带着干涸混凝土的砖块被硬生生从里面掏了出来。   女生掂量了一下砖块的重量,嘴角勾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来吧。”   “今天姑奶奶就让你们知道一下,什么叫做社会人的毒打!”   在声声入耳的惨叫声和求饶声中,缩在角落里的长发女生慢慢爬了出来,麻木惊慌的眼神逐渐消失,有闪亮的光悄然从最深处翻涌出来。   昏暗的小房间里。   教室里。   荒山野岭的观光台上。   ……   被困了许久,一直跟着NPC的节奏被耍的团团转的前玩家们突然撕下了他们柔弱的外面,露出了其下凶恶暴躁的本质。   猛兽出笼。   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指示。   *****   “嗯?”   空旷的客厅里。   正和周铃兰隔着时空商量要怎么同步拆墙的苏子黎轻咦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狄让给他的小型显示器,有点像是比较新式的BB机。   据说是NPC之间高端的联络器。   废了很多积分才兑换回来的,狄让自己都没舍得买呢。这次要不是事态紧急,估计也下不了手剁那么一个狠的。   这玩意苏子黎在外面的时候就研究过,没研究出什么来,一直都附近无好友,无法联络。狄让解释是因为能够和他用同一个网络,互相联络的玩家们进密室了,所以它暂时显得很废材,关键时刻它其实很好用的。、   对此,苏子黎暂时表示怀疑态度。   不过介于狄让把它吹的很牛的样子,他还是把这东西给拿上了。   进来之后,这玩意一直也没用得上,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响了。   【密室资料已破译部分。】   【诸位不用停留,找到门的可直接离开。】   两条信息闪烁在屏幕上,下面甚至还发上来一个挥舞旗帜的小人。   小人脑袋上热情洋溢地飘着一行字:“小的们,杀鸭!!!”   “干得漂亮!”   周铃兰发出一声欢呼,而后再也不纠结强行拆门会不会对密室有影响,会不会让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更加困难,会不会引发游戏强势反击这种不确定的问题。   在苏子黎惊讶的眼神里,她就和脱缰的哈士奇一样,抡着凳子就朝门口冲了过去。   来到门口玄关。   打开房门,一阵乒铃乓啷的乱砸。   看着很结实的铁栅栏门很快就经不起她的强行拆卸,愣是被从门框上给卸了下来,螺丝铁片丁零当啷的掉了一地。动作之快速,拆卸之熟练,让苏子黎不禁怀疑她以前到底是什么职业?   难不成山东蓝X学校现在除了挖掘机,又改开放了其他课程吗?   比如房间拆迁什么的……   “你这是……他们发过来的信息是有什么……”等周铃兰把门口拆地七七八八,苏子黎刚想上前询问,还没来得及问完呢,就听见一声满含愤怒的爆喝。   “你们是什么人?!”   “为什么拆我家的门?!!”   中年男子凭借自己的体重踩着沉重的脚步声自楼梯下方冲了上来,苏子黎一眼就看见了他那张因为愤怒和奔跑而涨红的脸,看上去很普通很平凡,甚至还有些憨厚老实。   可就是这样的他,做出了那样令人恶心痛恨的事情。   苏子黎眼尖地看见自他冲过来时,脚底下泛起的几乎看不见的丝丝涟漪。然后,他就看见了正朝楼梯方向冷笑的周铃兰。   她留着一头比男子长不了多少的短发,面容姣好,身量虽然不算高,但从她拎着扳手的背景来看,就能品出一股不输男儿的英豪气来。   至少,普通男人拿扳手给人开脑壳的时候不会像她这么利落。   “哐”地一下。   那闪着银光的扳手就砸了上去。   鲜血四溅。   “啊——!!!”   中年男子应该是刚刚回家,手里的公文包都没来得及拾掇好,边缘还冒出了几张纸的边角。猝不及防遭受了这一击之后,他捂着脑袋痛苦地哀嚎起来,一边嚎一边往后面退,还不忘破口大骂。   “神经病!”   “你这个疯女人,你这是谋杀!”   “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快报警,有人要杀人了!”   “救命?”周铃兰眼神古怪地看着他,然后冷笑起来,“喊救命有用的话,还要我来动手做什么?”   在苏子黎不忍直视的眼神里,周铃兰叉腰说出了那句经典名词。   “我告诉你,你就算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苏子黎:“……”   行吧。   虽然奇怪了点,但大致意思也能对的上。   这就行了。   中年男子一路向后退去,终于靠到了背后的消防柜子上。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并迅速转身,想打开柜子把里面那把看上去格外庞大锋利的消防斧给拿出来。   但手伸过去狠狠一拉,却愣是没有拉开。   他愣了一下,伸手再拉,还是拉不开。   中年男子:“……”   他缓缓抬起头,看见抵在消防柜子上方的那双手。   再然后,就是从脑后呼啸而来的扳手。   第二下攻击,这回周铃兰总算是砸对了地方,一次成功就把人给砸倒了。脑后剧烈的疼痛和眼前发黑的模糊让中年男子踉跄数步后,终于还是扛不住哐一下倒了下去。   记忆最后的最后,他听见帮那个疯女人按住消防柜子的那个人冰冷的声音。   “快点,速战速决。”   “先让你杀他一次过过瘾。”   在四处响起的喊杀声中,在血色逐渐蔓延的房间里,游戏的声音终于姗姗来迟地再度响起。   【滴——】   【恭喜各位考生进入大型循环密室,并成功脱离第一个小密室。】 第127章   “脱离第一个小密室有奖励吗?”苏子黎等了一会儿没等着游戏的后续, 忍不住就开口问了一句,但连其他的回话也没得着。   转头一看,就是一片血红。   周铃兰正带着唐糖绑“猪”呢。   两根跳绳用的皮筋, 加上一根晾衣服用的晾衣杆, 两头一绑就能完美地捆绑出一头待宰的猪应该有的造型。要是再配上一个火堆,当场就能开始烤猪。   只不过就是这个“猪”不太配合。   看着那个被绑起来, 顺手还被泄愤似的捅了好几下的中年男子, 苏子黎啧了一声,伸手敲了敲门板。   “要我帮忙吗?”   “用不着,就这么一点小事, 有什么好帮忙的。”周铃兰表现地就像是一个勤快的家庭主妇一样,把开了口却没准备往里迈步的吃瓜群众轰走, 带着乖巧的小尾巴,两人一起拎着刀开始切。   “遇到这种人, 在游戏里我们可以先这样。”   “先给他来一个减肥套餐,把这个他不需要的二两肉给切掉。”   周铃兰谆谆教导。   “对,就是这样,切不准没关系, 减肥总是痛苦的,我相信他也能够理解我们的。”   唐糖拎着水果刀眨巴着眼睛:“那我可以多切几次练练手吗?总觉得拿着水果刀, 如果不切片处理的话,水果刀会不开心的。”   苏子黎:“……”   事实证明, 小孩子学东西真的很快。   不管是真小孩还是唐糖这种实际上年龄比较大的伪小孩都一样。   你看才没多久,就已经学会满口瞎话了。   被堵住嘴巴没办法说话的中年男子从喉咙里挤出惨烈的痛哭声,他很想逃, 可是却根本逃不了, 只能看着那个疯女人带着他的女儿一起, 拎着刀有说有笑地继续在他身上切割。   咸腥味的血液味道从厨房里面满满弥漫开来。   虽然并不是在针对他,但同为男性,旁观这种场景苏子黎也稍微感觉有那么一丁点不适应。所以他跑到外面的客厅坐下,开始倒腾那个联络器。   “一共就这么几个键,连说明书都没有,这东西是谁做出来的?未免也太简陋了吧。”   不过论接受信号的能力,就很强大。   毕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够透过游戏的封锁,轻松传递信息的。   这么一想,苏子黎看着联络器简朴的外壳又觉得它高大上起来。   来回几个键一按,还是没找到说明书,也没找到怎么加好友的方法,倒是被他误打误撞的点出来了一个群,前面的聊天记录都是转成NPC的那些玩家们这两天聊的。   进了密室还没心没肺扯着人唠嗑的人毕竟是少数,所以往上一拉,都是些信息量很大的对话。   【艹,大家都被分开了。】   【信息组那边怎么样,能扒出一点信息来吗?】   【暂时不能,游戏防的厉害,你们没有进展的话,我们这里根本没办法下手。】   【那就各自为政,先把所在密室给摸透了。集中找出信息之后,发送给信息组,确认密室类别后设定逃生方案。】   【诸位,活着出来。】   【收到。】   一连串的收到滑过屏幕,再往下就是一些关于密室中遇到的问题,大家凑在一起进行探讨。苏子黎露出被惊艳到的眼神,捏了捏自己包里的笔记本,突然觉得高端玩家果然洋气。   看看这高效收集信息的速度,看看这熟练的分工,看看那一看就觉得特别高科技的分组……   难怪他们有这个魄力敢一起过来闯SSS级密室呢,被游戏从诸多玩家中残忍删选出来一回,又是这些删选出来的人的精英。   本身个人的能力就不会弱,再加上齐心合作。   苏子黎敢说,在游戏里没有一个团队能比他们强大,除非游戏不要脸到故意给其他团队开挂。   此时的群聊里也挺热闹的,憋了那么多天了。有不少人其实早就能出去了,但碍于要等着一起行动,愣是看着NPC的脸多看了几十个小时,跟着循环了好几回剧情。   拳头早就硬了。   此时就如同脱缰野马一样,全都在干一些国家法律不太允许,但却很解气的事情。   苏子黎一路翻下去,最后发现他们在艾特的人好像有点眼熟。   【@周铃兰,你人呢?】   【你怎么还没出来呢?所有人都出去了,可就等你一个人了。】   【铃兰姐你有看到消息吗?@周铃兰】   【看到消息后给我们回复一个地址,不行我们过去捞你,记得出来之后请我们吃大餐。】   他们大概是喊了半响都没得到答复,从刚开始的调侃变得逐渐慌张起来。   【周铃兰你人呢?赶紧出来吱个声,不会真的阴沟里翻船,栽在这个小地方了吧?真要这样你就丢人丢大发了,以前你吹的那些可全打你自个脸了。】   【周铃兰?!】   【还活着没?】   苏子黎:“……”   他去敲了敲厨房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呢,里面的声音就不满的响了起来。   “快了快了,别催我们。”   “体谅一下第一次动手做这种事的小姑娘行不行?”   “……行。”   无奈之下,苏子黎只能帮忙代发一条信息,告知一下群里急的快开始准备翻密室的那些人:   【还活着。】   【在带小孩玩,等等让她回复你们。】   话发出去后,就和石沉大海一样,半响都没有回复。   苏子黎怀疑这东西网络可能卡住了,他按掉之后再打开,然后就被喷薄炸开的一片留言刷的差点来不及看。   【卧槽!苏神?!】   【真人?不是被盗号了吧?】   【楼上你是不是傻?你仔细看看我们用的是什么玩意,这东西还能有盗号的吗?PS:信息组,这不会是你们搞出来的BUG吧?】   信息组的人也懵了。   本来应该和游戏的防火墙斗智斗勇,想方设法掏信息的他们难得放下了手里的活,开始仔仔细细地查了一下对方账号。   再三查过数遍,并确认自己不是幻觉之后。   【信息组——徐文:我们好端端的整这种BUG做什么?是嫌自己头发不够少,还是嫌自己工作量不够多?刚查过了,货真价实,就是他自己登陆的。】   【信息组——徐文:“苏哥,你……回来了怎么不联系我们?”】   听语气又是他的一个熟人。   苏子黎一边感慨自己当初真的是朋友满天下,一边头疼想要怎么简短的解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下面已经炸出了一堆信息,都是在问他的,回都来不及回复。   最后终止他们炸开的不是他们的理智,而是最下面来自某个人的回复。   【贺铉:?】   【贺铉:谁家小孩?你们俩怎么又凑一块了。】   贺铉站在崎岖的山道上,望着远方一眼望不到边的森林,他觉得那层层叠叠的绿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落到他的脑袋上来了。   看着就让人眼晕。   私聊界面突兀地弹了出来:   【贺铉发送了一个地址。】   【贺铉邀请你一起进入位置共享。】   【贺铉:来我这。】   苏子黎:“……”   他瞥了一眼群里此刻激动呐喊自己见到两位大佬,还是活的,还有一堆似乎了解他们以前过往,正欢快地发送各种吃瓜表情包的热闹场面。   他关闭群聊。   等待一分钟后,回了贺铉一句话。   【你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贺铉:“……”   药丸。   现在狡辩自己其实还是NPC,还来得及吗?   这个借口其实可以用,因为他们俩的这次交换本来就是莫名其妙的,谁都没料到有着一遭,包括游戏在内,恐怕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但这次他不想再骗他了。   上一次骗完之后,他学会了喝酒抽烟。   这一回还是活的健康一点。   贺铉想了想,特别诚恳地挑选了一个他觉得最好看的认错表情包。   【贺铉:提前半个月就预约好了,大概是交的积分比较多,就算变成了玩家也还是被拉进来了。】   【贺铉:我认错,能争取缓刑处理吗?】   大大的红色感叹号跳了出来。   显示他被删除了好友。   贺铉:“………………”   开发这联络器的人功能弄那么齐全做什么?   为什么还有删除好友的功能啊!   他又追着去加了好友。   加是加成功了,可惜对面直接过来了一句话。   【苏子黎:你想甩下我自己单干?】   贺铉:“……”   他想说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这个密室只有NPC能进,他也不知道苏子黎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还能和他们一起参与进来。   他还想说他其实一点都不想丢下他,只不过……   算了。   贺铉一字一顿地把打好的字都给删除了。   苏子黎等了很久都没有回音。   在他以为贺铉不会回复的时候,联络器上又跳出了一条信息。   【贺铉:我不想在这里见到你。】   【贺铉:我会怕。】 第128章   苏子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 他会从贺铉嘴里听到怕这个字。   这和他往日的形象大相径庭。   贺铉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这话要是问别人,大概能得到一堆七嘴八舌的回答。   冷脸,不留情面, 搞事能力强, 有时候还特不要脸皮,秀恩爱时尤其。   以上所有, 苏子黎都承认。   要数优点, 他自己也能再说出一堆来,就像是小学的时候老师让写作文,写你最好的朋友, 然后迫不及待的把所有刚学会的美好词语用上去一样。   苏子黎觉得自己能翻出很多词来夸他。   但怕这个字。   他从未和贺铉联系在一起过。   不是觉得他太过非人,根本不会有人类的情感。而是觉得……没有什么能够让他畏惧。   贺铉就该是强大厉害的, 即便被游戏坑了,即便被迫不能透露任何信息, 他也从来没有慌乱过。只要他们配合的好,就一定能够抱大腿成功。   各种奇奇怪怪的骚操作,下一秒就会出现。   但是害怕……   苏子黎想了想,只能想起贺铉画的那张宝宝害怕的表情包简笔画, 或者是语气很敷衍的,一听就不是真害怕的声音。   他有点想笑, 但笑容没蔓出来多久就自动凋谢了。   贺铉会因为他出现在这里而害怕,为什么?   答案其实很明显。   【苏子黎:我们来过这里?】   贺铉垂眸看着地面, 此处临近城市,说是山林其实不过是一座因为绿化和些许神异传说留下来的小山丘,娶了个好听的名字, 再在山脚边上圈了一小块地, 弄点健身器材上去, 就成了一个挺有特色的公园。   公园每天人来人往的,不拘是清晨还是深夜,都能看见一些人溜达着走过。大多是一些闲暇出来散步的和跑步锻炼的人群,中间还穿插着不少精神气十足的广场舞阿姨们。   他们能把底下的草坪里溜达出几条小道来,但没几个人会正儿八经地往山上爬。   一是这小山丘就这么点高,爬上去也没什么稀奇事物,指不定还有虫蛇,招惹到了也是麻烦。二是如果真要挑战自我开始爬山,就这么个小山丘也不够高啊,热身刚过就到头了。   所以,甚少人知道这山丘上头,还藏着一个小小的庙宇。   庙小无人,仅仅只有两三平米大小,连端坐于石台之上的神像也模糊了脸孔,身上的涂料已经斑驳地落下了大半,周遭满是灰尘和落叶。   供台犹如风中烛年的老妪一般,斜着倒靠在旁边的墙壁角上。   香炉滚落在地上,和脏的看不出原色的帐幔缠绕在一起,上面还有几个黑乎乎带着泥土痕迹的爪印。   唯一还能保留住这落魄庙宇曾经一丝辉煌的,就只有生长在庙旁的那颗大树了。   它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树木,树身高大,枝繁叶茂,粗大的枝干向外舒展着,一根根颜色已经褪地差不多的丝带正悬挂在上面。靠近一些,还能看见上面曾经书写过的,人们期盼着的美好愿望。   “愿家人健康平安。”   “愿父母身强体健,晚年无病。”   “希望我儿子成绩进步,考试发挥出色。”   “希望我儿子儿媳早日成婚,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似乎是觉得这么说不好,写这话的长辈又在丝带背后加了一句。   “孙子孙女都一样,菩萨保佑,我不挑的。”   贺铉轻笑一声,放下了这根丝带,转而循着记忆的方向走去,在略高一点的枝丫上抓住了那根属于他们的丝带。   正面是:“相约白首?”   反面是:“准了。”   记忆里的小庙已经残破不堪,连同那些过去的回忆一起,被抛弃在这里。他曾经以为只有他会固执地守着这些东西,幸运的是,他等的那个人又回来了。   不幸的是,他已经忘记了一切。   丝带的材质不算好,又挂在这里风吹雨淋了不知道多久,只是轻轻一用力就能直接把它给扯碎。贺铉动作轻柔地抚了一下它,又松开手看着它随着微风打转。   【贺铉:来过。】   在对面追问之前,他抢先又回复了一句。   【别问,问就是不能说。】   苏子黎:“……”   “这是怎么了?”   周铃兰带着唐糖洗完手出来的时候,就看着苏子黎正倚靠在窗边,任由窗外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的风拂动发丝,俊挺的眉蹙着,脸上洋溢着一股躁意。   “等的有点不开心?下次要不换你教,你以前的刀工可比我厉害多了。”   她和苏子黎早年相识,又是关系不错的搭档,自然知道他不会因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就生气,这话其实也就只是调侃。   “没事,”苏子黎将联络器收回,脸色好了一点,不过还是不算好看,“和人聊了几句,聊到了一点不开心的事。我们加快速度吧,其他人都已经出去了,就差我们了。”   周铃兰看了一眼群聊,顿时就是一身惊呼:“这帮兔崽子怎么速度都那么快,完了完了,这下要被他们揪着嘲讽了。走走走,赶紧跟上去,我们都吊车尾了。”   走了两步,她突然又转头看向苏子黎。   “你和我们一起吗?”   “嗯?”   “贺铉那家伙也进来了,他一向不和我们一起行事,你要是想找他的话,我可以让他们给你搞个定位。”   出了这个门就会进入下一个密室,如果到时候再换地方,就有些麻烦了。   “我去找他。”   苏子黎的回答不出她所料,周铃兰挺无奈地叹了一声,还是掏出联络器,准备给他找人去,但苏子黎却拦住了她。   “不用找了,我有他的位置。”苏子黎顿了一下,似是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问道:“当初贺铉做了什么?”   玩家和玩家天然就是一个阵营的,变成NPC的玩家也是一个阵营的,从他们能够联手一起闯SSS级密室的表现来看,大家相处的也着实不错。   可贺铉却偏偏游离在他们之外。   不是关系不好,惹人生厌,而是那种曾经经历过什么事情之后由衷的疏离感。   他们不会刀剑相向,里面有些人甚至还是贺铉的粉丝,但他们不可能成为同伴。   这是最根本的分歧所产生的距离。   无法消除。   周铃兰沉默下来,她有心不想告诉他,但瞒着又有什么用呢。只要苏子黎想知道,他很容易就能从其他人那里得到这些信息。   “他差点把游戏给拆了,”周铃兰握紧了唐糖的手,小姑娘的手肉乎乎的上面还覆盖着浅浅小窝窝,看起来非常可爱,但触手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   “我们所有人,都差点跟着一起死了。”   苏子黎张了张嘴,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啊。   NPC也是游戏的一部分。   不管你本来就是,还是从后面转化过去的,只要你顶着NPC的名头,就是游戏的一员。如果游戏被关闭,被毁坏了,那么他们当然也将不复存在。   “能拆了游戏其实挺好的,”周铃兰的声音低哑,带着点说不出来的苦涩,“如果能拆了它,把我的命拿去也无所谓,但是人实在太多了。”   她抬起头看着苏子黎:“你知道现在一共转成NPC的人有多少吗?3034,截止在我进来这里之前,当年他动手的时候,一共有1783人。”   “他们不想就这么死去,所以他们选择了帮助游戏,站在了贺铉的对立面。”   苏子黎:“……所以你们动手了吗?”   “我没动手,包括我之内有很多人也没动手,但也有很多人动手了,当时的情况很混乱。”周铃兰想了想,终于从脑子里挖出来一个成语,“到处都乌烟瘴气的,一半以上的密室都乱了起来,还有部分干脆就消失了,或者就变成了这样……”   她点了点苏子黎面前的窗户。   苏子黎转过头,看向那片他本来以为只是模拟环境的城市景象,好看的眉宇皱了起来:“外面这些也都是密室吗?”   “是的,”周铃兰点点头,“所谓循环密室,其实就是崩溃掉的密室剩下的那点,被游戏捡回来,凑吧凑吧又给凑成了一团。”   “有时候,你甚至能在这些密室里找到你曾经留下过的痕迹。”   苏子黎自窗口向下眺望,他甚至闻到了空气中饭菜的香味:“这并不是他的错。”   “当然不是他的错,如果是他的错,你以为他还能活蹦乱跳的站在你面前?”周铃兰无奈地看着他,“他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个人打过我们那么多人,你不要随便给他脑补加戏,他混成现在这样,其实也和他自己有关系。”   苏子黎:“?”   周铃兰:“喜欢的人生死不知,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成功,你觉得他有没有心情来理我们?那段时间他谁都不理,等他缓过劲来也帮过我们,只是并不想参与我们的事。”   等到再之后,所有都已经重建完成,游戏也自己修好了自己。这个时候再想融入集体,也没有那么好融入了,更何况他之前还捅了游戏,坑了他们。   说实话,她当时很担心游戏会报复,反手把贺铉给弄死。   他到底和苏子黎是一对,周铃兰再气自己的搭档被抢走,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本来还想努力帮忙来着。谁知道缓过劲来的游戏和贺铉谁都没有理谁,似乎之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平静到令人觉得诡异。   苏子黎抿紧唇,突然很心疼。   离群索居。   不与任何人为敌,但也不和他们为伍。   贺铉他一直只有一个人。   回想起他曾经和他说的话,胸口就越发闷的难受。   【苏子黎:我来找你了。】 第129章   即使说着要抓紧时间, 但苏子黎他们还是又拖延了一会儿。   因为他们在收拾东西。   周铃兰整理了一个大背包,里面全都是小孩子能够用上的。   “衣服,书本, 小兔子,小毛巾,儿童霜, 牙刷, 还有扎小辫儿的圈圈,诶, 我要不要给你再带个鞋子, 你穿这个鞋子跑步的时候不太舒服吧?”   周铃兰掰着手指头絮叨, 丝毫不顾自己手里的那个背包已经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唐糖看着自己脚上几乎全新的凉鞋, 乖巧的摇了摇头, “不用拿了,我穿脚上的鞋子就可以, 实在不行到时候还能和别人借。”   “和别人借……”周铃兰楞了下才反应过来, 这句话里的别人指的是谁,约莫就是唐糖认识的其他NPC好友,“那也行, 等下你见着他们提前和他们打个招呼, 我们一起有默契一点, 打的时候往边上移一移,别破坏了东西就行。”   唐糖认真点头:“好, 我会和他们说的。”   苏子黎:“……”   他原本以为他和贺铉以前做的已经算是光明正大了,谁料到一山更比一山高, 全程提醒算什么, 这里干脆就直接把NPC携带上路, 由她打入敌方阵营开始积极策反,并提前开始商量等下如何假打。   如果游戏是个人,可能现在已经杀过来准备打假了。   可惜它不是。   所以它只能自己憋着。   “两位女士能否抓紧一点时间?”苏子黎指了指手里的联络器,“他们已经丢下我们走了。”   “走了就走了,不要慌。”周铃兰非常淡定地劝告他,“和女生出门的话,有时候就是需要稍微等待一下的,特别是当她要整理东西的时候。你应该庆幸我已经很久没有化过妆了,放在以前,我和朋友出门之前都会提前俩小时约好,因为我们需要对自己进行一个细致的整理。”   苏子黎:“……”   女孩子真够不容易的。   “那需要我做点什么吗?”他点了点周铃兰手里的背包,“比如先暂且给你们当一个拎包小弟?”   “不能直接帮我们拎到目的地的拎包小弟是不合格的,我拒绝聘用你这种不合格的小弟。”周铃兰甩过来一个小包,拉开一看,里面是一叠厚厚的符纸以及一些药品和食物。   “分你一点装备,你现在的背包简直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 ”   苏子黎本来想拒绝,但是一看那叠符纸的厚度,还有下面堆放好的几个特别昂贵的一次性道具,他默默地接受了。   不是我方抵抗力不强,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等行囊都打理完毕,他们打开门,准备离开这里。   苏子黎走在左边,周铃兰和唐糖两人手牵手走在右边,在捏碎了那颗用来寻找定位的道具石后,面前的楼道就泛起了白光。   随着一阵熟悉的头晕目眩,脚下的触感结实起来。   苏子黎睁开眼睛后警惕地打量了四周一圈,刚准备向前走两步,突然感觉有点不对,低头一看一个熟悉的小身影正仰脖看着他。   “你怎么跟我来了这里?”他不解地皱起眉头,“是游戏干扰了定位吗?”   “不是,”唐糖摇摇头,“是我自己跟你过来的。”   “你可以自己选择传送的地点吗?那你为什么……”话没说话,剩下的就被苏子黎自动咽了回去,因为他看见唐糖的腿部正在逐渐变地透明。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对于NPC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只要肩膀上扛着的那颗不是玻璃球就能猜得出来,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甚至——他想起了在七宗罪密室里那些被杀死后逐渐透明消失在空气里的NPC。   “你这是……”   苏子黎欲言又止。   “嗯,我快死掉了。”唐糖平静地诉说着,仿佛她在说的,并不是她自己的生死,“这个形容不怎么正确,我早就已经死了,现在大概是和那种古代传说里的一样,要魂飞魄散了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们把你给带出来了吗?我这里还有定位石,现在把你带回去行吗?等之后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把你带走,你不要急……”   “我没有着急,”唐糖打断了苏子黎拙劣的安慰,“我知道出来我会这样,我就是故意跟你们出来的。”   “……你不要冲动,”苏子黎绞尽脑汁地想要把她劝回去,“我知道你肯定很想出来,不想被一直困在那里,但没必要付出这样的代价。答应过你会来接你,我们就会做到的。你再坚持一下,我重新定位把你送回去,可能会有一点阻碍,实在不行你一个人先回去也没关系。”   唐糖透明化的速度比那些失去的NPC尸体要慢上很多,但那也只是相较于,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从脚踝蔓延到了小腿肚。   “来不及的,”唐糖摸了摸自己的腿,“就算我不和你们出来,其实也活不了多久了。NPC存在的基础是源于自身的仇恨和执念,再加上游戏的帮助,才能构造出一个完整的密室。我已经数不清我在那个小房间里待了多久了,以前恨不得生啃了那个男人,但等着等着,就又觉得无所谓了。”   “我不知道在我死之后,有没有等到迟来的正义。”   “不管有没有,我都不想再念叨报仇的事情了。每当我想到我还在这里恨的咬牙切齿,那个男人可能都已经老死,连骨灰都已经塞进骨灰盒里了,我就没了报仇的念头。”   “我不想报仇了,待在那里没散掉纯粹就是还想出来看看。”   “可能是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待久了,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当年隔壁小孩要和班里同学春游,他妈妈给他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他可以开开心心的离开家,在阳光下做一个幸福的普通人。”   “我真的很羡慕他,不过现在我也有了。”唐糖拎着手里的背包,特别开心地朝苏子黎示意了一下,“我的背包还比他的大很多。”   “……”   苏子黎握着道具石的手颤了一下,他固执地伸出手去抓唐糖,但却被她给避开了。   “循环密室只能向前走,不能向后退。”   唐糖仰头朝着苏子黎露出歉意的笑容:“我如果要离开那里的话,必须要跟着一位玩家。我不太想看见铃兰姐姐哭,所以就跟着你过来了。”   “非常抱歉,给你造成了麻烦。”   “……你不应该用麻烦这两个字来形容你自己,”苏子黎蹲下身,将自己包里剩下的,在他看来还算好吃的东西,一股脑的全拿了出来,在地上堆出了很小很小的一小摞。   其中就包括那包他收回去的白桃QQ糖。   “是我该庆幸才对,因为我被一个特别可爱,特别好看的小公主选成了陪伴她的骑士。”   苏子黎将那堆东西推了过去,“春游其实就是坐在阳光下,看着边上的花花草草,然后开开心心的吃零食。你可以尝一下,我保证这些都很好吃。”   唐糖怔了一下,眼底有水光浮现,嘴角却开心地勾起。   “谢谢。”   “那我能麻烦这位骑士再帮我拍几张照片吗?我今天有在马尾上绑很好看的蝴蝶结,拍出来肯定会很漂亮。”   “当然可以。”   阳光下,绿草如茵,穿着红白格子裙的小姑娘坐在草地上,倚靠着背包,手里拿着好几包零食,眼角弯成了浅浅的小月牙。   这是唐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幕。   苏子黎看着手机里定格的画面,默不作声地俯身将那些散落一地的东西收拢起来。   他选了一个朝阳的地方,挖了一个坑,将背包里的那些东西放了进去,填成了一个小小的土丘。   如果有来生,希望你不再遇见阴霾,一生幸福安康。 第130章   “丘山公园?”   在进来的地方没多远的地方, 苏子黎找到了一块几乎要和树冠融为一体的石制匾额,上面黑底金边的大字写明了地址名。   打量了一下这座在山脚下仰头就能清楚看见山巅凉亭的小山丘,苏子黎觉得取名的人也挺实诚的, 这名字就很直白的说明了这山不大。   虽然并不知道这地方在哪里,但这不重要,他是来破密室的又不是来当高德地图的。   向后看是一片白蒙蒙的雾气, 摆明了是想让他向上走。   苏子黎将破旧的兔娃娃塞进背包里, 这是唐糖送他的临别礼物。   “小时候我害怕一个人睡觉,妈妈把娃娃送给我, 说它会帮我打败黑暗里的怪物。我把它送给你, 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带着一背包的礼物, 苏子黎行走在狭窄的林间小道上, 阳光灿烂地自天际洒下, 又被茂密的树荫给过滤成稀疏且不成型的小块,最后落在人身上时就变成了熨帖的淡淡温热。   “咚——”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阵阵的铜钟声, 即使隔了老远, 依旧悠荡出那种古朴洪亮的声音。   人类的大脑是非常神奇的存在,有些东西你以为它已经彻底遗忘了,但在某个瞬间, 它又会突然翻涌而出, 一帧帧画面如走马观花般飞速从脑海中闪过, 短暂却又该死的熟悉。   苏子黎脚步一顿,伸手拨开旁边挂成帘子一般的藤蔓, 在那一根又一根纠缠的绿色下方,灰黑色的巨石沉默矗立着, 上面还有三个斑驳的字迹。   “蝴蝶泉。”   “就这么点小水流也敢说是蝴蝶泉吗?”   细碎的记忆里, 他蹲在这石块边, 一边用这他嫌弃小的泉水洗手,一边示意他身后的人去拿杯子。   “先接一点水,晚上如果没有配备水源的话,还能拿这个烧了凑合一下。哎?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什么时候弄来的?”   晃着一个水囊的贺铉向他这边走了几步,从背光处而来,朝气蓬勃,看着比现在的他更多了一份掩饰不住的锐利和锋芒。   贺铉冷着脸,不爽地哼了一声:“当然是和庙祝死皮赖脸讨来的,不然就游戏这种让看不让下山买东西的操作,我还能去山上找猴子要竹筒吗?”   苏子黎失笑。   看着贺铉一脸憋屈的样子,乐了好一会儿才安慰道。   “你也知道游戏的习惯,它不坑我们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给我们提供便利?”   从这个角度向下望去,可以看见绵延的房屋和街道,人群像是蚂蚁一样,东一簇西一簇的来回移动,街道上的车辆像是小盒子一样,井然有序着移动着。   晃如现世。   走到山脚,甚至还能看见周遭来散步的人们从不远处走过,阿姨们拎着粉红色的大扇子,在播音器的律动中热烈的舞动着。   那种真实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踏前一步,融入进这一切。   但再往前走就能感觉到一层透明的屏障挡在面前,游戏冰冷的提示音也会在耳边响起。看得到却不能拥有,这种情况比看不见更加令人痛苦。   如果不曾看见,就不会想起从前,想起那些支撑着他们的人或物。   游戏就是故意的。   这是它给予他们俩“官商勾结”的回报。   苏子黎当然也有他挂念的人,有时深夜梦回时,他会梦见自己站在家门口,看见他爸爸正抱着个手机和老友联机下棋,他妈一边在阳台侍弄她的宝贝多肉,一边高声熟络他爸那么大年纪了还抱着个手机不知道放下,是不是嫌弃自己的老花眼不够度数,想给自己反过来整成近视眼。   醒来后,耳畔似乎还回荡着那利落快速的数落声,但周遭只剩下他一个人。   冷清地令人寂寞。   但这种寂寞并不长久,因为有一个人,一直陪着他。   苏子黎拍了一把贺铉的肩膀,从他手里接过那个水囊:“现在还能看到这种款式的水囊,也真是不容易。你是怎么说服庙祝的?之前他可连让我们留下来喝口水都不让,说是马上就要天黑了,让我们赶紧回家。”   “就耍赖呗,”贺铉耸耸肩,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我告诉他,我男朋友特挑剔,从来不碰那些不明来路的东西,我们这次上山又正好没来得及买水,他已经渴了很久了。再不给他找水喝,他就要脱水了。”   苏子黎:“……”   他晃了晃手里瓶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耳畔是山泉水流淌的声音,苏子黎无端端地真的感觉到了一丝渴意,刚想拧开水囊喝上一口,身边的人突然靠了过来。   贺铉先他一步拧开水囊,喉结微动,眼神却定在他身上一直没有离开。   他放下水囊,水珠自嘴角滑落。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缓缓欺近,压了下来。   倚在山岩旁,无视清风鸟鸣,他们亲密的亲吻着。   温热的水液自舌尖被递了过来,刚刚咽下去,却又被对方强烈的索取。苏子黎微微阖上眼睛,手臂勾着贺铉的肩膀,在心脏猛烈的跳动声中,尽情与他交换气息与温度。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   气氛由热烈缠绵转而又变成平静亲昵。   贺铉在苏子黎颈侧落下细碎的吻,他轻声笑道:“苏医生,我来给你润润唇。”   ****   “苏医生,站在这里不往里走是在想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回想。   苏子黎一愣,抬头看去。   记忆中的那个人自林间踏步而来,穿过林荫,岁月对他似乎格外优待,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几载,但它们丝毫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甚至将他雕琢地更加从容成熟。   两个身影在此时微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苏子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瞥见他动作的贺铉停下脚步,有些不解,但下一秒眼神就定格在了他的脸上:“你在这晒了很久?苏医生你自己就是医生,应该知道热的时候不能在阳光下久站吧。”   贺铉喊他的称呼其实一直乱七八糟的,随他心意来,喊全名,或者黏黏糊糊恶心人的喊黎黎,这些情况都有,但他更喜欢喊他苏医生。   即使他本人并不是医生,但因为初次见面时他在密室中的身份是医生。   这个称呼就成了他们俩之间默契的别称。   苏子黎以前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但这次听见他这么喊自己却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立刻又后退了一步:“你别这么叫我。”   贺铉:“……?”   他后知后觉地从苏子黎奇怪的行为里品出了一点不一般的意思。   “你这是脸红了?”   苏子黎抿紧唇,死不承认。   “没有,是晒的。”   “晒的为什么能让你见到我,就像老鼠见了猫?”   贺铉挑眉,步步紧逼着靠近:“你想起来了?”   “没有。”   “回答的那么快,看来是想起来了一点。”   将人低在了山岩边上,贺铉的声音低沉:“让我来猜猜你想起来了什么?在这里想起来的,是我在这里亲你,还是后来我们在边上的木屋,还是在许愿树那边我和你……”   “别说了,”苏子黎捂住他的嘴,脸上是一片羞恼的红,“我就想起来了一点。”   贺铉看着他没说话,眼睛却因为笑意而弯起。   他在他的手心吻了吻。   在苏子黎微微一抖,收回手掌的时候干脆就再度欺身向前,把人勾进了怀里。   “一点是哪一点?”   苏子黎沉默不语。   贺铉亲昵地碰了碰他的耳尖,在他耳边轻声道:“没关系,不管你想起来多少,我可以把所有的事,都带你再次复习一遍。”   在苏子黎没有挣扎的默认中,他吻了下去。   然后下一秒,憋了很久终于憋不住的游戏出声了。   【恭喜各位玩家进入第二个密室,本次密室为多人复合型密室,难度等级SSS,请各位玩家注意危险,在通关过程中提高警惕。】 第131章   游戏的播报声音基本都是广而告之, 全队选择,所以不止苏子黎他们听到了这声,连其他又重回玩家身份的NPC们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周铃兰还在缠着信息组让他们有空的时候帮忙定位一下唐糖的位置, 听到这个声音也忍不住探头望天。   “让我们注意危险提高警惕?游戏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 它是吃了耗子药吗?”   “有时候罪恶的资本家也是会披着伪善的外表的,你以前上班的时候没有听老板告诉你, 我很看好你, 我想培养你,但是你需要好好努力,然后就让你疯狂加班又不给你加班费吗?”徐文头也不抬地吐槽着,捧着电脑哒哒打字的速度一点都没有慢下来。   “社畜就要有自知之明,别傻乎乎的啥都信。”   周铃兰:“那我以前真的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我加班都是给我加班费的,而且其实基本很少加班。”   徐文终于抬起头,他惊讶地看着她:“你以前在哪家公司上班的?老板是信佛在搞慈善吗?”   周铃兰:“……”   她淡定地一摊手:“可能是因为, 公司是我家开的吧。”   徐文:“…………”   在他周遭一起埋首于电脑的脑袋突然抬起来了一排,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周铃兰。其中颜值最佳的那位摸了一把自己的发际线,震声道:“富婆, 抱抱我!”   “去去去一边去,”周铃兰赶苍蝇似的把他们都挥走, “你们要是够胆子的话,等出去了直接去我爸那边提亲,他同意我就嫁。”   “那算了。”   一众不想努力的小伙子们缩回了脑袋。   “我们不配,还是继续敲代码吧。”   “呵,”周铃兰冷笑一声, “但凡你们要有一个有点出息, 我现在就不会是单身了。”   他们此时正位于一个空旷的房间里, 从房间里配备齐全的电竞椅和一系列酷炫装备来说,这应该是一家网吧,还是很高档的那种。   但在场的人们没有一个对那些设备心动,每个都端着电脑哒哒哒敲地起劲,凑近一看就能看见一行完全看不懂的数据代码正从他们的手下流淌而出,衔接着在屏幕上打下长长的一排。   这就是经历过数年发展后,他们艰难组建起来的数据组。   数据组就如同这个名字一样,能力就是搞数据,进来之前的职业百分之九十几都是工程师,而且还是这个行业里的佼佼者。   因为某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原因,工程师们的身体状态都不是很好,不能说是菜鸡吧。但是就和他们日渐稀疏的头发一样,他们的运动能力也日渐薄弱,就算是公司有专门设立的健身房,也很难拯救他们。   毕竟,加班是加不完的。   为了保住这几位技术能力强,但战斗能力着实菜鸡的人才,周铃兰他们废了不少功夫,挨个下场带萌新,一点一点把他们从玩家带成NPC,当然中间免不了会产生一些损耗。   不过好歹还是凑齐了一个组,很不容易了。   至于这种偷摸开挂的行为会不会惹怒游戏?   有苏子黎他们珠玉在前,身先士卒,周铃兰他们开的非常淡定。   大不了就是罚积分嘛。   无所谓。   至于为什么要组建数据组?   当然是想要黑进游戏啦。   这还是一位精通代码的NPC提出来的理论,游戏再黑科技,再玄幻,再不科学,它实质上也是一个游戏。游戏的本质就是各种数据代码构造而成,配合上美工绘制的画面,设定合适的剧情来吸引人们深入。   在这里,人们不是被吸引,而是被强行捕获。美工绘制的所谓画面,其实是一件件真实发生过的事件被化为牢笼。   对比差异极大,但对于精通这方面的人们来说,它实质上——也是由0和1组成。   “找一些人培养成黑客,然后把游戏给黑了。”   这个想法看似荒谬,实际上……真的可行。   但又不是非常行。   原因还是出在彼此之间文明强盛程度的差距上,游戏不知道是来自哪个地方,也不知道是谁制作的,但制作它的那个世界肯定很厉害。   当一众工程师们挥舞着键盘冲上去的时候,大家发现……游戏的代码多的让人感觉脑壳都要秃了。   实在是太复杂了。   简直就像是让小学生去硬啃高数难题。   努力之后,不是啃不下来,但其中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都漫长浩大的让人有些绝望。好在他们本来也就无路可走,咬咬牙还是继续黑。   研究的深了,还折腾出不少新式道具,比如说之前周铃兰给的道具定位石,就是他们的成果。   而且……   “你们查的怎么样了?”周铃兰尽量不打扰他们的凑过去看了一眼,被上面跳动着的一堆字符闪的眼晕,“我们进来那么久了,关于密室核心,有没有找到什么信息?”   “没有,”徐文皱巴着脸,表情十分苦恼,“这次的密室比我们以前经历过的所有密室,防护都要严密。而且以前我们这么干的时候,游戏一般都懒得搭理我们,摸到核心的时候才开始反击,但这回……它从一开始就想把我们给踹出去。”   其他人也都是愁眉苦脸,捧着电脑十分头大。   周铃兰忧愁地叹息一声,没有继续打扰他们,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出去了。出了房门就可以看到有几个眼熟的玩家守在附近,看见是她后才放手警惕,继续在周边巡逻。   搞这么严密不是因为大家在装腔作势,而是因为信息组对他们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人们对于开挂【划掉】,对于寻找能够更加简便完成任务的途径总是非常热衷的。像是身为NPC却私下里悄悄帮助玩家这种事,大家其实早就在干了,一点都不稀奇。那么多年的NPC也不是白做的,他们已经把逃离密室这件事做成了非常周密的阶段性任务分布。   进入密室后。   第一步:玩家寻找密室线索,并将信息组安置在安全地方。   第二步:信息组利用收集来的线索,分析并追踪寻找密室核心。   第三步:找到核心,攻克密室。   这三步看似简答,实际上很实用,运用起来简直是破密室利器。   S级一下的密室一天之内就能攻破,但到了这里却遇到了始料未及的困难。因为游戏的反抗力度大的吓人,连播报都不怎么说了,从开始就和他们一路掐到了现在。   掐的他们头发都掉了一地。   信息组陷入困境,只能暂且看其他玩家能否搜寻出更多线索。   周铃兰看了一下大家的进度后,单枪匹马再度杀入密室。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她会掐着进度条和几位领头人联系,紧锣密鼓地互换信息,但这一次……   她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那两个人。   他们俩,应该会给大家惊喜的吧。   ****   被给予厚望的两个人此时正站在山道上,表情不怎么好看。   贺铉搂着苏子黎,整个脸都埋进了他的脖颈里,浑身上下的气息都很沉郁和躁动,简直像是漫画里那种受了重大打击之后,头顶挂雨云的场景差不多。   苏子黎怀疑给他一个小角落,贺铉能进去种蘑菇。   他拍了拍他的脊背,好笑地催促他:“行了,别闹了。不就是被它给打断了吗?大不了之后再给你亲一下就是了,现在快点起来找线索,你比我先到这里,有找到一点什么没?”   贺铉抬头看了他一眼,薄唇紧抿,满脸不开心。   “别催我,”他声音低哑地在苏子黎脖颈处蹭了蹭,“让我再缓一缓。”   缓什么?   苏子黎楞了一下,在贺铉刻意搂紧他往他身上靠过去之后,立刻就懂了。   “你……”苏子黎偏开头,刚降下去没多久的热度又蒸腾起来,他含糊地指责:“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都抱着你亲了,还不让我有点正常的反应吗?”贺铉小声嘟囔,“游戏这一招简直太狠毒了,下次它再来就算声音再响我也不会放开你。”   苏子黎:“……”   他眼睫颤了颤,没有说话,静静地任由贺铉搂着他。   良久之后,一肘撞了过去。   “行了,抱那么久还不松开,你以为你是什么啊。”   贺铉捂着腹部,委屈地揉了揉。   另一只手做贼似的,悄悄从苏子黎的腰际挪了下来。   时机未到,还是先收敛一下。   故地重游的贺铉提供了几个值得去的地点:附近山腰上的小屋,废弃的庙宇和山巅上的凉亭。   以距离来看,小屋离他们最近,加上贺铉说他已经去庙宇那边逛过一圈,所以他们直接就朝着小屋过去了。说是小屋,实际上面积并不能说很小,是三四间簇拥在一起的小木屋,建造的十分现代化,窗明几净,大大的玻璃几乎占据了正面墙壁。   周边还种植了很多花草,因为太久没人打理,那些花草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反而是平平无奇的野草占据了大片土地,耀武扬威地长得极其茂盛。   “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经营这里的店主还在呢。”   贺铉感慨地指着其中一间小屋,给苏子黎介绍了一下这里曾经的大概情况。   “这里临近市中心,比较繁华,上面又有山有花有庙。当时那个店主就想着把这片地方给租下来,弄了几间小屋,搞了个山间民宿,宣传标语是让来住的客人能体会到难得的山间趣味。”   苏子黎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山丘,嘴角抽了一下:“那后来呢?”   “后来?”贺铉一摊手,“很明显他失败了,大概是破产回去上班了吧。总之是没有再留在这里了,否则的话,这里不可能会荒败成这样。”   荒芜冷清的木屋附近全都是灰尘和杂草,连同那面大大的落地窗一起,都糊满了灰尘。   苏子黎伸手在窗户上摸了一下,摸下来一把灰尘。   “咳……”他后退两步,转身去拉木屋的房门,但手刚刚伸过去,就被木屋门口底下团成一团的那团灰尘给吸引了注意力。   拎起来抖出了漫天尘土后,总算是把它的原貌给抖了出来。   ——这是一根不算太长的纸质长条。   反面摸上去还微微有点黏性。   擦干净上面的脏东西,在它的最末端,还能看到半个被撕破的圆弧状红色印章痕迹。   仔细观察后,能够从上面找出某某派出所的字样。   “这是封条?”   “看来这里不只是店主破产卷铺盖走人这么简单啊。” 第132章   这片民宿一共有四间木屋, 其中一间稍大一些,是两层楼的,从玻璃门望进去, 能看见一张正对着门的桌子和后面写了“闲雅小筑”样式的背景墙面。   这应该是店主住的地方。   此时这里也是铁将军把门, 大铁锁牢牢挂在门上。周遭杂草丛生,连精心修筑过的鹅卵石小路上也冒出了一片乱七八糟的草叶, 明显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透过灰蒙蒙的窗户, 能看见里面的设施摆放都很完整,甚至桌子上还放着一个杯子。   看起来当时事故发生时,里面的人根本就没有预料到,店主完全来不及整理东西,所有的木屋就已经被封锁了。但是……   封锁也只是一时的, 哪怕封锁的原因是因为店主破产负债累累,由政府来封锁了他其下的所有财产。但也不可能封那么久,不管是店主还是后来的买家, 总会有人来把这里收拾掉的。   所以造成现在这片景象的,到底是因为地方太过偏僻导致无人问津,还是因为……曾经发生的事情太过恐怖, 让人心有忌讳,不敢靠近这边呢?   苏子黎伸手捻了捻窗台上厚实的灰尘:“我觉得是后者。”   “什么后者?”   贺铉拎着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木桶朝他走来, 给他亮了亮手里的东西:“意外收获,要洗个手吗?这里的水龙头不能用了,不过水井倒还完好。”   那是一串钥匙。   因为放置不善上面生了不少锈迹,不过大致是正常的,不妨碍使用。   苏子黎晃了晃它, 看见每个钥匙上面都有用贴纸贴上去的数字, 譬如102、103等, 和每间木门门框上的标牌相同,让人一看就能猜出来这钥匙是对应哪扇门的。   “房门钥匙?你打哪儿弄来的?”   “水井旁边的路上捡来的,就掉在那里,一直也没人捡走。”贺铉拎着被他们俩洗过手的木桶往前面一泼,水流卷走了灰尘,冲刷出一片还算干净的地面来。   “饿不饿?”   “我找到了一点东西,等等吃烧烤?”   贺铉拿钥匙打开了二层小楼的大门,声音隐隐有些自得。   “烧烤?你哪里弄来的食材?”   苏子黎跟在他身后往里走,闻言有些惊讶。   就他们现在这四周都被封死的状态,还能烧烤?   这么久了,民宿早就停电了吧。   就算曾经有储存过食物,现在应该也早就不能吃了。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贺铉卖了个关子,不肯直接告诉他,两人就这么淡定如唠家常一般地走进了房间里。   长期不通风的房间里泛着一股尘土气味,前台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些杯子本子之类的杂物,左侧靠近窗户的位置用几个书架隔出了一个小小的天地,里面放了地毯和小沙发小凳子,还有懒人沙发等,看起来舒适又惬意,可见当初店主在布置这里时非常用心。   可惜这片心思现在盖满了灰尘。   苏子黎简单的转了一圈。   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任何血迹,甚至连店主的外套都还挂在椅子背上。这些场景再一次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绝对是发生了什么让人非常意外的事情,才导致店主没来得及收拾任何东西,匆忙地就奔跑出去,甚至在路上连钥匙掉了都不知道。   这里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子黎捏了把已经风干成小黑球的仙人球,刚想往上走,游戏的声音再次响起。   【恭喜玩家苏子黎,玩家贺铉进入神秘民宿。】   它哗哗响了两声,像是网速不怎么好似的卡出了一连串沙沙的电流声,然后才开始介绍密室背景。   【在丘山公园附近有一个民宿,它依山而建,环境舒适漂亮,曾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红民宿,引得许多人闻名而来。但在经历了一件恐怖的事情之后,它在一夜之间落败,再也没有人敢靠近这里,连累丘山公园附近都开始变得荒芜起来。】   【曾经有商人看上过这里的地皮,想要在这里建造别墅,但他带着设计师进来之后就神秘失踪了,4天后,大家才在山崖附近找到了他们,但当时他们已经疯疯癫癫,完全失去了理智,后来进医院治疗后也一直没有好转。这样的经历更加加重了人们对于这里的畏惧,他们都说……丘山有鬼!】   【请两位在三天内逃离这里。】   【提示:人有人宅,鬼有鬼坟,阴阳相隔,不可越界。】   【倒计时开始——】   熟悉的倒计时重新浮现在上空,苏子黎按习惯将信息记录下来,但记完之后,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身用胳膊杵了杵贺铉。   “你之前来这里的时候,游戏是像现在这样每个密室都有介绍和提示的吗?”   “有。”贺铉点点头。   “介绍和提示算是游戏的基础设定,不会有更改,也不会减少,每个密室都会有。哪怕是新人密室,也会简单的吱上两声。”   “那我上个密室怎么没见它吱声?”苏子黎不解的道。   上个密室就是在唐糖那边,这个密室算是他渡过的最简单的一个密室,双方配合,NPC也没攻击的意思,只是出来的方式稍微有点难度。   当时他还以为是SSS级密室比较特殊,但现在一想,游戏这回一路上都显得有些沉默寡言,连之前打断他们俩就只憋出了一句话来。   感觉像是被什么给限制住了一样。   什么东西还能限制住它?   “这个啊……它大概是在打架吧。”   贺铉将数据组的组成大概地和苏子黎解释了一番。   “以前进S级和S级以下那些密室的时候,他们搞这些游戏还不怎么会搭理他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游戏对玩家的忍耐程度还是挺高的,只要你有那个本事,哪怕你是通过一些其他的方法过关,它也不会计较。但是来这了再折腾这些,就等于直接冲上门挑衅,游戏肯定会毛。”   苏子黎:“……”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人类果然很强大。   能够组队用自己的力量正面对刚游戏黑科技,这简直太强了。   “今晚我们住哪里?”贺铉晃了晃钥匙串,“要不要先去探探哪间比较舒服?”   苏子黎沉默不语。   贺铉继续示意。   苏子黎:“……”   “你知道这里一共有几间房间是空的吗?”苏子黎点了点外面,“去掉店主自己住的这间,一共有三间空房间。”   言下之意是,那么多空房间,他们俩为什么一定要住在一起?   “这样安全,”贺铉恬不知耻地开始说瞎话,“我有点夜盲,晚上会看不太清,这里还没有照明工具,如果等下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行动不太方便。”   苏子黎:“……”   他冷漠地从贺铉手里拿走钥匙串。   “你这话要是刚认识的时候,这么对我说,我还有可能信你。”   现在……?   呵。   最后他还是没赖过这位硬要挤过来的人,他们俩挑了一间最干净的房间再收拾了一下,又趁着太阳还没下山,把被子拎出来晒了晒。   然后,就到了贺铉表演的时刻。   在苏子黎“我到要看看你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的眼神里,贺铉弄了一个火堆,然后……挖来了一堆红薯,丢进炭火里。   顺带扎了几个开始烤。   苏子黎:“……”   “这就是你说的烧烤?”   “是啊,”贺铉倒是很淡定,一点不觉得自己说的哪里有问题,“刚打水的时候就看见了,边上弄了一小块菜地呢,其他的都长蔫了,没多少能吃,但红薯还行,郁郁葱葱地一大片,随便一挖就挖出来小半袋,看来这里还挺适合种田的。”   “有时候我会想,以后退休了就到乡下去弄个院子,种点花花草草,弄个小菜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们俩一起宅着当咸鱼,也挺好的。”   “…… 我觉得你大概低估了种菜的难度,就凭你和我,我们俩最多种葱。”苏子黎强烈建议贺铉睁开双眼,对自己的生活能力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但他没有拒绝他。   甚至还抽空想了一下,有没有和葱一样好种的蔬菜。   实在不行仙人球也凑合。   此时天色已经微暗,劈啪作响的火堆和夕阳一样红艳艳的。   苏子黎和贺铉在火堆边上分掉了最后一个红薯,洗干净手之后回到了房间,正准备分别洗漱呢,一阵风突然从没关好的窗户吹了进来,卷起窗帘的一角。   “叮铃铃——”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透过吹开的窗帘缝隙,隔壁的灯火照映了过来。   没有白炽灯那么明亮,是暖融融的橙色。   苏子黎和贺铉对视一眼,握紧了身上的武器。 第133章   “叮铃铃——”   风铃声在夜色里远远地传出去很远, 清脆悦耳。   但苏子黎分明记得,隔壁房间是没有风铃的。   店主应该是个很细致的小姑娘,不仅所有房间装饰的非常温馨舒服, 连同檐下的挂饰也考虑周到。担心有客人神经比较敏感, 所以特地买的都是没什么声音的,她自己的屋檐上, 还挂着几个晴天娃娃, 小小个凑在一起被风吹地转悠。   即使被风雨侵袭的脏旧了一些,也还是挺可爱的。   而现在——   从他们窗户的这个角度望过去,捕捉到的就是另一番画面。   橙色色调过于饱满的颜色从房间里溢出来,在房屋周围渲染上一层暗橙色的光芒。看起来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灯泡亮度没有那么高, 只能映出一片暗淡橙光的样子。   晴天娃娃可爱的笑脸在明暗变幻之下,携带出了一股阴森的感觉。   仿佛正朝他们冷笑似的。   “叮铃铃——”   风铃声再度响起。   苏子黎掏出了一把符纸捏在手中。   贺铉默不作声的,已经站到了门边。   因为那风铃声, 已经移动到了他们门口。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   在这夜深人静且周遭一片荒芜的时候听见敲门声,着实令人有些背脊发凉,因为外面那位是正常人的可能性, 大概比你买了彩票,第二天中了几千块的可能性还小。   苏子黎从窗户斜着望了望门口, 因为视角限制,不能看见他们房门口站着的是什么,但是……   窗帘被他轻手轻脚的给拉上了,贺铉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苏子黎张嘴无声地告诉他:“门外那东西, 没有影子。”   “咚咚咚——”   敲门声再度响起。   有没有人应声对门外那位而言, 似乎并不重要。他不厌其烦地敲击着房门, 敲击的力度一下比一下大,木质的门板被砸的砰砰直响,藏在缝隙里的灰尘都被震了出来。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有可能房门都会被外面的那个给砸了。   苏子黎冲贺铉抬了抬下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他非常默契地站到了房门右侧,同时顺手举起了放在门边的树枝形态晾衣架。   “……”   苏子黎默默地站到了另一边,举起手里的匕首和符纸。   正当他准备拧动门锁把门给打开的时候,敲门声突然戛然而止,只有之前被遮盖住的风铃声再度响了起来,叮铃叮铃的在外面回荡,听起来像是正在被什么给移动着。   他们隔着一扇门,突兀地陷入了僵持状态。   苏子黎正想问问贺铉,这个情况他们还开不开门,结果偏过头就看见这家伙正在包里翻东西,翻了一会儿从外侧的小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型的手电筒。   在围观人群苏的不解眼神里,贺铉将手电筒凑近门缝,然后忽然打开到最亮。   “啊!!!!——”   惨叫声凄厉的响起,伴随着哐地一下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然后是一阵乒乒乓乓兵荒马乱的声音,听着就十分凄惨。   苏子黎头上升起了一个问号。   “你不会把他给照瞎了吧?听这声音,怎么好像不止摔了一次呢。”   贺铉:“……”   他看着也十分迷茫。   “应该不会吧,我以前也用过这招,很少有反应那么大的。他是不是……”说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表情稍微有点尴尬,“我之前想把门口那块地板给洗干净,所以倒了一点洗洁精和水泡着呢,他们……可能是不小心滑倒了?”   苏子黎:“……”   听着门外逐渐安静下来的声音,他觉得,刚刚他们塑造的气氛什么都没有了。   仿佛瞬间从灵异片来到了搞笑片。   只剩下一片欢乐。   门外那位也知道自己这回算是出师不利,干脆也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爬起来之后再度咚咚咚开始敲门,这回就爽快多了。   “里面的人给我开门!”   “跑别人地盘上吃吃喝喝的,你们不知道交钱吗?”   “住宿费都没交呢,你们怎么好意思往里进?!”   苏子黎和贺铉:“……”   房门在经过多番敲砸之后,终于顺利打开,穿了个睡衣,拎着扫把的女人正站在他们门口叉腰怒吼。   她看上去四五十岁,脸色枯黄暗淡,皱纹自眼角爬出去老远,脖子里带着根看起来应该是金色的项链,手腕上还带着一个花色斑斓的玉镯。   横眉怒目,吊三角眼凶狠地瞪着。   隔空都能感觉到那种来自中年暴躁更年期妇女的狂暴之意。   苏子黎瞥了一眼她脚下,有影子,应该是活人。可是她是打哪儿来的?刚才那副作风是怎么回事,就凭这位的力气,应该也不至于能把门给砸成刚才那个样子吧?   他们俩都没回她的话,而且两人一个赛一个的高大,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中年女子拎着扫把,面上撑着强横,脚下却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看……看什么看?住宿给钱,天经地义!”   贺铉的视线在角落里多定格了几秒,直到那盏样式复古西式的灯笼缓缓熄灭时,才冲着那女人笑了笑:“确实是天经地义,你们收的是什么?rmb还是冥币?”   中年女人被他笑得往后又缩了两步。   背后的橙光照过来,她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全都是伤口,青青紫紫的,看着像是刚被打过一样。只是她脖子上的那道勒痕,就怎么都不能说是刚被勒的了。   都被勒成这个样了,你怎么解释都只能算你诈尸。   苏子黎:“……”   果然。   NPC就没一个正常的。   被贺铉点破之后,中年女人反而自在了很多:“都不收,这俩在我们这可还没有废纸值钱。”   “那你们收什么?”   说着,贺铉看向了女人身后的房子。那间二层楼高的小木屋此时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楼层数没变,还是两层,但所有的装饰画风都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门口冒出来了一个黑色的旌旗,上面什么都没有,就一片纯黑,此时正随着风飘动。   屋门口多了块匾额,黑底金字的,听着挺气派,其实破破烂烂的,前面两字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糊上了,一时根本看不清时什么,只能看见后面客栈两个字。   四周还挂了点奇怪的装饰品,比如一堆奇怪的干果,剥的不怎么样的动物皮毛等,看起来有一股奇奇怪怪的神秘感。   “开店迎客是本分,我们不会拒绝任何一位客人,但也要守我们客栈里的规矩。”中年女人说到赚钱收费立刻就没了之前畏畏缩缩的样儿,笑意盈盈的算账,“我们用不了冥币,当然也不会收这个。但心肝脾肺肾,胳膊大腿什么的……”   “咳,”她看着苏子黎开始伸手探入怀里,忙不迭地改口道:“我看两位也不是落魄到那种程度的人,我们的定价是这么样的。”   “租用木屋,一夜10积分。”   “第二夜,20积分;第三夜,40积分,以此类推。”   “……你这是在抢劫?”   贺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觉得有些手痒。   "嗨呀,瞧您说的,"中年女子半点不受威胁的捂嘴笑道:“抢劫哪里有我们快呀,来我们这里的客人,最后兜里的那些个积分,可都是被我们榨的干干净净,一分都不会剩。”   不等他们俩回话,女子又接下去道:   “我们这店,来来往往的全凭一个自愿。你要是不愿意在我们这里住着,就直接搬出去,念在你们刚来不知道事情,今天的费用我就不和你们算了。只是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方圆几里,可就我们客栈是能歇脚的地方,要是换了别的地儿……”   “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想从这里逃出去吧?命都没了,那可怎么往外跑呢?”   苏子黎:“你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女子没回话,而是干脆地点了点外头,让他们自己去看。   贺铉抬头望去,眉心一跳,忍不住啧了一声。   之前从他们这个地方往上去,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的丘山山巅,还有望下去隐约能够窥见山脚下灯红酒绿都市夜景的一片,全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袤的森林和森林里分叉出去的几条大路,大路往前看,又分出了很多小路,也不知道都岔到哪里去了。   好家伙,这比寂静岭变得还快啊。   苏子黎想确认一下这地方的定位,他们有没有在黑夜和白天的转换之间,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个地方,一打开联络器,里面的信息就炸了出来。   【卧槽,这是哪儿啊?我前脚还在和NPC互殴呢,那血撒上来,我就闭了一下眼睛,再一睁开就换了个地方。瞅着像是个荒郊野岭,到处都黑乎乎的。@信息组,求求求,帮我瞅瞅我这是跑哪儿去了?】   【你估计暂时得不到答案,我和你一样被换地方了。特么的……我差不多要跑出那个密室了,结果脚还没跨出去,就给我丢过来了,气死我了。】   【你们那算啥啊!我才要命呢!这尼玛换地方都不给瞄准的吗?我现在挂在树上呢,这鬼树为什么那么高,我都不敢动弹,一动这树枝就到处发颤,摔下去我半条命都要没了。】   【发送地址】   【有没有在我附近的?来个人救命啊!】   【诸位别急,信息组正在查看信息。】   【情况紧急的把自己地址发出来,大家看一下有没有在他们附近,在的就赶紧过去帮一下。】   苏子黎拉到最后,发现信息组的人终于出来回话了。   【徐文:我们查到,你们现在正处于同一个地址。】   【徐文:之前你们涉足的密室并没有消失,也没有显示被通关。这应该是这个密室的特殊法则,以日夜为交接,大家会分别踏足两个不同的密室。】   【徐文:这种大规模的密室,很可能会非常危险。现在大家又是四处分散的状态,我们这里会给大家开共享地图,请大家尽量快速靠拢,集合在一起才更能保证生命安全。】   他这句话刚被发出来,另一句话就从他这话下面冒了出来。   【黑暗里有东西在猎杀我们,大家小心。】   【我找到了尸体。】   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自这话之后,相似的情况就飞快地冒了出来。不断的有人报出被攻击受伤的消息,还有一些一直没回复消息的,更是情况堪忧。   来不及想更多,苏子黎将他们的地址发了出去。   【@徐文,查一下我这的地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这里应该是安全点。】 第134章   再怎么样厉害的人类, 在黑暗中也是出于弱势状态。   因为他们一没有顺风耳千里眼,二也不能在黑暗中视物,相较于那些夜间开BUFF的存在,实在是处于弱势地位。   这时候一个安全点的重要性, 比大家互相集合还高。   徐文当机立断:【我查一下, 没有问题的话,大家立刻像这个地址靠拢。在这期间, 注意安全, 尽量提高警惕, 实在不行就用那个。】   没有游戏故意阻拦, 信息组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没过一会儿,徐文的信息就又冒了出来。   【确认是安全点无误,只是我们这里受权限限制, 没办法查询出安全点的具体信息。@苏子黎,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人数限制?】   【苏子黎:……】   【苏子黎:人数限制倒没有,就是有点黑。】   【徐文:???有点黑什么意思?】   将这家黑店的收费标准打好, 点击发送, 点击……点击……   苏子黎按了好几下点击键, 但愣是没发送出去,旋转的小图标转悠了半天, 什么都没转出来。像极了打游戏时,信号不好被迫撞墙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断网了?   他刚想拉着贺铉分享一下这事, 就听见游戏的声音非常不受欢迎的响了起来。   【检测到在场玩家有作弊行为, 严重警告, 严重警告!】   【所有参与玩家, 将各扣除10积分以示警告!】   滴地一下, 苏子黎看了一下,自己的存款少了10。   游戏给积分的时候磨磨唧唧,算了又算,扣的时候倒是挺爽快的啊。   “你和他们聊什么呢?”贺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低头看了一眼联络器的屏幕后,轻笑了一声,“被断网了啊,游戏倒还挺宽容的,我还以为他们这网早就被断了呢。”   苏子黎:“什么意思?”   “这不是很正常吗?你觉得游戏里,哪里来的网络?”贺铉反问道。   “你的意思是……”苏子黎瞥了一眼联络器上的信号显示图标,“他们这网络本来就是偷游戏的?”   “是啊,大概就是你家没拉网线,所以暂时蹭了一下隔壁邻居的网络一样。虽然用着挺舒服,正常的时候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但如果邻居不想让你用了,把密码给改掉了或者干脆就把插头给拔掉了,那你本事再大也只能无可奈何。”贺铉一摊手。   “他们的出发点挺好的,就是完成目标有点困难。在这方面和游戏战斗,就像是小学生和高数老师互搏,又像是普通玩家和开挂氪金玩家战斗,基本没有赢的可能性。”   “所以你之前不怎么和他们来往?”苏子黎抓住了他话语里的重点,“你独来独往不是因为他们和你有分歧,是你懒得和他们相处?”   枉我还脑补你是个被排斥的孤寡青年。   结果实际情况是你一个人排斥其他所有人?   前方泰拳警告,注意说辞!   贺铉:“……”   隐隐感觉到了杀气。   “也不是,”他解释道:“两个原因都有吧。”   “我并不是那种很擅长交友的人,能和我融洽相处的,都是……”他思考了一会儿,试图找到一个最贴切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朋友们,但想来想去,都不是特别能够美化他们。   最后他放弃了。   “都是他们先来和我建立一个说话的基础,并且没有被我气走。”   苏子黎总结:“也就是说,都是脾气比较好的舔狗。”   贺铉试图反驳。   搜索词汇失败。   算了,不反驳了。   反正不是说他。   他还有点委屈:“可我朋友都没有你多,他们都惦记着你。”   苏子黎:“……”   贺铉加重控诉:“好多人和我抢你,我到处都是情敌!”   苏子黎:“…………”   “没事,”他试图安慰,“反正我都忘记了,一个都不记得。”   贺铉越发颓废。   “是,但你把我也忘记了。”   他好不容易把攻略进度条给刷满了,结果现在又重头再来。   气!   苏子黎:“………………”   啊这……   打破他们之间奇怪氛围的,是站在旁边等的已经不耐烦的客栈老板娘,暂且先称呼她为老板娘吧。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掉落在地上的灯笼给捡起来了,此时那盏造型像是万圣节造物一样,漆黑恐怖的灯笼正幽幽朝外面散发着光亮,拎杆上还挂着一串风铃。   这就是之前他们在门口听到的风铃声的来处。   “两位客人,”老板娘站在走廊那边扬声喊道,“你们到底住不住店啊?住的话麻烦过来把费用结一下吧,这夜色都那么深了,我还想回去睡美容觉呢。”   “住啊,大晚上的不住店我们能住哪儿。”收回在苏子黎面前特地表现出来的可怜表情,贺铉上演一秒变脸,“但是……给钱之前先结一下其他的账吧。”   “啊?其他什么账?”   第一次有客人这么和她说,老板娘懵了。   “当然是我们过来的人工清洁费,外面绿化除草费,还有帮你们修理了篱笆,修了水桶,修了窗户,这些都是要收费的。”   贺铉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工计算器,眼睛都不眨的,就报出了一堆费用。   “我们俩的收费很高,但是看在是第一次到你们这的份上,就意思意思的收你们……一千积分吧。”   这个价格报出来的时候,苏子黎清晰地听见老板娘倒吸了一口凉气,侧面看过去,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就打扫打扫卫生你就敢报一千!你特么怎么不去抢劫啊!”   老板娘拍墙怒吼道。   “我们就是在抢啊,”贺铉挑眉,光明正大的气人,“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给积分,要么……”他左右望了望,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   “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拿了根破树枝就想来老娘这里招摇撞骗,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几斤几两!”老板娘气地脸色扭曲,挥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就想挥上去,但这一挥却感觉不对劲,这手上的重量怎么轻了那么多?   她诧异地低头一看,这一看吓得她亡魂直冒,差点就惊叫起来。   吊着灯的杆子末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空无一物,空空荡荡的就只剩下一个用来挂灯笼的圆环还卡在那里。   “怎么可能!”   “瑜儿,你去哪里了?!”   惊叫声刚出口,她就凭借着一种奇怪的联系寻找到了灯盏的下落。就在一边,那两个客人中的另一个人手上,此时正悬在眼前仔细观察里面有什么呢。   “杀千刀的,把她还给我!”   她怒喝一声,胖胖的身躯以一种让人惊讶的敏捷速度冲了过来。短粗的手指张开,狠狠地一把朝苏子黎面前抓来。   “大婶,你别急啊。”   苏子黎本就时刻注意着她的动作,见她一动,立刻就拎着灯盏飞速后撤。幸好他撤的够快,那几截看上去短短胖胖的手指,掠过空气里在接近他面前的时候,突然寒光一闪,探出了几截锋利的指甲来,差一点点就割破了他的喉咙。   “铛!”   指甲恰好撞上灯盏外壳,发出响亮又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老板娘脸色一变,表情看起来心疼中还夹杂着深深的恐惧,像是因为某些事情培养出来的下意识的感觉,只是一被提起,就完全控制不了会显现出来。。   “当心!”   “别吵醒了她!”   “谁?”   苏子黎下意识回问了一句。   然后,伴随着贺铉逐渐发绿的脸色,一团漆黑的雾气从灯盏里冒了出来。   纤细白皙的手掌搭在苏子黎的肩头,手掌的主人更是柔弱无骨地倚了过来,一席酒红色的睡裙顺滑的滑落而下,弥漫开一股氤氲的女人香。 第135章   “说的当然是我了。”   轻柔慵懒, 带了点埋怨味道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这么晚了,你们在这吵吵闹闹的,是想要做什么啊?”   苏子黎受惊似的, 像旁边一蹿,避开了那位快要靠近他怀里的女子。   “啧, ”倚靠蹿地太快, 不留神差点翻到地上的女人不满地啧了一声,眼神朝他们这边落过来, 仔细一瞧, 刚才的几分不满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我还当时谁呢。”   “原来是你们两位啊, 怎么有空来我这个小地方转悠?”   女人很美, 估摸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头蓬松的大波浪长发, 身材性感, 穿着酒红色吊带丝质睡裙站在那里时,靓生生的。   贺铉早就侧身过来挡在了苏子黎面前, 此时有些惊讶:“你认识我们?”   “你们不记得了?”   女人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支女士香烟吸了一口。   “不记得就当不认识吧, 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询问老板娘。   “他们俩骗吃骗喝,还想抢劫!”   见她除了眉目间还带着一丝困倦, 没有其他情绪体现, 老板娘松了一口气后,胆子就大了起来, 跑到她身边尖着嗓子开始告状, 添油加醋地将苏子黎他们做过的事全讲了一遍。   “讲完了?”   女子吐出了一口烟雾,夹着火星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老板娘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瑜儿你看……”   “他们就算了,难得看见老熟人来,就当是还了曾经他们的情分。”女人看着苏子黎他们,眼神在一瞬间非常复杂,但飞快地又平息了下去,“随他们爱住多久住多久吧,妈你就别管他们了。”   “这……”她妈明显非常不甘心,但不敢反抗,想了想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那好吧,但他们俩吃饭的事我可不会管啊,哪里有免费管住还管吃的。”   她小声嘟囔了一些亏本之类的话,但手上却已经开始收拾,将掉落在地上的灯盏捡起来拾掇好,重新挂回到杆子上。   诧异于她们俩人竟然是母女的关系,苏子黎一瞬间在心中对女子的身份有了一个猜测,但还没来得及证实,见她们俩转头就要离开,赶紧开口叫住了她们。   “等等,你们这……还收其他客人吗?”   “收啊,我们开门做生意,怎么会不收?”似乎是怕再度被女儿打断之后做亏本生意,她妈抢先接口道:“不过再来人我们可是要收费的,收费标准你们也知道,爱住不住,反正一分不降。”   “看在你们和我闺女是熟人的份上,再提醒你们一句。”   ——“晚上在外面待久了,就算不被杀,也活不长。”   这话里有话,听着有几分渗人。   苏子黎思索几秒,先将这个问题给跳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们这三四十个人能住吗?”   老板娘:“……”   “你说什么?”她掏了掏耳朵,试图让自己听的更清晰一点,“你说多少人?”   “三四十。”   “你们哪里来那么多人?”   “就组队一起来的,我们打头阵,人多住宿费给优惠吗?”   “……这……给、给吧。”   老板娘感觉自己疯了。   你们特娘知道这是什么地吗?   SSS级密室?   还组队一起来,你们以为这是公司团建吗?   还是说你们觉得这是物美价廉旅游团?   这真的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   漆黑月下,柳树梢,老坟头。   “认出来路没有?”   周铃兰拎着一根柳枝不耐烦的问道。   细长的柳枝在空中甩动,发出呼哨般的破空声。听着没多大威力,甚至还没孩童玩耍的陀螺动静大,但听见这声音的身影却忍不住浑身一颤,哆嗦着声音求饶:“马上……马上就能记起来到底是哪边了,姑奶奶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我这小身板可受不了几下。”   循着不大明亮的月光,隐隐可以看见地上一片凸起的小土包,前头还都插了个牌子。因为年久失修和各家贫富差距不同等等的原因,这些牌子有石有木,有直有歪,实在不大讲究的,还有草席一卷往里一丢就完事的,因此弥漫在这里的味道也不大美妙,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臭味。   这是一片乱葬岗。   周遭乱七八糟的种着不少树木,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靠近坟地的一颗歪脖子老树。此时树的枝丫上正悬着一个白影,晃晃悠悠地随着绳子晃动。   “大哥,你都想了十来分钟了。就只是让你辨认一下方向,又不是让你给我默写出一张地图来,有那么困难吗?你都在这里挂多少年了,连个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吗?”   周铃兰烦躁地继续抖了抖手里的柳枝,引来白影的一阵颤抖。   她比其他玩家都要更惨一点,一步慢步步慢。出发的时候慢了一步,后续为了找唐糖更是多费了不少时间,等她进第二个密室的时候,别人都快出来了。这让她不得不快马加鞭,尽量加快速度,连饭都来不及吃,正追着NPC跑呢,一脚踏空就到了这。   她现在很饿。   而且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总觉得很不自在。   像是突然从干燥的北方来到了潮湿温暖的南方一样,正巧还是黄梅天的那种,她感觉站在这里,怎么都不得劲,呼吸都像是在把什么东西不停地往身体里灌。   特别难受。   “倒数十秒,你再不给我说出个方向来,我就继续打了。”   “别别别,我认出来了,认出来了。”   白影吓得直摆手,苦着脸左右看了看之后,给她点了个一个左前方的位置:“你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吧,大概走上几千米,就能从这片鬼迷林里出去了。”   他穿着一身古代的长袍,但头发却又削的很短,明显是个寸头的样式,让人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是哪个年代来的。看面相应该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但手脚却诡异地显得有点短小,整体身材比例看起来很奇怪。   他把脑袋在绳结里转了转,移到了一个让他自己感觉舒服的位置,好奇地问道:   “妹子,你那么着急想从这里跑出去做什么?现在可是晚上,鬼迷林虽然绕了点,难走了点,但好歹还算安全,真要到了外面,分分钟可能就会死。我劝你不如在这里等一会儿,到了天明再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他瞥了一眼周铃兰手里的柳枝,心有余悸地缩了缩手脚。   不是他好心劝人,这女的真的好凶。   她要是不小心死在这边上了,那以后岂不是要一直和他做邻居?那他还能不能好了,万一这女霸王心情不好就跑来揍他一顿怎么办?   为了鬼生愉快,还是让她离远一点比较好。   死也别死他旁边啊!   没料到这位被她打了一回竟然还有心思和她聊天,周铃兰眼神诧异地看过来,倒是不急着走了:“外面是什么样的,把你知道的说给我听听。”   白影:“这怎么能直说呢,都是附近邻居的兄弟姐妹……”   周铃兰挥动柳枝。   白影:“……”   他就不该多这句嘴!   柳梢打鬼,打一下矮一截。   他本来就没多高,再多挨两下,整个鬼都要没有了。   哭唧唧地将周边邻居的分布及特长讲述了一遍,白影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放了,谁料到抓着他的女魔头想了想,又追问道:“你知道安全点吗?”   白影:“安全点是什么?”   装傻.jpg   “就是旅馆,你们这地方,应该也只有一间旅馆吧?”周铃兰把手机往他面前一怼,“看见这上面的地图没,就这个地儿,离你这也不是很远。”   “啊,你是说这里啊,”白影摸摸脑门,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这里……也算是一个安全点吧,只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嘴:“你们要是没钱的话,去哪里不就和自投罗网一样吗?”   周铃兰:“???”   柳梢往前递了一寸:“什么意思,说清楚?”   白影:“……意思就是,这地儿就是我们这老大的地儿啊,你们贸然跑到哪里去,不就是和送死没什么两样吗?”   周铃兰露出狐疑的眼神。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苏子黎他们,先朝那边去了再说。如果真是什么险地,那也能出手救人。   往外走了两步。   她又停下脚步。   想了想……   用柳枝把白影打包一起带走了。   这破地方实在是太绕了,还是带个导航比较安全。   ****   此时,运气比较好,落地很稳位置本来就离苏子黎他们不远的某位玩家跟着勉强还能使用的地图,朝着安全点前行。   在绕过了一堆树丛小路后,他终于来到了木屋附近。   暖橙色的光芒,看着不怎么起眼,实际上在黑乎乎的夜里,也能很明亮的照出去老远。就是看起来实在有点诡异,深夜,木屋,灯笼。   这造型实在不算安全。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迈开腿,朝着木屋的方向走了过去。正想试探性地喊一喊那两位大神在哪个屋,赶紧出来罩一下小弟,还没出声呢,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女子诡异的笑声。   “嘻嘻。”   脚步声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   他吓了一大跳,窜起来就准备跑,手里的道具都准备砸出去了。结果在昏暗的灯光里,探出来了一张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脸孔,她热情地朝他抛了个媚眼。   “来啦老弟?” 第136章   建在荒郊野岭的旅馆能有多少客人?   答案是几乎没有。   在地理位置上, 旅馆占据绝佳优势,以一骑绝尘的方式对周边行业形成了垄断。换一个位置,肯定能够赚的盆满钵满, 这辈子不用再上班,只要坐在前台嗑瓜子就可以等待自己的荷包逐渐丰满, 但是……   这是个鸟不拉屎的地儿。   别看老板娘说的硬气, 但真要说赚钱,赚积分……她们还真没赚到什么。   毕竟真没几个人来。   进来的 , 能活着到他们这的就更少了。   翻开账本看看, 营业收入少的可怜, 全年都属于亏本状态。要不是她们俩状态特殊, 估计早就饿死在这里了。   三四十位客人能赚多少钱?   ——“呲溜”。   “我们店一律不打折,只有打骨折!”   “想白吃白喝的都给我滚蛋!爱住不住, 不住拉倒, 全都给我滚!”   “黑店又怎么样?我们就是黑了,你去告我们啊!”   过往的豪言壮志还在心头回荡, 老板娘秉持着反正我是NPC,不赚钱也饿不死的心态, 非常有骨气,非常有气节的……开始和苏子黎商讨那么多人该怎么住。   饿不死又不是不会饿!   天天吃这些破草叶子, 她眼睛都快饿绿了好吧!   于是乎——当那些听了满满一耳朵关于旅馆凶险的玩家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迎接他们的是久违的,热情到有些令人害怕的招呼。   “老弟是来住宿的吧?几个人呀?吃饭了没有?需不需要我下厨给你整几个好菜?”   “住宿费用啊?呐, 这里写着呢, 贵是贵了一点,不过你们之前先来的那个苏小哥已经和我商量过了。你们这次有团购优惠,一律八折。”   “……”   为了招揽这来之不易的客流量, 老板娘也是下了狠心,特地推出了团购政策。   凡是和苏子黎一起来的,报他名字,都能够享受八折优惠。原价还是不变,一晚上50积分,不过这是木屋价。因为旅馆住宿房间不够,现隆重推出帐篷住宿,一个帐篷睡俩人,按帐篷算,一晚上10积分,你们要是够狠够抠,挤三人她也不会说啥。   这么一看,感觉真的是吐血大减价,但实际上嘛……   看着从仓库里倒腾出来的那堆帐篷,想象着空地上满地小蘑菇,不是,满地小帐篷的样子,老板娘乐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一晚上都在非常快乐的忙碌。   “我难得看到她那么开心。”   木屋旁边的走廊被清理出来,放上了一个小桌子并几把藤椅,边上还有一个圆弧鸡蛋壳形的小秋千。苏子黎委婉地和她们提了一下建议,换一个色调更柔和更明亮一点的灯光更适合迎客,老板娘一边嘟囔着麻烦,一边却还是去接了电。   其余地方不提,在这里,这几幢木屋附近,暂且恢复了宁静安逸。   感受着拂面而来的徐徐夜风,端着茶杯喝着茶,窝在小秋千里连睡袍都懒得去换的这位甚至还掏出了一个唱片机。生活质量瞬间就从诡异荒地变成了舒适民宿,成倍上翻,不知道有多舒服呢。   拖她的福,苏子黎他们也一起享受上了这份舒适。   只是贺铉宁愿没享受。   “大晚上的,你还要在我们房间待多久?”   贺铉臭着脸,满脸都写着你怎么还不走。   “这是我的地方,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他不客气,回话的这姑娘也不客气,翻个白眼在小秋千里躺的更舒服了,“喝酒吗?”   这话是对苏子黎说的。   “我藏了点好酒,不过那些清酒青梅酒什么的,放的时间长了味道就不对了,只有红酒还行。喝的话,我去开一瓶,也算是老友重逢的纪念。”   “他不喝。”   贺铉拒绝地飞快,转头还和苏子黎黑她。   “密室里的NPC没几个好的,你别看她现在笑眯眯的,可能已经挖好了什么坑等着你往下蹦呢。你想想,游戏怎么可能让我们那么舒服,你一喝肯定被扣积分。”   “切”。   姑娘嗤笑了一声。   “你以为个个都和你一样,装腔作势的不怀好意?”   “我要坑你们早坑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起开起开,别打扰我们喝酒。”   她和赶小鸡仔一样,把贺铉轰到一旁,然后也不等苏子黎回复,自顾自地就去拿了一瓶红酒和酒杯出来。酒红色的液体划入玻璃醒酒器,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迷人的光泽。   伴随着溢出来的清淡酒香。   的确非常诱人。   “可是……”苏子黎为难地转着手里的高脚杯,“我不会喝酒。”   姑娘噗嗤一下就乐了:“没事,喝两口就会了。这酒的度数不高,稍微喝点醉不了人,顶多就是微醺,正好能睡个好觉。”   说着,她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贺铉。   “我可不会灌醉你,这种替他人做嫁衣的事情,做过一次就足够了。”   苏子黎:“……???”   他没有忍住还是问出了那个他疑惑了挺久的问题:“我们之前也是在这里认识的吗?”   “嗯,”她抿了一口酒,晃荡着杯子,看着酒液在杯壁上挂出一片浅红的痕迹,“算是老相识了,只是当年的我还没有这么的……”   她沉吟两秒,愣是没给自己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最后只能无奈地一笑。   “反正结果就是,你们走之后,我升职了。”   “这还不好吗?”苏子黎有些疑惑,“升职加薪不是每个员工都希望的事吗?”   “如果是光升职不加薪呢?”她反问道。   苏子黎:“……”   啊,这就……   社畜树下社畜果。   社畜树下你和我。   资本家,都是不干人事的。   就算是NPC这种特殊职业,也一样有它坑爹的地方。   “我再自我介绍一次,我家夏悠,夏天的夏,悠然的悠。以前是这家民宿的老板,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就变成这样了。”她简短的总结:“我们之前其实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就是你们在我这住了几天,帮了我一些忙。后来我死了,被游戏抓了壮丁。”   “就是这样。”   “我的故事很单薄,基本没什么奇特的剧情。”   苏子黎:“……”   是够简洁的。   “那我们当时……”他还想打探一些当时的情况,顺便试图反推现在的资料,不过刚开口就被夏悠给阻止了。   “别问我,问了我也不能说。”   夏悠一摊手,表情十分坦荡。   “能把这里变成这样,还要多亏你们,不然我还是只能睡着当条咸鱼。”   “多亏我们?”   “是啊,不然你以为这些东西我妈都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夏悠哼了一声,看表情很是怨念,“还不是因为你们来了,他很开心,所以仓库里才会有这些。”   “他是谁?”   苏子黎抓住重点询问。   “我不能说。”   夏悠再次摇头拒绝。   “这不能说那不能说,那你能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夏悠,贺铉就像是心虚一样,态度一直称不上强硬。虽然也一直巴拉巴拉地吐槽,但也就嘴上说说,实际上的动作,根本一点都没有。   “我至少能说的比你多,”夏悠熟练地又翻了个白眼给他,“就你这在游戏那都快破产的信用度,我不信你进密室它会不封你嘴。我还能在这喝酒听歌呢,换了你?我觉得你只能在旁边吃瓜喊666。”   苏子黎:“噗。”   这个形容,就非常精髓。   当初贺铉虽然不至于像她说的那么菜,但真的……实际上做不了什么。   哦也不是,在旅行青蛙那个密室还是有大动作的,烧的很快乐,可惜之后就被封上了。   烧时一时爽,之后火葬场。   贺铉沉默地端起酒杯,猛喝一口。   愣是把红酒喝出了老白干一口干的效果。   “行了,聊天也聊的差不多了。”夏悠一口干掉杯中的残酒,“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不过我最后还是得说两句,算是庆祝我妈难得那么开心,再还一下你们当时帮我的恩情。”   “晚上睡觉的时候悠着点,别随便搭茬。”   苏子黎一愣,还想再问问,就看见夏悠直接往外一扑,漂亮的丝绸长裙在风中发出猎猎声响,那盏西式的灯盏神出鬼没地冒出来,接住了她。   然后慢悠悠地飘远了。   在视线的最后,他捕捉到了一条正沿着女子脚踝飞速上窜的黑红色线条。   像是一道伤疤。   *****   硬是要赖下来不走的NPC走了,终于就只剩下他们俩人能够清净地开始夜晚独处。然后就要洗漱完毕,最后成功地在一张床上入睡吗?   陆续抵达旅馆的前NPC,现玩家们表示你们想都不要想。   “咚咚咚——”   夏悠一走,周铃兰就风风火火地来敲门了。   “轻点轻点,”苏子黎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迅速检查了一下今夜饱经敲击的木门,“这门今晚被砸了好几回了,手下轻点,要是砸坏了,得斥巨资赔。”   看过旅馆收费单的周铃兰:“……”   她默默收回了敲门的手。   并十分轻柔地摸了摸它。   赔不起。   积分在进来之前全都花光了。   “你们……”   “这是怎么回事?”苏子黎抢先说出了她的疑问,并自动回答,“运气比较好,进来就到了这里,你们那边是怎么回事?”   周铃兰道:“这说起来就比较长了,要不一起出来说?正巧现在人也齐了,我们一起讨论一下,顺便再重新认识一下,大家都在等你们。”   “……也好。”   苏子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跟着她一起向外走去。   走了没两步,他就发现自己漏携带了一个人。   贺铉人呢?   似乎是预测到了他的动作,在他刚转过身时,贺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们去吧,我就不参与了。”   苏子黎回过头,看见贺铉正站在房间里冲他微笑。长而卷的睫毛遮掩住了他眼中的情绪,让人摸不清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但是……   那笑容假的很。   “要去就一起去。”   苏子黎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往外面带。   “又不是什么内向的小姑娘,有什么好害羞的。”   说着,他就强行把人给扯了出去。   “吱嘎——”   门再度被打开了。   眼睛还没熟悉光线的变化,就听见了嘈杂的声音,是那种许多人一起说话汇聚在一起的声音,嗡嗡嗡的一时之间分辨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勉强捕捉到几声惊呼,像是在说“苏哥”之类的。   人们放下了手里忙碌的东西,朝这边汇聚过去。   放眼望去,都是陌生的脸孔,只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却都是熟悉的,激动的。这种感觉让苏子黎觉得十分奇怪,他往前走了几步,还没来记得说些什么呢。   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圆脸青年就激动地来了一个滑跪。   “苏子黎!”   “卧槽我见到活人了!” 第137章   久别重逢的气氛, 被这突如其来的神来一句给毁地一干二净。   在场一共有48位NPC,半数以上都是苏子黎的熟人,这些人里又有大多数是曾经和他一起经历过密室的同伴。久友再见, 正是激动感慨的时候,大家还在酝酿着开场白呢。   就被抢了先。   抢也就抢了, 你就不能说点有气场一点的话吗?   来这么一句……   真的是……   应也不是, 不应也不是。   苏子黎不好回,他们也不好插嘴。搞得一时之间, 没人接的下去这话。最后还是周铃兰出手, 打破这片尴尬。   “赵阳阳你作死啊!”   周铃兰的手奔着圆脸青年的耳朵就去了。   “会不会说话啊?”   “诶诶诶, 姐, 你别!”赵阳阳一边求饶一边往后缩,“我都已经成年了, 这里还那么多人呢。你给我一点面子好不好?”   周铃兰轻哼一声:“小屁孩一个要啥面子。”   说着, 她把他往苏子黎这推了推。   “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之后新进来的, 算是得了你遗留的好处,又听着他们吹了你几回, 一直把你当偶像看待来着。你带笔没?要不给他签个字?”   赵阳阳激动插嘴:“签身上也行。”   “闭嘴吧你,脑残粉别把人给我吓着了。”周铃兰道。   苏子黎哭笑不得,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会遇到这种场面。他还以为, 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发生在某些明星身上来着……   “签字就不必了,你要是实在激动的话, 握个手吧。”他调侃道:“摸一把, 让你知道站在这的苏子黎是个活的。”   赵阳阳激动地单独给自己整了一个粉丝见面会。   并宣布自己这个星期都不会洗手了!   狂热小粉丝使现场的气氛稍微有点奇怪,但也意外给大家带来了一定的缓冲时间。等他的见面会开完,其他人已经收拾好自己复杂万分的心态, 甚至看见跟在苏子黎后面的贺铉也能平静以待。   至少表面上是挺平静的。   “这还真是……”赵文从人群中走出来,感慨地拍了拍苏子黎肩膀,“好久不见。”   以他为首,好几个人都出来打了招呼。   苏子黎忙着记脸,一时也来不及分辨他们这些人对他到底是善意还是装出来的善意,反正先应了再说。等这样嘘寒问暖,互相感慨的问答过去,他偷偷给自己抹了一把汗,感觉有种回到小时候被他妈过年带去走亲戚的感觉,哪个都要叫,但哪个都不太认识。   “有没有一种危机感?”   趁着他们在聊天,周铃兰走到了贺铉身边,笑着问他。   说是笑,不如说是一种带了点敌意的嘲讽。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因为再没人提起就消失。它永远是一根刺,横在在场人和贺铉之间,不会被拔除。他们不会对他出手,但也不会主动靠近。   作为曾经被贺铉“横刀夺爱”的人,周铃兰对贺铉的感觉更复杂一点。   论骂人,她是骂贺铉骂的最凶的那个,连当面都敢损上几句。但真遇上这种大家都对贺铉皮笑肉不笑的场所,她又有点憋气。   带着一种照看弟媳妇的心态,凑过去和他聊聊天。   虽然聊天内容基本是夹枪带棒,一点都不温馨的,但好歹没让他一个人站着,带的棒也没啥大恶意。而且真有人出来嘲讽他,肯定还是周铃兰第一个跳起来给他挡回去的。   贺铉对周铃兰这种奇怪复杂的作风已经非常习惯了,在她跑过来之前就猜到她大概会说什么。   果不其然。   周铃兰仰着下巴,得意地告诉他:“我觉得我快要把我搭档给抢回来了。”   贺铉:“那是错觉。”   周铃兰很不服气:“怎么就是错觉了?他现在又不记得,大家都是处于同一个起跑线,只要我够努力,他就还能回来成我搭档!”   贺铉眼神怜悯地看过来:“当时你处于领跑位置,都被我后来居上,是什么让你觉得你能够赢我?而且……这一次,是我先来的。”   周铃兰:“……”   她如遭雷击。   完了,搭档彻底要不回来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过去一起开个会。”   苏子黎转过头的时候,就看见周铃兰脸色灰败,一副被打击的很厉害的样子。贺铉一脸平静地站在边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欺负她了?”   他戳了戳贺铉。   贺铉:“没有。”   更过分的他都还没说。   苏子黎:“没有你怎么那么嘚瑟,一副抢了小孩糖的开心样子。”   贺铉无奈叹息:“行吧,那下次我忍着点。”   周铃兰:“????”   这人脸冻的像冰淇淋。   你是怎么看出他一脸嘚瑟的?   开会互换线索是进密室之后玩家们的老习惯了,在场的都是老油条,也基本都知根知底,跳过那些繁琐的过程,找个空地大家围成一圈,就开始交流线索。   和其他密室不太一样的事,这次的线索有很多很多。   因为大家都进了不同的小密室,每个密室的环境不同,构造不同,甚至连时代都不一样。   “这不行,”负责信息收集整理的赵文皱眉道:“信息太杂乱了,那么多拼凑起来,根本没法拼,很多都是不需要的次级线索。”   他换了个新本子:“重新说吧,去掉你们在密室里的经历,直接说你们是怎么来着的。或者有什么感觉古怪的地方,也可以单独列出来。”   这就简单多了。   单说怎么来这,其实大家都大相径庭。   “眼睛一闭一睁就来了,”赵阳阳唏嘘感叹道:“我正上厕所呢,还好上完了,正在提裤子,结果下一秒就被挂到了树杈上,裤子差点没救回来。”   众人:“……”   原来挂树上的那个就是你。   赵文把话题拉回正常:“综合大家的信息,都是没有任何预兆,下一秒就来到这里了。当时进来的时间是多少,快到逢魔时间了吗?”   “差不多,我那边正好傍晚。”   “我那也差不多,我在的地方是个学校,放学铃刚打没多久我就来了,应该正好是晚上五点多。”   “5:15,我在的密室有时钟,我觉得我们不一定是同一时间进来的,稍微有一些误差。你们可以打开看看当时我们的聊天记录,大家基本都是出事之后就发了消息,有时间记录。”   经过提醒,大家纷纷打开联络器看时间。   “我是5:12进来的。”   “我是17。”   “那我最晚,我是24分到的。”   “15:36”   一片报数声里,突兀地夹杂进了一个不太一样的数字。   众人纷纷望过去。   苏子黎无辜地看过去,他们俩是比所有人进来的都早一些。如果把白天在这里的时间延长一点的话,其实还能更早。当大家报数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其他人都是从其他密室进入这里的,中间有一个转移的过程,很有可能第二天还会回到原来所在的密室,但是他们俩……一开始就在这里。   或者说,他们的密室,就是这个旅馆本身。   这未免不正常的太过突出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生在罗马吗?”赵阳阳小声嘟囔,满脸羡慕,“开局就是安全点,听起来也太棒了,接下来是不是一刀就能999,爆率狂飙?”   “别羡慕了,这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两个,”周铃兰手指在苏子黎他们俩身上一划,“在游戏那边拉满了仇恨值,他们不是游戏宠儿,是游戏弃儿。”   赵阳阳似懂非懂:“是因为之前帮我们争取利益,所以被游戏给记仇了吗?”   “不是,”一直站在边上,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贺铉突然出声:“是因为坑游戏很有趣,所以忍不住多坑了几次。”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平淡,看过去还有点懒洋洋,似乎半点都没有意思到自己刚才说了多么爆炸性的话。   众人:“……”   赵阳阳:“……”   他偷偷的,用自以为特别小声,但其实靠的近的人还是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和周铃兰吐槽:“姐,我终于知道你们为什么都想打他了。”   虽然坑的对象没错,但他这么说话给人的感觉就……   拳头硬了。   “你们别听他的,他就是比较喜欢开玩笑。”周铃兰出来打圆场,“他们被针对主要是因为他们过密室的方式稍微有点放肆,再加上后面……”   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觉得这样异常的变化应该是游戏故意为之,很有可能是作为安全点的旅馆是一个难度很高的密室,想把他们困在这里。”   听了她这话,在场的人们都陷入沉默。   虽然嘴上不会说,但苏子黎和贺铉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希望,士气都高了一截。哪怕是分开作战,哪怕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密室里,但只要一想到还有这两个人在其他密室同步刷进度,就觉得非常安心。   总觉得自己能够被大佬给带出去。   但现在,大佬被困住了。   期待着抱大腿的人们都蔫吧了,如果这是那种数据型游戏的话,他们头上估计会飘出一长串的士气-1,士气-1的显示。   可能要孤军奋战了。   就在大家的气氛逐渐变得沉默悲壮起来的时候,贺铉突然开口了。   “不用担心,游戏在做梦而已。”   众人:“???”   “我刚刚发现了一件事,”无视掉众人疑惑的眼神,贺铉靠近苏子黎,伸手在他面前划拉了一下,在一众惊讶的目光里,空气被他划拉出了一个口子,里面黑漆漆的,“这里应该是个叠层。” 第138章   破碎虚空, 空间缝隙什么的,这种名词听起来就特别玄幻,适合放在一些玄幻小说里。至于他们这个游戏……大概是种田奋斗小说吧。   在通关密室并不算多丰厚的积分奖励下, 大家都处于月月光的状态,兜兜里瘪瘪的。强化自身唯一的地方就是健身房, 购买强力道具买不起不说, 甚至还下架不让买。   这是谁的问题?   是游戏!   你就不能和无限那啥啥学一下吗?   进游戏时还未满18周岁,被周铃兰捡走救了几回的中二少年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打开积分商城的兴奋心情, 他以为自己会看见琳琅满目的神奇道具, 比如什么血统强化, 基因强化药剂, 洗髓丹,或者科幻大炮, 宇宙飞船什么的, 结果……   嗯,其实也挺厉害的。   就是物品种类和物价都给了他非常大的打击。   时至今日, 已经成为一个优秀NPC的他,依旧中二, 但已经变成了一个收敛性中二。他不会再幻想自己能够变身成赛亚人并且开着宇宙飞船炮击密室,也不会相信世界上有奥特曼, 更加不会相信有人会修仙, 能……   “卧槽,大佬你这招好牛批, 能教吗?”   赵阳阳一个滑跪扑了过去。   苏子黎隐隐觉得他这个动作有点眼熟。   贺铉转身, 直接冷漠避开了朝他扑来的人型物体,最终该物体非常“惯性”的再度落入周铃兰手中,被揪住了耳朵。   “教个鬼, 你是假的NPC吗?”周铃兰简直恨铁不成钢,“你也在游戏里待了快两年了,你为什么表现的像是一个新进来的萌新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赵阳阳特别迷茫地挠了挠头:“……我应该知道什么?”   周铃兰:“……”   周铃兰:“你是傻的吗?”   “你怎么还突然攻击人呢,我不就是孤陋寡闻一点吗?”赵阳阳愤愤不平。   周铃兰:“…………”   她突然很想回到一年多,在那个捡到赵阳阳的密室里,选择丢弃。   太丢脸了。   从苏子黎到赵阳阳,这简直是天和地的差别,为什么,她的拾取技能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怎么两个质量相差能那么大?   她无奈地朝大家笑了笑,拽着赵阳阳到角落里解释去了,隐隐还能听见那边飘过来的话语声。“姐你别拽我,耳朵拽长了以后很难找女朋友的”、“你直接告诉我呗,为什么还要到角落里说悄悄话”、“我知道错了,下回我不那么嘴大了还不行吗?”   周铃兰的声音带着怒气:“我气的是你嘴大吗?关于NPC这些基本的信息,我不是当时就整理好发给你了吗?你是不是完全没看?!”   赵阳阳:“我都看了啊。”   他极其委屈,“真的没有说这方面的,那份资料里哪里说过有玩家能修仙啊,只是说过……”   他突然卡住了,然后飞快地一把扭过头,满脸不可置信:“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他那招是特殊技能吧?这东西不是可有可无,就顶着一个吊炸天的名头,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吗?”   周铃兰:“……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惨吗?”   赵阳阳蹲到了角落里开始画蘑菇,隐隐传来可疑的抽噎声。   众人:“…………”   苏子黎和贺铉:“……???”   “赵阳阳他……呃,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他其实也有特殊技能,就是他的那个……”赵文皱着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不太有杀伤力。”   苏子黎被挑起了好奇心:“具体是什么技能,能说说吗?”   赵文:“……就……他的技能是,气势加成。”   苏子黎:“这不是挺好的吗?”   赵文脸上隐隐带着羞耻:“中二气势加成,附加中二语录呐喊加成,会不由自主的……和动漫里一样开始喊口号。”   苏子黎:“……懂了。”   运气爆棚拿到了稀少的特殊技能,这的确很让人惊喜,但如果技能的效果是这种……额……就有些让人难受了,尤其是和贺铉对比之后。   说起技能,他其实也有一个来着。   苏子黎越看越觉得贺铉划出的那个口子眼熟,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里,他伸手在那个口子上摸了摸,然后整个人像是被抽取了颜色一样,慢慢地消失在原地。   赵文当场愣住。   还在为自己悲惨遭遇而哭泣的赵阳阳扭头一样,卧槽一声,转身太急直接摔倒了地上。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周铃兰惊呼一声,伸手就过来捞,但她的手刚伸过来就被另一个手给拦住了。   “不要大惊小怪,”贺铉轻笑了一声,和其他受惊吓的人不同,他看起来心情极好,“只是特殊技能而已,他马上就出来了。”   众人:“……”   还而已,你知道特殊技能这玩意有多难获得吗?!   他们这么多人,都算是玩家里面的顶尖人物,都只有两个人有特殊技能,其中一个还是赵阳阳这种没啥用的。你们俩……居然都有,可恶!   满眼柠檬.jpg   苏子黎就如贺铉所说,很快就又重新出现在原地。   他出来后,若有所思地看了贺铉一眼:“你这样,真的不会把游戏给气死吗?”   贺铉:“它又不是活人,机械生命神经强悍,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苏子黎点了点头:“有道理,真要能的气死的话,它就是三无劣质产品了,建议把它回收重新回炉造过。”   “为什么会把游戏给气死?”周铃兰十分迷茫,“你们发现了什么,这空间叠层是什么意思?……能不能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和你们没默契的,不打哑谜好不好?”   他们是真的懵逼。   贺铉出手划破空气,他们又惊又喜,以为马上就有新收获。结果他啥都没说,还被赵阳阳搅和了一通,还没来得及问呢,苏子黎突然会隐身了,那么大一个活人,直接在大家伙面前消失不见。   紧接着,他们就开始说这些明明大家都听得懂,就是猜不透具体是什么意思的话。大家都是队友,你们就不能说点其他人能听懂的话吗?!   苏子黎看了看一眼半点没有开口意思的贺铉,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主要是因为我们俩的特殊技能,算是和黑暗还有空间有关。通过技能,我们发现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非常特殊,它的空间非常薄弱,轻轻一撕就能撕开,也就是说,我们想要出去的话,直接撕开个口子,钻出去就行。”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不建议这么做,因为外界的空间很复杂,我刚出去随便数了一下,就能感觉到十几个不同的空间叠在一起。我怀疑那些空间就是大家白天所在的密室,到了晚上五点之后,就被挪到了这里。”   “游戏想要关住我们是不太现实的,不过随便到处乱撞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我建议,静观其变,等第二天如果和我们推测的一样,你们会被送回到那些小密室的话,我们就可以利用联络器的定位,对大家进行一些小小的支援。”   他最后这话说的有点含蓄,但大家都不是傻子,想了想就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艹,这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天降外挂吗?”有人小声呢喃,声音中充满喜意,“这也太爽了,集体外挂啊,我觉得游戏的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大家不管男女,此时心里都有一种突然中了五百万的快乐。   这就是抱大腿的感觉吗?   啊,这大腿的感觉,真是格外香甜!   确定好之后的行动方案,大家就地解散,各自休息去了。此时夜色已深,夜幕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看起来璀璨又美丽。   繁华的大都市是地面上的美景,但随着社会发展越来越快,那些污染对环境也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在苏子黎的记忆里,这样璀璨明亮的天空已经是孩提时模糊不清的记忆了。   他忍不住多拍了几张照,转过身却发现贺铉这个家伙已经躺在床上,装作玩手机了。   他一个眼神没给,一点不该有的动作都没有,但苏子黎就是觉得,贺铉现在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一行字:“快来一起睡觉!”   他想了想,走到床边坐下。   在贺铉快要憋不住招呼他上床时,开口询问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贺铉骗过头,有些不解。   “这个叫狗狗祟祟的特殊技能,是你给我的吧?”   “你是在什么情况下,领悟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贺铉:装备暗中观察高级技能。 第139章   猝不及防被问到这个, 贺铉的脸色僵住了。   他可以出口否认,找几个看起来天衣无缝的理由把这事搪塞过去,可他怎么都张不开这个口。   苏子黎坐在他面前, 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回复。   从他的表情里, 看不出任何喜怒。   沉默片刻, 贺铉低下头,看不清表情, 声音低沉且沙哑:“是我给你的。”   苏子黎进入密室之后, 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 但新手密室不允许他这种等级的NPC进入, 哪怕他自愿被游戏束缚也不行。想给点道具什么的,就更加不可能呢, 游戏不会允许他这么光明正大的给作弊, 所以,唯一剩下的能帮助苏子黎的选项就剩下了他的特殊技能。   这东西比较罕见, 他的技能又比较实用。   在新手阶段绝对能算是一个品质优良的小外挂,加上苏子黎本身的能力, 足够他一路顺风顺水,保证安全。只是这个技能……   贺铉不是很想把自己这一面摊开给苏子黎看, 这并不算美好, 就是在以前,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 他也会注意把这些东西给隐藏起来, 不让他知道。   因为他只想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面给他看。   现在藏不住了。   “我……”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这个特殊技能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有了,只是当时一直没有用过,后来想让你增强一点能力, 所以才给你复制了一份。”   “我大概是这个游戏第一个拥有特殊技能的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能更加了解一些关于它的情况。所谓特殊技能,获取它的概率比较低,不仅仅要看运气,也要符合多个条件。”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契合。”   “只有你和它足够契合,你才有机会获得它。比如跳水运动员可能获得水系亲和,跳高运动员能获得腿部强化,赵阳阳那样的中二病患者也能获得气势加层,而我的话……”   “我控制不住自己想看到你,每分每秒都想。”   他苦笑了一声:“说的好听,但其实这应该算是痴汉?反正算不上好习惯,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之后也一直努力有克制,只是……”   在他离开后,他越发思之如狂。   他想见他。   想到了骨子里。   等他不经意间去看时,他才发现,他的技能已经升级了。使用的范围和时间都有了不小的加强,并且还多了一个一次性的选择,他可以把他的特殊技能给予另一个人。   这就是事情的始末。   苏子黎看着贺铉的手腕,他的大半个手掌都藏进了被子里,看不清在干什么,但光看他手背上暴出的青筋就可以猜的出来,他很紧张。   苏子黎轻叹一声,在贺铉诧异抬眼时,吻了过去。   这个吻,起时温柔,而后便逐渐变得热烈起来。因为主导权,从苏子黎慢慢换成了贺铉。在意识到苏子黎的意思后,贺铉一下子就有些控制不住,直到收到抗议时,才缓缓放松臂膀。   而这时,他们俩已经倚靠在一起,被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去了半截。   “注意一点地方。”苏子黎把自己的衣服卷回去,瞪了一眼贺铉。   贺铉懒洋洋地往枕头上一瘫,十分咸鱼,不愿出声,摆明了听到了但是不想改。   苏子黎看到后,伸手在贺铉耳朵上一揪一拧,熟练地拎着转了个圈:“我不计较之前的事,不代表这事就不存在了,请这位贺先生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贺先生一个翻身,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声音从里面嗡嗡地传出来。   “我知道错了。”   “但我没法保证我不再犯。”   苏子黎:“……”   拳头硬了。   这真是坦白的让他想打人。   ******   夜深人静,在场所有玩家都陷入了梦乡。   按照正常警戒来说,是应该留下部分人守夜,以防万一发生意外。玩家们也的确安排了守夜的人,但不知不觉大家都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包括那些守夜的人在内。   赵文是被电话铃声给惊醒的。   眼前是一片黑暗,耳边能听到在边上睡觉的同伴错落着的鼾声,晒过的被子散发出太阳的蓬松味道,让人很想闭上眼睛继续入睡。   但是……   桌子上那个响地快把桌子撞地哐哐响的座机电话是哪里来的?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桌子上面应该只有一盏台灯,还有他们随手放上去的几样杂物,根本就没有这种样式很老旧的电话机!   有人进来过?   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了看,房门附近布置的小机关并没有被破坏,所有东西的放置地方也没有被移动,一切都和他睡着前一样。   只是诡异地多出了一个电话机。   赵文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神经错乱,记错了房间布置,但低头一看,看着自己在地板上睡得四仰八叉地一排同伴,他就不觉得这是错觉了。   旅馆能出租的,一共就三间木屋,去掉苏子黎他们俩的那间,就剩下俩。   他们信息组一间,因为他们带了不少电子设备,放屋里稍微会安全一点,在外头怕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人员密集,不留神给踩坏了,就完蛋了。   另一间给了几个女玩家。   现在这电话铃声那么响,方圆三百米都能听到声,外面的人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除非他们没有听到,或者他们没有办法从睡梦里醒过来。   躺在地上这几个,现在还鼾声四起呢。   他想了想,又躺回了被窝。   大家都醒不过来,为什么就他醒了?   这证明打电话那个就是朝他来的。   明明知道有问题还接?他又不傻。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越来越急促,似乎是在催促着他去接,赵文装死躺着一动不动,直到他看到地上放着电脑的背包移动了一下,诡异地朝墙壁撞了过去。   “卧槽,”他惊呼一声,朝那边冲了过去。   游戏这里啥都卖,电脑也有卖,但卖的都是比较普通的款式,上面的程序和资料,都是他们自己一点一点编出来的,虽然还有备份,但他们一共就多带了俩电脑。   这玩意可不止能砸两个。   看这架势,他不接它就能一直砸下去。   赵文抱住险些丧命的电脑,无奈地走到了桌子前,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了急促的呼吸声,那人似乎很紧张。   赵文心想我都没紧张呢,你紧张什么,刚想开口问你大晚上的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就听见对面那人压低了嗓子,急匆匆地呐喊。   “跑!”   “快点跑出去!”   赵文:“啥?”   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见对面传来了异常惨烈的惨叫声。   也不知道他上辈子和这人是有什么生死之交,都这种情况了,叫完之后,他竟然还没有放下手机,一边咳血,一边声嘶力竭地提醒他。   “她要出来了!”   “快跑啊!”   啥玩意要出来了啊?   赵文下意识抱着电脑往房门的方向走了两步,目光往地上一扫,他又默默地停下了脚步。这要走也走不了啊,他能跑,这地下躺了一地的人不就凉了吗?   于是他赶紧往里走了走,也不顾上其他的,拎起一个就开始大巴掌往上糊。   啪啪两下,一点反应都没有。   个个脸皮厚的都像是城墙一样。   赵文嘶了一声,去床头拿自己的背包,准备拿道具试试看,但刚拉开包的拉链,他整个人就僵在原地。   他缓缓地低下头,有一只苍白的手从床底伸出来,死死扣住了他的脚腕。   桌上的电话机悄然消失。   在寂静的夜里,游戏的声音短暂地响起。   【玩家赵文掉入陷阱,成为了女鬼的战利品。】   *****   隔壁木屋,下一位被选中的人被吵醒了。   苏子黎揉了揉太阳穴,在嘈杂的铃声里坐了起来。   他有些记不清睡前发生的事,似乎是和贺铉又说了两句话,躺下之后就睡着了。   他入睡的速度有那么快吗?   疑惑在脑中一闪而逝。   苏子黎偏头看了看贺铉,他皱着眉头,看起来睡地极不安稳,仿佛随时都会醒过来。这不正常,按照他的警惕程度来说,早在铃声响起的第一秒,他就应该睁开眼睛了,而且……   他的眼神落到了被窗帘遮挡的窗户上,微微皱了皱眉。   铃声还是嘈杂地响个不停,苏子黎想了想,走到了桌边,在他们以为他要接起电话的时候,伸手把电话线给拔掉了。   “叮铃铃——”   铃声没刹住车,又多响了一下,然后才迟疑地卡住了。   似乎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停。   苏子黎心满意足地放下它,下一秒,想明白过来的电话机又响了。   甚至还异常猖狂地在他手里震了两下。   苏子黎挑眉。   在抽屉里鼓捣一阵,掏出了一把……螺丝刀。   电话机:“……”   电话机想骂娘。   接听电话的流程是彻底没法走了,为了拯救几乎要惨死在苏子黎手里的电话机,女鬼不得不提前登场。   "咔嚓——"   床板发出诡异的声响。   女鬼顶着一头长长的,遮的脸都看不清楚的黑发,从床底扭动着身体,以一种特别诡异的姿势向外攀爬。她的手五指张开到最大,细长的手指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竭力向外伸长着。   “滋……滋……”   奇怪的电流声隐隐约约在房间里回荡着。   苏子黎摸住了符纸。   下一秒。   熟睡中的贺铉突然翻身而起,站在了地上。   确切的说,是踩在了女鬼身上。 第140章   贺铉的动作太过突然。   包括苏子黎在内, 都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起身。   女鬼猝不及防下被踩了个正着,好不容易拱出来一点的背直接被踩趴下了。被头发遮住的脸,砰地一下砸落在地上, 溅起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啊——!!!!”   女鬼愤怒的尖叫声响起,尖地人脑壳疼。   她挥动着双手, 不停地扭动身躯, 试图脱困而出,伸手去掐贺铉的脖子。   贺铉揉着太阳穴, 看起来依旧一身困倦, 似乎随时都能躺下再度睡着, 但他坚持着扯开了自己的眼皮, 在黑漆漆的屋里巡视了一圈。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他看起来有点还没睡醒,“不睡觉吗?”   苏子黎点了点地上:“看你表演泰山压顶。”   贺铉的眼神向下划, 这才注意到被他踩在脚下的那个女鬼。相比起她长的能用来当衣服的头发, 女鬼的胳膊明显不够长,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没有发挥自己灵异NPC的不科学性, 张牙舞爪舞了半天,愣是没能成功把自己给挣脱出来。   此时从贺铉的角度看过去, 就像是被他踩着一只翻不了身的乌龟。   “这是从哪里来的?”贺铉仔细端详了她片刻,眼神又落到那个电话机上, “你喊了客房服务吗?他们家这服务员出场方式够别致的。”   苏子黎:“……”   鬼的客房服务。   谁要打这大半夜炸出来的鬼玩意啊。   “我刚被电话铃声吵醒, 这玩意也不知道是怎么进了我们房间的,声音比我以前学校的上课铃还吵, 结果你们愣是一个都没醒, 就我一个被他吵的没法睡。”   贺铉加了点力道,踩的好不容易爬起来一点的女鬼又扑通砸回到地上:“那她呢?”   “可能是电话召唤物吧,”苏子黎耸耸肩, 问道,“怎么处理?”   贺铉:“捆起来丢出去吧,不行就绑起来丢边上,或者你想要和他们再玩一下吗?”   苏子黎果断摇头:“往外丢丢看吧,不过我觉得估计没法那么顺利就能丢掉。他们应该是这个密室的剧情安排,游戏不会那么简单让我们成功脱身的,你还撑得住吗?”   “还行,”贺铉困倦地揉了揉眉心,“暂时还撑得住。”   他们找了卷绳子出来,将女鬼绑地严严实实,期间还忍不住研究了一下她到底是不是鬼。长发散开下面是一张青白交替的脸,眼睛还往下淌着血泪,靠近就能感觉到一股凉气,是女鬼没错了,但为什么她有实体?而且竟然真的就被他们拿绳子给捆住了。   苏子黎有点好奇,但看了看贺铉困的站着都快睡着的样子,还是压下了探究的心。   开门,选择丢弃,关门。   整套动作流畅地有点像是他以前下楼丢垃圾。   回来后,苏子黎发现贺铉正探头往床底看。   “你这是干什么?”   “我想看看下面还有没有其他东西,”贺铉顿了顿,慢吞吞地道:“然后我发现了一个惊喜。”   苏子黎:“???”   “什么玩意能让你这么惊喜?”   他嘟囔着,掀开垂落下来的床单朝床底看了过去,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鼻青脸肿,明显是被揍了一顿,但看起来很眼熟的脸。   “赵文?”   【滴——】   游戏的声音不情不愿地响起。   【恭喜玩家苏子黎和贺铉,发现了女鬼的战利品。】   【提示,这是一具被勾走魂魄的身体,如果想要解救他的话,就要猜猜看,抓走他的女鬼把他给藏到哪里去了。】   苏子黎和贺铉:“……”   他们俩对视一眼,默契地打开门,准备去把丢掉的垃圾再捡回来。   被绑的死紧的女鬼还没有跑出很远,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弄断了部分的绳子,此时正在拼命扭动身体,试图把自己给解放出来。   还没有全解开呢。   两个阴影覆盖过来,女鬼抬起头,表情很绝望。   你们不是走了吗?!   为什么又回来了?!   “你们俩这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负责守夜,坐在草地上不知不觉睡着的某个玩家在他们路过时突然醒了,他先是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一眼路过的两个是谁,认出来后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惊觉自己竟然睡着了。   “卧槽我怎么会睡着了,唉哟……”   山野蚊虫多,睡在帐篷里喷了驱虫的还好,躺外面的几个全都来了一次自助献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片凹凸不平的肿包。   这位第一个醒来的格外倒霉,咬他的那蚊子不知道是不是有奇怪的审美,专盯着他脸盯,还盯他眼皮,现在那个眼睛肿起来了一大块,眼睛都睁不开了。   此时又痒又痛,难受的要命。   但他根本来不及顾忌这些,他掰开自己的眼皮,环视一圈后吸了一口凉气,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是给我们集体撒了催眠药啊。”   苏子黎都来不及阻止,就看见他一跃而起,拎起旁边同伴的衣领子,啪啪两巴掌就甩上去了。   “醒醒,别睡了!”   “赶紧起来,出事了,一个个挨个去数,看有没有缺人!”   大嘴巴子互打的声音十分响亮,此时那种让人睡的人事不知的效果不知不觉已经褪去,啪啪打了几个后,整个营地就迅速地复苏了。   玩家们互相寻找着,几秒后边上木屋里就传出了一声惊叫。   “赵文不见了!”   声音吵吵嚷嚷的,最后翻出来一共不见了三个人。   都是大半夜神不知鬼不觉就没了,属于他们的东西都还在,一个赵文是住在木屋里的,两个是睡在外面帐篷里的。在密室里,失踪基本就等于死亡。   睡在他们三个边上几个玩家脸色格外差劲,也是,大半夜有东西把睡在自己身上的人给弄没了,谁不毛骨悚然啊。这代表着,它要是换一个目标,不见的可就是他了。   “怎么会这样,”周铃兰皱着眉头,“不是说这里是安全点吗?我看这里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苏……你手上拎的什么?”   围观了一番大家兵荒马乱的苏子黎举了举手里的那位,非常淡定:“女鬼。”   周铃兰:“……哪里弄来的?”   “大半夜从我们床底下爬出来的,可能是想来给我们一个惊喜。”苏子黎顿了顿,道:“赵文在我们那里。”   “他跑你们那里做什么,我还以为……”   说到一半,周铃兰反应了过来。   “是你们救了赵文?是这女鬼动的手吗?”   苏子黎将他们的遭遇说了一下,众人又喜又愁,喜的是人还有救回来的希望,愁的是马上就要天亮了,到时候游戏把赵文他们给拉回去,那可怎么办?   失去魂魄但还活着的身体被丢过去,这和送菜有什么分别?   虽然游戏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把人藏到哪里了?”   “我知道你听得懂,你说了,我们就可以放了你。”   女鬼被绑到了凳子上,一群人站着周边冷冷地盯着她,苏子黎站在女鬼对面,问她的时候,总感觉这个场景非常反派。   “啪——”   周铃兰甩了甩她的鞭子,她冷着脸威胁道。   “我知道你们鬼类不怕死,但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而且……在我们手上魂飞魄散,可连游戏都救不了你。”   苏子黎:“……”   更像了。   女鬼梗着脖子发出一声冷哼,满脸都写着“不管你们怎么对我,我都不会说的。”   苏子黎:“……”   傲骨嶙峋的主角?   周铃兰冷笑一声,在苏子黎惊讶的眼神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了女鬼身上。下一秒,符纸就和女鬼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浓郁的白烟冒了出来,女鬼惨叫着,皮肤上被烫出了一个大洞。   “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符纸我有的是,你要是不好好交代的话……”   周铃兰晃着手里的一叠符纸,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女鬼不吭声,继续顽抗。   周铃兰继续贴符纸。   几分钟后,女鬼的脖子软趴趴地往边上一垂,不动了。   赵阳阳挠挠头,迟疑地拉住黑着脸准备继续贴符纸的周铃兰:“姐,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死了。”   周铃兰:“你这不废话嘛,女鬼本来就是死的啊,她不死怎么会变成鬼。”   “不是,我的意思是……”赵阳阳努力形容,“她给我的感觉好像是死了。”   周铃兰皱眉:“魂飞魄散?不可能,我挑的是持续性伤害的符纸,就三张不可能把她魂魄都震散。而且她形体也没有散掉,如果魂飞魄散的话,她早就散成青烟了。”   赵阳阳上去摸了摸,惊了。   “姐,她有身体诶。”   “她应该是上身了,带着身体过来的,但现在……”   他摸了一把女鬼的手,有些惊慌:“凉了,姐,你不会……把她给弄死了吧?”   周铃兰咬牙上前翻看了一番,转身就给了赵阳阳一个暴栗:“臭小子胡咧咧什么呢,吓死我了。你看清楚一点,这身体早就已经死了,尸斑都冒出来了,你连这个都不认识吗?”   赵阳阳偷偷嘟囔“我不好意思翻人身体嘛”,一边和其他几位玩家一起,把女鬼的身体解下来,稍微检查了一下。   “她脸色青紫,脖子上又掐痕,身上有被打过的伤痕,腹部还有一个贯穿伤。生前应该是被人袭击殴打过,不过她的死因并不是前两种攻击导致,而是……被重伤后活埋。”   玩家堆里人才济济,有两个都是法医职业,就算没有专业的检测仪器,通过尸体上面痕迹的也能够大致判断出她的死因。   他们掰开尸体的嘴,示意其他人过来看。   “口腔和鼻腔里都有泥土残留,头发里也都是细碎的泥土颗粒。指甲有好几个外翻,应该是最后挣扎的刨出来的,如果能够解刨,就能得到更加直观的证据。不过,就凭这些也有七八成的准确性。”   严刑拷打女鬼,结果鬼跑了,留下一具尸体这是让大家都意想不到的结果,但不代表就不能根据这个追踪分析线索了。   “鬼类上身一般都会选择活人,既可以操控人的身体做到某些事情,又能够吸取阳气补益魂体,很少有鬼魂去上死人的。尸体中残留的阴气会对他们产生排斥,更有甚者会对他造成伤害。这女鬼既然要带着尸体来,肯定是因为这尸体在某方面能够增强她的能力,或者……她不得不要穿上这尸体。”   周铃兰冷静分析:“我赌五毛,这应该就是她自己的身体。”   赵阳阳:“附议。”   其他人也都认同她的猜测,如果按照这方面推测,也就是说女鬼是死在这里的?   众人不再停留,立刻分组开始四处寻找。   一是找找有没有其他鬼,翻一下剩下俩玩家的身体被藏哪里了。二是去找女鬼死亡的地方,如果她想把什么东西给藏起来,那很有可能就藏在那里。   这和你买一堆东西藏自己房间的理论差不多。   周铃兰跟着大家分完组,突然发现少了两个人。   苏子黎和贺铉哪里去了?   不会也被袭击了吧?   周铃兰心中一惊,正准备找人,就看见苏子黎从二层小木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卷东西。他刚出来,后面的房门就砰地一下关上了。   “拿着东西快走,大晚上的不要来打扰我睡美容觉!”   老板娘的声音中气十足里蕴含浓浓的怨气。   周铃兰:“?”   她疑惑地询问:“你刚刚干嘛去了?”   “要了一份地图过来,”苏子黎将手里的那卷纸展开给大家看,“这是旅馆圈定的具体范围,边上的菜地和那边的林子都是可以去的,但再远就不行了,除非你们想被暗中观察的东西给攻击。”   “好东西!”   周铃兰欣喜地接过来拍了一张纸,并交给其他人继续这个动作。   “我们刚刚去敲门那个老板娘理都不理我们,你是怎么要到地图的?花了多少积分,我们一起给你。”   苏子黎:“没花钱。”   周铃兰:“???”   老板娘肯?   她之前连水都想收费来着。   “他那是靠刷脸,”贺铉从另一边走过来,脸色有点臭,“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苏子黎非常淡定,对贺铉的吃醋表现置若罔闻:“你刚去干什么了?我不是让你在门口等我吗?怎么一转身就没看到你了。”   “我去研究了一下这个,”贺铉举起电话机,慢悠悠地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可以拨回去。” 第141章   密室里的闹鬼都是正儿八经的闹, 从来不存在虚假骗人情况,和现实社会里那些招摇撞骗说你家里有不详的大师完全不一样。所以,正常人都不会想到要给闹鬼的电话拨回去, 倒也不是怕,主要是……你打回去人家就会告诉你线索了吗?   不会!   鬼又不是傻子, 凭啥告诉你啊。   周铃兰委婉地试图劝告贺铉放弃这个念头, 以防整出点奇怪的支线剧情来。贺铉一抬眼,看着他们的眼神有点像看傻子。   “我其实不是很明白, 你们为什么总是不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贺铉招招手, 把那几个围着赵文试图利用招魂符尝试寻找他魂魄的玩家给喊了过来。   “电脑还在吧?”   “没了赵文也能工作吧?”   几个人都满脸茫然地看着他。   贺铉啧了一声:“能定位电话信号吗?我这边打过去, 如果接通了你们就定位到那边的地址, 能做到吗?”   他不是专业人士,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常规操作, 但这些人既然都敢和游戏对拼了, 那肯定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能!我们能!”   信息组的几位其实也不傻,正常来说早就想到了, 只是一下子太过急切,再加上有个同伴提出了招魂符的想法, 就光顾着折腾这个了。   被贺铉提醒后,立刻醍醐灌顶。   整什么招魂符啊, 费时费力还不一定成功, 不如把这个交给其他人弄,他们先去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相比于招魂符这种购买于游戏的玄幻产物, 他们还是更信任那些繁复的代码。   接下来的流程就很简单了, 把老式电话机拿回屋里插上电话线,再上翻到之前那个打过来的电话号码,点个回拨就是了。   三岁小孩都会做的操作。   “沙沙——”   通话被调整成了免提模式, 所有人都能听到从里面响起的沙沙电流声,停顿了好几秒之后,让人觉得等待地格外漫长地“嘟——”声响起。   不等人催,数据组的几位立刻就在边上打开电话,噼里啪啦地一顿敲打。苏子黎上去看了一眼,被一片代码炫的眼晕,默默地走回到贺铉身边。   果然,他没准备当程序员是对的。   废头发。   “嘟——嘟——”   不知道这边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在埋伏着,电话机规律地响着,响到第六声,在大家以为它不会被接起的时候突然接通了。   “……”   对面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他们提前开口。   周铃兰看了看贺铉和苏子黎,发现这两位一个比一个淡定,半点都没有要吱声的意思。他们不说话,他们也不是很敢出声。   虽说大家没有做出那种纳头便拜的行为,但强者为先,这种时候他们都是以他们俩的决策为主,不会有人傻到去打破这种默契。   这么傻的,都已经死了。   电话双方就这么互相沉默了快一分钟,没有挂断的意思也不说话,愣是成了耐心比拼。   听着那边没停过的键盘声就知道他们还没找到地方,苏子黎手一伸准备去拿话筒,但刚伸到半路上就被斜里探出来的另一只手给捏住了。   “喂?”   贺铉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顺手还在苏子黎的手腕上敲了一下。   苏子黎一愣,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免提模式,直接开口说话就行,用不着去拎话筒。他刚想着别的事情,一下子没注意直接就准备去接了。   这就显得他有点降智。   他默默收回手,让贺聪明继续对话。   但一收手,没收回来。   他的手落到了贺聪明手里,拉回去之后,极其顺手地牵起来握着,略带薄茧的指腹还摩挲了两下。   苏子黎:“……”   周铃兰没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她现在怀疑贺铉开免提不是为了方便他们这些旁边的,就是方便自己好牵心上人的手。   电话机对面那位可能也感觉到了他们对他的不尊重,所以他一直没开口。   哪怕你喂了,他也当听不见。   贺铉一挑眉,另一只手拿起电话机凑到自己嘴边,“听得见吗?听见了就吱一声。”   对面不太给面子,还是一声不吭。   但也不挂电话,不知道是个什么操作。   周铃兰生怕这种不给面子的操作惹恼了这位,咔嚓一下把电话给挂了,那可就前功尽弃了。她探过来想把电话机接过去,好歹别继续被贺铉拿在手上,这姿势她一看就害怕,总觉得下一秒就能被他咔嚓一把给捏碎了,但手刚伸过来,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冰冰凉凉的,还特别白……   周铃兰:“……”   “你把她拿过来是几个意思?”   众人诧异地看过去,发现苏子黎把女鬼的尸体给拖了过来,此时正举起她的一只手往电话机上搁。加上本来就放在那里的贺铉和周铃兰的手,此时的电话机周围四只手,看起来格外受欢迎,还有点像是要举行什么仪式。   “我在想……”苏子黎慢吞吞的道,“这个电话机,有没有可能没有鬼。恐怖小说都看过吧,关于手机的灵异故事,一般都不会是有个鬼从手机里面冒出来,它更多是作为一个媒介被使用的。”   周铃兰说:“那我们……这不是已经打通了吗?这应该算是代表我们能够使用它吧。”   “那你看它理我们了吗?”苏子黎点了点电话机,“我们这边都聊起来了,它都没理会我们一下。所以我建议,换一个使用者。”   众人的眼神落在了被他扶着的女鬼尸体上。   脑袋上有疑惑的问号冒出来。   这样,真的可以吗?   事实证明,它真的可以。   只是举着女鬼的手指戳了一下话筒,对面就逐渐传来了沙沙的声音,不是那种衣服什么摩挲的细碎声音,而是很有节奏的声音,有一点像是锯木头,就是什么东西上下扯动的声音。   众人对视了一眼,屏息凝神开始倾听,周铃兰更是直接掏出手机开始录音。   这声音锯了没有多久,忽然就停止了,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非常凌乱,听起来还不止一个人,里面隐隐夹杂着说话的声音,但非常模糊,一下子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吱呀——”   房门被推开了。   像是被撕掉了那层模糊的薄膜一样,对面的声音瞬间就变得清晰起来。   “你哭什么?”男审低沉的响起,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恶意,“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当是在网上和我们说的信誓旦旦的,真的面对就怂了?”   在他之后,几个声音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充满了嘲讽。   紧接着,可能是哭泣的那个人被去掉了什么束缚,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就响了起来,她不断地干咳着,咳了好几声暂时缓过气之后,才哀求他们。   “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可以给你们钱,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们。”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做梦呢?看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你现在人在我们手上,当然是钱也要,人也要了。”那男人笑了几声,又拍了拍边上的同伴。   “我这个法子是不是很不错?这些小娘们一个个就是太脆弱了,被家里养的太好,出来遇到点什么就要死要活的。你看数数看,我们这几个月都骗到多少个了。”   “她们自己跑出来,跑到这个荒郊野岭,落到我们手上,走之前还自己给家里写了遗书。收尾都不用我们做,到时候报个失踪自杀,谁能查到我们头上来?”   “就是这事也而不能做多,”另一个人接口道:“我看见新闻在报道了,警察也在找。前一个小娘们我们都不敢碰,只能把她弄成自杀的样子丢下去,可惜了那身细皮嫩肉。”   “别可惜了,上个没碰,这个不也不错嘛。”   第三人猥琐地笑了笑,“上次你们俩先,这次可轮到我了。”   “行行行,那你先来,我们先去挖坑。这破地方就是有一点不好,山上的土里都是石头,想挖个坑埋人都不方便,等下还得找个够深的地方……”   说着,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   而接下来,女子的哭泣声和挣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不要……不要过来,你们这些骗子!”   “什么叫骗子,反正你不就是想死吗?我们这叫达成你的愿望,”男子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丑陋又恶心,“反正你都想死了,那死前让我们乐一乐不也是挺好的吗?”   “滚开!不要碰我!不要!”   女子拼命挣扎着,可能是其中的动作过大,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只听见“砰——”地一声,通话就被挂断了,急促的嘟嘟声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这是……”周铃兰看了看女鬼的尸体,“这是她生前遇到的事情?”   刚才的对话里透露出了很多信息。   只是稍微整理就让她皱起了眉毛,心头有怒火烧起。   “应该是,”苏子黎点点头,“让大家不用找其他地方了,直接去边上的菜地和小树林吧,只有那边的泥土比较适合挖坑。”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挖的时候注意一些,有可能会挖出来其他的尸骸。”   众人陷入沉默,他们当然知道苏子黎是什么意思。听刚才的对话,这些人不是第一次动手,在这片土地下很有可能还埋葬了其他受害者。   联系了在外搜寻的其他人后,数据组就显得稍微有点尴尬。他们现在就是在破译电话机对面的地址,也就是想找到女鬼埋的地址,结果现在接了个电话就推测的差不多了,但他们还没破译完……   突然感觉自己好没用.jpg   苏子黎:“没关系,你们继续找,我只是一个推测而已。而且……”   他还没说完,有一个玩家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我们在那边找到了一个地窖,里面……有几具尸体。”   地窖?   不是被埋起来了吗?   难不成他们最后也没有挖坑,而是偷懒直接把尸体都地窖里了?   还在猜测呢,有一个玩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开口就给大家砸炸弹。   “我们在小树林里,挖到了尸体。”   “又是尸体?”周铃兰忍不住开口,“这地方的尸体也太多了点吧,就算是和电话里那样……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吧。那么多人数的失踪,肯定会引起警方的搜查的。”   苏子黎:“白天的时候,我们在旅馆的木屋外面都看到了封条,这里的确曾经被警察搜查过。”   周铃兰还想再说点什么,贺铉已经提前接口道:“我们的密室白天和晚上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那些封条我们没有撕光,你们去边上找应该还能看到一些。如果警方当时搜查过这里,这些尸体肯定不会被留在这里,我们都找得到的,专业人士肯定能找到的更快。”   “但这些尸体又的的确确还留在这里,这是一个悖论。”   “如果要让这些线索的逻辑通顺,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是在警方封锁了这里之后,才死在这里的。” 第142章   玩家们的动作很快, 地窖里的尸体和小树林里的尸体都已经被检查过。苏子黎他们到的时候,直接收到了一份手写的尸检报告。   “地窖里一共五具尸体,因为下方环境潮湿, 保存环境极为恶劣,所有尸体已经处于半腐烂状态, 很多信息无法提取。不过从他们的骨架, 齿龄包括一些饰物和未曾完全腐烂掉的衣服可以推断出,这五人一共是三男两女。”   “两位男性处于中年, 年龄大致在三十五到四十五岁左右;另一位男性稍微年轻点, 应该是在二十岁左右, 两位女性, 一位是二十几,另一位要大一些, 应该是在三十岁左右。”   “在遗物里, 我们发现了一个药瓶,一个藏在衣服兜里的婴儿奶嘴, 一个小巧的女士拎包,里面还有一些化妆品和一张被揉成一团的准考证, 另外某位男士的衣服上还有某某车运的字样。”   “从这些线索综合判断,他们在生前应该没有什么交集。”   “他们年龄不同, 所属的阶层角色不同, 他们有可能在街上相遇,但他们不太可能死在一个地方, 尤其是在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有反抗痕迹的时候。直到我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药瓶, 我才有了一个猜测。”   “他们是自杀的?”   苏子黎捏着那个药瓶旋转了一圈,上面贴的药名什么的,早已经被腐蚀地差不多了, 根本看不清原来的字迹,但猜也能猜到一点。   “这是什么?安眠药还是毒药?”   法医玩家:“……安眠药。”   “你是怎么猜到的?还找到了其他线索吗?”他诧异地挠了挠头,此时的他衣服上染满了各种不可言说的痕迹,即使做过了清理,还是携带出了一股……挺刺激的味道。   没有口罩,靠近还是需要一些承受能力和憋气能力。   此时他一靠近,苏子黎下意识地稍微偏了一下头,然后另一个脑袋就从边上探了过来,趴在他脖子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苏子黎:“……”   你吸猫呢?   一把将贺铉拍出去,苏子黎朝法医玩家歉意地笑了笑:“抱歉,鼻子有点敏感。”   “没事没事,我一下子给忘记了。”   法医玩家蹭蹭往后站了两步,同样歉意地咧嘴笑笑:“刚才有点惊讶,一下子就忘记保持距离了。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容易带点味道,我这人有点鼻炎还好过些,有些鼻子灵的同行,那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吐过来的。”   说着,他无奈地耸耸肩。   “其实你们没吐已经不错了,刚刚一起进去的,除了我和老李,都跑去吐了。都是见过死人的人,哪里是因为这场面恶心,还不是被熏吐的。”   他叹息一声,开始利落地整理那些遗物,不管是被腐蚀的几乎糜烂成一团的遗物,还是那些勉强还保持了原来形状的东西,他都归类开,用一个小袋子装好,顺便标上数字。   苏子黎听他说,这些东西等下他都会和物品主人放在一起,一块埋葬。   虽然没有穿着工作的服装,没有高科技的检验设备,更加没有那些合适的配合他的人,但看着他,苏子黎眼前莫名就浮现出了一副画面,他和一群穿着制服的人们低着头忙忙碌碌。   口罩遮掩住了他们的面容及表情,让他们看起来极其的普通,但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忙碌着的人们,将多少沉冤昭雪,将多少亡者送走。   他突然开口询问道:“你们以前也有遇到过这样的例子吗?”   法医玩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这种集体自杀的情况。把最后一样东西踹进袋子里,他叹息一声,道:“有啊,不仅有,而且还多得很呢。”   “现在的人啊,一个个都生活压力大。活的成功点的,就是房贷车贷,老人孩子,工作每天忙的要命,加班加到人都发傻,每个月工资一听多得很,实际上扣扣光也就没剩多少。活的不成功的就更难了,每一天都在努力,每一天都在工作,一旦空闲下来,就会开始慌张。”   “是他不想休息吗?不是。”   “是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停下来了,就有可能被饿死。”   “不过像这样的人,其实反而不会有自杀这种傻念头。人是一种很神奇的物种,有牵挂,就会不想死,不敢死。”   他晃了晃手里的小袋子,看着里面的东西随着袋子一起摇晃,隐隐有些出神。   “曾经我救回过一个自杀的人,我问她为什么要死,明明你还那么小那么年轻,也没有得病,为什么要这样选择放弃生命?”   “她告诉我,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离婚了,她跟着奶奶住。后来奶奶去世,她又被迫分给父母,但那个时候,她的父母已经又有了另外的孩子,另外的家庭,她是那个多出来的,突兀的人。”   “他们对她不算太差,好歹管了吃喝,也让她上学,但他们不会问她今天遇到了什么事情,会不会冷,会不会痛,她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不得不接受的累赘,并没有被包含在家人里面。”   他记得,那其实是一个长得很清秀好看的小姑娘,留着长马尾,裹着一身蓝色的校服裙看起来有些臃肿。   在那个江风呼啸的夜晚,他陪她沿着江边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最后她对他说了一声谢谢,还说自己会回去好好读书的,争取下次能够进入全年段前五十名。   一个星期后。   他在停尸房里,看到了小姑娘的遗体。   “有一部分自杀的人,他们很想活,他们想求救,但他们不知道怎么求救,救他们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救。有时只是暂时地把他们给拉了回来,但下一次……他们还是会离开。”   “因为他们没有牵挂,没有倚靠,没有希望。”   “他们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他再度长长叹息了一声,将胸口里那股复杂的情绪都吐出去后,站起来拍了拍衣服。   “行了,老李那边应该也验好了,一起去看看吗?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赵文给翻回来,这天都快大亮了,要是再找不回来……唉,希望他运气好点吧。”   “他们应该是找到了。”贺铉点了点小树林的方向,“我之前听见那边有吵嚷的声音,应该是有其他发现。而且,我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也不短了,数据组那边再怎么都该找到地方了。”   数据组确实有发现了,他们往那过去一看,发现地上被刨了好多大坑。整的小树林就和在建工程一样,坑坑洼洼的,都不太好下腿,好不容易找到个空地,还被堆了一堆尸体。   苏子黎本来还想问问,有没有找到哪个坑是女鬼的,往那边一瞥,发现不用问了,一目了然。   可不是嘛。   基本都烂地差不多了,就只有女鬼那个坑,干干净净的,周围还围着一圈人探头往里看。   “你们都看什么呢,找到没?”苏子黎也跟着探头看了看。   “找是找到了,”周铃兰拿纸包了样东西过来,“里面就只有一样东西,很好认,但这东西要怎么用,是直接放赵文身上就行了吗?”   “我也不知道,拿过去试试看吧,不行就再想别的办法。”   苏子黎看了一眼,躺在周铃兰手上的是一台包了粉色手机壳的手机,边上还挂着一串已经褪色的小毛毛球,一看就是女孩子的物品。   他们拿着这手机放在了赵文手上,效果很显著,下一秒他就跳起来了。   “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还有啥不舒服不?”   见他醒来,众人挺高兴地凑过去了,几个亲近的已经开始七嘴八舌的询问。   “你怎么不说话啊?还认得人吗?来来来看我,这是几?”   “啪——”   赵文一把将他的手给打开,他环视周围一圈,然后恶狠狠地搓了搓脸,浑身上下都带着阴沉的气场,一看就是心情极差,遇到了让他非常不爽的事情。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推出了一位代表,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事,”赵文嘴上说着没事,声音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狠意,“就是被几个王八蛋追了一大圈而已。”   周铃兰:“啊?”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苏子黎扯了扯她,把她想问的话给扯了回去。   “别问了,不是什么好事。”   他点了点手机:“女鬼生前,很有可能就是用这个手机打出的电话,内容就是我们之前听到的事。他如果是被困在里面,那他就会经历和她一样的事情。”   周铃兰:“……”   太惨了。   心疼。 第143章   赵文莫名被抓去经历了这么一遭,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变了一个样子。之前斯斯文文的,扛着电脑拎着键盘,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程序员, 现在……   “……老大,咱这还没回那边的密室呢, 你要不先把这东西收收?”   数据组的成员们隔着一段距离偷偷探头, 战战兢兢地,满脸都写满了害怕。   “收什么收, 不是马上就要天亮了吗?”赵文回头瞥了他们一眼, 手里拎着的那把一人多高的龙纹关刀挪动了一点方向, 折射出锐利的寒光。   “你们也把警惕心给我提起来, 别扛着电脑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文职人员了。在场所有人,都是从密室里一个又一个闯过来的, 把你们的气势给我提起来, 我可不想等晚上的时候,发现你们少了几个人。”   成员们:“……好, 好的!”   他们简直欲哭无泪,有啥气势啊, 他们虽然也是密室里过来的,但这不是……还有大佬带嘛。越是后面进来的, 就越是轻松。   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们的密室生涯——躺赢。   不至于真的一点还手能力都没有, 但要轮战斗力……他们真的没有太多,至少不能像苏子黎和贺铉这样和NPC们有来有回地对上。他们属于正常人种, 狭路相逢基本靠跑, 对战靠基本靠氪金,出密室的目标都是保命的同时再赚点,绝对没有把密室一块拆了这个选项。   他们本来以为, 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还有一个叛徒。   “他这是……”   赵文的转变把苏子黎也给惊着了,他多打量了一回那把关刀,感觉就像是小时候第一回 看奥特曼变身,满脑子都是这也行啊。   斯文青年瞬间扛起丈二大刀,一刀一个脑袋。   这堆高玩里面果然高手如云!   正看着呢,一只手不满地伸过来,把他给掰了回去。   贺铉的脸有点黑:“好看吗?”   苏子黎想着那把关刀上精致的龙纹图案,点了点头:“好看,下次我也想要弄个这个。”   “弄个这个?”贺铉冷笑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探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做梦,你这辈子都别想碰这些玩意,你是我的。”   苏子黎:“……”   众人:“…………”   他们是不是该稍微避开一点?   苏子黎有点无奈:“我说的是那把刀。”   贺铉冻着脸不讲理:“都一样。”   周铃兰特别特别小声地抓着赵阳阳吐槽:“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直男了?以前不是特别会讲好听的哄人吗?我男朋友要是和我说这句话,肯定得把他踹走,这都管的话,下回是不是我走路先迈哪个腿都要管?”   赵阳阳也压低嗓子:“啊?你们女生不都喜欢这种霸道总裁吗?”   “笨,”周铃兰道,“我们喜欢的是那种强行给我们刷卡买单,长得还好看,壁咚也很帅的霸道总裁,不是这种比我爸管的还宽的类型。”   赵阳阳嘶了一声:“那他们俩岂不是要吵架了?”   这是在场所有曾经和苏子黎有过交集的人共同的心理活动。   以前的苏子黎和贺铉也经常两个人成对的在他们面前出现,有时候运气不太好连着几个密室都撞上他们俩,会被噎地感觉自己掉进了狗粮桶。但他们其实也是收敛的,或者说,是苏子黎单方面比较收敛,他不太喜欢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这种亲昵的状态。   像这种当场亲一口的动作,以前绝对能引发一场不算大的争吵。   不,其实也不算争吵,就是拌嘴而已。   贺铉在心里给这种模式正名了一下,然后准备好迎接苏子黎变扭的目光,但没想到那个人皱了皱眉,竟然点头了。   “也行吧,你不想碰我不碰就是了。”   贺铉:“……”   大概是众人的目光都比较奇怪,苏子黎抬起头,不解地道:“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没其他事要干了吗?挖的坑都埋好了吗?”   “没……那我们去忙了。”   众人移开自己充满好奇的双眼,拎着东西假装忙忙碌碌,乖巧地给他们俩剩下了一个可以对话的私密空间。   苏子黎满意地点点头,转过头来发现贺铉看着他的眼神还是怪怪的,甚至还带上了明显的迟疑和犹豫。   “你这是什么眼神?跟着一起神游太空了吗?”   “……没有。”   贺铉回答地非常犹豫:“你不生气吗?”   “气什么?”   “我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了你。”   苏子黎都被他气笑了,亲的时候理直气壮,结果现在倒是虚了?   他靠近,突然按着贺铉的后颈吻了上去。   这一个吻本来应该是一触即离的,因为本来只是想证实一下他不会就这么轻易生气。但当他触碰到贺铉时,就被他火热地缠了上来,无法后退,半推半就地被带入这段绵长缱绻的亲密。   直至晨曦初分,阳光自天边流淌而下。   苏子黎靠着贺铉平复急促的呼吸,他睁开半闭着的眼睛,发现其他人早就已经消失无踪,又只剩下了他和贺铉两个人,独享这个世界。   贺铉低笑一声,声音低沉中微带喑哑:“早知道他们都走了,我就不该那么快放开你。”   苏子黎看了他一眼,眼里甚至还带着还未散去的迷蒙雾气:“那你可以选择继续。”   贺铉:“……”   他低下头,苦恼地蹭了蹭他:“你不要诱惑我,我经不起诱惑。等下要是做得过分了,又会惹恼你。”   “惹恼我指的是,当众亲我这件事吗?”   “嗯。”   “那是以前的我做错了,”苏子黎平静地道,“那个时候的我大概是害羞,觉得我喜欢你这种私人关系,没必要这样太过赤裸地呈现在众人面前。现在的我其实依旧是这种想法,但并不代表你亲一下我就要勃然大怒,因为我发现……”   发现他已经足够收敛了。   作为一个会在他房间对面架望远镜的人,只是亲一亲,真的已经非常非常克制了。   苏子黎觉得,虽然还是有点不适应,但他还是能够尽量包容一下他男朋友这种癖好的。   说着,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傻笑的脸。   苏子黎:“……”   “你笑什么?”   “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贺铉的眼睛亮晶晶的,喜悦几乎要从他身上漫出来了,“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苏子黎:“?”   我刚说了那么多你想让我说哪句?   他头上冒出来一个问号,然后又恍然大悟。   “为了这句你就那么高兴?”他莫名觉得那么高兴的贺铉挺可爱的,可爱到他顺手捏了捏他的脸,“我喜欢你,听见了没,要不要再和你说一遍?”   贺铉:“如果可以的话……”   后面的话被他识相地咽了回去。   他牵着苏子黎的手,开始新一天密室探索。   到了白天就不能必须回归剧情,被压制在某个地方的夏悠趁着苏子黎他们还没翻到她这里来,探头准备围观一下他们的找线索过程。   作为旅馆的主人兼设计师,她对这里的布局非常清楚,很多信息都被后来人给损坏,又增添上了其他的痕迹。如果只是暂住,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如果想要从这些东西里梳理出足够多的信息,那就有的让人头疼了。   她是来看热闹的。   但为什么她觉得贺铉的背影里写满了四个字。   ——欢天喜地。   夏悠迷茫地搓了搓眼睛,感觉自己可能是睡太久,近视程度又加深了。但这种错觉也不应该只体现在一个人身上吧?   如果她看贺铉是这样,看苏子黎应该也是啊?   为什么她看来看去都觉得只有贺铉特别开心,苏子黎感觉……嗯?好像也挺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夏悠:他们到底在开心什么? 第144章   从黑夜过渡到白天之后, 旅馆附近并没有多大的变化。那些被挖出来的坑没有神奇的消失,埋好了填进去的一排小坟包也并没有变成平地,连同昨夜玩家们住宿留下来的痕迹, 也一点都没有消失。   唯一有变化的,是店主住的木屋。   它又从昨夜鬼蜮装饰重新变回了一间普普通通还挺温馨的小楼, 晴天娃娃在檐下慢悠悠地晃动着, 靠近了看,感觉手感会很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子黎错觉, 他好像看见二楼窗口那边有人影一闪而过。   贺铉拉着他转了一圈, 发现那些痕迹都没有消除, 他们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去寻找线索后, 转头就把找线索这事压在了后面:“我们先吃早饭吧。 ”   苏子黎:“……”   天刚蒙蒙亮没多久,打开手机一看时间, 才六点多。游戏是会提供食物, 但这个点明显还没有到发早饭的点,苏子黎一听贺铉这么说, 就觉得他可能想搞事。   果不其然。   这人竟然掏出了几盒自热火锅。   但凡进密室的玩家,谁不是全副武装, 背包里装的都是老三样:食物,水, 武器。了不起再带点保暖的衣物, 带这种占地面积大的自热食物,你疯了?   夏悠在楼上闻着飘上来的火锅味道, 被馋地恨不得砸墙, 心里别提多后悔了。早知道昨晚就不应该醒过来,继续躺灯里睡大觉多好啊,睡过去就完了, 不用管这俩到底想在这搞什么事。   但醒都醒了。   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继续睡回去。   夏悠咽了咽口水,翻出昨晚没喝完的红酒灌了一口,催眠自己闻不到火锅的味道。只是红油底涮食物嘛,又不是没吃过,不用那么馋!   大不了下回找游戏换点过过嘴瘾。   她一边心里念叨,一边还分出了一点注意力给楼下,希望苏子黎能够靠谱一点,给力一点,把贺铉这个大清早吃火锅的家伙给打一顿。   打不太可能。   凶一顿也行啊!   然后,她就看见苏子黎从包里掏出了两盒速食粥,甚至还有几包泡面。   他们俩还在她屋门口吃:)   夏悠:“……”   几分钟后,木屋的大门被打开,一个人怒气冲冲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坐下捞起小火锅不客气地掰了双筷子,跟着他们一起吃了。   苏子黎和贺铉一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还递了两包榨菜过来。   “吃不吃,昨天早上游戏发多剩下的,味道还挺好。”   夏悠在心里怒吼谁要吃你们剩下来的,但手上却很诚实地伸过去,夹了一筷子。熟悉的咸鲜味在口腔里迸发出来,明明是以前吃腻到再也不想触碰的东西,现在却特别好吃,好吃到她眼前都有点模糊。   夏悠抽了抽鼻子,装作淡定地冲他们抱怨:“你们这买的什么牌子的,是不是重辣啊?我在这里头憋了那么久,都快忘记辣是什么味道了,随便吃两口辣的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苏子黎:“……你吃的是番茄锅。”   夏悠:“…………”   脸好疼。   她宣布此刻成为她人生最丢脸最尴尬的时刻。   “笑屁笑啊,”她炸毛了,“有什么好笑的,我就是感动哭了不行吗?女人就是这样多愁善感,想哭就哭,眼里安喷泉,不行吗?”   “行。”贺铉看起来非常正常,甚至还做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我没说不行啊。”   “你放屁,你刚肯定笑我了!”   夏悠寻求证人:“苏小哥你是不是也看见了,他刚嘲笑我!”   “……”   苏子黎在两道视线的凝视下,点了点头。   “他笑了。”   夏悠:“你看!你笑了竟然还否认!”   贺铉:“……”   “我笑了。”   “你要怎样?”   夏悠哆嗦了一下,然后超大声地告状:“你看,他还威胁我!”   贺铉无可奈何地端着碗往边上挪了挪,用行动来宣告自己认输。夏悠得意洋洋,把一盒小火锅吃完,还喝了一盒粥,吃了一包小饼干和一个小果冻。   这种大家凑在一起吃饭的感觉给苏子黎一种熟悉的温馨感,有一点回到以前,和好友聚会的感觉。大伙儿互相损来损去 ,吵吵闹闹的,没干什么事,但很开心。   直到夏悠突然坐起来,捏着果冻壳叹息道:“你们等会儿上去的时候,小心一点搬,我在上头待了那么多年,经不了折腾。”   “搬什么?”苏子黎下意识问了一句。   问完恍然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夏悠鲜活明亮,比昨晚神神秘秘的样子更多了几分真实。但再真实,这其实也不是她真实的样子。   整个游戏,包括他们这些玩家在内,其实都是已经死去的人们。   只是他们大概是运气好,还留了点希望,能全乎地用人类的方式活着,回忆起来连怎么死的都成了模糊的一片,只知道一睁眼就进了个坑爹要命的地方。   “当然是搬我啊,”夏悠把果冻壳捏成扁扁的一个,拎起垃圾桶将桌子上的一片狼藉给塞进去,一边忙碌一边语气轻快地提起:“你们周遭都转了一圈,难道不到我这二楼去看看。要想找到线索的话,我这个旅馆主人的房间,可是价值最大的。”   恍惚间,苏子黎听见了滴的一声。   仿佛是警告。   “知道了知道了,”夏悠厌烦地甩甩手,“又没有直接提示,说一句也不行吗?”   又是滴滴两声。   夏悠把垃圾桶往旁边一放,直接躺进了沙发里,顺手扯了一块小毯子盖在自己身上,看上去安详又咸鱼,仿佛真的是一个十分听话的乖NPC。   手指却偷偷摸摸地朝他们疯狂摇摆,指向性非常明确。   苏子黎和贺铉对视一眼,听话地迈步上楼。   二楼不大,隔开两间房间作为主卧后,剩下的那点空间勉勉强强弄了一个小客厅,楼梯上来就是,不算大的空间里放了一组小沙发,一块小地毯,还有一个鞋柜。   正对面的主卧房门开着一条缝,仿佛在提示他们往里走。   贺铉瞥了一眼停在另一扇房门前的艳红色拖鞋,直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苏子黎紧随其后。在快要跨进房间里,他偏头看了一眼鞋柜,视线在那双明显是男士款的皮鞋上停留了几秒。   昨天他们大致打扫过一遍,但仅限于他们昨晚睡的木屋,这里应该是夏悠她们自己打扫过的。   在这位旅馆主人的修饰下,沉眠的木屋重获新生,哪怕是那些经历风吹雨打,皱巴成梅干菜的窗帘都被清洗晾干后成了原来软绵的样子。   进来时,还能嗅到一股氤氲的香味。   小客厅沙发几上,还插着一捧娇艳的野花。   但一推开房门,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腐臭味,并不算浓郁,比起地窖和小树林里被挖出来的那几位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那味道的存在感很明显,证明散发出那味道的“东西”就在房间里。   苏子黎看向床铺,发现床上干干净净,十分空旷。一个毛茸茸的大熊坐在床沿边上,床头还放着一排各式各样的小玩偶,主要是以粉色为主,毛绒绒的非常能体现主人的少女心。   另一边是一排柜子,柜门紧闭,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他正想把柜子拉开来看一下,袖子却被人轻轻地拽了一下。   “她在那里,”贺铉点了点窗口的位置,房间里的光源来自于天花板上打开着的吊灯,窗帘紧闭着,属于它笼罩范围之下的阳台区域就陷入了阴影区域,不注意就会错过静静躺在那里的人。   “刷——”   窗帘被拉开了。   明亮的阳光自外面撒进来,代替里稍显昏黄的灯光。   苏子黎终于懂了夏悠说的经不了折腾是什么意思。   她房间里的窗户不是落地窗,占了那面墙壁大半的面积,也算是窗明几净。小阳台与她的房间其实并没有太明显隔离,只是在墙纸的颜色上做了稍稍的改变,又在里侧多拉了一个窗帘,这块隔离出来的小区域里,有一个小躺椅,一个花艺架子,还有一个小书架。   夏悠躺在小躺椅上。   她闭着眼睛,双手平放在腹部,浑身没有其他明显的伤口,腐烂胀大的血肉让她看起来比楼下那个她胖了很多。一头精心打理过的长发现在就如同杂草一般,凌乱毛糙的被压在身下。   她看起来很不开心。   即使已经面目全非,但还是能从那张脸上捕捉到一点她生前最后的情绪。   绝望,颓废,漠然,痛苦……   她和楼下的那个夏悠,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样,差距大的让人忍不住心生疑问。   苏子黎凝视她片刻,没有动她,而是伸手翻了翻在躺椅边上的垃圾桶。里面什么东西,除了几团纸巾废纸之外,只有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瓶。   转动一圈,前面几个放大点的大字就引入眼帘:“□□”   这是安眠药。   瓶上的主治疾病清楚地写清楚了它的功效。   伸手晃一晃,里面空空荡荡的,一颗都没有剩下,边上的桌子上甚至还有一个空的杯子。事实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让人不用猜就能想到。   “她是吃安眠药走的。”   “嗯,”贺铉应了一声,耐心地将那些掉落在地上的纸团捡回去,捡到快最后一个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将它拆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它是一枚银戒,戒面很素净,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但也看得出来应该是对戒。苏子黎想起门口的男士鞋子,皱了皱眉。   “她有男朋友吗?”   “有,”贺铉把戒指放回到桌面上,起身拉开了一点窗户,冲淡了一些房间里的味道,“上次来的时候,她说过她有男朋友。”   上一次的密室核心并不是夏悠,而是另一个来这里游玩的女孩,具体的脱离过程就不再多做追叙。当时那女孩曾经来这里住过,他们追寻线索来了这里。   夏悠告诉他们,那个女孩子失恋了,她和分手的男友当时是在这里确定关系,在隔壁小庙的许愿树上系了红绳,许下了相守一生的约定。   可惜许愿树上的红绳都还没来得及褪色,人就已经形单影只。   在闲聊中,她提到了自己的男友。   她说她的经历和那个女孩子有点像,都是和男友在大学相遇相识相爱,之后因为工作不得不异地相处,但也有经常联系。为了能更多的相处,也为了能够实现她自己的梦想,她在这里开了这家民宿,夜里望着山下的万家灯火,等待着他下班后来找她。   “我和我男朋友其实性格相差很大,他很有志向,也很有能力,在大学里就忙忙碌碌地为将来而奋斗,毕业后更是进了一家非常厉害的公司工作,经常忙到半夜十来点才下班。我比较胸无大志一些,很小的时候就想开一家店,自己布置里面的所有东西,然后看着客人们来来往往。”   “以前他也很想让我崛起,不过还是我的咸鱼战胜了他的督促,最后他就放弃了。”   ——这是夏悠当时的话,提到男友时,眉眼间明显带着温和的眷恋。   也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   苏子黎念叨一句世事无常,敲了敲扶梯告诉楼下的某人:“我们能翻一下你房间吗?”   毕竟是女孩子的卧室,擅自进来已经不太礼貌,再随便乱翻这不符合他接受过的教育。   “随便翻,”下面传来的声音十分坦荡大方,“不要担心翻出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看过的你们也肯定看过。”   她顿了顿,声音有点郁闷。   “要不是游戏不让,我就自己告诉你们了,哪里用浪费这个时间。”   苏子黎:“……”   事实证明,物品和第一面什么的,只能给人一种片面的印象。不深入了解,根本不能看到那个人的另一面是怎么样的。   比如:这位夏姓少女。   他再走进去时,手快的贺铉听见声音已经翻找出了一些东西。比如夏悠和她男朋友的照片,桌子上贴了“一起99”的叠纸小星星玻璃罐,一封告白的情书,还有一个明显用了情侣手机壳的手机。   看见他进来,贺铉幽幽地道:“我感觉有点饱。”   苏子黎淡定地道:“没事,等等你就会吐了。”   从事态结果来看,这狗粮肯定有毒。   房间也翻了,刚才也问了,苏子黎犹豫了一下没有问第二遍,直接打开了手机。手机没有密码,滑动一下就跳进了里面的页面。   他刚想继续翻,就听见边上有人惊叹了一声。   “你干什么呢?”   苏子黎抬起头,发现贺铉正看着床头柜下面被拉开的抽屉,表情很精彩。   他探头过去看了一眼,脸也冻住了。   抽屉里,几个小盒子叠着放在最外面。   抬眼望进去,就看见了一片超薄,大,润滑之类的字眼。   苏子黎:“……” 第145章   苏子黎的表情绚丽多彩, 此时他终于体会到夏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看过的你们肯定也看过。】   他确实看过。   在电视里,在手机里, 在各个广告里,在酒店床头。   但是, 他没用过啊。   夏悠停在这里的豪车让苏子黎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他感觉自己的耳根发烫,不用看就知道那里肯定红了一大片。   边上的目光异常火热。   苏子黎平静的举起手机, 认真翻看。   脑子里却如同翻江倒海一样, 突然翻出了无数之前他和贺铉接吻的画面。   贺铉吻他时, 侵略过来的温度。   微微仰起头时, 深刻的下颌线,再顺着向下……   一个画面不经意间滚了出来。   大约是在一间房间里, 边上水雾弥漫, 他靠在贺铉身上,看着他的喉结微动, 心思一动,便凑上去轻咬了一口。   再然后, 咬人的那个便咬了回来。   连本带利的。   苏子黎:“……”   他受惊似的深吸了一口气,还没理清思路呢, 边上就探过来一只手, 在他耳垂处捏了一把。   冰凉的触感传递过来,苏子黎惊地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强行遏制住了自己这种冲动, 转头看着贺铉:“你做什么?”   贺铉朝他举起一只巴掌大的粉色垂耳兔玩偶, 说:“我觉得我男朋友和它有点像,没忍住就想摸一摸。”   苏子黎:“……”   他想家暴。   他冷静地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他, 低头继续看手机,可没看几秒呢,这个严重扰乱他思绪的人又粘了过来,低声问他:“看出什么来了?”   “没什么,就还挺好看的。”他随口敷衍道。   之前随手打开了相册,惊鸿一瞥前头几张都是拍的风景照。窗台上的小绿植,门口挂的小挂饰什么的,非常生活化,但因为拍摄的人挑选的角度非常出色,反而衬地十分好看温馨。   贺铉点了点头,脸上尽是隐约的笑意:“觉得好看?那等出去了,我也给你买一个。”   苏子黎低头一看,眼前一黑。   风景照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划过去了,现在的那张照片,是一个很可爱的猪屁屁包。   还是粉色的。   苏子黎:“……”   怎么能这么巧。   老天也在坑他吗?   :)   “不需要。”   他飞快地关掉了相册,拒绝再和贺铉讨论这方面的问题。   因为是了解和夏悠男朋友有关的事情,苏子黎直接打开了她的微信,寻找应该是她男朋友的那个联系人。但翻了一圈,没有一个是能够对的上的,而且她的微信对话框里空白一片,一看就是被删除过的。   他怀疑夏悠把自己男朋友给删除了。   这就没办法从他们的对话里知道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了。   苏子黎想了想,又翻开了她的朋友圈。   这一次运气不错,可能是她忘记了删除这部分的记录,所以,他在她朋友圈里翻出了很多聊天的截图。大致归纳一下也能够整理不少信息,坏消息是……她发了很多。   女生对于分享自己生活的热闹程度,令苏子黎非常不解。他一直拉到非常非常下面,才捕捉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那大概是挺早之前。   具体时间线处于夏悠他们俩毕业之后。   前面提起过,夏悠的男朋友毕业后在一家很不错的公司工作。薪资客观,前途理想,工作时间也很“福报”。从前面翻过去的几张截图看,大约和996相差无几。   繁重的工作使他们聚少离多,甚至连网络上的联络也变得只剩下每天简短的几句对话。   夏悠有些愁闷,但并没有因为这个埋怨什么,只是有些担忧男朋友吃不消。所以每天晚上都会发消息问问他到家没有,今天有没有吃饭之类……   然后,有一天,他一直没有回复她的信息。   电话也不接。   截图上,从晚上8点到12点,一共拨打了8个电话,没有一个被接通。   直到第二天,他回了她一句话。   “你知不知道你很吵?”   苏子黎的指尖在这句话上停顿了片刻,旁边和他一同观看的贺铉评价:“不知好歹。”   继续下拉。   是双方更加频繁的争吵。   确切来说,是夏悠男朋友单方面对她的不满。   “你知道吗?我要学很多东西,我要处理好人际关系,我要让上司觉得我这个人可以一用,我还要加班,把那些干不完的活给全部做掉。”   “我每天都很累,累到回到家洗完澡就睡着了。”   “我还要回复你的消息,每天陪你聊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什么仙人掌长大了一点,菜园里的菜发芽了,今天早上有鸟过来朝你叫……这些东西,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我知道你很空,空到有空去听外面飞过的鸟叫的有多好听,但是我没空,所以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别来烦我。”   发这段截图的夏悠很迷茫。   她问自己:“我真的做错了吗?”   苏子黎翻看了一下,才发现夏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这些朋友圈都设定为仅她自己可见了。在这之后,下一条朋友圈距离这条的时间隔了挺长的一段时间,几乎有一个月左右。   夏悠的男朋友想让她考编制。   他似乎在督促女朋友上进方面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填报名表,购买教材,定好学习目标。夏悠的时间被他分割成了紧凑的一格又一格,几乎没有太多空隙的时间。   但同时,民宿这里也出了一点点问题。   关于山上开办民宿的资格允许之类的问题,让她每天拎着一堆东西在各个单位之间来回奔波,回来后还要继续复习。那段时间她每天的动态都是累……   不过精神状态似乎还不错,一直有努力乐观的安慰自己。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快要开始考试前一个月,她母亲病了。病的很严重,检查出来是腹腔长了一个肿瘤,需要立刻手术。   她想都没有想,直接定了机票回家。   好在母亲的手术一切顺利,肿瘤也因为发现的比较早,是良性的,只要好好休养,就没有什么问题。   夏悠陪着母亲在家待了一段时间,守到她出院才订了回程的机票。期间,她有想过要把这事告诉她男朋友,但是他最近跟了公司的一个新项目,忙到不可开交,每天凌晨才能回家。夏悠给他发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基本都没怎么回复……   所以到最后,这件事也没让他知道。   此时距离考试只有三天了。   尽管她很努力,但三天时间其实并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考前的分心让她准备的不够充分,她没有考上。   她还没有想清楚要怎么和他去说,就收到了关于他勃然大怒的消息。   “你没有考上?”   “我跑前跑后给你忙了那么久了,你连笔试都没通过,你到底在干什么?”   “夏悠,你到底有没有为我们的未来努力过?”   夏悠试图解释,但对方怒气冲冲指责她的样子,让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天外面一直在下雨,有点点像我的心。”   “我感觉,很多事情都变了。”   ——摘自夏悠9.3日朋友圈。   再往下翻,是一条隔了差不多快两个月的动态。   夏悠和男朋友分手了。   是她被甩。   而且这个过程并不算和平。   “我们分手吧。”   “我不想再为了你,耽误时间了。”   “作为一个曾经爱过你的人,最后我再给你一个告诫吧。别再每天惦记着你那些小东西了,说好听点你这是大隐隐于市,说难听点就是没什么出息。夏悠,现在所有人都在往上爬,你不动,别人就会取代你,到时候只能一辈子被别人踩在脚下。”   夏悠隔了很久才回复他。   “所以我被她取代了是吗?”   “祝福你们,你的新女朋友很漂亮。”   苏子黎翻到了另一个人和夏悠的聊天记录。   “夏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你们隔壁班的同学,具体叫什么名字,班级群加过来你应该有存,不过这点不重要。”   “我现在是你男朋友黄正骑的同事。”   “黄正骑他和我们经理的女儿好上了。”   “现在她在我们这里,都是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自居。我本来以为你和他已经分手了,但前两天和一个同学聊起的时候才发现,你好像还被蒙在鼓里。”   “我这辈子最看不得这样的事情,所以我就来告诉你一声。”   “如果你需要照片之类的证据,我可以给你截图。我有那位经理女儿的好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有发过朋友圈。”   伪装了很久的外皮被无情地撕开了,露出其下肮脏恶心的内里。   苏子黎不知道当时夏悠是怎么样的,但他猜想,她应该很伤心。努力维持这段感情,因为自身更喜爱的温和生活和对方不一样,所以以为错误都该归咎于她,怀疑过自身的坚持,自己的喜好。   最后却发现,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对方精心计算。   因为她不能够成为他的助力,所以她被替代了。在这个被替代的过程中,又覆盖了无数的虚情假意。那个她曾经喜欢过的人,连分手都要做的这么恶心。   非要站在正确的位置。   “这人够恶心的,”贺铉再度评价,“如果他是我公司的员工,我会立刻开除他。”   苏子黎瞥了他一眼,有些好奇:“你以前真是老板?”   贺铉听出了他的疑惑和不信,不满伸手在他后脖颈上捏了一下:“如假包换,你男朋友是富二代,但他不屑于接手家里的产业,到外面重新开了个公司,现在正在诚聘老板娘。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   “诚聘?”苏子黎被捏的脖子有点毛毛的,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你老板娘的位置难不成还是空的?”   “……”   贺铉飞快改口:“口误,老板娘已经定下,终身聘用,不能退换。”   “喂,里面的,我都那么惨了。你们怎么还秀恩爱,是不是人啊?”夏悠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下溜达了上来,她淡定自若地走进来,观赏了一下自己的遗体,然后拿了块布给罩上了。   “本来就不好看,你们别给我晒黑了。”   “现在太阳那么大,晒久了我感觉我浑身都是腊肉味。”   她表现地那么自在,苏子黎稍微有点难受。总觉得在一个女孩子的屋里,陪着她看她自己的尸体,这感觉很奇怪,特别是他手里还握着她的手机。   贺铉那个家伙连床头柜的抽屉都还没关上。   贺铉倒是挺淡定的:“你能上来了?”   “你们都看的差不多了,它再拦着我也没什么用。”   夏悠眼尖,盖完布转身就看见了正敞开着的抽屉,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揶揄的表情。   “看看大小合不合适?”   “合适的话,要不然你们拿走算了,反正我放着也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夏悠:给我磕的CP送小气球。 第146章   游戏的系统商城里东西应有尽有, 堪称另类某宝。苏子黎想起来要买什么东西,往里一搜基本上就能找得到实物,他一直觉得没有商城里买不到的东西。   直到夏悠提起, 他才知道。   游戏不卖小气球。   啥款型的都没有。   “你们玩家是不需要,进密室没空, 出密室一个人关着, 根本没有使用的时间和对象。但这破游戏就不能考虑到NPC的需求吗?”夏悠抱怨道:“我好歹也是一个二十来岁正值青春年少的漂亮姑娘,被关在这里别说小哥哥了, 连个雄性生物都看不到。 ”   “再这么憋下去, 我感觉我都要剃度出家了。”   贺铉奇道:“你不是一直都在灯里睡着吗?睡着了还能那么活跃?”   “我能在里面睡, 不代表我会一直睡在里面不出来好吧。”夏悠翻了个白眼, “我也会经常出来转转的,我们这密室来的人少, 平常就更加荒凉。我妈之前还想把边上的菜地拾掇拾掇, 种点菜弄点花呢,只是……”   她笑了笑, 有点无奈:“游戏不允许我们改变密室应有的模样,种菜种花都不让, 连着我的尸体都不能埋进去,只能一直放在这里, 感觉像是在被展示黑历史。”   苏子黎有点犹豫地开口:“你后来怎么会……”   “怎么会自杀, 然后变成这个样子?”   夏悠有些感慨,提到以前, 她露出的不是悲哀痛苦, 更多的只是洒脱和无奈。   “被分手被绿,都过得那么惨了,总是会有点反应的。”她将那枚素戒捡了起来, 盯着它眼神出神,似乎是在回忆着那些被时光埋葬的过往,“我当时可伤心了,悲痛欲绝这四个字,就是当时我最真实的心理写照。我那么喜欢他,都快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了,结果他就给了我这样的回应,我难受又生气,一时激动就跑去联系了他新女朋友的父亲……”   贺铉有点惊讶:“你后来还反击了?”   夏悠鼓了鼓脸颊:“当然反击啦,不反击的话,就看着那个渣男开开心心的喜迎第二春吗?那我不是要被他给气死!不过这可能也是我当时做过的,唯一正常有脑子的事情了。”   “我收集了他和他新女友在一起的资料,还有当时敷衍我的那些话,顺便又算了算他是什么时候升职的,再把这些资料打包找那位经理了。”   “他能那么轻而易举地丢弃我,如果遇到更合适的对象,当然也能够轻而易举地丢掉他女儿。不过这点我觉得他其实早就有预料过,肯定也在其他方面做了限制他的办法,所以我把这些东西挂到了网上。”   夏悠捏了捏手里的戒指,回想起当初和那个人手牵手在柜台前千挑万选的样子,万般情绪在心中流淌而过,最后只剩下了讽刺。   人在这世间活上一场,不管私下里怎么难看,到底还是要脸皮的。所以黄正骑才会花费时间精力来哄骗她,来把那些错误都归咎在她身上,让她以为,一切结果都是因为她不思进取。   他为背叛掩上了皮,她就把那些东西全部给撕扯开。   挂在网上,贴在他们公司的门上,放在他们公司的网站里……以前学来的东西在这个时候,有了极大的破坏力,她成功让黄正骑声名狼藉,让他美好的幻想破灭,让他一无所有。   她成功报复了他。   但她依旧没感觉到多少喜悦。   不管结果如何,黄正骑之前对她做的事,还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她开始质疑自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做的事情全都是错的。她关了民宿,躺在房间里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她被自己想象出来的压力和痛苦所压垮,最后……坐在这里,一点一点吃空了瓶里的药片。   等她从痛苦的梦魇里出来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禁锢在了这个小小的天地里。   不得解脱。   ……   夏悠想把后面的事总结一下,但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却发现也没什么好说的。   “再后来,就是报复完毕,我年轻气盛,脑子一抽,把药给吃了。然后我就到了这里,变成了这样。你们现在看到的我,其实已经是想开了,以前的我可丑了。”   她点了点躺在那的她自己。   “你们之前来的话,可不会像现在这么兵不血刃。我当时那可是真的会杀人,从楼下上来,有一个掐一个,能掐死就绝对不会放过。”   她把自己形容的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一样,苏子黎有点意外,他顺着她的说法想了想,感觉完全想不出来那种景象。   “那你之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突然想开了?”   “那当然不是,要是能那么轻易的想开,我也就不会死了。外面那些密室里的,有一个算一个,能想开的就绝对不会在这里待着。”夏悠自嘲地笑了笑,“我能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妈。”   苏子黎楞了一下,沉默地没说话。   “我走了之后,我妈来接走了我。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她看着凶,实际上也确实挺凶的,但对我很好很好。”夏悠停顿了一下,勉强扯出了个笑脸,“我没想到,我妈能追到这里来……”   “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游戏坑爹,连NPC都要安排幻境了。结果我妈过来就给了我两下,然后抱着我就哭了,我也哭了,哭地和个傻逼一样,特别特别丑。再然后,我就不偏激了,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折腾的。”   “所以啊……我现在最后的愿望就只剩下了一个。”   她看着苏子黎和贺铉,第一次那么认真:“拜托你们,把这个密室也拆了吧。”   苏子黎明白她的意思,她已经不怨恨任何东西了,就和唐糖一样,她们都已经不想在为过去的那些爱恨情仇所执着,漫长的时光让她们疲惫,她们现在所渴望的,就只剩下了解脱。   只是……   【滴——】   游戏警告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响了起来。   夏悠闭上嘴,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瞥见贺铉朝她点头,苏子黎这才恍然发现,游戏警告的声音大概只有NPC能够听到,玩家一开始是听不见的。除非是到了他们当时联手作弊开挂的情况,忍无可忍之下,游戏才会打开全屏麦,那当时他和贺铉在密室里的时候,可能游戏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已经滴了无数回了。   但没有人理它。   以前的贺铉不会,再之前的他,大概也不会。   了解了夏悠的过往后,这个密室对他们来说,似乎是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但苏子黎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如果SSS级密室的难度只在于一个又一个重叠在一起的小密室,那这SSS听起来也太菜了一点。   像这种一个又一个叠加在一起的小密室,肯定还有它的秘密。   有线索已经在他们面前浮现,只是他们暂时还没能抓住它。只要能抓住它,就能真的挖掘到关于这个密室的核心,也就能尽快地逃离这个密室。   他们在旅馆里转悠了一整天,又多翻出了几具尸骸,小树林那边的坟包多了好几个,但真正有用的线索却一直不见踪影。   夜色渐深,夕阳西下。   今天的玩家们来的比昨天要早很多。   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地冒出了声音,夏悠打开窗户,果然看见了门口空地上一群正热热闹闹搭帐篷的人们,看见她还有人壮着胆子来问:   “小姐姐,你看见苏哥他们俩没?”   “怎么我们来一直没找着他们?”   夏悠倚窗露出笑容:“他们俩跑去附近的秘密基地约会了,估计等下就回来,你们今晚吃的什么?给我也来一份。”   大概是快能走了,走之前多蹭点好吃的。 第147章   苏子黎他们去的秘密基地是刚才发现的, 他们俩在这里转悠了一天,都快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给摸透了。不能说是闭着眼睛都能来回走上一圈,但边界的那些东西, 那些个花花草草长什么样子,开花了还是长得歪瓜裂枣, 基本都有印象。   所以, 当那个角落出现其他的变化时,他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这破地方这个点竟然还能出来一条路, ”苏子黎表情很麻木, 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夕阳西下, 还有最多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要换世界的时候, 这地方竟然偷偷摸摸地开了一条路。要不是他们俩盯的紧,再加上感觉比较敏锐, 谁能发现这路。   说是边界, 又不是和动漫里那种围住的大城墙一样,仰头看顶能撅到脖子。都是透明的, 走到边撞到东西就知道不能走了,这种透明色你偷偷摸摸开个一人宽的通道……   你开彩票呢?   贺铉倒是挺乐观的:“想开点, 好歹还能有条路出来。它要是再没什么变化,今天晚上我们就该摸到外面去看看, 那些林子里到底藏着什么了。”   “出去看看也行, ”苏子黎倒没觉得外面是什么龙潭虎穴,“他们能安稳的进来, 我们出去晃一圈也死不了。就当旅游, 而且我总觉得去外面也许还能遇到惊喜。”   这话要是被晚上提心吊胆往这边赶,生怕遇见什么被追着撵的玩家们给听见了,可能会忍不住翻白眼。惊喜啥啊惊喜, 还能遇到个鬼怪小甜心给你们送外卖吗?   艹。   以他们俩的身手,也不是不行。   贺铉若有所思,觉得苏子黎说的有道理。   他们俩结伴顺着突现的那条小路出去了,出去前还不忘和夏悠打声招呼,告诉她,他们俩如果挺晚没回来,记得让玩家给他们留份饭。   这轻描淡写的,不像是去未知地图开拓,像是去外面小花园野餐。   夏悠其实也挺想出去溜达的,奈何游戏不让,估摸着是怕她给他们开挂漏消息。她挺想吐槽的,以这两人的本事,还用得着她漏消息?他们自己就能把那个地方给翻个遍。   夏悠愤愤不平,怒吃了两碗红烧肉。   “我觉得这地儿好像有点熟悉,我们之前是不是来过这里。”沿着小道像外走,跨过了一大片树林,又多绕了两圈后,苏子黎突然停步疑惑道:“进来的时候我们走过这里吗?等下不会绕到山下了吧?”   “这不会,”贺铉摇摇头,“这不是去山下的路。”   “你怎么知道?”苏子黎先是疑问,继而又自动得出了答案,“之前进来的时候来过这里,还是说以前来这的时候来过?”   “都有吧,”贺铉抬起头辨了辨,最后指着一个晚霞最浓烈绚丽的方向告诉他,“那里以前有个小庙,还有一颗许愿树,我们当时在那里许过愿。”   山风料峭,山间的昼夜温差又比山下大上不少,白天还阳光明媚,此时夜风吹在身上就已经感觉到了丝丝凉意。苏子黎穿着T恤被吹成了冻脸,他踩着年久失修,当时修的大概也不怎么样,现在歪歪斜斜,有一段没一段的石阶,深深地觉得那些肯爬到这里来许愿的人们脑子都不算太正常。   特别是大晚上往上爬的。   苏子黎在心里狂黑自己,抿紧嘴往上爬,有心想把这段行程就这么沉默又快速的过掉,早点到达目的地。但怕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我们许什么愿了?”   当时他们俩信心十足地往SSS级密室里窜,想来是对自己有充分的底气,觉得能把这关给破了。   那许的愿望就应该是……   “成功逃生?”   “一睁眼回到家里,和这个破游戏老死不相往来?”   “你就不能想的更有感情一点吗?”贺铉眼神幽怨,努力添加提示,“你看那些景区里有许愿树的,大家伙儿都会往树上挂什么愿望?”   苏子黎犹豫了一下:“……暴富?”   眼瞅着贺铉幽怨都快能带去扮演深闺怨妇了,苏子黎为了劝解他,想了想补充道:“我以前在景区还看见阿姨挂牌子求孙子,她说她儿子都二十好几了,快三十都没对象,还没钱,长得也不扎样。求各路神仙帮帮忙,整个眼瞎能看上他的闺女,让她早点有孙儿辈可以抱。”   贺铉:“……”   他选择放弃:“你就不能猜一下我们俩白头偕老吗?”   “我们俩还干过那么俗的事?”苏子黎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对,急忙弥补,“我是说,现在小姑娘都不怎么爱许这种愿望了。她们一般许的都是自己磕的CP成真或者脱非入欧什么的……”   贺铉明显没被哄好:“那可能因为我们就是俗人,比不了那些漂亮小姑娘。”   苏子黎挺无奈的,那俗的又不只是他一个人,怎么还气上了。他还想再哄两句,山道一转,一颗枯死后犹带峥嵘的枯树便映入眼帘。   山风猎猎,卷着树上的许愿条随风袭动。   周遭的树木挂着满身翠绿,但这颗树除了那些悬在枝条上,几乎已经与它融为一体的红丝带之外,就不见一张树叶。靠近些,还能看见一些缠绕在树身上已经枯死的藤蔓,苏子黎伸手在树身上轻轻一掰,一块松落的树皮就掉进了他的掌心。   ——这是一颗已经死去的老树。   庙中的许愿树当然不能是死树,那不是许愿,倒像是奔丧,没人愿意做这么不吉利的事情。这树大概是在这庙荒废之后死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能让这棵树身足有一人多宽,明显已经度过了上百年岁月的老树就这么静静地死去。   树身周围还留着一圈栅栏,应该是当年庙里的人留下的。   周遭十来米都挺空旷,没什么树木,土地也挺平整的。苏子黎站在上面,下意识地嗅了嗅,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挖坑挖的比较多,他总觉得他闻到了一股携裹着土腥味的腐臭味。   很熟悉。   熟悉到让人心情不由自主地低落下去。   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领,一股洗衣液的残留香气冲淡了一点空气里的味道。苏子黎皱着眉,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在这附近,也有尸体。   附近都是树林,打眼一望就能望出去几百米,有什么东西基本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所以他们不可能在外面,只可能被掩埋在地下。就这连泥土都隔绝不了的味道,恐怕数量还不少。   苏子黎眼神四处一转,自路边捡了根树枝回来。   “你过来看这边。”   贺铉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   暂且放弃刨地的想法,苏子黎抬眼一看,发现贺铉正站在树下,手里扯了好几个红丝带。   “你摘这个做什么?”   难不成还惦记着刚才聊的那些,想摘下来看看别人是不是都不会许白头偕老这种愿望吗?   苏子黎好笑地想着,靠近一看,脸上的笑容就散去了。   【我想死。】   【没人会在乎我,在这里死了也挺好的,好歹不会影响别人呢。】   【对不起妈妈,我撑不下去了。】   【听说在这里可以看见很漂亮的晚霞,我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晚霞了,希望死了之后能看它看到吐,也挺好的,】   ……   一字字一句句,都在讨论一个字——“死”。   这一树的红丝带,寄托的不是憧憬,而是绝望。   “怎么会这样,”他皱着眉,问:“以前我们来许愿的时候,上面挂着的也是这种东西吗?”   “你觉得我会让你挂东西在这上面吗?”贺铉的表情也不怎么愉快,他看了看天边逐渐散去的晚霞,找准了变化的原因,“白天和黑夜会让这里产生变幻,白天这树是许愿树,晚上它就是自杀树,等天色全黑,这里估计还会有更多的变化。”   苏子黎用树枝刨了一下格外松软的地面:“土里有东西,应该是尸体。我们要挖挖看吗,还是差不多准备回去了?”   “没带铲子,我不是想用木头挖地,更何况……”贺铉伸手在靠近树根的地方摸了一把,“我觉得他们可能不需要我们来挖,有可能晚上自己就爬出来了。”   苏子黎垂眸,看见了烙印在树皮上的几个深深的痕迹,看起来像是用指甲掐出来的。   ****   旅馆内,玩家们捧着快餐盒,正凑在一起乱糟糟地交流今天找到的线索。   “我今天摸到密室核心了,你快出来没?”   “快了,我这波不算难,就是有点麻烦。校园暴力类型的,欺负小姑娘,把她弄死在厕所里,还是那种有灵异传说的。两重叠在一起,差点把我引到别的地方去。”   “我这也是,不过是都市类型的。说看到楼上有血水楼下来,结果楼下也不是活的。奶奶的,看到他炸起来的时候,吓劳资一跳。”   ……   “我现在不怎么好奇你们的,我就有点奇怪,那两位跑出去那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他们不会憋的难受,出去打地鼠了吧?”   “什么叫打地鼠,给外面那些妖魔鬼怪一点尊严好不好?”   “没什么毛病啊,他俩出手,不就和打地鼠差不多吗?”   ……   怀揣着对两位大佬的美好憧憬,他们幻想了一堆苏子黎拳打吊死鬼,脚踢黄鼠狼,贺铉还在丧尸潮里杀了个三进三出的场面。   再升级升级,就可以去写玄幻小说了。   大家都知道这幻想的不怎么靠谱,但听着就很爽啊,大家互相把想的说出来乐一乐,有一种以前去看小白爽文的感觉,虽然明知是假的,但看着开心呀!   还没乐完呢,黑暗里钻出了两个人影。   一人背上扛着一大根树枝,活像是进山砍柴回来的俩樵夫。   众玩家:“……”   两位能不能不要破坏我们的美好幻想。 第148章   时间刚过六点。   天空中最后一抹亮色还没完全沉寂, 只是月亮可能是个急脾气,早早地就爬出来挂了上去。   玩家们围着两个特地整理出来的篝火堆,看着那边刚回来的两位大佬, 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是——“可以了,不用砍柴了, 我们今天来的时候捡了不少木头。”   再一看, 某几个玩家就觉得贺铉背上的那根大树枝看起来有点眼熟。   你瞅瞅这弯曲的弧度,瞅瞅着合适的圆弧形, 再瞅瞅这上面留下来的绳索印子, 是不是很眼熟, 是不是感觉很适合吊个人?   “卧槽, ”周铃兰惊了,“这不是那个吊死鬼的树吗?你们怎么把他的树给拆下来了?鬼呢?你们不会把他给弄死了吧?”   “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暴君吗?”苏子黎把树枝往地上一丢, 还没来得及解释其他的呢, 就听见了这句,“随手杀鬼, 我又不是和尚道士,道具不要钱吗?”   “要钱, 但你们不一样啊。”周铃兰一点都不掩饰他们俩在他们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们杀鬼要道具, 你们俩也许能直接手撕呢。”   苏子黎:“……”   说的那么轻松。   你以为杀鬼是手撕包菜吗?   背了那么老大个树叉子走了那么远, 他也挺累的,没管周铃兰的疯言疯语, 转头去摸了瓶水过来。还没等他拧开盖子开始喝, 他就看见贺铉把他背上的树叉子放下来使劲抖了抖,像抖灰似的。   “啪叽”一下。   空无一物的树叉子上掉下来一个白影。   “你看,”周铃兰的声音非常响亮, “我就知道你们撕鬼去了,还非要否认不承认。喂,你干什么了,好好的招惹他们俩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啊,”白影缩在地上,看着边上围了一圈人,恨不得当场把自己缩成一团埋在地里,说话都带着一点委委屈屈的哭腔,“我只是好奇,听说最近老有活人往这边跑,我就是想来看看热闹,然后路上就被他们给折断带进来了。”   “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白影搓着眼睛,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开始往下掉了。   “各位大佬饶了我吧,我没杀过人,我也没为难过你们。我……我当时还给你带路了,呜呜呜你们不要杀我,也不要手撕我,求求你们了……”   周铃兰想起当时这家伙确实挺乖巧的给她点了路,虽然废话有点多,好歹点的方向是对的,有心想要求个情,但看一眼苏子黎他们又不太敢,于是她伸手戳了戳旁边的赵阳阳。   赵阳阳:“……”   姐,你可真是我亲姐。   这时候你又记起我来啦?   “咳……”赵阳阳干咳一声,做出一副狗腿状,“大佬,你们把他捞回来是有啥用处吗?要不要我们帮忙处理?”   “处理什么?”   贺铉接过苏子黎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后才转过来听他们说话。   “这个?”   他点了点白影。   “这个你们随意,我们就是路过的时候发现这根树枝上面有阴气,味道怪怪的,看起来形状也挺有趣的,就顺手给弄回来了。”   就是没想到,里头还有个鬼。   这突如其来的买一送一让他们俩也有点迷茫。   苏子黎比了一下两根树枝:“我就说后面的那根味道不重,估计树下没埋死人,没必要拆它吧。你非要把它弄回来,现在只能当柴火烧。”   这树钗子看着没什么用了,扭下来晒晒干对玩家们来说确实只能当柴火,但对白影来说,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寄托魂魄的地方,这要烧了,那他离魂飞魄散也就没多远了。   “别别别,”白影吓得差点破音了,“别烧我树,有话好好说!要死人我也有啊!谁说那棵树下面没有埋死人,不是有我吗?我埋在下头啊!”   “不烧也行。”   苏子黎想了想,觉得可以废物利用一下。   “来,写吧,外面的地形,鬼怪分布什么的,都交代清楚。”   白影被塞了一支笔,按在了桌子前面。   他拿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这特娘的能写吗?   知是肯定知道啊,他在外头待了那么久,又不是瞎子聋子,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鬼怪的分布地点。但这玩意……写了他不就是二五仔了吗?!   二五仔不二五仔不是问题。   重点是他二五仔的行为会不会被罚?会不会被别人知道?   万一被游戏罚完,还被外面的轮着打一顿?那他之后死和现在死,有什么区别吗?   白影脸上带着一层雾气,看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仗着别人看不清,他眼珠子咕噜一转,捏着笔偷偷摸摸地就准备开始瞎写。   刚一落笔呢,感觉有人在看他。   一抬头,和正坐在玩家堆里嗑瓜子的夏悠对上了眼。   白影:“…………”   天要亡我。   他都快被气哭了。   旅馆这里的人都在,你们和她关系那么好,不让她写,让我写?   王八蛋,活人没一个好人!   他们就是想让我死!   他哭丧着脸放弃了弄虚作假,开始缓慢地在纸上涂涂写写。   苏子黎不知道他的一时兴起给某鬼带来了多大的心理压力,他和贺铉双双站在还挂着几根红丝带的树钗子边上,低头看着上面的丝带。   “这玩意被我们折下来之后还能变吗?”   “应该能吧,那棵树也死了,又不是活的树枝,在不在那个地方,应该没什么影响。”   他们俩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周铃兰好奇地上去听了一会儿,然后她才知道这俩为什么扛着树叉子就回来了。合着是发现外面的许愿树出了问题,觉得这树晚上会出现其他变化,但又不是很想大半夜地在边上守着,一是看起来很傻,二是穿T恤站在那边真的很冷。   于是他们就拆了一截树回来看看能不能变。   顺路还多拆了一颗歪脖子树。   周铃兰:“……”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说一句“牛批”给两位大佬助助兴吧。   嫌弃现场太冷把线索搞坏搬一部分回来看,这骚操作周铃兰真是第一次见。   她本来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实现,但仔细一想……感觉好像也还行。因为他们俩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反正也是死的,那这树钗子在不在树上,也没什么两样。   一群同样好奇的玩家把树钗子抬到了篝火边上,准备等这玩意出变化,要是没什么改变,干脆就把它丢火里直接烧了。   满怀期待地等了半小时。   树叉子不动如山。   其他人逐渐等的失去耐心,苏子黎他们干脆就去吃饭了。   之前苏子黎顺口和夏悠说了一嘴,让她帮忙留个饭,现在一听他们要吃饭,立刻就积极地蹦跶起来,端着一堆塑料盒子过来了。   苏子黎看着那从桌子这头排到那头的塑料盒:“……”   “你这是什么操作?”他掀开看了眼,惊了,“吃个快餐哪里来那么多盒子?你去打劫了吗?”   盒子里都不是满的。   但是花样很多。   这里一个卤鸡腿,那里一个炸鸡翅,东边还有俩虎皮鸡爪,还有什么卤牛肉,青椒牛柳,红烧鸡块,糖醋里脊什么的,琳琅满目地摆着,愣是摆出了一种吃酒席的气场来。   “什么叫打劫,”夏悠不满地纠正他,“你就不能把这个叫做分享美食吗?”   “问题是他们也得有的分啊,游戏怎么可能给准备那么多菜色,它吃老鼠药了吗?”苏子黎是真的想不明白,只能暂且把原因归结于游戏有病。   夏悠解释道:“游戏当然不可能那么好,但谁让我们人多去的地方也多呢。”   苏子黎:“……?”   他迟疑道:“所以这是……”   “没错,这是大家带回来的伴手礼。”夏悠还挺欢快的,“我没想到其他密室竟然还能有那么多好吃的,搜罗一圈简直贼惊喜,你尝尝这卤牛肉,辣的可够味了。”   苏子黎:“……”   人类果然是很强大的存在。   都这时候了,都不忘往回捞好吃的。   经过多方推荐,加上各位冒死带回来的食物,果然味道一级棒。   苏子黎和贺铉齐心协力,联手吃掉了两盒饭。刚想回去休息一下,歇一下食,就听见门口大呼小叫的闹腾起来了。   “变了变了,这丝带变色了!”   “那树钗子好像也变了,你瞅见没,边上多了好几个手印子。”   “还有划痕呢,看着像是指甲抓出来的,够刺激啊。接下来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额……”接话的人有点犹豫,“照常理来看,是会有东西钻出来,但问题是……咱这地底下也没东西啊,它没可能跑那么老远来钻吧?”   众人:“……”   有道理哦。   ****   夜风呼啸,大半夜听着有点像是人类的哀嚎。   小庙旁,许愿树。   隐约有惨叫声加入,混进了风声里。   树上的丝带摇曳着卷动,慢慢地褪去了颜色,从一树鲜红变成了一树惨白,远远望去,有点像是挂满了冥币。   “沙沙——”   有东西在地面上缓缓爬行,但扫过地上的落叶,又没看见是什么东西在爬。   刚想再仔细地看一下。   “刷——”   一只惨白的,高度腐烂的手从地里伸了出来,缓缓向上攀爬。   一具具尸体爬出地面,他们哀嚎着四处活动了一圈,然后按照以往的习惯往树上爬去。每个树枝都有相对应的尸体,这是很久之前就定好的,一直没有改变,除非是来了新的尸体,才会引发一些矛盾。   现在大家都非常和……和谐?   攀爬到一半的尸体摸了摸从中间断开的树杈,烂地都看不清五官的脸上模糊地出现了茫然两个字。   我树杈哪儿去了? 第149章   今夜的旅馆格外热闹。   也不知道这些资深玩家们到底在游戏里受过怎么样的磨难, 反正,他们不约而同的在第二天带回来了不少食物。像卤牛肉之类的熟食都只是一般般,拿个打包盒往兜里一塞就完事了。   真正的壮士, 扛回了一头羊。   反正吃完出来看到这群人正试图烤全羊的时候,苏子黎:“……”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玩家们其实刚看见的时候也挺震惊的, 谁都没料到还能抗一头羊回来啊。活的, 还能咩咩叫的那种,四个蹄子被捆着, 嘴里还塞了一块布。   扛它回来的那位也很无奈。   “我也不想带它回来, 我运气不太好, 轮到了一个草原密室, 亲娘啊,我就没遇到过那么大范围的密室。一整天跑的我两条腿都细了一截, 刚准备歇歇, 水都没喝一口呢,这些羊看着我的眼睛就红了, 追着我就开始撵。”   “一草原的羊,我这辈子都没被那么多羊追过, 差点以为自己要挂了,结果下一秒正好换地方, 我就掉到这里来了, 后面还有一个撵的太紧没来得及松开跟着我一起过来的。”   “我寻思着,来都来了, 就把它给扛回来了。”   这经历……   真是有够悲惨的。   其他人一边忍笑一边安慰他:“没事没事, 它们撵你,你就吃它。这多厉害啊,报复都没隔夜呢, 听着是不是特别爽?”   “而且你看它这腿,这身板,又壮又有肉,烤了一定特别香。”   一群人念叨着烤羊几吃,正磨刀霍霍向羊去呢,发现羊前面站了两个人,看起来还挺眼熟。   赵阳阳拎着刀,疑惑地探头:“苏哥,贺哥 ,你们俩也来看羊啦?”   这场景挺眼熟,这帮人在密室里的时候都嚷嚷着想回家过安稳日子,一到安全点,就全成了闲不住,一个个跟屁股上长钉子了一样,见什么都好奇。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羊都被围观好几回了。   他好不容易把那群凑热闹的人都给搞走了,没想到又来了两个。   这两个他还不敢赶。   这咋整?   赵阳阳头疼地摸了摸脑袋。   站着的那两位一点没有给别人造成了麻烦的自觉,他们俩是从树钗子那边溜达过来的,这会儿盯着羊已经看了一会儿了。   倒不是馋羊肉,主要是……   “那位……”苏子黎冲那边招了招手,“你这羊,跑的快吗?”   “欸?”被点名的那个人迷茫地点了点自己,确认是在叫他之后,才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他是后进的NPC,和苏子黎没打过照面,不过也听了不少有关于他的传说,再加上他边上站着的贺铉,他……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发憷。   等听清了他问的事后,他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才点头:“快,它们这一群简直就是我见过的跑得最快的羊了。也不知道游戏是不是给他们打了什么激素,明明是长在草原上的,行动的时候比那些岩羊蹦的还高,踩着石头都能跑。”   “而且它们还狡猾,见着打不过的就多,光欺负我这么个跟不上它们速度的两腿兽。”   “那就好。”   苏子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羊主人:“????”   好啥啊?   你们想干嘛啊?   十分钟后,大家看着牵着羊准备出发的苏子黎他们俩,懵了。   这是几个意思?   吃饱了觉得无聊,半夜出去溜羊   捧着一包红薯片啃的夏悠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发出了果然如此的叹息。   第一天晚上她看见这两的时候就不知道他们俩绝对不是会安安分分的主,在安全点待着能不受攻击,出去很危险,想要命就别乱跑这种话,根本吓不住他们俩。   甚至于,她当时特别和他们说的,让他们晚上当心一点的话,其实也是为了拦着他们不出去。不然她怕第一个晚上他们就跑没影了,电话都没接到,那怎么办?   第一个晚上靠电话拦住了他们。   第二个晚上没啥可拦的,可不就要策马奔腾,奔向远方了嘛。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多想想就知道苏子黎他们俩是什么意思了。   “你们这是想出去?”   “大晚上的出去不太好吧?是不是有点危险?”   “也不是哦,我们都能活着从里面出来呢。他们俩过去转悠一圈,又不惹事,肯定也不会有事啊。”   “你这不废话嘛,你看他们俩像是不惹事的人吗?”   “……你说的有道理。”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莫名其妙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苏子黎他们往外跑简直就是不得不去。因为他们俩也在过密室,这个旅馆,这个所谓的安全点,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禁锢住他们的密室,现在,密室里面的地方全都溜达着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离开这里的线索,那当然应该去其他地方看看了。   想明白这点,就更加没人拦他们了。   连绵的夜色将树林里的一切都遮蔽,即使是连着两晚从里面走出来的玩家们也无法具体说清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在他们的形容中,走在这片林子里时,总觉得背后有东西在盯着你,令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的同时忍不住加快速度。   不然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攻击。   “叮铃——”   也不知道是谁脑洞那么大,把夏悠那盏灯笼上的铃铛给拆下来做成项圈套在了羊脖子上。现在这羊往前一动,脖子上的铃铛就叮铃当啷地响上一声,在这悠长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苏子黎牵着羊走了两步后,无奈地朝后面看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不回去休息了吗?”   “少睡一晚不会死人的,”在他背后,某个玩家笑嘻嘻地探出头朝他摆摆手,边上还慢慢地站了一排人,往后看还有。   如果你仔细数一数,就会发现,安全点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们就和小学生春游一样,一个牵一个,全都跑了出来。   “一个人出来瘆得慌,带上其他人也觉得不靠谱,每回经过这里都觉得不安全。难得你们两位愿意开路,我们就跟着出来溜达一趟,大家一起也热闹嘛。”   “就是,这回背后可是货真价实有人盯着看了,一点都不会觉得害怕的那种哈哈哈。”   苏子黎难得有一次过密室那么热闹,觉得稀罕的同时也有点好笑。   “那也行。”   “不过大家还是要警醒着点,毕竟这破地方等下能钻出个什么来谁都不知道。羊走前面,它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大家立刻撤退。”   “知道,放心吧,这点大家都有经验。”   玩家们拍着胸脯让他安心,还告诉他如果需要攻击的话,他们这边能直接掏出一轮齐射,不管出现的是什么NPC,只要不是巨龙那种BUG级的战斗力,都能直接被干掉。   苏子黎:“……”   为什么探个密室有一种游戏里出发去打BOSS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贺铉,见他也是面色古怪,就猜到他估计也是有类似的想法。   不过,去打BOSS总比被打好吧。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举着火把牵着羊进了树林里,也许是被他们的人多势众给惊着了,这回还真没出现那种感觉背后有人看的情况。直到十几分钟后,他们绕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在树丛后面隐隐看见了建筑物冒出来的上半截以及卡在他们前面没多远,几乎要被树木掩盖的废弃铁门。   “河……河阳中学?”   第一个念出铁门上头,锈地快看不出原色的字的玩家疑惑地嘶了一声。   “我没看错吧,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还有个学校?” 第150章   这位玩家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这破地方, 你瞅瞅边上的树,边上的环境是什么样的,在这整个学校, 开学校那位脑子绝对有问题。且不说你生源要去哪里扒回来,就说这地址, 学生们怎么来回?   赵阳阳咂咂嘴:“能来这地方上学的学生, 估摸着没一个是活的吧。”   “也不一定,”周铃兰沿着大门边上绕了一圈, “这学校有可能是从另外地方被搬过来的, 你们看这地上的泥, 明显不太一样。”   有人跟着一起刨了刨地。   将顽强生长在地上的那些绿草巴拉开, 只是往下深挖了一点点,就可以看出亮出土质的完全不同。森林里的土, 看着松软, 但里面含着不少碎石块,什么品种都有, 属于大自然的混杂。往里接近铁门的地方,下头的土就更细腻一点, 大概是从别的地方挖过来填上的,最重要的是——里面有碎掉的水泥块。   “搬学校做什么?匹配一个深山老林背景让这地方看起来更闹鬼吗?”   “也有可能, 游戏还挺喜欢折腾这种渲染气氛的东西。不过这地方那么大, 它也拼不太过来,根据这密室的特性, 我觉得还有可能是别的密室上头被拆下来拼进去的。”   ……   说到这, 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一个方向。   贺铉轻轻挑眉:“都看着我做什么?”   众人默默地缩回视线。   不看你看谁啊,这些密室为啥会变成七拼八凑的样子,不还是要问你这个拆的人吗?   要不是您老当年那惊天一拆, 估摸着还没那么多碎渣渣呢。   气氛突然变得安静起来,身后的树林没有一丝动静,连风吹动树叶和鸟叫虫鸣都没有出现一声,这样的寂静让人背后有些发凉。   苏子黎终于感觉到了他们说的那种背后发凉的滋味,明明背后没有人,转身只能看见同伴和树影,但偏偏就能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一点一点的,视线聚焦在他的后脖和逐渐向下的心脏部位。   都是要害。   他并没有感觉到非常强烈的杀气,换个迟钝一点的普通人过来,可能连这种注视感都会被忽略过去。但对于感官都比常人敏感的他们而言,这种注视感简直就是在他们脑袋后面挂在了一个大大的提示板,上面写着:小心,我随时随地会冒出来捅你一刀。   苏子黎看了贺铉一眼,发现他也面色微沉,一副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就知道他和自己现在的感觉一样。   都挺暴躁的。   “别在外面转了,进去看看。”苏子黎率先推开了铁门。   从现在看,树林里除了这学校外没什么其他东西,就只有一个或者是一些暗地里跟着他们的东西,闹得大家都心烦。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人不是机器,下意识提高警惕久了,就容易出现疏漏。继续往后走也不是不行,但苏子黎猜,结果大概率就是再遇到一些被拼凑起来的地方,不如干脆挑一个进去看看。   锈迹斑斑的铁门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摧残,上面凹陷出了好几个深深的痕迹,下面半截甚至还有一个半人高的大口子。门锁什么的,早就已经几乎等于不存在了,只是轻轻一推,就敞开着看见了整个学校的样子。   里面的环境和他想象中基本一样。   荒芜人烟,满地杂草,塑胶跑道都已经和土地融为一体,几栋高大的大楼矗立在跑道的另一边。楼房的外壳都灰沉沉的,窗户十扇里有九扇是破的,就剩下一个窗框勉强支撑着。   现在又是夜晚,黑洞洞的一片,拿手电筒照过去,大楼的门窗像是黑洞一样,暗沉沉的把所有残留的痕迹都吞噬在里面。   “这地方够荒的啊。”   跟着先进来的玩家下意识的嘟囔了一句,然后忽地捂了捂自己的后脖,惊讶地咦了一声。   “外面那些……进不来这里?”   “什么外面那些?”周铃兰下意识回问了一句,跨步进来后,恍然地跟着摸了一下脖子,“目光消失了,这里能隔绝它们?你猜到这个所以才直接让我们进来的?”   后面这句,她问的是苏子黎。   “差不多吧,”苏子黎含糊地应了一句,指了指自己手里牵着的羊,“它刚刚一路都想跑,要不是我牵着绳,早就窜出去不见了。我以为它是想奔向自由,在那边稍微松了松手,结果这羊又不动了,缩在地上发抖,感觉像是发现了很可怕的东西。”   “后面这段路它一直黏着我们走,我第一次感觉我那么受羊欢迎。”   “然后到学校这,它又开始蹦跶了。”   “它想往这里头钻,这证明对于它来说,里面比外面要安全。虽然密室里的动物不算太靠谱,但反正来都来了,进来逛一下也不亏。”   苏子黎说的非常洒脱,还顺手拍了拍羊脑袋。   羊同志愤怒地晃了晃脑袋,蹄子抬起来转了一圈,没敢尥起来。   两脚兽太多,暂时先忍忍。   吃口草冷静一下吧。   被抓来那么久,又惊又怕地还被牵出来当诱饵和不靠谱导航,羊本身其实也饿了。嚼两口越嚼越香,低头吃的特别认真。   苏子黎瞥了它一眼,也没心思为难它,随手把绳子塞给兴致勃勃想遛羊的赵阳阳,转身去找贺铉准备开始废弃学校大冒险。结果刚没走几步,背后就传来了一阵惊呼。   苏子黎:“?”   他转过头,发现赵阳阳满脸惊恐地跑了过来。   “苏哥,羊吐了。”   苏子黎:“???”   羊怎么会吐?   你让它吃啥了?   他凑过去一看,发现羊真的在吐,而且吐的很严重,张大嘴呕。在它身侧,几丛被啃了小半的草叶被手电筒的灯光一照,隐隐泛出了湿漉漉的光泽。   苏子黎觉得这草有点黑,怀疑它有毒。   再靠近一点,他就自动把这个结论给推翻了,因为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混杂的草木的味道,给人一种……非常新鲜的感觉。   “那里有东西。”   贺铉也跟了过来,他艺高人胆大,直接绕过还在呕的样,转到里面摘了几片叶子下来。   苏子黎跟着向里,没走几步就闻到更加浓郁的血腥味。   在手电筒惨白的灯光下,他看到了血腥味的来源——一片被压倒的草丛,上面几乎被淌满了血液。站在这片草丛边上,能感觉脚下的土地都被浸润地湿软了。   “没有尸体,”贺铉绕了一圈又回来,没有其他收获。   苏子黎不解地四处照了照:“不可能没有啊,按照这个出血量,受伤的这人不可能还活着,他应该就在附近。” 第151章   不仅仅是苏子黎他们这里, 其他人也发现了好几处血泊。   这些血泊零散地分布在草丛各处,没什么规律,统一的特点就是出血量很大且没见到尸体。有人拿了铲子直接将血泊上面的泥土给铲开了, 发现血液一直浸到了泥下三四厘米的地方。   “一个体重适中的成年人,体内血液在4000ML到5000ML左右, 听着量很多, 但即使把他体内的血液全部抽干,也不可能达到这种浸润程度。”有玩家推断道, “这一个血泊里, 最少有三个人曾经在这里流淌出了足以致死量的血液。”   几位法医相关专业的玩家凑在一起讨论, 一群人在边上听着他们分析。   即使是贺铉和苏子黎也不得不承认,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来做比较方便。你看他们这细致的手法和操作,即使没有专业器材, 沿着几个血泊转了一圈, 就翻出了不少痕迹。   人类毛发,按在地上的掌纹, 脚印,还有一些指甲残片。   这些东西再一次证明了有大量的人死在这里, 但偏偏怎么翻都翻不到尸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暗地里有什么东西, 把所有的尸骨都吞噬殆尽。   赵阳阳向来脑洞很大, 别人想一分,他能翻出去到四分五分。面对这一团黑漆漆里带着血腥味的场景, 他抖了抖, 默默地低头想牵着羊搂一搂,好歹是毛茸茸的。但手一伸出去,才发现空荡荡的啥也没有, 羊刚刚被他们借走去研究它嘴里有没有啃到其他东西了。   “王哥,那羊你看好没?”   赵阳阳想把羊给要回来,偏头过去却看见那人正牵着羊,表情严肃地盯着远方。   赵阳阳:“???”   你看啥呢?   那啥也没有啊。   他一头雾水地跟着看过去,只看到了空荡荡的天台,上面灰蒙蒙地,这个角度看过去连草都没长,荒的大概只剩下了灰尘。   他正想问他王哥到底看见什么东西了,就看见天台的一角,正好正对着他的地方,有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突然出现了。   她穿着一身蓝白色的校服,宽大的校服被夜风一吹,裹地她身形格外消瘦,感觉下一秒就能被风卷着吹下来。她平静地向前走着,一步又一步,仿佛面前不是即将悬空的天台边缘,而是平稳的操场跑道。   赵阳阳还没来得及思考完她到底是活人还是死的,就看见她向前猛地跨了一步,如一只断翅的蝴蝶一般,轻巧又迅速地从上空坠落。   “卧槽……”   赵阳阳只来得及惊骂了一句,下意识迈开双腿朝那边奔了过去。   这一刻大概是他这辈子的速度巅峰,赵阳阳使劲迈着两条腿,朝那个女孩坠落的地方跑去。他张开双臂,想去接住她,但还是差了一线。   女孩的身体在他面前擦过,砰地一声坠落到地上,血花四溅。   她的身体被冲击成了奇怪的姿势,扭曲地躺着,白生生的骨头从血肉里穿刺出来,鲜红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溢了出来。像一个装满了水的气球被瞬间扎破一样,她也在那一瞬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赵阳阳感觉自己突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看着女孩圆睁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啊!”   有人几乎是嚎啕着发出了一声悲鸣。   赵阳阳被惊醒,转过头才发现那一瞬间奔跑出去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王哥和好几个玩家,此时他们和他一样,面色难看地站在那里,王哥伏在地上,看姿势应该是刚刚实在来不及,为了冲过去捞人直接扑出去跌落在地上。   血腥味更重了。   大家终于知道地上的那些血泊是怎么来的,是有人从高高的楼上跃下,将自己化作了一朵“血色的烟花”,在地面上轰然炸开。   在这一瞬间,地上就多了五具尸体。   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从表面看不出任何的相似点,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从高处一跃而下的决然。   事发突然,他们根本来不及救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游戏算好的,看到的那几个人距离高楼都有一段距离,等他们跑过来,人早就已经落地了,根本来不及接住。而且那么高的楼,加上人类本身的体重造成的冲击力,足以让接他的那个人也一起融入血泊。   他们根本没有办法……   赵阳阳哀切的心思在看到高楼另一边的一幕时,一下子就卡住了。   那边的地上同样躺着一个人,但那个人还没死。   因为他的身下躺着一只羊。   一只已经被砸死的羊。   赵阳阳:“……”   他有点懵:“这是怎么回事?”   周铃兰上来拿纸擦了擦他脸上被溅到的血液,故意用轻松地语气给他形容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你刚没看见,我一抬头都惊呆了。他们俩呲溜一下就冲出去了,两条大长腿抡起来甩开我一大截,愣是跑出了百米冲刺金牌的风采,在他快掉到地上的时候赶到了。我本来还想着完蛋了,这哪里能接,一接最轻也是个骨折啊,刚想嚷嚷,就看见他们一个拽人,一个扔羊,配合默契,愣是把那小子给拉回来了。”   贺铉扔开手里勒进血肉里的碎步条,低头看着苏子黎给他处理伤口。   在那一瞬间,他们俩没有商量过就各自做出了应该做的事。一个找了个缓冲物,一个拽了一把掉下来那位的衣服,尽量减少了部分冲击力。   掉到他们这边的也是个学生,不过是个男生,穿着件款式差不多的校服,脸上还带着青涩,身体却已经人高马大,瞅着估计有一米七几。   贺铉是看准了拎的他衣服后摆,几乎是伸手拽住的下一秒,衣服就被扯裂了,但那剧烈的力道愣是让缠绕的碎步勒破了他的手指,几根手指上鲜血淋漓。   “手指伸直。”   苏子黎捏着贺铉的手腕让他把手指摆直,好让纱布缠上去。   明明地上那几个每一个都比贺铉严重百倍,明明心知肚明只是皮肉伤,这伤换到他自己身上,都不会在意,随便裹两下就是了。但放到贺铉身上,苏子黎就感觉心里沉沉的,不是很开心。   偏偏受伤的那人自己还不知收敛,缩着手指不愿意包扎。   “皮肉伤而已,没必要包地那么严实,撒点药粉止血就行了。” 贺铉嫌纱布缠着阻碍行动力,不乐意被圈着,他注意力在其他地方:“你袖子掀起来给我看看?”   “你这皮肉伤都快看见骨头了,您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能瞬间痊愈的神奇能力吗?手指给我摆正了!”苏子黎在贺铉手上没受伤的地方轻拍了一下,对自己的胳膊没啥想法,“可能是刚抓羊的时候被羊角蹭了一下,没事。”   贺铉用自己包成木乃伊的手,在不弯曲手指的情况下,完成掀开袖管这个高难度动作:“都出血了还没事,酒精和药粉呢,拿来我给你涂。”   苏子黎的伤口比起贺铉来说,要轻得多,但他还是被不肯放弃的贺铉缠着包扎了伤口,最后把他右手胳膊也缠成了木乃伊。   感受着手臂被紧缚着的憋闷感,苏子黎面无表情,有点怀疑贺铉是在拖他下水,趁机报复。   “那个……”周铃兰看了半天,没忍住开口,“要不然,我们先给地上那个包扎一下?我觉得再不抢救一下,他可能就要死了。”   那你们就白救了。   地上浑身是血,但显然还能再抢救一下的人被抬起来七手八脚地紧急救援。他,或者在场的大家运气不错,用上药之后,很快人就醒了。   从他的表情来看,大概率是被疼醒的。   “我……”他一张嘴就往外呛了两口血,“你们救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在周铃兰的安慰开解之语说出来之前,贺铉凉丝丝地开口:“留个活口,严刑审问,问问你这破地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铃兰在心里大声地嘶了一声。   祖宗啊,你能不能说话稍微收敛一点,万一把人给刺激地撅过去了怎么办?   她内心唠叨,没敢开口。   其他人也没人吱声。   地上躺着的那个看起来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他艰难地仰着脖子左右看了看,眼神迷茫:“你想问什么,我其实很多也忘记了,你留我也问不出什么。”   他满脸写着“我啥都不知道,你放我去死吧”。   周铃兰:“……”   贺铉举着他的木乃伊手指无理取闹:“我不管,你要是答不出来,就别想死了。”   他还朝楼那边大声道:“赶紧派个知道的出来,否则里面的一个都别想死!”   下一秒,可能是为了打他的脸表示愤怒。   本来空无一人的天台上突然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一排排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苏子黎:“……”   有点像下饺子。 第152章   “卧槽……”   “这他妈的……”   “这就离谱!”   一个字没说, 站在旁边的吃瓜群众们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饺子雨给砸懵了。一个个被逼的爆出粗口,卧槽之声不绝于耳。   赵阳阳满脑子的伤感猜测早就被清空,现在他怀疑, 这密室想用高空坠物砸死他们。   这种谋杀手段就太过分了吧!   你好歹搞点高大上的,有本事来对狙啊!我们以前买的木仓都还在!   这一回大家没一个人敢接, 都四处奔逃准备找个地方, 逃避炸弹。但跑两步发现贺铉他们俩没跑,就站在底下特别淡定地看下饺子, 表情仿佛是在看下雨。   大家都没整明白他们想干什么, 在这瞬息之间也来不及想太多。下一秒就看见站着的那俩挥着手在空中一划, 划拉出老长老宽的一道黑色的弧线, 苏子黎再伸手一掰……   噼里啪啦。   饺子都掉里头了。   这是个什么操作?   这也行?   大家脑袋上飘出了一排问号,脸上齐刷刷地都在刷两个字——卧槽!   饺子坠落的范围有点广, 几幢高楼各个位置都有往下掉的, 苏子黎和贺铉再牛批也没办法把他们全给捞进去。于是场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幅场面——   空旷的操场上,一片血色。   满地都是各种各样的“尸体”, 只有苏子黎他们周边,还干干净净, 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什么时候,跳下楼的“饺子们”停了下来。   他们自天台向下眺望, 一个个脸色惨白面无表情, 眼底丝毫不见任何活人此时应该有的情绪,连耷拉下来的嘴角都几乎一模一样。   明明他们有身体, 会流血, 抢着救回来也能好好的回答问题,但赵阳阳看过去,只觉得他们像是一群被什么东西给操纵的行尸走肉。   他们是人。   但大概算不上活人。   而此时, 他们正齐刷刷地低头看着苏子黎和贺铉,那种平静死寂的眼神让赵阳阳这个旁观者都觉得背后发凉,但被看的那两位看起来却淡然自若。   “游戏从哪里弄来那么多不人不鬼的东西?”   被开辟出来的阴影空间是他们的技能,作为使用技能的主人,苏子黎也能感知到里面的情况。在掉入他们划出的空间后,脱离了这个密室影响的那些“饺子”也逐渐显露出原来的样子。   虚浮的身形,凄惨的形态,一看就知道是死过一回。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拎过来又捏了个身体,到这里又跳一次楼,再经历一次死前的痛苦。   “大概又是从哪里捡回来的吧,”贺铉维持着技能,低头也看了一眼,“人世间每分每秒,都会有人逝去,命运多舛,终身凄凉的也不会少。大概是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没有消散,就被游戏给捡回来了。你也进过不少密室,掰手指数一数,大部分的密室核心都是与这些有关系。”   “仇恨,怨气,冤枉,不甘……”   “那些被害死的还好解决一些,解了心中的执念,也就散了。但这些自己自杀的,就更难搞,没有杀孽,没有凶手,只有绝望之下放弃生命,但死了又觉得不甘心,所以才剩下了这些东西。”   苏子黎闻言,觉得它们和之前他经历的七宗罪密室里的那些也差不多,只是那些是罪孽,这边的却实打实是人类死后残留下来的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们给……   “你为什么对这些那么了解?”   他眯起眼睛,看向贺铉。   “以前遇到过?”   贺铉:“……”   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遇到过类似的,其实那时候还是你和我一起碰见的,”提起那个时候的事,他顿了一下,把繁琐的前因后果省去,直接给出结果,“我们当时没有在密室里多待,也就没有碰到多少NPC,但最后离去前,进入的小密室,核心是一个悬梁的人。”   也是自杀的啊。   想到旅馆那边挖出的一堆自杀人士,再看看这地面密密麻麻的一大堆,苏子黎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你说,我要是把……”   “他们俩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赵阳阳他们警惕地蹲了一会儿,发现站在天台上的那堆可能是没见过这种能凭空接饺子的,一下子有点进退两难,现在全站在那边沉着脸不吱声。   他趁机偷偷把周铃兰拉了过来:“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怎么都不动了呀?我们要不要先下手?”   “下手?你和我说说看这要怎么下?”   周铃兰又揪了一把他的耳朵,动作十分流畅。   “没见上面那堆蹦跶了半天都没见数量少吗?我们上去下手,所有人填上能打掉几个?那还不如他们自己往下蹦呢,还省了我们动手。”   “那我们总不能光看不出手吧,”赵阳阳觉得有点憋屈,“我白天在密室里被困了好久,一个能打的都没遇上,晚上出来还不能打,都快憋死我了。姐,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我又不傻,我就是想先溜达进去看看,不管那上面有多少人,他们总该有个来处。”   “要是能把那个地方给破了,这学校估计也就安静的差不多了。”   “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周铃兰望了一眼那黑洞洞的高楼,总觉得心里有点慌,“我看着这楼,就感觉闷得慌,浑身都不自在。”   赵阳阳:“……”   他哼哧哼哧翻了一会儿背包,然后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偷摸塞了一包东西过来。   “这什么玩意?”周铃兰不明白这小子在搞什么幺蛾子,捏着那塞过来的东西一看,脸就绿了,隐隐还泛着一点红,“你……你一个大小伙子备着这玩意干什么?!”   手里的东西软绵绵的,粉红色的包装纸上还画着个小姑娘。   赫然是一包卫生巾。   “……这不是想跑步的时候舒服一点嘛,我们以前军训的时候很多人都用的。后来来了这里,看见系统商城里打折,就买了。”他也觉得有点羞耻,但又惦记着解释,“但这东西我没用过,买了就放在包里,塞最底下一直忘记拿出来了。你……你要是那啥,就给你用。”   “谁说我是……”周铃兰简直哭笑不得,“女孩子不舒服用不都是那个来了,你就不能有点危机意识吗?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的。”   不是那个就好。   赵阳阳松了一口气,听她说到这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要那个做什么,要遇上的避不开,我们那么多人都在,碰到什么东西直接打不就完了。要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怂,我们还惦记什么出去,直接缩回去当NPC不好吗?”   他说的也有道理。   周铃兰叹了一声,也不再犹豫,他们和苏子黎他们说了一声,又和其他玩家商量好,一起摸到了高楼里。   多年风雨侵袭,已经将这几座原本巍峨的大楼弄得灰头土脸,外层的墙皮全都掉的差不多了,露出内里坑坑洼洼的水泥层和砖块。墙壁上曾经贴着的名言警句也都剥落,只剩下大门两侧的残旧门框,顶上的几个鎏金大字也早就褪色了,不过还幸存了一个底,勉强认得出是三个字:“学政楼”。   周铃兰一行人提着灯,小心谨慎地走进了只剩一个门框边的大门,里面看着空旷,但一堆破烂桌椅和闲置物品却也堆了一堆,往里望只能顺着长长的走廊看见一排敞开的门框和窗户,一时竟分辨不出该往哪里走。   “先往里走,找楼梯。”   她当机立断,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电筒的灯光撕开黑暗,扯出一小片光明。他们就顺着这片明亮,小心地逐渐向内,还没等他们找到楼梯在哪边呢,身后突然有惊慌的声音响起。   “不好了,老王不见了!” 第153章   直到瞥见周铃兰他们那队人最后的身影也没入黑暗, 苏子黎才收回视线继续和楼上的眼对眼,具体场景就像是一个大型的321木头人游戏。   只是他们没有转身,只有无尽的对视。   仿佛在比谁的眼睛大。   要是有其他人这时候进来, 可能会被吓得转身就走。   满地都是尸体就算了,上面还站满了人, 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活像是不小心进了蜡像馆,而且还被所有蜡像给看上了, 一排排无机质的眼睛都盯着你看。   san值都要爆炸了。   苏子黎和贺铉站在最中央的地方, 背后是黑漆漆破烂烂的大楼, 面前是尸山血海, 脸上一片淡然,半点看不出来慌张。   像极了两个魔王。   贺魔王懒得看对面的人, 手指一勾, 细密的黑线如同织网一般,迅速又严密地覆盖上去, 将天台上方的空间缓缓封锁。   如果从上方视角向下看,就可以发现天台上的人们并不是全都死板冷冰冰一动不动的, 他们会有移动,在黑线覆盖下来快要组成一个小的覆盖面时, 就会有一位以一种大无畏的姿势蹦进去, 和之前的饺子躺在一块,顺带把这个快收拢的覆盖面破坏掉。   这是一场悄无声息的对抗。   背后的NPC操控这些人为棋子, 贺铉就以黑线为网, 于细微处争锋相对。   这也是周铃兰他们全员迅速摸进去的原因之一,外面这场面肯定吸引了那个NPC大部分精力,只要他们足够小心谨慎, 很有可能不会遇到太多阻力,就能发现关键性的线索。   苏子黎之前没怎么用过这技能,还做不到抽线编绳,只能在边上辅助着抽掉几个人,顺带多盯盯对面有没有其他举动。   看久了,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对面那一片看着都和一个流水线上下来的一样,除了长得不一样,其他哪哪都一样。掉下来的那些有没死透的,确实还能喘两声,但喘的非常敷衍,仿佛是迫于某些规定,不得不喘两口,喘完立刻就松了最后一口气,手一摊,脚一松,挂了。   一个都没见他们出声,连情绪波动都没什么。   那问题来了——之前他们接住的那个,怎么还能说话?   苏子黎目露狐疑,伸手把地上那个捡起来晃了晃。此时距离他摔下来已经过了十来分钟,玩家们能提供的抢救手段,仅仅是指止血加服药,对这类多处骨折骨裂,大规模内出血的重伤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没可能真的把人给救过来。   所以,现在人已经凉的差不多了。   乍一看和对面躺着的也没什么分别。   苏子黎伸出手指在他眉心点了一下,下一秒他就窜了起来。动作之灵敏,反应之快捷,完全不像是一个多处骨折濒临死亡的人。   “你干了什么?!”   男生的声音变得尖锐且熟悉。   “苏子黎,你这个混蛋,把我塞到什么东西里了!”   “憋了那么久,你就不想出来逛逛吗?”苏子黎看着他站起来像是还没适应似的软手软脚,浑身发颤,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容,“傲慢?”   “卑劣的人类,谁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   傲慢刚出来就开始跳脚,仰着头,熟练地摆出了趾高气扬的架势,只是这具身体的肩膀有一边被砸塌下去,骨茬与血肉一起冒出来,看起来姿势格外怪异。   傲慢仰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劲,臭着脸四处看,想着再找个身体来替换了。他倒不是不能再爬到苏子黎他们俩身上去,但经历过当时的事后,他对着贺铉和苏子黎隐隐有些畏惧,表面看不出来,出来后直接蹿到距离他们五六米之外。   要不是边上尸体众多,指不定这距离还能更远一点。   简直就是把你不要靠近我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这什么破地方?”傲慢左右看了看,脸都绿了,“密密麻麻躺那么多有什么用,全都是壳子,没一个是真人。死了还连收拾一下都不会,弄得血呼啦的一片,真是丑陋至极!”   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洁癖。   “场地是简陋了一些,但不妨碍会上演一场好戏。”苏子黎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来都来了,不妨坐下来好生欣赏一番?”   “你这是怕我逃走?”   傲慢不是人类,他有人类而来,对人类的情绪和意图有着最为敏锐的直觉。   但他还是不会逃。   因为他是傲慢。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放我出来肯定是想利用我做什么事,这点我心知肚明,用不着摆出这些啰里啰嗦的架势。”   “那你帮不帮忙?”   “这当然是……看情况,”傲慢眯起眼睛,平凡普通的少年脸上莫名多了一股桀骜的飞扬之色,“我傲慢以前也不是没有帮过人,但想让我出手,那也得看看你们的本事。”   “无能之人,没有资格靠近我。”   “凡人,我等着你们的一出好戏。”   “用精彩来折服我,用胜利来取悦我,用欢呼来娱乐我。将敌人踩在脚下,让所有人对你俯首称臣,我就将成为你手中最合适的工具,让你成为天下之王。”   “……”   “他这是在干什么呢?”贺铉皱了皱眉,有点不解,“以前我遇到的七宗罪还是能正常交流的,怎么这个是这副模样?”   “憋得时间太久了,憋出毛病了?”   苏子黎:“他上一个附身的人好像是一个对欧洲戏剧非常喜爱的诗人,因为长得壮,打架比较厉害,当时在那个副本里蝉联了很久的病房老大。从病房这头逛到那头,一路都会有小弟给他鞠躬,顺便端茶递水的,场面很有古惑仔的感觉。”   贺铉:“……我怀疑他可能被传染了精神病。”   这真的靠谱吗?   要不然换个计划,或者换个人选,总觉得去外面林子里随便摸一个,就比这个强。   “你们说这话的时候能小点声吗?”傲慢不悦地看着他们俩,“我就站在这里,耳朵又没聋,你们以为你们那点音量能让谁听不见?”   他很想动手,但打不过。   最后还是气愤地找了个椅子坐下,难为他能从那堆快腐朽的烂桌椅里拖出来一个基本完好的。   “凡人如何能理解我的言行,”他小声嘀咕,“我该体谅,算是给予厉害人物一点点的宽容。这是至高无上的王者,最仁慈的赏赐。”   “还开吗?”贺铉对苏子黎比划了一个眼神,“看着他,我突然有一点失去了动力。”   “那就别看他,看我。”   苏子黎起身眺望天台,修长的手指划着灵巧的弧线,在空中翩翩舞动。有若隐若现的黑芒在他指尖流淌,仿佛一抹被驯服的光一般,柔和地穿梭着。   “和他们玩了那么久的三二一木头人,可不能就这么放弃,准备好了吗?”   “嗯,”贺铉应了一声,手指顺着移动,勾起更多的黑色弧线,“网已经全都结好,现在就到了收获的时候。”   所有的黑线在下一秒猛然绷紧,又突然松弛地散开,似乎是把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送了进去,但因为这个过程实在太快,所以里面那么多双眼睛,都没有发现。   直到骚乱的声音突然响起。   “滚开!”   一板一眼,仿佛是被操控的傀儡军团里,突然响起了一把嘶哑的嗓子。   “滚远点,别靠近我!”   “凭什么要我先跳下去,我要跳也要跳在你们后面,我可是教授!”   最后一个词含含糊糊的,一下子有些听不清楚,不是因为他声音不够大,而是因为在这一瞬间,开口说话的人瞬间多了好几个。   他们在呐喊着,在不满着。   不是不满自己要被操控着跳楼,他们本来就已经死去,留下的这点残念也没有被故意掩埋洗去记忆。他们最深的执念依旧是追寻死亡,找到一个足够高的地方,然后一跃而下。   他们在渴望着死亡。   这点对于想要解决掉他们的玩家们来说,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想把某个人救回来,也要他想活下去才行。   不然这救了也是白救,还有可能被嫌弃,甚至于被背后捅刀子。   苏子黎可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刚开始他们俩的想法是能打就全都打下来,但对方的数量太多,开打的话很容易被人海战术说击败,对面还有可能毫发无损,就这有点憋屈了。   所以,苏子黎想到了一个方法。   ——让他们自己来击败自己。   人类就是一种神奇又复杂的生物,即使只剩执念,即使只残留下来最后那么一点点东西,有时候也不会多么纯粹,有更多的心思和想法压在下面,等待着有朝一日被点燃。   他选择的突破口是——不甘。   人总是有不甘的,学生时代不甘心被同学超过,于是奋发向上,努力学习。长大之后,不甘工资只有那么点,于是利用空闲时间,或者努力增强自己,寻找另外的赚钱出路。死了之后,不甘心自己死的那么干脆,想再看一眼那些记得他的人,亲人朋友想看,同学同事想看,连仇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也想知道。   这还只是普通死亡的人。   非正常死亡的人们,不甘的就更加多。不过大部分这样的人,最后惦记着的无非是报仇两个字。到了自杀的人们这里,就只剩下了浅浅的不甘。   [来人间走了一遭,我过得不自在,不如意,我想离开这里。]   [但又想留点什么在这。]   遭遇过再多的不幸,也曾经有遇到过幸运。   虽然不是大部分,但总有一些人,他们是以自己的社会地位骄傲的。或者说,他们有非常独特的地方,让他们和浩瀚大众鲜明的分割开。   成为一个特殊的,令人羡慕的人。   苏子黎他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些人从密密麻麻的人里认出来,打上标记,掀开头盖骨,再往里面撒一点傲慢。   然后,便只需要静观其变。   “我是富二代,我有钱,我他妈名下有几千万,凭什么让我上去!”   “凭我白手起家,赚下比你这个小子还要多的钱!你给我滚到前面去!”   “呵,我斗地主里豆子还有几千万,我膨胀过了吗?!”   ……   他们在人群中闹腾起来,将整齐的队列给撕开。   一根根黑线立刻就攀援而上,找准机会捆着人就往敞开的大黑口袋里丢,丢进去就出不来,并且随着丢进去的人越来越多,黑口袋里的黑色竟然若有若无地减轻了许多。   隐隐能看到后面一闪而过的风景。   这样的变化是背后的那个NPC也预想不到的,他忍不住稍稍停步多看了两眼。   下一秒,破空声传递到他耳边。   “抓到你了。”   有人轻笑着道。   而此时,周铃兰他们也一路有惊无险地到达了顶楼。   推开天台的大门,出现在混乱战场的后端。   “那么多人跳下来,我还以为是有人在楼梯这边排队,一下子能排到楼底下呢,没想到竟然是任意门。这也太洋气了点,我突然好想看机器猫。”   赵阳阳低声嘟囔着,动作和他啰里啰嗦的说话风格完全想法,他敏捷地就像是一只猎豹,在出门的瞬间就展开身体,拉开线条越了出去。   直奔那扇任意门。   他们没有找到关于那个NPC的消息,但他们可以直接把这门给毁了。   人海战术被破除后,这个密室的NPC唯一的优势就消失了,等待他的只有被翻出所有线索,无路可退地被他们抓获。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门一开,大家几乎是同时就越了出去,直奔任意门。来不及跑过去的,就奔着门附近的人去了,管他们是什么,反正一脚先踹下去再说。   有趣的是,大概是发现了他们的目标和他们的意愿算不上冲突,所以在玩家这边踢得正欢,边上竟然没什么人去阻止他们。有的还会往前挤挤,示意他们下一个可以把他给踹下去。   对于这种请求,玩家们基本都同意了。   不同意也不行,挤过来不走太碍事了,这阳台就这么点大,那么多人挤在这里,和国庆去旅游景点一样,简直就是人山人海,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脑袋。   周铃兰正挥着鞭子往下丢人呢,突然看到一个很眼熟的侧脸,她卧槽了一声,鞭子就甩了过去。   “老赵!老陈!你们快去那边捞一把,老王找到了,正排队往那下面蹦呢!”   双眼无神的“老王”正站在人群中,随着他们缓缓朝着天台边缘走去。即使听见后面有同伴在叫喊,他都一言不发,径直就朝着边沿的地方走去。 第154章 完结啦   “抓到你了。”   声音响起的同时, 黑线如灵蛇般蹿了出来,迅速缠绕而上。傲慢惊讶地抬起头,这才发现那些在空中若隐若现, 仿佛全部精力都用在绞杀自杀人群的黑线竟然悄无声息地针对那个人结成了另一个更加小,更加精细, 也威力更大的网。   线网铺天盖地的笼罩而下。   在这个小网后面, 分布在另外区域的黑线也同时结网。网结网,线连线, 一张又一张, 在几息之间就将所有逃生的缝隙都堵的严严实实。   不论是谁, 都插翅难飞。   正准备离开的那人被堵死了去路, 无奈地停下动作。苏子黎似乎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在他们的注视下, 他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苏子黎掏出望远镜看了一眼, 捕捉到了一张十分平平无奇的脸。   他看起来已经有些年龄,晒地黝黑的脸上遍布着细纹, 头发灰白,穿了一件不知道打哪里淘来的蓝色布外套, 伛偻着的脊背让他随时都会被人群所淹没。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脆弱苍老到随手就能推翻的中老年男子,他伸出手, 平平淡淡地往前一拦, 就将那张罩下来的网卡在半空中,无法再向下笼罩过去。   “锃——”   仿若紧绷的钢丝被拨动的声音不断响起。   在那男子周遭, 愣是被撑出了一个透明的半圆形圈子, 将周遭那些黑线全都给拦了下来,半步都不能向前。   他们双方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僵持状态。   也就在这个时候,苏子黎听到了一声惊叫。   “卧槽, 老王你这是要干啥呢?!”   这是哪位?苏子黎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才将老王这两个字和记忆中那种同样也很普通的脸联系在一起,在二十几分钟前,他还在草地上跟着一群人检查尸体,昨晚上还在地窖那边把挖出来的时候都查了一遍,顺带给他们将了一个不美好的故事。   ——他是那位法医玩家。   苏子黎不明白怎么才过了这么一会儿,他就和中了邪一样,失魂落魄地跟在那群人中间,迈开腿就准备往下蹦。要不是离他最近的一个玩家发现不对劲,及时伸手拉了他一把,估摸着他就这么下去了。   这七八层楼的高度可不是开玩笑的。   甭看上面的那些蹦跶的那么开心,那是因为他们都已经死过一回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眼睛都不眨,反正又不是真的肉。   但换了个真人……那就是真的死亡现场。   在座的人都经历过死亡,朋友,亲人,陌生人,什么人都有,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来到这里后,第一晚出现和苏子黎打过招呼后,再也没有出现的人,也有。虽然不对,但他们也真实的存在着。   没有人过多讨论这个问题,哪怕是他们的熟人,都只是轻描淡写地掏出了一点对方留下来的东西,塞进旅馆那边的土里,埋一个小小的土包。   这就算是送别了。   在进来之前,就是狄让请苏子黎吃饭的那一顿,他曾坐在窗前沉默了很久,对进来的这些人下了一个定义——他们是英雄。   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留恋,不悲伤,不畏惧。   在他们进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会死在这里的心理准备。每一个人,包括周铃兰和赵阳阳他们在内,都写好了遗书,塞给朋友一人一份,要是有人死了,就帮忙埋一下。   但他们不能接受同伴以自杀这种形式死亡。   把老王给抓回来的那位二话不说,一个大耳光就扇了上去,扇完看看他的眼神好像还是散,一副脑子还是不怎么清楚的样子,啪啪连环又扇了几个。   “回过神来没?   “老王?”   “来看着我,这是几?”   老王看着他,眼神发直,缓了两秒后好像清醒了过来:“……你知道你刚刚拽掉了我多少头发吗?”   那位玩家:“???”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和我计较这个?”他震惊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从这里蹦下去了,差点就和地上躺着的那一排长得一模一样,融为一体了。”   “我知道,我还摸过很多这样的。”   老王慢吞吞地道。   听他说话,像是已经彻底清醒。可看着他的脸,又觉得他似乎还没有从蛊惑他的幻境里回过神来。他脸色惨白,连嘴唇都白的有点不大正常。   虽说是在和人说话,但眼神却飘飘渺渺地到了遥远的远方,散漫地落在了什么地方上。   “我很感谢你,但是……我真的没有多少头发了。”   他叹息一声,用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唠唠叨叨:“我毕业之后就去当法医了,年轻的时候胆子小,第一回 看见碎尸,闻见那味低头就吐出来了,把带我的老师傅衣服都给弄脏了。后来经历过的事情多了,也就不会再吐,甚至能就着那味吃完一碗盒饭,但头发是真的回不来了,一年比一年少,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今天这个地中海演化状态。”   他有些心痛:“你那一把,拽掉了我至少一礼拜的量。”   拉住他的是一个年轻人,刚从象牙塔毕业没多久,从事的也不是什么特别伤头发的工种,还不知道自己头上那头乌黑茂密的头发有多珍贵。   听了老王的话,他非常惊恐:“老王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听着怎么那么怪,现在大敌当前,你给我振作起来,不要突然就网抑云啊!”   老王没说话,朝他露出来一个笑容。   然后,转身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跃而下。   “艹!”   一众惊呼声里,赵阳阳的声音格外响亮。   苏子黎亲眼见着他突然一个跨步,腿居然诡异地拉长了近两倍,跨出去之后收回腿,腿部的肌肉特别Q弹地抖了两下,有点像果冻。   还有一点像……海贼王。   赵阳阳的中二技能,还能这么用?   在这一瞬间,有很多人都试图伸手去捞人,但真正赶得上的,只有苏子黎贺铉,连赵阳阳都慢了一步没有抓到老王的手。   细长的黑线迅速缠绕过去,勾住老王的腰,把他悬在了半空中。   赵阳阳趴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像是电视剧里那种女主跳崖,男主去拉她一样,姿势趴的非常经典。他双手撑着墙壁,探头看见老王的身体随着黑线旋转了一个小圈,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他话还没说话,那口气又被他吸了回来。   “我靠!线松了!”   “苏哥你们看着线,好像有人把你们的线给掰开了!赶紧把人给拽上来,人要掉下去了!”   他惊呼着回过头,想呼叫两位大佬掏出一把线直接把人给拎上来。但当他眼神触及他们时,那些脱口而出的话自动噎了回去。他发现,他们俩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天台上,此时正站在另一侧,冷冷地望着下方吊着的老王,脸上没有一丝紧张。   也没有一点点想要理会他的意思。   那根系着老王生命的黑线,还是在一点一点的缓缓放松。   他们是故意的。   赵阳阳像是寒冬腊月被一盆冰水从头上浇了个通透,他突然想起来,在苏子黎失踪,贺铉成为独行玩家后,出现的一则传言。   【苏子黎贺铉,和游戏是一伙儿的。】   他们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闹得四处出事,只不过是为了促进游戏发展罢了。所有对游戏有一定了解的初始玩家都能看得出来,最初的游戏并不算完美,它是在逐渐改进,逐渐更新中,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这个改变中,死了很多人。   苏子黎和贺铉,就是促进更新的引子。   他们早就投靠了游戏。   当时这个传言出来的时候,引起了很大波澜,但最终还是被其他人一起压了下去,后来也没有人再提及。因为大家发现,苏子黎是真的没有再出现,贺铉表现出的悲痛也不像是假的,游戏当时还出了不少BUG。   在当年那场动荡中,似乎谁都没有获利。   如果他们是一伙儿的,那么他们不必将自己弄成这样。   但如果他们就是一会儿的呢?   赵阳阳从脚底板一路凉到天灵盖,觉得如果要真是这样,那他们所有人现在都可以整理整理,给自己选一个好看的骨灰坛子了。   这他妈不就死定了吗?!   “你这一脸上坟的表情是在想什么呢?”   脑袋上突然被人拍了一把,赵阳阳抬头,发现周铃兰正担忧地看着他:“老王救回了,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不会是刚刚离他太近,被传染了吧?”   “这东西又不是病毒怎么可能被传染,”赵阳阳下意识地吐槽了一句,然后瞬间反应过来他自己说了什么,“老王被救回来了?他没掉下去?!”   “你不是在这里趴着吗?自己低头看啊。”   赵阳阳茫然地低下头,没看见他想象中血肉模糊的凄惨场面,只看见了一根松松垮垮但依旧挂在老王腰上黑线。老王没有事,意识到这点,他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把自己的心给提了起来。   人是不能凭空站着的,除非他被吊着,或者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托着他。   老王腰上的线虽然没松,但也没吊着,往边上松垮了好长一段,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很明显能看出来老王脚下踩着什么东西,撑着他整个人没有坠落。   但那东西又是透明的,谁有这个能力呢?   赵阳阳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一个答案,他转过头,正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老脸。   “嘶——”   他倒抽一口凉气猛地退后三步,才发现他已经被黑线五花大绑,旁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很眼熟,浑身都是血,骨头都冒出来好几根的小青年。   这谁?   乍回事啊?   赵阳阳头上缓缓飘出一排问号。   玩家们七手八脚地把人给拉了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关键NPC被捕获了的原因,周遭那些排队准备往下跳的人,静悄悄地就消散了,连同那扇漂浮在空中的任意门也不见了。   玩家们突然感觉周边的空间都宽敞了很多。   他们也觉出不对劲来了,视线在左右两端徘徊了几圈,果断闭上嘴安安静静地准备在旁边当吃瓜群众,简直必要时的打手。   虽然最后估计也轮不到他们动手。   不过这不重要,做好准备就行。   被绑着的人低垂着眼睛,面无表情但明显心情不怎么样,一副你等我获得自由就锤爆你脑壳的平静样子。苏子黎和贺铉刚用了点特殊的办法,借助技能爬上天台,速度太快难免会稍微对手上的皮肤造成一点擦伤,此时正旁若无人地撕创口贴。   伤重的看起来马上就要死的那位倒是活蹦乱跳的,站在被绑的人边上,表情纠结,看起来像是遇到了千古难题一样。   最后率先出口打破这一片寂静的,竟然是老王。   他从坠落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后,就起身对着绑着的那位拱了拱手:“多谢你愿意伸出援手,救我一命。”   “救没救你自己不清楚吗?”那人垂着眼睛,连眼皮子都没撩起来一下,开口就是一顿呛,“你们这一唱一和的算计我,倒是挺下得去手。”   这话的意思是……   其他人面面相觑,心中纷纷卧槽。   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明明大家都是一个片场的,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不公平啊!   “这也不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之策,”老王真情实意地感谢道:“你心知肚明我们可能是在逼你出手,但还是救了我一次,这声谢谢,我说的还是轻了。”   那人沉默不语,对老王的道谢似乎并没有什么触动。   沉默了一会儿,他换了个话题,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除了刚刚在天台上多看了一眼,其他时候,他自认自己没有丝毫破绽,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能够预料先机,提前给他挖坑,还是连环套!   逼他出来,再逼他出手,最后……还来威胁他。   瞥了一眼边上站的歪歪扭扭,感觉腿都一长一短的傲慢,他内心极度不愿,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真的能对他造成一定威胁。   “也不算是发现,只能说是推理。”   苏子黎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但我记得我来过这里。没有深入,只是在外界转了一圈,那个时候我就有一些猜测了,再加上我们从原住民这里问出来的一些信息,以及现场的情况,综合推断就可以判断,能在这里找到你。”   “我当然记得你,还有你边上的这个人。”   被捆着的中老年NPC脸色不变,但浑身都冒出了怒气和森森的怨气。   “这么多年,三天两头跑这里来拆密室的,就只有你们俩,你们觉得我会记不住你们吗?”   苏子黎:“……那需要说一声好久不见吗?”   中老年被气得翻了个白眼:“用不着!我恨不得再也见不到你们。”   “那你把我们都放出去就行了,”贺铉插嘴道:“我们也不是很想经常见到你。”   “你以为放人那么容易吗?”   “当年我为了把他弄出去废了多大力气,结果转头这人又跑进来了!我看你们进来不是为了救人,根本就是想气死我和拆密室!”   “等等,”赵阳阳等人突然收获到意外消息,一个个都震惊了,“你说苏哥他出去过?他不是失踪被关在什么地方,是真的回去过?”   迎上众人激动的眼神,苏子黎感受到了他们对于回家的渴望,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当初确实出去过。”   “因为我当年意外通关了。”   “卧槽????!!!!”   他这突如其来的话,把所有人都给惊到了。   在这种循环往复仿佛没有尽头的密室游戏里,所有人都觉得通关游戏回到家只是一个游戏编制的美好幻梦而已。他们根本不可能回去,进了SSS级密室的玩家都死了。   没想到事实给他们来了个惊天反转,竟然真的有人可以回去!   他们真的能回去吗?   众人落在苏子黎身上的视线,灼热如同火烧。   “其实……通关游戏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困难。”苏子黎停顿了一下,斟酌着将这个隐瞒在他记忆中的真相披露,“只要能够做到通关游戏的必要条件,哪怕你没能从SSS级的小密室里出去,也能成功离开这里。”   “因为这项离开的条件,是游戏的根本,是一切的前提。”   他点了点被他们捆着动不了的某中老年,再次丢下一个让众人沸腾的消息:“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先生姓赵,名琼,曾经是游戏的主人。”   刷一下,大家猛地把自己的脑袋甩到朝着赵琼的方位,用力之猛,几乎要把自己的脑袋给甩下来。   “这游戏竟然真的会有主人?”   “当然会有,它还是我出钱买下来的呢。”赵琼冷哼了一声,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没有继续沉默寡言,干脆就自己接过话筒,开始介绍曾经。   “我以前是一个自杀热线接听员,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个岗位。就是搜自杀会出现一串电话号码,打过去会有人陪你聊天,让你别死的那种。”   “这岗位很生僻,正常根本不会见到招人。”   “我做了很多年的接线员,听了无数的自杀前置电话。有很多人,被现实逼的活不下,也有很多人,是被别人逼的活不下去,还有一些人……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下去。”   “的确有不少人被我们给劝回去了,但也有一些人,只是在走之前最后和我聊了聊天。最可怕的是,这样的人竟然是大多数。”   “我很想救他们,但我根本无能为力。”   赵琼叹息一声:“我自学了心理学的课程,考了证书,后来还学了播音,就是希望尽可能的把他们给留下来,但事实上,这对那些想要离开的人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再后来,我配合参与了一项研究,研究内容是制作一款逃生游戏,尽量刺激玩家,激起他们的求生欲。说起来很厉害,但实际上这游戏做出来之后,一直没什么明显的效果,几个来测试的试验员都表示该丧的还是丧,什么都没改变。”   “再后来……研究室就破产了。”   “这肯定得破产啊,”有人忍不住吐槽,“这游戏那么狗,哪里能治病,这想法真是异想天开。”   “是,所以他们放弃了。”   赵琼回忆起来,也觉得自己当时是脑子被什么给堵住了:“我就是觉得这游戏可能会有用,看他们努力研究了那么久很不容易,所以我就把这游戏给买下来了。”   “然后……我就到了游戏里。”   “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不可置信地呢喃着。   大家都懂了他的意思,但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坑了他们那么久,害死了那么多人的游戏,最开始被设计出来的缘由,竟然是为了想要救人?!   “这也太扯了吧!”   “我也觉得这很扯,但作为唯一一个离开过这里的小白鼠,我证明,他说的是对的。”苏子黎无奈地证明,“我确实是达成了游戏的要求,所以才能出去的。”   “什么要求?”   “救了一个人。”   “这也行?这要按什么标准算?”赵阳阳只觉得一头雾水,“按救人的话,我也救过很多人了,为什么我没出去呢?是限制了地点,还是限制了人员身份?”   “都有。”   贺铉指了指他们脚下,“只有在SSS级密室里达成所有后置条件,才能离开这里。”   “救的人不能是同伴,玩家不能救玩家,必须要救NPC才行,反之也一样。”   赵阳阳继续追问:“那我现在把一个人推下去,然后在他摔死之前把他救上来,这种行为能被算是救人吗?”   玩家们摩拳擦掌,已经准备去挖NPC来实验了。   “当然不行,你以为被救那么简单吗?要真正把一个人给救回来才行,请参考这游戏被设计出来的初衷,那就是为了把有自杀倾向的人给救回来。”   贺铉和苏子黎学习,也语出惊人。   “其实你们这,有一个人差点就出去了。”   啊???   一排排小问号飘起来,大家迷茫地互相对视。   是谁那么厉害?   苏子黎点了点周铃兰:“铃兰姐你其实当时差点就出去了,只是……稍微发生了一点意外。”因为被救的糖糖没有坚持住,很快就消散了。   被救的人不在了,救援这件事也被判定为不成立。   所以她才没有出去。   “我?”周铃兰不解地指着自己,然后在他的提示中明白过来,脸色瞬间就低落下来,“我就知道……糖糖是出事了,否则怎么会那么久都没出现。”   “不用太为她伤感,其实她比很多人都幸运。”赵琼唏嘘道:“至少她获得了拯救,在消散之前,得到了最温柔的待遇。”   周铃兰抿唇,情绪依旧非常低落。   大家叽叽喳喳地聊了半天,将这些爆炸性信息都理顺之后,才明白为什么苏子黎他们那么不客气地上来就把赵琼给绑成了五花肉,这真的是想搞大事啊!   “你逼我也没用,”赵琼臭着脸,“我只不过是游戏曾经的主人而已,刚开始还有点特权,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现在就只是一个独自待在林子里的老头子罢了。”   “您说这话可就太谦虚了。”   贺铉安慰他:“我觉得拿你威胁游戏还是很有效果的,我们之前都试过了。”   赵琼:“……”   你滚啊!   “那接下来怎么办?”有人询问道,“我们真的就……拿他威胁吗?”   贺铉:“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信?”   玩家:“……”   淦!   要不是情况特殊,可能他们真的会来一个群殴,让贺铉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群体力量不可忽视。   “接下来双管齐下,两个办法一起上。”苏子黎无奈地拨开贺铉,将话题引回正轨,“赵文?你们电脑带了吗?”   “带了带了,全在包里呢。”   “我全部身家都在,电量也很足,苏神你要我们做什么直接说!”   “我还带了超好用的键盘,打字打人都一级棒!”   众人乱哄哄地喊成了一团。   苏子黎耐心地等他们说完,然后才拍了一把傲慢的肩膀。   “开始吧。”   傲慢的脸皱成了苦瓜。   他很想反悔。   很想不来。   但他说不出口,不能打自己的脸,而且也不想被捆成五花肉。   傲慢对着赵琼的臭脸运了一会儿气,在他“你们这是乱来”的喊叫声里,从这具新身体里钻出去,强忍着不适和退意,钻进了赵琼身体中。   赵琼立刻就停摆了。   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红红青青,比红绿灯切换的速度还要快。   憋了一会儿,游戏的声音突然炸响。   【检测到数据异常,正在恢复中——】   【恢复失败,数据已被断开,正在重新恢复——】   赵琼抖了一下,张嘴开始报数字。   苏子黎朝赵文他们一挑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记下来?源代码都给你们扒出来了,顺便还给游戏断了个网,这你们都打不破,你们就对不起你们背着的这些电脑和键盘!”   “保证完成任务!”   有人被刺激到,怒吼一声,拎出电脑就开始打。   天色依旧暗沉,漆黑的森林里连月光都变得格外吝啬,只有零星的星光撒下来,给天际带来星点光芒。向下望,空荡荡的天台上,一片黑暗里突然冒出了十几块亮闪闪的光芒。   白莹莹的光照耀出去,和天上的星星相映成趣。   源代码是一串很长的数字,但也有报完的时候,傲慢念完数字后并没有直接爬出来,而是一咬牙一跺脚,一鼓作气继续往里冲。   他是被逼的。   但此时,他脑海里一直循环着苏子黎告诉他的话。   “只要你能做到这事,你就是真真正正的傲慢。”   “没有人敢挑衅你的威严,因为你足够强,足够厉害。你的傲慢不再是空中楼阁,而是货真价实的因实力而充满傲气。”   “只有最强者,才配傲慢。”   散开的傲慢化作数据流融进了其他人去不了的地方,在那里,嫉妒贪婪饥饿……等等,所有人都等在那里,包括苏子黎曾经遇到过的那些NPC们。   他们有的已经完全消散,但作为被构成密室的核心元素,那些残留着的痕迹汇聚起来,也足够他们在这最后一刻,奋力一搏。   游戏的沙沙声更重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像是一瞬间,又感觉过了一实际。   在大家紧张的等待中,天,突然黑了。   一瞬间,世界被断电了。   所有人脚下一空,控制不住地坠落下去。浓郁的黑暗包裹上来,前所未有的颠簸传递过来,晃地苏子黎感觉自己都快晕车了。   在最后的最后,他牵住了贺铉的手。   失去意识前,他依稀听见有人在他脸上轻吻。   “感谢你拯救了我,我的爱人。”   (全文完) 第155章 番外   骄阳似火, 窗户外的知了声嘹亮又嘈杂,吵得人有些厌烦。   苏子黎捧着一本书状似认真地看着,实际上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面前的电脑上还挂着他论文的稿件, 边上还有老师给他发的信息框,笔记本的机身嗡嗡地响着, 靠近能感觉到一股暖风吹在手背上。一叠看着就很眼熟的书籍放在电脑后面, 塞在柜子的格子里。空气中还隐约飘来一股麻辣烫的香味,还混了点炸鸡, 大概是谁中午点的外卖。   一切都异常的熟悉。   时间被神奇地拨动, 他回到了他进游戏前的那一天, 比他进去的时间还要更早一点。他没有和舍友们去喝酒, 更没有因为饮酒过量出事,此时的他还端坐在寝室里, 思考中午饭吃什么。   他的人生回到了正轨。   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不用担心走着走着就从哪里冲出来一个NPC对他们下手,也不用担心撞到尸体, 还是缺零少件的那种。   苏子黎挺开心的。   就是还有一个问题——他男朋友呢?   走之前还被他放在身边,那么大一坨的男朋友呢?   在游戏里忙忙碌碌地转了那么一大圈, 等他们出来之后,苏子黎才发现……他一直忘记问他男朋友家里住哪里。那么现在, 他要怎么才能找到他的男朋友呢?   苏子黎陷入沉思。   他仔细回忆关于贺铉的信息, 发现他能记起来这人的身高体重,穿多大尺码的衣服, 喜欢吃什么东西, 有什么喜好特长,但……就是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他似乎有意回避了这方面的话题,连职业都只是像开玩笑一样的, 说他自己是总裁。   苏子黎:“……”   完了,男朋友好像被弄丢了。   这要怎么找,发寻人启事有用吗?   他正惦记着找人的方法呢,宿舍门突然砰地一下被人给弄开了。几个男生吵吵嚷嚷地从外面挤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股运动过后的汗味,最后一个手里还提溜着一个篮球。   苏子黎回忆了一下,从脑海里翻出了当天的记录。   这几个人不是说马上就要毕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凑在一起再聚聚,所以忙碌完论文后就跑出去找别人打球去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上次他记得好像是混到了晚上四点多才回来,然后就抓着他一起去吃饭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连发生过的事情都出现了改变?   是哪位小蝴蝶在扇翅膀?   “老四,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呢,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你快看看群里,那孙子居然还敢挑衅。靠,真想当场把他锤一顿。”   “最后几天搞这些骚操作,这真的是……不知道让我说什么好。”   没等他开口呢,他们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   苏子黎把快怼到他脸上的手机拿来下,翻了翻聊天记录后,终于弄懂了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故。简单讲述一下,就是有一个长得还行,在一般学校能评个班草,但不幸和他同班被压成路人的男同学在临近毕业的时候,成功追到了他们同届的校花。   校花是苏子黎的忠实追求者。   从大一追到大四,偶遇假摔送奶茶送情书,能用过的招数都用过了。追的那叫一个浩浩荡荡,日月皆知,但全都被拒绝了。   这其实不太重要,毕竟追苏子黎的妹子有不少,坚持追的也有十好几。最让人无语凝噎的是……上头说的那位追到校花的小伙,也是苏子黎的追求者。   emmmmm   临近毕业,俩追求者互相安排了一下?   “我看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感觉是他们俩被老四你虐的终于放弃了,但整个大学都没谈过恋爱,就觉得很不爽,所以他们俩干脆凑合凑合在一起算了。”寝室长吐槽道。   苏子黎给他鼓了鼓掌。   “好想法。”   寝室长:“要是光这也就算了,毕竟老四你不接受,肯定也不能阻挡他们自己想开了追求爱情。可这小子怎么还来杀个回马枪的,追不上就乱放屁,说你是个性冷感,根本就不会喜欢人,说你心理有问题,常往医院跑……这特么不就是胡说八道嘛,你去医院是为了帮老师忙,这不是我们几个都知道的事情,班里也有不少人清楚,结果竟然还真的有那么多人信。”   他槽到一半,无奈地拍了拍苏子黎肩膀。   “兄弟,我们在这里义愤填膺的,你倒是给点反应啊。你没看学校论坛那边都翻好几页了吗?捧你的和黑你的,已经在里面杀的腥风血雨,你现在怎么看,要出面说清楚吗?要的话我们都能帮你作证,真凭实据都摆在这里,掏出啪啪打他们脸。”   他愤愤不平地隔空挥了挥手,似乎是在幻想那种打脸的快感。   挥了两下后,发现当事人正盯着手机不说话。   “老四?你干啥呢?气傻了?”   “没事,”苏子黎收起手机,不仅没有生气,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看上去很开心,“我有事先出去一下,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了,要是来查寝的话,你们帮我签个到。”   “哦。”   “……?不对啊,你这是去哪儿,论坛就不管了吗?”   “不管了,随他们。”   苏子黎挥了挥手,人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   寝室里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十分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良久才有人犹豫地开口道:“……老四不会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个……那啥吧?”   “放屁,别胡说八道。”   他被其他人一巴掌给抽了回去。   但碍于苏子黎奇怪的举动,这回答还是在他们心里留下了一个烙印。   ****   春风得意。   苏子黎迈着轻快的步伐,奔着目的地——学校门口的火锅店就去了。路上还不忘发信息隔空指挥:“点个鸳鸯锅,但另一个锅不要清汤,要番茄,菜单上没有,要和服务员去说。你提前和他说好,菜你看着点,要一份小酥肉和蹄筋,再加份虾滑。”   “奶茶喝不喝?”   “那家边上的奶茶还挺好喝的,我给你买过来?”   在这一堆信息上面,是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   【我是贺铉。】   【男朋友,我在你们学校门口了,想请你吃饭,能赏脸出来聚聚吗?】   苏子黎动作利落地加完他好友,点完菜买完奶拆,他愉快地奔赴火锅店,对路上偶尔遇到一些同学对他的奇怪眼神全当看不见。   这家火锅店是他们学校附近的热门店,以物美价廉,好吃不贵闻名,很多人到了饭点还会特地从别的地方跑过来吃,今天正好又是周末,店里肯定人满为患,排队最快都要十几分钟。所以苏子黎才让贺铉提前去领了号,等他买完奶茶过来,应该就差不多了。   刚进店门,他就在等待区那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贺铉竟然还穿着一身西装,是那种有点休闲的款式,但和火锅店的气氛也有点格格不入。他淡定地坐在那里,硬生生把只有几个小凳子的小圆桌坐出了高档范,身高腿长腰细,低垂着脸,侧面的线条好看的能够入画。   瞬间就将周遭其他人给比了下去。   苏子黎脑袋里刷出来“鹤立鸡群”四个字,然后又呸呸呸丢掉,给其他被他在心里不小心黑了一把的客人们道个歉,加快速度走了上去。   “几号了?”   “143,还有一桌就到我们。”   他们彼此打量了一眼对方,熟稔地凑到一起,仿佛完全没有分离过。   贺铉从边上搬出了一个小凳子,苏子黎不客气地直接坐下,然后边上的“贤妻”又帮他倒好了茶水,还顺手拎了一包小豆子过来放着。   “吃不吃?”   “不吃,他们家回回都是这个豆子,我都吃腻歪了。你尝尝这个,奶茶店里新出的车轮饼,说是芝士蛋黄味道的,我闻着味道挺好吃,就让她来了两个。”   苏子黎把冒着奶香味的小袋子递过去,车轮饼是被分开装的,有两个小纸袋,但它们又被塞在同一个塑料袋里。来的路上他忍不住啃了两口,正准备把另一个完好的拿出来,就看见贺铉丝毫不见外的拿过那个他咬过的饼,沿着牙印咬了一口。   车轮饼热腾腾的,软软的外壳要开后,里面是爆浆的内芯,带着浓郁醇厚的蛋黄和芝士味,喜欢吃甜点的人会觉得非常棒。   贺铉以前不怎么会吃这种小食,但这次却觉得很不错。   他多咬了两口,又把剩下的三分之一递回去:“软软糯糯还挺好吃的,你要尝尝吗?”   苏子黎:“……”   他凝视着剩下的饼饼,沉默几秒后,张嘴啊呜一口咬进了嘴里。   “咔嚓”一声,拍照声响起。   苏子黎和贺铉几乎同时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地,转头看了过去,拿着手机满脸尴尬的女生特别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了笑,“对不起,我就是觉得……你们俩长得都很好看,我马上就把照片给删了。”   “没事,”经常被拍的苏子黎已经习惯了,“照片能给我看一眼吗?”   女孩子拍摄的角度很不错,照片里他低下头附身去叼贺铉手上的车轮饼,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但贺铉的表情被拍的很清晰。   他看着他,眼神温柔。   仿佛眼里就只有他。   整张照片的感觉也非常亲昵,一看就知道他们俩关系不错。   苏子黎把照片要了过来,交换条件是她可以把照片留着,只是不能发到一些公共的网络上去。   这个时候,恰巧里面吃饭的客人又出来了一桌,终于排到他们俩的号了。沿着辛辣的香味一路向里,服务员引导着他们在一个比较小巧的两人座位上坐下。这家火锅店的装修有些复古,边缘还有一些木质的精美屏风,拉开后可以隔绝视线,为有需要的客人提供私密感。   苏子黎还挺喜欢这个设计的,可以让他和贺铉聊聊天,说一些当时来不及说的事,比如他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但后面那桌,声音着实有点大。   “我喜欢了他三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女声愤怒中带着隐隐的哭腔。   “他要只是性冷感也就算了,我就当我喜欢了一个机器人,心里只有学习。但他居然还是一个支持代孕的渣男,还跑去买……买孩子!我当时真是瞎了眼!”   “唉,谁不是呢。”   另一个男声叹息了一声。   “要不是我叔脑子抽了跑去代孕,我也不会因为想阻止他,跑去那个中心,更不会意外看见那位签了他名字的表格。我当时的心情真的是……用天崩地裂来形容都不足够。”   两人相对哀叹了一会儿,话题中心句句离不开那个让人瞎眼的男人。   和他们同桌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那个……就算他想要代孕,那也是他自己个人的行为吧。他付了钱,虽然这个行为不怎么好,但实际上也并没有对其他人造成很大的危害,你们没必要……这样吧?”   “你懂什么?!”   男女声乘2拍桌咆哮了回去。   “他破坏了我们心目中男神的形象,我们这三年里费的心思都喂了狗,凭什么不能多说两句。再说了,你以为他只是做了这些吗?我告诉你,他还涉嫌骗婚呢。”   说话那男的左右看了看,压低了一点声音道:“你们以为他一直不找对象是因为性冷感吗?性冷感可也是能找对象的,他都找代孕了,肯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点,怎么会不想着遮掩一下。他就是没看上我们,隔壁学校那个大二的商校花,你们知道吧?”   “白富美,家里开大公司,就是那个龙汇公司,娶了她直接少奋斗三辈子。”   “听说她在和苏子黎谈恋爱来着。”   “性冷感还能谈恋爱?”   “怎么不能?说说好话温柔一点哄哄人而已,凭他那张脸,稍微装一装不就有人上当了吗?”   听着他们越讲越离谱,还开始指名道姓,苏子黎终于忍不住了。   “打扰一下,我能为自己做个澄清吗?”   推开屏风,迎着对面那桌人惊骇又尴尬的眼神,苏子黎淡定地陈述。   “第一,我不是性冷感。”   “第二,我没有代孕。”   “第三,我也没有和隔壁校花谈恋爱。”   “你们说的那一堆话里,只有一点大概能算得上是真的——我确实不是单身人士了,我有男朋友。”   众人:“……”   面对其他人打量的眼神,刚刚口出狂言的那个男生脸涨得通红:“你有什么资格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被揭开了真面目就狡辩,你当我们还认不清现实吗?你就是个骗子!”   骗子?   苏子黎轻挑了一下眉:“我骗你们什么了?”   “是逼你们给我告白,还是逼你们给我送情书,或者是吊着你们不肯放了?我记得第一次的时候就很明白的拒绝过你们,我分别告诉过两位,我对你们没有感觉,也并不想和你们发展任何超出同学之谊以外的关系。你们总不能把自己单身的原因,推到我身上吧?”   这话说完,那男声被噎地难受,还想再说呢,边上听他们俩哭哭唧唧抱怨了一晚上的某个男生也忍不住了。苏子黎记得他,似乎是学生会的一员,以前也打过照面,叫赵淼。   “行了,听了一晚上我也腻歪。正巧人都在这里了,王琛你要是有什么证据,直接拿出来说个清楚。要是不想说也行,我明天还有面试,就不多留了,你们继续吃。”   苏子黎扫了对面一眼,发现这桌人还挺多,除了刚刚说话的三人,还围着坐了七八个人,看上去不少都是熟面孔,不是学生会就是几个班级的班干。苏子黎自己也在学生会里挂了个职,平常活动虽然去的不是特别多,但认识的人也不算少。   好几个以前也是打过照面,甚至一起吃过饭的,此时见他看过来,也是神情讪讪,毕竟被当事人当场抓住说坏话这滋味可不怎么好受。即使这些话不是他们说的,但毕竟他们都坐在一起呢,刚还有人没控制住追问了好几次,导致气氛就显得非常尴尬。   不过他们尴不尴尬,赵淼不管。   这位同学看起来是个直脾气,憋了一晚上也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此时嘴巴一撇:“有句话我也憋了很久了,不管别人到底是喜欢男的女的,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他哪怕喜欢蟑螂我也只能说一句牛批,蟑螂都没哭呢,你们这俩搭不上边的倒是嚎起来了?”   “那么能哭,你们怎么不去丧礼上专门帮哭呢?”   他这话一落下,全程哭腔,眼眶都被搓红的校花抽噎一声,眼泪巴拉巴拉滚了下来。   另一个看起来倒是神情稳定。   王琛当着大家的面,真的打开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了一张拍摄的照片,上面是一张填写后的代孕报名表格,精子供给人的那行,清清楚楚地填了苏子黎三个字。   “我知道肯定会有人不信我,所以当时我特地拍了照片。这张图我也有放在论坛里,不过为了不泄露某人的隐私,我将其他信息都挡住了,只留下了姓名。”   “你们应该也有他的联系方式,可以对比下面的电话号码,甚至是身份证号,都是一模一样的。”   “如果你们还不信我的话,我可以再告诉大家一个消息,这张图不是我拍的。”   “记得我刚刚提到的商校花吗?这事最开始其实是她先发现的,她拍给我之后,我们俩一起调查过,才发现这个人面兽心的人,背地里竟然做了这么多事情!”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在痛斥,表情异常愤恨和痛苦。   人证物证都在,看起来好像确实很可靠。   连赵淼听了这话看着苏子黎的眼神都变得奇怪起来。   苏子黎被这一口莫名砸下来的惊天大锅给砸懵了,他想不通他都不认识隔壁那校花,为啥她要联手一起黑他?   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求而不得的黑粉吗?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自己生活的环境这么水深火热。   他正想解释呢,身后插进来一个声音。   “是不是,直接问本人不就知道了。”   贺铉坐在那听了很久了,其他人其实也很好奇这位陌生的帅哥是哪里来的,但八卦在前,专注吃瓜没有空问。听到他突然开口都忍不住露出疑惑的眼神……   这位……   你谁啊?   贺铉大概是看懂了他们的疑惑,平淡地加了一个自我介绍:“我是苏子黎的男朋友,兼龙汇总裁,顺带应该还是你们提到的那个校花的堂哥。”   众人:“……”   卧槽!!!!   这火锅吃的,真的是一波三折!   他们连同着旁边吃瓜围观的其他客人,都露出了惊掉眼球的表情。   这是真没想到啊,听吐槽结果撞到正主就算了,正主带着的另一个同伴竟然还是正主,而且还是个大总裁,贼有钱那种,还帅!   “喂,铉哥,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疑惑的声音。   大家看过去,发现贺总已经开始打电话了,看微信名,就是那位商校花。   贺铉不说废话,直接单刀直入:“你谈恋爱了?”   “没有啊,”对面非常疑惑,“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不会是我妈又开始胡说了吧?我都和她说了,朋友圈里的照片是社团里的朋友,她怎么还到处乱说啊……”   贺铉:“那你认识苏子黎吗?”   “啊这个……”对面的声音开始吞吞吐吐起来,一听就是有猫腻,“我……我就是……哥,你怎么知道他名字的啊?是谁跑去和你说了吗?”   贺铉:“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他是你嫂子。”   商校花:“……………………”   隔着电话,大家都可以感觉到她的崩溃和绝望。   “嫂嫂嫂……嫂子?!!!!”   “我有嫂子了?!”   “男的????!!!!”   “我姑他们能受得住吗?不对,不是这个问题,铉哥我错了!能饶了我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表白了好几次被无视了,再加上被撺掇的生气,答应了说一些不该答应的话。那个人他说就是想要恶心……啊……我……对不起!”   贺铉没有再理嗷嗷乱叫的妹妹,冷漠无情地把电话挂了,顺带慢条斯理地环视一圈。   没有人敢说话,全都安安静静的,仿佛被野兽盯上。   怂地一批。   直到火锅店服务员推着餐车挪过来,贺铉这才坐回去,冲苏子黎招手:“过来吃饭,你刚不是说饿死了吗?锅底已经开了,现在吃刚好。”   苏子黎从善如流,坐过去就被喂了一口小酥肉。   ****   片刻后,已经被堆成高楼的论坛下面,刷出了新回复。   【赵淼:都别回了,就是个假料。说人坏话的时候被当场抓包,疯狂打脸,我他妈真是笑死。】 第156章 番外二   沸腾的红锅冒着热气, 土豆玉米并一众难熟的蔬菜在锅子里起起伏伏,诱人的香气飘散出来,像长了钩子一样, 一下子伸进人的肚子里勾起了食欲。   苏子黎捧着一碗冰粉,总感觉自己现在看什么都带点金色:“你……真是龙汇公司的总裁?”   “这事还能骗人?随便打开哪个财经网搜一下龙汇, 大概就能看见我的照片。”贺铉捞了一勺肉放进锅对面的碗里, 闻言特别稀奇地瞅了苏子黎一眼,“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种事来着。”   “为什么会不在意?”苏子黎塞了一嘴肉, 香辣的味道刺激味蕾, 将他从那点觉得不太真实的恍惚里唤醒, “你难道不知道龙汇是一个多大的公司吗?”   贺铉继续烫肉, 沉迷投食,抽空才能给自己塞一口, 以示自己还是有在进食。   “我知道啊。”   “我每个月看到公司的营业利润, 都有一种想要退休养老的冲动。”   他笑眯眯地道:“我现在的存款足够养你,所以你要不要和我回家?”   这就见父母了?   苏子黎突然有点慌。   “我还没弄完毕业找工作的事呢, ”他准备拖延片刻,“要不等我这边工作找完, 再说其他的?”   “大四毕业的实习工作基本都是学校牵头安排,百分十九十几你们都不会留下工作, 去了其实也学不到什么, 不如直接来我公司。”贺铉开后门开的光明正大,“你有什么就业方向, 不管是什么方面, 我都能给你找到合适的。”   苏子黎:“……别了别了,你不要用金钱来腐蚀我的意志,工作的事情我自己安排就行。”   他顿了顿, 伸筷子捞了一块土豆。   “土豆能吃了,全捞起来我们俩分一下。”   “见父母什么的,我这回实习完会回去一趟,到时候你要不然和我一起回去吧?”   贺铉的勺子抖了一下,眼底亮了起来:“伯父伯母同意了吗?”   苏子黎没有和父母完成过出柜这个步骤,以前没谈过恋爱,不管是漂亮小姑娘还是帅气小伙子都没有兴趣,仿佛一辈子的爱人就是学习。碍于他还没有到上班后就被催婚的阶段,现在带回去一个男朋友,想想就会给两位老人家带来不小的惊吓。   贺铉依稀记得听苏子黎提过一点,两位长辈还是从事教育方面的,一个大学教授,一个小学老师,一辈子和书本学生打交道,听着就不像是很开放的长辈。   他怕冒然提出这事会吓着他们,所以才缓了缓,没想到竟然能获得这样惊喜的答案。   苏子黎捞走他勺里的土豆,顺便捡走一个漏下的虾滑:“没同意啊,我还没和他们说呢,我准备先斩后奏,带你上门一起挨打,你怕不怕?”   这家的虾滑都是现打的,爆满有弹性,吃着特别棒,就是价格贵了点。沾上自己调好的料碗,麻麻辣辣,味道简直绝了。   苏子黎尝了一个还想再吃,正想再捞一捞锅里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一个人影就凑了过来,带着一股浓郁的火锅味,轻轻地亲了亲他的唇瓣。   隐隐听到了隔壁桌的尖叫声。   苏子黎知道自己该躲,但就是生不出躲的心思来,反而微微抬头,纵容地接下了这个吻。   双人火锅的桌子不大,面对面桌子很宽敞,边上还能放个包,但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边就显得有些拥挤。苏子黎感觉自己的腿都伸不开,看看边上的贺铉,也是一样。   两条大长腿委屈地蜷着,只能勉勉强强斜着放下半截。   他抿了抿通红的唇,拿胳膊肘捅了捅边上人的胸口:“好好的吃饭非要挤到我这里干什么?”   贺铉牵着他的手,耐心地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挤进他的指间,亲密地握着一起:“正常吃饭的时候我还能忍一下,但聊到我们刚才的话题,我就有点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忍不住想亲亲你。”   贺铉偏头看着他,黑眸里是倒映着闪亮的灯光和他,嘴角带着笑容,原本扣得一丝不苟的西装内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两个,露出轮廓好看的锁骨和下面隐约的肌肉线条。   这个男人,是他的。   他爱他。   并且他也是如此。   这样的认知让苏子黎心里克制不住地泛出了喜悦的甜意。   他突然也很想亲他,他也那么做了。   温热的气息再度覆盖上来,带着火锅独有的火辣气味,将彼此将灼热的温度融化成了甜。贺铉加深了这个意外的吻,脑海中不经意间飘过了一个念头。   “这家的火锅确实很好吃。”   “下次还可以再来。”   ****   “啊啊啊啊啊——”   看着那边亲密交缠着的两个身影,倪小月捂着脸,发出无声的尖叫。   “awsl!”   “甜死我了啊啊啊啊!”   她只是来吃个火锅,没想到竟然能看到如此绝美的爱情,帅哥和帅哥谈恋爱果然是最甜的!   遇到这种事情,总是想要和别人分享一下。她打开了她和她寝室姐妹的群,结果发现她们居然已经刷出99+的信息量,往上面一翻,就翻出来了之前那个帖子。   【甜甜小鹿:卧槽我真是受不了这些人了,天天就知道捕风捉影黑别人,帖子里都有人澄清了是那个王琛求而不得所以黑人,怎么还有傻子信啊?】   【我是你爸爸:你以为他们是真的不信啊?我和你打赌,像现在在班级群里蹦跶的那个傻逼,一看就是平常的嫉妒心酝酿了老多,估摸着得有个大冬瓜大。以前不敢说,抓着这次的帖子,就大喷特喷,就算有解释又怎么样,他就是跟风当个喷子,谁和他解释,他都能振振有词,说王琛他们是被威胁了。】   【我是你爸爸:就这种人,你甭看他现在蹦跶的欢。真要是苏学长出面找他,他怂的也比谁都快,立刻道歉说对不起,指不定转头还要委屈,说学长以势逼人什么的。】   【我是你爸爸:你别和他计较,这种脑残就是说不通的牛皮糖,被缠上了还要沾一身腥。】   【甜甜小鹿:你不要侮辱牛皮糖!】   【甜甜小鹿:我知道,我这不是忍住了没说话嘛。我就是憋不住看着恶心,虽然知道不可能,但真的好想有个人过去打他脸啊。】   倪小月打开班级群看了看,发现那人还在喊呢。   和几个看不下去的撕成一圈,内容已经开始泼脏水说苏子黎在外面睡了很多妹子,凭脸让很多女孩子为他打胎为他狂了。   她紧急打开自己的相册,发现自己刚刚拍了很多照片,但后面分两边坐的不够亲密,亲亲又太亲密,凭啥给这些垃圾看这种美丽照片。   她仔细挑选,最后,把自己在外面偷拍被本人抓到的照片给翻了出来。   班级群……应该不是什么公共网络吧?   论坛里直接把男朋友的身份给说了出来,她发一下,应该没事吧?   倪小月想了想,谨慎地选择了闪照。   点击发送。   【咸鱼下回绝不熬夜:不敢去论坛里说,就跑群里来瞎蹦跶?你算哪根葱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那满脸痘,大方脸,脸上油的能炒菜的脸也敢说别人长得没比你好看多少?别特么登月碰瓷了行吗?】   【咸鱼下回绝不熬夜:本人运气不错,正好当场围观了刚才的全部事件经过,赵淼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不信的话,你们现在来火锅店指不定还能碰见两位当事人。还有,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看,帅哥和凡人是有区别的,帅哥X2和你这个油菜鸡比更是天壤之别。】   【咸鱼下回绝不熬夜:有本事在群里蹦跶不如好好读书,油田鸡同学我记得你之前连挂5门吼。老师让我转告你,后天补考。】   一个优秀的打脸选手,就是要能够这样一秒五喷!   她发完,静等一分钟,卡着撤回底线把照片撤回,果不其然,她的姐妹以及其他热爱颜值的妹子立刻涌了出来,彻底将跳脚的丑男淹没在群里。   ***   苏子黎他们俩把回去看父母列入行程,小声商讨了一下简单的对策,决定到时候回去随机应变,反正最后的结局就是要摊牌的。聊完这个之后,他们的对话就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也是贺铉非常想知道的——苏子黎到底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贺铉一直以为他男朋友不会恢复以前的记忆,或者说,即使恢复,也是在离开游戏之后,失去了游戏的禁锢,找了医生治疗后才能想起来。   身处游戏内,如果游戏真的要更改一个人的记忆,那个人对它几乎没有抵抗力。虽说这个游戏在制作的过程中也被输入了很多不能伤害人类的规章制度,但对于离开游戏的人类,它是有权限能够修改并清除他的一部分记忆。   这种修改没有经过实验,苏子黎没有什么后遗症已经让贺铉非常安心了,他从来没有奢望过他能想起来,只是些许的不甘心会让他在以前经历过一些事情的地方时,做出一点点稍微过分的举动来。   亲一亲,抱一抱。   仅此而已。   同时,他也想要再度和苏子黎留下一点回忆。   想不起来没有关系,我再追一起就可以。只要你能够再次被我打动,只要你还能爱上我,那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小问题而已。   贺铉以为他自己是这么想的,但当他真正面对苏子黎可能已经想起所有的事情来这个选项,他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   那一刹那,他心里就像是放起了烟花一样。   砰砰直响。   然后那烟花就憋到了现在,连灰都快被人给扫干净了。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贺铉知道他男朋友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瞒着他,没说肯定是情有可原,但他想到还是会觉得不开心,“为什么当时没有告诉我?”   “我有告诉你啊。”   苏子黎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手,哄一下男朋友。   “我之前不是有告诉过你,我有时候会想起来一些东西。一点点片段,我们俩在一起的样子,看着某个地方会觉得很眼熟,看着某个NPC也会觉得有点似曾相似。”   贺铉:“那不也只是片段吗?总不能是积少成多,最后全拼起来了吧?”   “差不多是这样,但也有一点不同,”苏子黎斟酌着字句来形容,“在刚开始的时候,我的记忆恢复的很慢很慢,有时候只能看见一个画面。但越到后来,我想起来的就越多,在进入SSS级密室后,记忆复苏的速度就越来越快了。”   “我是这么猜想的,密室游戏作为一个出发点是救人的游戏,它的核心应该被烙下了不能主动伤害人类的法则。玩家进入密室后,没有能力逃离死在里面不算,如果这游戏是一个普通的网络游戏,人类死在里面根本就不算什么,分分钟就能复活再来。”   “但在真实的游戏里,这就成为了格外血腥的一点。”   “玩家逃离密室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一步步拯救自己并脱离游戏的过程,SSS级密室是最后的大门。到了这里,游戏对人类的禁锢就越来越少了,所以我才能一点点回忆起来。”   “不过在那之前,想起来的都是一些……让我觉得不需要和你说的事情,所以我就暂且没说。”   “什么事情不需要和我说?”贺铉疑惑地询问,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答案,偏头看到自己男朋友挑眉,表情不太友善的样子,耳垂却染成了通透的红。   他恍然大悟。   又有点想亲了,但这次直接被无情地推开。   “说正事呢,不要动不动就凑过来。”苏子黎想起回忆冲破枷锁时,铺天盖地冒出来贺铉花式亲他的画面,忍不住把这人再往边上拍了拍。   “反正,挺后面才想起全部的记忆。那个时候已经在森林学校里溜达了,也没工夫和你详细说这些,没想到最后还派上了一点用场。对了,其他人有没有联络你?”   “其他人?”贺铉眨了眨眼睛,充分表现出有对象没朋友的特征,“我一回来就开始往你这里赶了,根本就没顾忌的上别人。”   苏子黎:“……”   他开始低头去翻手机,亏得他记忆不错,还记得几个朋友之前和他念叨过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联系的到。   翻了一半,他的手被人按下去,一个手机递到他的面前。   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条没有备注发信人的短信。   【密室逃生游戏已经被成功通关,所有玩家,包括转成NPC的玩家,一共15734人,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游戏。恭喜你们,救了他们,谢谢你们。】   苏子黎愣了一下:“这是谁发的?”   “那个脑子一抽去投资了游戏的自杀热线接线员吧,”贺铉轻描淡写地道,“我让人查了查有关的投资项目,因为能……有这种奇思妙想去做这种游戏的人不多,再加上他们后来还破产了,找起来还算方便。你如果想联络其他人的话,不如之后再去?”   他认真地道:“土豆要煮化了。”   苏子黎:“!!!”   在热气腾腾的铜锅边上,他们相视而笑。   这一顿出来后的火锅,吃的很开心,也满足。   在此之前,世界的很多地方,都冒出了突然欢呼的声音。   在历经生死之后,他们活了下来。   自虚幻中逃生,在现实中享受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   下次再见鸭!   丢一个新脑洞再走嘿嘿嘿。   《在惊悚直播游戏里当海王》   简栎莫名其妙进了一个惊悚直播游戏,刚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站在一间阴森恐怖的凶宅前。   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上刷过一片弹幕。   【半夜凶宅探险,刺激!】   【主播说要带我们进当初一家四口吊死的主卧,好胆量!】   【不仅如此,如果找不到什么东西,主播还说要在主卧里当场进行招魂仪式,主播牛批!】   ……   简栎:“……”   告辞!   他想走,但是垃圾游戏不想走,还发布了一堆任务,完不成就要死。   为了保命,他不得不想方设法地去完成那些任务。   于是……   【卧槽鬼真的出来了!主播快跑啊!】   【完了完了,主播要完蛋了。等等……艹……还可以这样?!】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   幽暗的房间里,简栎扑在面色青白的少年身上,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少年的父母站在他们身后,脸色惨白,神情恍惚,脖子上还挂着绳。   几十秒后——   他们身上开始疯狂冒黑气。   然后,就看见简栎起身,搂着少年的腰,甜甜蜜蜜地道:“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你们儿子的男朋友。”   强行认亲,在线恋爱。   涉及的副本:凶宅探险,年下小狼狗X简栎。诡异漫展,偏执女装大佬X简栎。恐怖医院,高冷白大褂医生X简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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